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折蔷薇 > 20-30
    第21章  chapter 21 “她今儿倒挺像块儿易碎的翡翠。”

    几人声音不小, 卿蔷却是后知后觉。

    江今赴约摸是也听到了,掀了掀眼皮,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听见那几道议论挑了眉,喝下口酒,散漫视线跟着众人的目光挪过去, 直直对上正朝他的一人:“你也配?”

    卿蔷就是因为这三个字回神的。

    他没刻意扬声, 离得又远了些,只有她目光还没收回来, 能猜出他的口型, 身旁正对他那人都没看见。

    但江今赴说完就跟一旁的关望山不知耳语了些什么,侧脸意态轻哂, 卿蔷又以为看错。

    没等多思, 就被一旁单语畅拔高的调扰乱了。

    “说什么呢?!”

    卿蔷摁住她要扬酒杯的手, 歪了歪头, 对上方才嚼舌根的几人, 勾唇细柔,话却是朝单语畅说的:“跟他们计较什么?娱乐报纸的常客,被挂昏了头, 你还要陪着掉价?”

    她这几天莫名挺疲惫, 无意也懒得起冲突,这话只传到他们座上的人、旁边挑事儿的人,还有正朝过走的关望山耳朵里。

    关望山咂了下舌。

    卿蔷一身露背绿缎拖尾裙, 衬得整个人轻然不少, 在沙发上端坐闲散时, 像极了沉静森林里的精灵王, 讥俏一开口, 红妆骤然活泛,本身就高不可攀,气场更加目中无人的艳,美到不可方物。

    关望山品出这些后,越发觉得江今赴是个会乱扯的。他迈着步子向前走,脑中江今赴那句自言自语的淡谑挥之不散——

    “她今儿倒挺像块儿易碎的翡翠。”

    翡翠他认,哪易碎?

    关望山不理解。

    焦点里的几人回过神,被卿蔷的话刺得面上颜色变了又变,舆论影响力大,偏偏冒头的那几天还该死的摁不下去,家里长辈不知道斥责他们多少回了,这会儿又被始作俑者挑出来说,自然跳脚:“你——”

    “卿姐这儿真热闹。”关望山面上带笑,却是内里不对,毕竟先喊了谁,就是把谁放在了前面。

    卿蔷和气回了声。

    主要关家与艾家联姻,艾家艾橙又是她读研时的师姐,卿蔷才会给关望山面子。

    关望山有自知,转了身,温和道:“二哥邀请,上楼一叙。”

    是跟先发话那人说的,沈家掌权人沈封的直系侄子——沈当。他以为踩一捧一有了效果,面上兴奋难抑,哪管的了三七二十一,忙不迭地跟着走了。

    卿蔷微抬了抬眸,才发现刚刚大开大合坐在中心的人,悄无声息地没影了。

    乱鸣一楼喝酒,顶层喝茶,洛可可式装修要更纸醉金迷,各类金属挂饰,越闪越泛寒光,沈当进了包厢,有点儿犯怵。

    关望山自顾自倒了杯茶倚在门边,缓和笑意不减。

    沈当有种不知道手脚该怎么动的感觉,汗已经冒了出来,他陪着笑:“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江今赴淡漠地瞥了他眼,瞧不出情绪:“坐。”

    沈当进退为难,强忍着惧意坐下了,不料江今赴随之站起,他抖了一下,跟着又要起。

    没等这滑稽戏码上演,江今赴唇角淡弧,又给他说了回去:“怕什么?”

    沈当心里没底,上京跟江今赴打过交道的人屈指可数,不提他身边那几个地位相当的人常替他出面儿,就说他在国内无风无雨,出国三年,回来便站了首位,关系关系攀不上,面儿面儿也才碰过几次。

    江今赴还不是个喜欢显山露水的人,手里握了童家那点儿肮脏事儿三年,偏等着回国往出一放,谁都猜不到他那儿到底有多少能把人玩死的东西。

    茶水适时沸腾,跟沈当心里的寒意形成两个极端。

    “沈家这些年是不行了,要借我的名头来议论?”江今赴冷淡的口吻掺上笑显得稍阴,他稀松地端起茶壶,走到沈当身边。

    这话过于不客气,北城区里沈家跟江家分庭抗礼几年,江家本来是淡了商界生意,算退到二线,结果江今赴就用了刚出国的几个月时间,让江家又回了商界巨鳄的位置,沈家跟着确实水深火热了段儿时间,但明处蹭的好也不少。

    沈当连忙双手握杯,在脑里疯狂搜刮能回答的语句:“二哥说的哪里话?”

    江今赴淡笑下,一手压他肩,一手俯身倒茶:“我和你说些体己话呢?”

    “二,二哥”沈当直觉不对,挣不动,痛感几乎在他手钳制上来的一瞬就铺天盖地,他声发颤,没等求饶讨好,握杯子的手传来极凉,然后是剧烈灼烧感,他惨叫出口,不可思议地低头。

    上好的茶壶倒出水流笔直,像冰柱似的,江今赴控着它把沈当的手浇了个透,沈当的皮肉逐渐红肿分离,起了层死白色的皮肤松垮似要脱落。

    “沈封是什么想法,与我无关,”江今赴将一壶水倒完,才慢条斯理直起了身,眉宇沉了狠戾气,嘴角浅勾仍在,微眯眸睨他,意味寒翳,“但他手要是再探这么长,会比你今儿的下场难看百倍。”

    氛围凝滞,江今赴给足了沈当思考的时间,转身走了几步,一顿,手落朝后摔壶,沈当疼到窒息失声。

    紫砂碎渣扎进他烂掉的皮肉里,血融到桌上茶水,骨头都被震到,模糊血肉映到沈当眼里,他瘫倒地上,清楚得很,自己这双手是废了。

    “你嘴不干净,但留着有用,”江今赴很平静地垂眼,“带好你这双手,把话传到,回去让沈封好好看看。”

    关望山一杯茶饮尽,拉开门冲在外面等候的沈当同伴笑了笑:“麻烦你把人带走了。”

    年轻人面色惨白,几乎是拖拽沈当逃走。

    关望山唤人来打扫,跟江今赴换了个包厢待着,他坐下:“看来沈封知道卿蔷在北城跟你的事儿。”

    江今赴轻哼了声,似倦得很,懒声应:“任邹行丢车那回,卿蔷在这儿被他家哪个旁支为难来着。”

    “也不知道沈封能想到沈当唱了出蠢戏吗,”关望山一派温润,“是挑拨?”

    江今赴擦拭指腹的动作一停,侧眸反问,隐隐不耐:“我跟她还用得上挑拨?”

    “他就是试试我跟卿蔷目前什么关系,”他阴沉着眉眼,“好让他那颗心落地上。”

    关望山绷着正经还想再问,被他盯的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他是越发没点儿高明手段了,再怕你跟卿蔷联手,也不能这么试吧。”

    “卿家毕竟少与北城往来,约摸他想探个底,”江今赴烦他笑,冷着声,“你让艾橙把北城几家的资料给她,别再让针对还没个反应。”

    “”关望山无语,嘴张了又合,懒得跟他掰扯卿蔷是不是落下风这回事儿了。

    名满京城的卿大小姐,也就在他江今赴眼里是块儿‘易碎的翡翠’了。

    “得,按您说得来,”他整整衣服,“反正也没事儿了,你走不走?”

    关望山也就礼貌发问,他擅通人心,早在中合就看透江今赴了,卿蔷这阵儿没走,江今赴不可能走。

    关望山看他摇头也不意外,抬脚开门,又停了停:“你就当我多嘴,但就我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你跟卿蔷这样的,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怕是难修正果。”

    话音刚落,他闪出了门,烟灰缸让江今赴掷在门边,轻闷一响,力道不重,恐吓意味更大。

    他又不是没让过。

    江今赴被烦得不像话。

    他跟卿蔷之前相处那点儿私下,别人一概不知。谁能想到呢,他硬装出来的迁就克制君子作风,她早弃之如敝屣过了。

    楼下云落坐不住,没待多长时间就跑去找季姝了,单语畅看他火急火燎,嘲笑卡了半拍,想起被她抛弃在车队的任邹行了。

    下一秒她就收到任邹行杀回上京的消息了,纠结半晌,决定前去安抚。

    卿蔷本来准备跟着走了,结果手机跳出条信息,她看了眼——是原余电脑屏幕上标了季家加粗体的文件。

    何晚棠发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卿蔷正巧跟关望山打了照面,手机一关,她问了江今赴的位置,朝顶楼去。

    关望山略一思索,果断通风报信。

    卿蔷走出电梯,微一抬睫,就看见了包厢门大开,灯却是关着的,黑暗模糊在光明后,像引人深入的有意为之。

    周遭安静无声,卿蔷敛眸走去,高根踩地打碎了静谧。

    到门口,却是一停,借着月光能看见内里干净的景象,干净到一个人没有,杯里餐巾叠成花,刚被收拾完的模样。

    她心里涌上股凉涩的滋味儿,鼻间紧跟着嗅到了还未散完的香茶与血腥气混杂。

    “——!”

    一切很快被冷冽气息挤走,她手腕传来巨大拉力,被人拽到了隔壁包厢,脸朝门摁在门上。

    江今赴反手叩她,腕骨上的万年历表抵门,撞出声响,修长手指摩挲她腻白的细腕,宴会上装模做样的矜漠清贵散了个全,胸膛震出声压低的哑笑。

    “卿小姐走错地方了,”他不紧不慢,锢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身,嗓音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恶劣,“那儿以后会成为沈当的噩梦。”

    言下之意,他替她教训了人。

    作者有话说:

    江二:我不做雷锋。

    第22章  chapter 22 “很简单啊,绞到我疼。”

    月色滚滚, 卿蔷看不见。

    她全身的感官力都被身后人的裹抱夺走,滚烫,炙热, 让血液沸腾迭起的感觉。

    他的话更让她出乎意料。

    卿蔷还以为,江今赴真因为两句埋汰她的话,就把人奉成了座上宾。关望山微笑骗人, 八个字说得真诚, 她没想到此叙非彼叙,只是觉得正常, 毕竟敌敌为友。

    但那一刻, 心尖不可避免地像被浪花拍打了下,本能去寻他的身影, 还落了个空。

    说不上来, 说不出口。

    卿蔷狠狠闭了闭眼, 喉咙生涩, 被攥着的手腕感受的力道紧了紧, 像不满她的沉默。

    “二哥”她有意遮掩,拖长尾音,在这样的环境下, 染上几分蛊媚, “你在朝我吐舌头?”

    语罢,偏了偏头,剔透瞳孔含嘲:“学小狗?”

    江今赴笑了。

    他早该猜到她会说什么。

    松了只手, 他抬起撑着门框, 身子随之斜下去, 头靠在了她侧肩, 碎发挡不住他渐深的目光, 眉骨一动,带了些凌厉的锋芒。

    “功利场上那么会虚与委蛇,”江今赴轻笑,黑眸直直对上她,“怎么到我这儿头都不肯低一下呢?”

    他又松了另一只手,没等她动,劲痩胳膊就紧跟着环了上来,指骨明晰的手看似松垮挨在她侧脸,实则阻止了她移开。

    “卿卿,光跟我为非作歹干什么?”江今赴喉结微滚,月光挤在两人的缝隙,却像牵连,“看不惯谁,就别给谁留面子,这种事儿,还用我教你吗?”

    话音刚落,他的正人君子像做到了尽头。

    卿蔷连他的字面意思都没过完,就被推着脸吻了上去。

    黏热的氛围一点就着,细密酥麻急速攀升,冷光下的影子记录了所有发生,但抵不住一叶障目,凌乱青丝后的手隐藏得很好,在墙壁的黑影里,像是卿蔷主动吻了上去。

    江今赴猝不及防地一推,还给她添上了急不可耐的意味。

    混乱纠缠,江今赴掐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抱起人换了个位置,唇一分即触,他背靠门,手指插进她乌发中,薄茧在她后颈上缓蹭。

    卿蔷抓皱了他的衬衫,本该袅袅雾里的思维却难得清明,在湿漉电流中回想他的话。

    所以他是觉得,她被驳了面子,还一语未发?

    卿蔷眸里水光闪动,长睫挡在两人视线交织中,脑子里又出现她在楼下朝他望那眼。

    确实。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如果在她开口前,这个误解还能站得住脚。

    是吗?

    卿蔷问自己。

    江今赴不是单语畅,后者见惯了她的好才会给她加滤镜,那江今赴呢?江今赴该认为她十恶不赦才对。

    唇被咬着碾磨,泛起点儿尖锐的痛感,她骤然清醒。

    不该这么想。

    她明明就是要成为他的最贪求,让他不得,再任她奚落与嘲笑。

    该高兴才对。

    卿蔷朦胧眸色不着痕迹地褪下。

    想通了却愈发有什么在失控,耳垂被舌缠弄上,她抖了抖,听他低哑偏淡的嗓音绕上来:“想什么呢?”

    卿蔷的喘难以自控,眉眼间的欲.色似活过来,偏偏还要溢着娇吟、磕磕绊绊地去回答他:“想怎么能让你知道疼。”

    一句话说的,在气息交融里,倦染稠媚。

    江今赴眸底比深夜还要暗,似是翻涌情丝,却又窥不得一点儿,他薄唇微扬,淡笑似有若无,含糊的话轻挑到极点:“很简单啊,绞到我疼。”

    卿蔷怔了下。

    没等她缓过劲儿,江今赴又不由分说地吻上来,单手抱着她软成水的身子,让她坐在门旁的展柜上,脚上摇摇欲坠的鞋早被踢走。

    他这回要更凶一些。

    搅弄的她彻底空白,徒留汹涌热意。

    直到滚烫湿意下降到颈窝红痣,在那儿缠绵了会儿激的她颤栗,卿蔷呜咽了声,哭腔动听。情难自禁的动作中,不知道是谁触碰到一旁摆放的花瓶,致其掉落地板,发出一声脆响。

    像打碎了不清不白的暧昧缱绻,瓷器的滚动增添阻力,似是秾丽油画的上色颜料又慢又淡,渐渐抽离。

    “江今赴——”卿蔷向后仰了仰,试图趁空挡逃脱旖旎。

    “别查我的人,”她烟眸斜他,尽力从一波一波的情.潮中挣脱,“别查季家。”

    气氛徒然下降坠落,沉默到近乎压抑,卿蔷昳丽容貌上的绯色都要消散无踪,她的视线从他眉目阴沉,挪到他清冽喉结。

    又是一睨,浓烈艳然。

    江今赴垂了眸,挡住眼中情绪。

    她像阿修罗殿里王座上的野蔷薇,瓣叶妖娆,瞥见便能勾魂摄魄。沉绿色太静,配不上她风情款款的雪肤。

    也配不上她无时不刻在生长的、倍儿扎人的尖刺。

    “你真可以啊,”江今赴眉间克制冷意与戾气,手卡在她脖颈,拇指压她的痣,食指抬她的下巴,笑了笑,腔调淡乏,“挑这个时间说,我该不该往下做?”

    卿蔷一愣,没懂他的意思,鬓角碎发下的美眸茫然。

    江今赴自然不会好心给她解释,撤开了身,长腿弯起条背靠墙,目光疏淡嗤了声:“有人比我先打童家的主意,我好奇我借了谁的东风,卿卿,你对我有什么指教吗?”

    晚月蔓延了大半个房间,薄光偶尔会扫在两人身上,给他们披上层露寒的摇曳纱。

    江今赴的衣领经过方才扯拽敞得更开了,冷白肤色上还横纵了几道红痕,卿蔷都不知道自己多会儿划上去的,拼命倒冲的血液被他的凉薄浸透,此刻有点儿生冷。

    她绷直的脚背松懈,坠在半空晃了晃,开口清酥:“二哥要干什么,我确实不该多过问。”

    “但如果二哥再往下查,”卿蔷拆了簪子,拢拢散乱的头发,慵意媚骨,她跃在地上,似朝他扑去,玉石尖儿却稳当当地停在他心口,将戳未戳,“往后上京明面儿上的平和,卿家就不奉陪了。”

    然后松了玉簪,撑在他身侧踩上细跟鞋,唇畔浅弯随着转身消失,带出的声音是戛玉敲冰,窈窕曼影利索又不留情地走出门。

    所以没人看得到,她眼睫挡住的清眸阴云不散、寡淡绵密,其下繁杂心绪暂留,只靠自解,但求自渡。

    江今赴掌心还躺着方才伸手接住的玉簪,冰浸浸的,坠子搭在手边要晃不晃。

    他抬起另只手弹了一下坠子。

    心想,真服了。

    卿蔷仅仅是见缝插针地开口罢了,他就想得远了——

    想要是做了,她又提了季家,答不答应,都有种她拿自己做交换的感觉,不舒服得要命。

    江今赴拿簪子玩儿也似的转,最后扎向她刚才控着的地方,要更使劲儿,刺痛不下,他低头睨着,勾了勾嘴角。

    怎么就学不了她的狠心呢。

    江今赴想不通,明明他挺恨她的。

    花言巧语玩儿了他一遭,他还陪着逗闷子,结果照样没留住人。

    他软硬兼施,她软硬不吃。

    怎么能不气呢?

    江今赴慢悠悠地走进电梯,对上镜子里的自己,上下打量了番,薄唇上还沾着她的艳色,他拿指腹揩了几下,一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那点脾气一碰上她,就什么手段都下不去了。

    作壁上观忍不住,冷言相对舍不得。

    就连动手,还要她舒服了才行。

    快到双星合的处暑了,清寡的风吹走了炎热温度,携霜沉浮,上京算是被小小地洗了次牌,市中心的声色犬马销声匿迹了有段儿时间。

    卿蔷在生日前几天才见上季姝的面儿。

    暮云亭有闲情雅致的人少了,卿蔷照例坐在听佛阁,笑侃她:“大忙人,今儿怎么想起我了?”

    季姝无奈:“你突然给我这么一担子,我不得好好背起来。”

    “你早该有了,”卿蔷边品着茶边说,“何况也是童家赶了巧,我还怕委屈你呢。”

    “卿卿,”季姝隔空求饶,“别给我戴高帽了。”

    卿蔷忍不住笑,怕茶水洒了,搁下杯子,手扶侧额,弯着眉眼看她:“过几天去里约,你能走了吗?”

    “啊?”季姝吸了口气叹出去,“你生日是吧?我还是礼到人不到了,这几天正忙着,实在走不开。”

    “那就等我回来咱再聚一场,”卿蔷眨眨眼,“到时候再给我礼。”

    季姝:“好的,卿大小姐。”

    “你还埋汰上我了?”卿蔷懒洋洋地斜她眼。

    季姝笑,揭过去了:“怎么要去里约?”

    “我妈忙国外生意也赶不回来,她前几天飞里约,就近买了个游艇给我做生日礼物,”卿蔷摇了摇头,估计也不理解姜辛北遇事不决就砸钱的性子,好笑道,“我嫌申报麻烦,索性放那儿,畅畅非要去玩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语毕,她暧昧地补了句:“不过云落不去,他说他要跟你共患难。”

    季姝一怔,反应过来幽怨地看她:“不要曲解我们的革命情谊。”

    卿蔷没跟她怼,应两声:“就怕曲解的不是我。”

    又聊了会儿,窗外有条鲤鱼破水而出,两人同时侧头欣赏,室内安静下来,季姝攥了攥茶杯,小动作挺慌乱:“卿卿童家,你查了吗?”

    “嗯,”卿蔷余光瞥见她不安的神色,回眸朝她笑,“没事,我阅后即焚,童家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不会再牵扯别的。”

    坦荡承认,及自然保证。

    做卿蔷的朋友,永远不会感到为难与不自在。

    季姝抿抿唇:“谢啦。”

    卿蔷但笑不语。

    她心里那点儿空落落早散了。

    季姝敏感,可能是性格使然,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和童邵起过类似骚.扰的冲突,卿蔷略一思索,就能理解,并且能想到,季姝肯定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卿蔷为了不让江今赴查,特地去找了他。

    但这些事儿没必要再提。

    浮萍一般,略过就好。

    作者有话说:

    江二(自言自语):你活该。

    ———

    本文参加了征文比赛,求求小天使们的雷&营养液~030

    第23章  chapter 23 在当时,那个动作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亲密了。

    与大西洋相邻的里约是狂热风情与清爽自然的最好代名词, “上帝之城”名不虚传,烈日晴空也可能会突然钻出几团仙渺烟雾,没什么秩序的地方, 却有着得天独厚的青山碧海。

    卿蔷刚落地就接了何晚棠的电话,她说一会儿就过来,左右无事, 卿蔷叫人把她之前放在别墅停机坪的私人直升机开出来了, 等何晚棠的同时跟单语畅绕了圈儿里约的天空。

    卿蔷挺久没来了。

    基督山上的耶稣依然像个十字架一样拥抱众生,上次她来这儿谈了个合同, 顺便冲浪, 结果遇了个巨浪被掀翻,沙滩上暖洋洋的, 她没想起。

    有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说着巴西葡语, 朝她伸出手, 腔调挺滑稽的, 她彬彬有礼地给拒绝了。

    后来顶着艳阳躺了会儿, 困顿中顺带想了下江今赴会怎么做。

    她听他说过几次英语,带点儿苏格兰的味道,是拽, 还性感的腔调。

    当时她觉得, 他大概会搬个沙滩椅坐在旁边儿,与她说几句虚情假意的劝解,再看着她躺。

    现在她认为他会把她摁在袒露的松软沙滩上, 于大海不间断拍打的雪白浪花下亲, 狂风骤雨的亲。

    她是怎么让江今赴由极端走向极端的?

    卿蔷越想越怀疑自己没这么大本事, 或者说——

    不尽然。

    也许他说的后劲是真的。

    大少爷没谈过恋爱, 第一次就被甩, 气急攻心天翻地覆,倒也正常,换个人,就算不是她,估计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直升机划过内湾时,底下的游艇跟高速车流似的停靠,单语畅笑着转头想打趣卿蔷,对上她微冷的眼色愣了愣,很快回神,暗幽幽地盯着卿蔷。

    卿蔷余光瞥见,没设防,吓了一跳:“单姐,您顾虑顾虑我的心脏吧。”

    “你、想、什、么、呢?”单语畅一字一顿,又“哼”了声,“别说,我不听。”

    “”卿蔷无言以对,“那你问什么?”

    “让你别想,”单语畅斩钉截铁,“今天你生日,脑中禁止通行负面情绪。”

    “行行好吧您,”卿蔷失笑,“我什么都没说,就负面了?”

    单语畅装模做样捂耳朵:“反正你挤也得给我挤出喜笑颜开的模样。”

    卿蔷服了:“认死理儿是吧。”

    单语畅有意逗她,傲里傲气一撇嘴:“你想什么我门儿清,自己注意吧啊。”

    卿蔷笑得说不出来话,手垫上她肩伏了会儿脸:“别贫了单姐,我真受不了了。”

    一直到下了直升机,她唇边的括弧就没再下去过,单语畅跟讲脱口秀似的,抖的全是任邹行的包袱,卿蔷不乐意听,但架不住太逗,路上一唱一和地给她捧哏就没停过。

    何晚棠直接在停机坪等她俩。

    被螺旋桨带动的风使何晚棠一身纱裙翩然舞动,头发被她有先见的扎起,却还是没挡住吹乱几缕的命运。

    “瞧瞧,”单语畅拿腔作调,“这是谁呀?今儿什么大场合,何小姐怎么肯露面儿了。”

    她性子外向,大学那几年跑去找卿蔷的时候早跟何晚棠熟了,两人私下联系不比卿蔷少,一见面也不拘着。

    “废话,”何晚棠翻了个白眼,三两步跨过去挽上卿蔷胳膊,“也不看看寿星是谁。”

    单语畅口中啧啧作响,不放过她:“港城还是你主场呢,也没见你回国。”

    她用词夸张,但也没夸张到哪儿去,何晚棠是港城收藏世家的小女儿,千娇百宠长大,就是迷基金,卿蔷馋她家那些个藏品,趁她刚炒股赔钱那段儿时间带她入行,顺手敲了不少好玩意儿。

    “我不是被——”何晚棠话说一半,卡了卡壳,“被事业绊住脚了嘛。何况我早跟卿卿说过了,你少离间。”

    “事业?”卿蔷吊着嗓子,倦悠地插了句,“事业还是男——”

    她没能说完,直接被何晚棠捂住嘴。

    何晚棠非但没一点儿愧疚,还一副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的样子:“我可听说你那宿敌回国了,怎么样?开撕没”

    她在单语畅拼命比“嘘”的动作里逐渐消音。

    卿蔷心下本来沉了沉,瞟见她们挤眉弄眼的动作万分无语,无所谓地拎起何晚棠手:“撕了,唇枪舌剑,血雨腥风。”

    她自认没说错,而且还原事实。

    “不过这事儿——”她不吃亏,乐了下,特明媚看着俩人,“你俩应该挺有共同语言,毕竟我可没个线人在江二身边。”

    卿蔷对单语畅:“你说是吧,任邹行。”

    又对何晚棠:“是吧,原余。”

    “”

    被针对的俩人作鹌鹑状,不约而同谴责起对方:“你怎么背叛卿卿呢——”

    卿蔷似笑非笑看她俩。

    单语畅率先竖起三指,讨好道:“我跟任邹行没半毛钱关系,纯为您需要服务。”

    “狗腿!”何晚棠呸她,又挤开她,手指点过额头、左右肩,“我跟原余顶多算一注定be公路文,只为给您当卧底。”

    “没关系,”卿蔷假装叹口气,自怨自艾,“我又不奉行包办婚姻,云落小姝要内部消化我都没当红娘,你俩这自由发展的,我还能插上什么手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路人对俩女孩儿围着一女孩儿点头哈腰行注目礼。

    在没人注意的接连话语里,‘宿敌’被轻轻揭过,是心照不宣,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不得而知。

    宿敌——命中注定的竞争者。

    太对了。

    卿蔷眼眸轻嘲的意味久未能散,海风有些许凌冽,吹进胸膛,审判心脏。

    今天是国内节气中的处暑,三年前的立夏,她给江今赴过了个生日。

    上天在他们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就连诞生都安排在了横亘盛夏的开始与结束。

    甚至她是在前一天才知道的,江今赴不提,他身边的人也没一个说的,还是应叔布置家,她才觉得不对多问了一句。

    还以为江家疯到连节气都要大张旗鼓办,结果是江今赴生日。

    于是匆忙撇开手里急要的调研,翻出那几天的拍卖会举办地点,来回飞了几趟,给人把礼物凑齐了。

    特累,也挺熬人的。

    但卿蔷当然要上心。

    她打着要让他沦陷的算盘,步步为营,可惜中途又别扭得很,索性就拍了个玉匣子当礼盒,双开门,像棺材。

    她是觉得江今赴陌上人如玉,以玉为主出不了错,她也舒坦,送人的时候还把她那几天私人飞机的航线给附上了。

    结果江今赴盯着沉默了会儿,抬指轻敲她脑袋:“咒我呢?”

    一点儿不夸张,在当时,那个动作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亲密了。

    卿蔷怔了挺大会儿功夫,反应过来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有意无意蹭着他一点红痣,还要往近贴,黑睫都扫在了他眼皮上,自己却是先呼吸发紧。

    江今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丝杂念瞧不出,到底配合地单手松松环住她的腰,鼻间哼出声:“嗯?”

    他随之垂下头,卿蔷下意识后仰,脑中一片空白,唇碰,就磨出三个字:“没咒你。”

    江今赴另一只手还有条不紊把玩着那玉匣,单指拨开扇门,里面儿东西虽小,价值加起来却比王公贵族墓里的东西有过之而无不及,被他拿在手上,清寒的意味浑然一体。

    卿蔷视线顺着去看,就和跟物件儿通感似的,被他来回抚摸,她顶着热意,鬼使神差地连自己也咒进去了:“合葬寓意还不好吗?”

    起先的两个字还没什么底气,最后她给自己说服了似的,倍儿理直气壮地反问。

    江今赴下了这个台阶,放开她把东西搁在桌上,给面子地撩了撩清冷薄唇,低沉嗓音认命般:“真该给你录下来。”

    “你不信?”卿蔷不满,坐在复古样式的座椅上,“那你喜不喜欢?”

    江今赴倦怠:“喜欢。”

    他应付了事,卿蔷蹙眉,追问:“最喜欢?”

    江今赴掀起眼皮望她,眸底情绪不明,瞳色漆黑,凝在她脸上半晌,才漫不经心收回去,尖锐眼尾起了更真诚的笑意。

    “说话!”卿蔷催他。

    江今赴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日光随着蝉鸣苏醒闯进,驱散了他眉梢处的寡冷清漠,但他在称得上美好的场景里,摇了摇头——

    “去年生日的礼物,是我最喜欢的。”

    他根本不懂得讨女孩儿欢心。

    傻子都该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

    卿蔷不想再问出个所以然给自己添堵,她六月高考完来接近他,正好错过他上个生日,眉眼瞬间冷冰冰,甩了脸子:“那二哥以后就别再要我的礼物了。”

    哪怕这件事儿过了三年,卿蔷再想起来,都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所以她在江今赴对自己的态度上,总是百般犹疑,因为他太飘忽了,不管是哪个时间段儿,都有含情眼弯似春意,又结寒霜时。

    她妄想达到目的,却摸不透他的想法,究其根源,只能怪她先入了场,以身下注,求题为情的结果,难免多思。

    作者有话说:

    卿卿:烦直男。

    ———

    这周要返校比较忙,更新时间尽量保持十点前,如果当日午夜十二点未更,会在次日九点双更~不会漏更的,顺便祝小天使们六一快乐~

    第24章  chapter 24 她眼睫挂了水珠,鼻息起伏有轻薄雾气。

    姜辛北的审美没话说, 艇尾停机坪半椭圆式,三层窗户夜晚透出橘光在海上打造了一个盛大宫殿,内置游泳池占了二楼半个厅。

    卿蔷跟她们闹了会儿, 洗完澡出来就见俩人坐在露天下沉式沙发,方桌上摆了一微景观蛋糕,是青藤山崖, 她故作惊讶:“谁的主意?”

    单语畅骄傲:“她统共去过几次青藤, 肯定是我。”

    何晚棠酸溜溜地剜了她眼,又挺不屑地掏出个礼盒:“看我的, 紫罗兰翡翠镯。”

    她一抛, 卿蔷心脏都紧了下,接住后叹口气, 幽幽道:“知道你家里能堆成山, 但也别跟扔石头似的, 我受不住。”

    何晚棠对这些‘石头’是真没兴趣, 只挑她爸舍不得的送卿蔷, 眯着眼睛笑:“你在港城处理事儿的时候我跟我爸磨来的,知道你也脱不开身,我体贴吧。”

    卿蔷打开看, 种水上乘, 圈儿色浅紫到淡粉渐变,浓郁饱满,在光下通透细腻, 很润。她笑笑, 把手上盘了多日的珠串摘了。

    别人都是饰品衬人, 她却是人衬饰品, 镯子在她手腕处更显晶莹, 一毫一厘都剔透。

    “我眼光多好,”何晚棠邀功,顺便挤兑,“不比某人的蛋糕美?”

    单语畅磨牙,忍无可忍挠她痒痒,何晚棠躲着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单姐。”

    卿蔷看了会儿乐子,懒洋洋地陷进沙发,还不忘一碗水端平:“都是我的心头宝。”

    游艇劈开大海肆意前进,浪潮被朝两方推开,卿蔷许完愿吹蜡烛,睁眼那刻却怔住了,火光如沧海一粟摇曳在她眸中,纤丽眼型里,满是前方岛上星光。

    像神明私心下只偏爱一处,降星绘银河,极其震撼,离得近了,才发现是翩迁无垠的孔明灯,间隙挺大的,高低也不算平,给人的感觉像没什么人在放,但一个人放的多。连成了步步攀登璀璨的线。

    “我靠——”单语畅眼睛都直了,张大了嘴巴,胳膊肘杵何晚棠,“谁的岛啊,这么有情调。”

    何晚棠查了下:“嘿,名儿还跟卿卿挺有缘,芙洛拉岛,希腊字母里的蔷薇花神,不过岛主信息没公布。”

    “肯定是华人,”游艇已经驶过岛了,卿蔷收回视线,一盏一盏的夺目灯笼仿佛还在眼前,她惋惜:“没带相机太可惜了,该给小姝拍过去,指不准能激起点儿她的灵感,弄几个爆款。”

    蜡烛不知何时被海风扑灭,几人就着蛋糕津津乐道方才被惊艳的光景,单语畅塞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含糊道:“那么多灯,也不知道岛主求什么。”

    何晚棠:“求人求己呗。”

    卿蔷失笑:“很对,但零分。”

    人皆有求,铺天盖地的灯火敬上天,她只觉震撼,虽是事不关己,却也没忍住在生日愿望里一本正经地补了句祝他所求如愿。

    既能打动她这种俗人,那就希望也能打动老天爷吧。

    蛋糕吃完,酒瓶见底时,里约下起了雨,怕赶上暴雨,游艇开始返航,她们躲回了娱乐舱,单语畅扒拉着弓,“嗖嗖”几声全脱靶,她嘟囔着“这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

    “没法说,”卿蔷也挺惆怅,“说不作美,蛋糕还正好吃完,说作美吧,明天海上看日出的行程又没了。”

    这个问题都没用上后续讨论,很快就有了答案。

    “卿总,前方海域突发水下塌陷,”传呼机响起声音,对面极力压下恐惧无果,声线颤抖,“经过气压反馈数据分析,小型海啸即将形成,进而引发扩大。”

    “——!”何晚棠险些没拿稳传呼机。

    卿蔷褪去眼里温度,起身结果,异常冷静:“联系里约政府了吗?”

    “试过了,”对面被她的镇定感染,或多或少振作了些,“只通过一次,工作人员说会尽力想办法,但从我们目前所处位置到港口中要横穿风暴,难度与危险系数都很高。”

    “向周边岛屿求救。”卿蔷声线平稳,轻易安定人心。

    对面收到指令挂断传呼,她拍了拍何晚棠的肩膀,然后走去握上单语畅的手,拉开未放的弓被她操控着,箭传出破空声,正中靶心。

    “这会儿知道怕了?”卿蔷笑着玩笑,“让你们得空考潜艇证都不考,这下好了,要是没人来救我还得当回司机。”

    单语畅被她从呆滞状态拉回来,何晚棠“呜呜呜”的率先扑去,卿蔷被两人抱了个结实,无语地撑在桌上。

    她转头向窗外看,舱内隔音好,搭上清雅音乐,暴雨如注的危险丝毫穿透不进来,更像是平平无奇的汹涌海景。

    一定要有人回应。

    卿蔷在心底默念。

    她对冲击波的级别估量不出,万一超出潜艇的抵抗能力——

    卿蔷敛眸,藏下眸中不安。

    她不能拿朋友们的命去赌。

    一定要有人回应。

    她再一次许愿。

    也许是寿星加持,在钟表秒针转到12前一刻,传呼机来了回音:

    “芙洛拉岛已派人前来!”

    卿蔷松了口气,软在沙发上,心想真是没白分他生日愿望,善念结善缘。

    她怔怔地盯着船尾玻璃外停机坪处,直到又暗又混沌的巨型水墙前方飞出两架直升机,卿蔷安顿单语畅和何晚棠去换衣服,自己站到玻璃前等着。

    先降了一架纯黑的直升机,周遭已然暗淡,但在卿蔷眼里,它发的光不比那满岛闪耀差半点儿亮度。

    机门一开,里头的人垂眸望来。

    卿蔷呼吸一滞。

    急速拍打的雨珠似戛然而止,满天阴云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将她卷入飓风,闪电一瞬一瞬划开天空,积水如镜,破裂不堪。

    江今赴碎发很快被打湿,大衣被风刮起,在身前随意乱飞,内搭沾了雨水,透出他绷紧的腰腹轮廓,他掌骨纹路撑起攥门,眉目在阴暗环境里并不分明。

    却瞧得清那一双漆黑眼眸沉沉地睨她,郁意冰薄,冷到人没有动弹的余地。

    他滚了滚喉结,像压抑着什么,一字一顿:“过来我这儿。”

    卿蔷要分辨他的口型再简单不过。

    她转身像出逃,硬撑了许久的平静在一瞬间消散,翻倍的慌乱淹没过来,将她掀翻,出舱霎那,她仰起头,不懂月亮为何不在乌云上。

    从看见他的那一眼起,就太混乱了。

    情绪与梦在碰撞,她随着雨水坠在海面一起破碎,什么在毁灭,什么在重建,又是什么在摇晃她的灵魂,对她声嘶力竭。

    里约的狂热色彩在顷刻间褪落,江今赴咽喉空气稀薄,螺旋桨与浪潮构成震耳欲聋的交响乐,他拿沉默咬着她。

    卿蔷像被世界叼在口中,双腿行走太轻盈,发丝凌乱在半空,她眼睫挂了水珠,鼻息起伏有轻薄雾气,人鱼姬的吊带裙捆绑在她纯白肌肤上。

    风吹露她全颜,她唇色失了往日张扬,像要被折断,在一派乱作之中,她给周围染上了荒芜废墟的氛围,上世纪黑白电影里的主角,侵蚀停驻的温驯。

    时间线被拉长,变慢变无尽。

    江今赴在她即将走到时俯身探出,另只手牢牢锢在她腰间,凉意不减反增,相触之时像结了冰。

    他看清她潋滟如水的双眸,窒息初融,随之填满了氧,风大浪急拦不住他,颠簸中他将人收紧胳膊,将那飘零抱到自己身边。

    关门,风止静默。

    卿蔷在肩颈处体会到一瞬的滚烫,侧眸看去,只瞥见江今赴侧脸硬朗,比遮风挡雨的机内还静默。

    上岛很快,芙洛拉岛周边的海水在环境影响下成了沉绿色,但不难看出风和日丽时该如绿松石的透亮,有种人间伊甸园的感觉。

    卿蔷远远就看见任邹行在海边车内,下了直升机,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等等单语畅她们,就被人又抱上了车。

    她皱着眉,什么都没说。

    死寂深林都比不上他们之间的气氛,司机拿出考驾照时的专注提心吊胆,连余光都不敢往后视镜上落。

    好在挡板很快就升上去了。

    卿蔷始终无动于衷地注视着窗外,穿过原生态打造的园林,就是华丽建筑,她的注意力却是被远处山谷上,仿佛处于乌云中的房屋吸引。

    瞧着像寺?

    他还会信奉什么?

    微弱震惊转念就被摁下,卿蔷脑中浮现一盏盏孔明灯,又是无言。

    “卿卿,我救了你,你能不能让我舒坦点儿?”江今赴偏头看她,很淡漠,“你舒坦点儿,行吗?”

    卿蔷顿了又顿,极浅地弯了弯眉,对上他的眼睛,声音轻得飘渺:“我们之间谈不上救,顶多算还。”

    “二哥,你不知道吗?”她咬着字,“这个还,就算是你的命换了我的命,都是不够的。”

    她比往日要淡许多,就像被浸湿的刺,黏答答湿漉漉垂了下去,没什么杀伤力,尖锐的那头儿冲着自己。

    落在江今赴眼里,刺眼得很。

    她一贯招摇,如今被他救了,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碰一碰就能支离破碎似的。

    “是吗?”他克制烦躁,一哂,不再说话。

    卿蔷对他这置之不理没有回呛的态度不适应。

    那句话对江今赴的效果不大,对她自己的警醒提示却有用得很。

    哑了半晌,卿蔷找回点儿伶牙俐齿的感觉,突然想到什么。又意有所指的:“看来上京最近确实风平浪静,里约可不近,二哥都有空忙里偷闲来这玩儿了。”

    她话里的意思明显,江今赴蓦地笑了笑。

    “没跟踪你,”他语气悠悠,“你过生日,我怕惹了你不开心,躲开点儿罢了。”

    作者有话说:

    卿卿:(叹气)

    第25章  chapter 25 他见她第一眼,就知此生,再无人及她。

    今夜注定无眠。

    卿蔷把自己浸在温热的暖泉里, 骨头缝中的寒意却怎么都消散不了,她脑袋里江今赴那句话跟带回音似的,震过来荡过去。

    他说起奉承人的话, 嗓音有种呢喃的低沉,倦意迎上,缠在她的耳蜗处烘烤。

    所以卿蔷陷入不合时宜地缄默, 心动敏锐心痛, 做了回仓皇又茫然的败者。

    雾气蒸的人头晕,她钻进水里感受缺氧, 听见敲门声闷闷地响, 起身时眼前发黑,随手捞过身边毛巾草率地围了一圈, 开门时香氛促成的泡泡争先恐后——

    “啪”一声, 打在来人额心, 七彩破灭。

    江今赴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她细白的手微弯,松松压在胸口,肤若凝玉, 肩若削成, 伶俜锁骨窝了些水,丰挺弧度下是纤细腰身。

    再多了也看过,氛围带着股美好还是头一次。

    卿蔷被水泡的浑身酥软软, 懒得跟他较劲儿, 手一伸, 接过纸袋, 在他手背留下道水痕, 又毫不留情地关门。

    江今赴撩下眼皮,任由那水分蒸发,恰好那块儿干了,门开,又带来了潮湿水气向前冲。

    她没好好穿衣服,半袖松垮,领子都掉到一头肩膀处了,头发湿淋淋卷起几个圈儿,前胸后背都贴了点儿。

    “吹干。”江今赴淡淡的。

    卿蔷直接掠过他。

    他攥她手腕给人拉回来:“让你踏实过个生日得罪你了,是吗?”

    “二哥怎么明知故问?”卿蔷上下打量他眼,笑吟吟的,“和你沾边儿的哪有不得罪我的。”

    江今赴睨她几秒,猝不及防地把人抵在浴室门上,贴近的动作充满暗示意味:“是啊,毕竟我得罪你得罪的那、么、狠。”

    卿蔷面色微变,还没想好怎么回过去,他撑在她身侧的手慢慢转动门把手,在她后倒时扶着她,等她站稳又松开她,学她刚才毫不留情地关门。

    卿蔷:“?”

    “吹干再出来。”江今赴声线散漫,穿透门。

    卿蔷累了。

    她盯了阵儿把手,还是选择了善待自己,吹风机的声音显得乖顺,其实它的使用者在心里咒骂门外的人犯病。

    以为再开门还得抗争,没想到异常顺利,甚至人都不见了。

    卿蔷瞥了眼手机,单语畅现场拉了个三人小群,何晚棠首当其冲发言:“卿卿卿卿你这宿敌确实吓人,他配!!!”

    单语畅:“我都免疫了”

    “那你手抖什么?!”何晚棠发了个磨刀的表情,又可怜巴巴呼唤卿蔷,“卿卿你快下来!我们顶不住!”

    电梯门一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光景跃入卿蔷眼里。

    任邹行还在作西子捧心状逗单语畅,单语畅白眼翻上天,不稀得搭理他。

    至于何晚棠对面儿的人,没等卿蔷目光移过去,他先站起来了。

    原余小臂搭在椅背上,混不吝地在侧额碰了手指:“好久不见啊卿姐。”

    卿蔷目不斜视路过他,迈出半步了似想起什么似的又退回来,朝他勾了勾唇:“瞧我这记性,芋圆是吧?”

    原余:“”

    任邹行惊呆了,看了又看他哥们儿,最终把落井下石的话咽下去,飘出几个字:“兄弟,挺可爱的。”

    他打这么一茬,气氛是缓和点儿,何晚棠笑得不行,给摸不着头脑的单语畅断断续续讲这件事儿,单语畅听完目光又复杂,又连坐似的一个劲儿瞅仍邹行。

    “我特正常一人。”任邹行拍胸口。

    单语畅果断:“不信。”

    他们氛围轻松了点儿,卿蔷跟江今赴各入一座,跟俩定海神针似的巍然不动,冰石杯磕磕碰碰,卿蔷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嘲人几句,江今赴只一派懒怠斜靠沙发。

    酒瓶都空了几个,他俩谁也没跟对方说一句话,搞得剩下两对难得统一战线,没办法,这组合太怪异,要是有人拍个照流传到圈儿里,都得惊掉下巴。

    偏偏救人的、获救的,都为了那点儿体面不得不坐在这儿插科打诨。

    单语畅愁眉苦眼,任邹行挤眉弄眼,何晚棠学着他俩,原余说她抛媚眼。

    卿蔷笑了声,讽他:“您自恋一如当年。”

    心思各异又莫名暗流涌动,也不知道谁能接上谁的信号,卿蔷今儿烦闷得要紧,头一回贪杯喝多了些。

    余光江今赴起身去接了电话,单语畅跟何晚棠也相伴洗手间,原余趁这个空子钻回房拾掇自己准备孔雀开屏,任邹行悄悄摸了过来——

    卿蔷抬眸看他,没说话,意思明显,就一个问号。

    任邹行先干了杯里深棕酒液:“卿姐,您对二哥到底什么想法?”

    他这做法有意思,又上道又绝了人不回答的路子。

    卿蔷扯一扯唇角:“互杀吧。”

    “”任邹行勉为其难地笑笑,捧回去,“那二哥估计杀不过您。”

    卿蔷不想理了,他也没嫌,自顾自往下说:“他没您铁石心肠,卿姐,圈儿里都传二哥不受宠,你肯定知道,都真的,老爷子从他小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他身边冷清,人还倍儿清冷,但要说他没追求也不对,反正我感觉二哥就缺一能激起他斗志的,能让他认为往前走是有劲儿的——”

    “跟我说这干什么?”卿蔷咽下一口酒,眼尾上挑,“暗示我?还是替他表白?”

    她乐了乐:“得了吧,除了好笑我没别的念头了。”

    “而且你以为你多了解他呢,”卿蔷侧眸看他,刺刺儿的,“你但凡对他上点儿心,就能查出来他掌权早有预谋,要比我认识他早一个月。”

    任邹行一顿,重复:“一个月”

    “我真纳闷儿,江二是有多会装,就显我不是人?”卿蔷收回目光,摇着冰石杯,“你跟我扯这些真挺没意思的,任邹行,我不想在畅畅面前让你没法儿收场。”

    “珍惜点儿我的好脾性吧,”她垂下眼,“别再浪费了。”

    任邹行随着她放下酒杯浑身冰凉,他明知面前这主儿多惹不起,还是咬咬牙,像豁出去了:“主要你俩僵着,她就不可能跟我好。”

    卿蔷怔了怔,似笑非笑瞥他眼:“我说呢,你这么世故一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她眺向落地窗外,缓和了些语气:“牵线搭桥的活要命,你还是留给畅畅吧。顺便也放下心,畅畅要是真想跟你在一起,我会支持她。”

    话到这份儿上了,任邹行心里明镜儿似的,再提就出格了。

    卿蔷起身,脑海里飞过直升机上的只言片语,意态不经意地补了句:“听说你喝多了买俩橘子走错栋还喊着儿子硬要给电梯里陌生人塞?”

    “”仍邹行僵住了。

    卿蔷一叹:“没事儿,人不风流枉少年么。”

    她嘲了句舒心多了,没再管石化的任邹行,抬腿朝阳台去。

    海啸中心还要再往前去,芙洛拉岛中央清风明月,卿蔷想醒醒酒,结果坐下了,旁边透明冰柜闯到她眼睛里。

    她对于节制,还是能不则不的。

    卿蔷透过杯中液体看月亮扭曲时,江今赴不知从哪拐了出来,望见她脚步停了下,接着又变成不紧不慢,就要开了阳台门出去。

    “二哥,”卿蔷叫住他,“你没给我生日礼物。”

    她口吻理所应当,透着醺意,一句话说的轻柔婉转,像忘了今夕何夕,跟她三年前如出一辙。

    江今赴认了她恃醉而骄,坐在她对面儿,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酒:“你想要什么?”

    卿蔷支着下巴,冲他笑,眸间春意流转,十足十的蛊惑人心:“告诉我,你多会儿猜出我是谁的,好不好?”

    江今赴算是听出来了,她就是趁醉放肆。

    他整了整遮在腕骨的袖口,忽地哂了哂,勾唇笑着,陪她演了一出当年温和戏码,薄唇慢悠悠荡出两个字:“不好。”

    卿蔷不说话了。

    江今赴抬了视线,挺冷挺冽,对上她没表情的脸却没忍住,脉络明晰的手搭在鼻翼,笑得肩膀直抖:“卿卿,少跟我摆点儿谱。”

    他笑腔好听。

    卿蔷是真醉了,她听他说话感觉撩拨心弦,又牵动丝丝细密疼痛,左胸膛内不好受,眉也蹙着,却不愿展现,刻意起了尾调,还是媚冶:“那给我唱首生日快乐歌吧。”

    顿了顿,又补充:“国语版的。”

    那么常见的首歌,他嗓子再出挑,也唱不出花,她就不会觉得他特殊,不会难受了。

    可惜江今赴不听话。

    他没唱生日快乐,也没唱国语。

    答应不答应还不说,黑眸聚着她看不懂的颜色望着她,是清贵的目光,微敞的领口配上筋骨微凸的手腕,却显得他轻佻多情。

    “I see swimming pools and living rooms and aeroplanes

    I see a little house on the hill and children's names”

    江今赴启唇缱绻,双瞳独独印着她的模样,淡然声线有些暗哑,他眉宇动人,卿蔷不可控制,与他四目相对。

    “I see quiet nights poured over ice and Tanqueray

    But everything is shattering and it\'s my mistake”

    暮云陶醉,月光白皙,荷尔蒙亢奋。

    卿蔷潋滟璀璨,她醉起来眼里有雾态,淡唇含情,微勾的眉角勾魂摄魄。

    江今赴唱给她听,唱给自己听:

    “Oh our lives don't collide I'm aware of this

    The differences and impulses and your obsession with”

    她总如此,目的、欲望即缠念,都写在明眸上,刻在言行里。

    “Don't give a fuck not giving up I still want it all”

    绮纨之岁时,他见她第一眼,就知此生,再无人及她。

    作者有话说:

    通宵写完了一章,现在在火车上补觉,想早点放出来给你们看~

    下章可能小兔来袭,但不确定初见篇幅。

    近几天好忙,如果明晚九点没更的话,就是后天晚上九点双更,爱你们~

    ———

    歌曲:《FOOLS》 Troye Sivan演唱

    翻译:

    I see swimming pools and living rooms and aeroplanes

    我看见泳池客厅和飞机

    I see a little house on the hill and children's names

    山丘上,小孩的名字刻在那小小的墓碑上

    I see quiet nights poured over ice and Tanqueray

    寂静的夜晚倾泻在冰块与酒上面 (Tanqueray-“添加利金酒”)

    But everything is shattering and it's my mistake

    但是当这一切都破碎是我的过错

    Oh our lives don't collide I'm aware of this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没有交点

    The differences and impulses and your obsession with

    我们之间有不同有冲动还有对你的迷恋

    Don't give a fuck not giving up I still want it all

    我不会在意我不会放弃我仍然渴望着

    ———

    推荐去听,超好听,也符合二哥对卿卿~

    第26章  chapter 26 少女欲滴,少女若燃。

    江今赴仍然在唱, 嗓音慢而有了温柔的意思,像在思考别的事:“Oh our lives don’t collide

    I’m aware of this”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午宴一过, 原余要去南城找小女朋友,江今赴对宴会又无感,于是一票衙内浩浩荡荡直奔南附。

    没想到正好赶上优秀毕业生发言。

    原余的小女朋友是主持人, 在会场黑暗时几人摸进了后台, 小女朋友还对他们挺好奇,但原余天花乱坠会说, 没提几人的身份。

    后来小女朋友要上台开场, 几人要去别的地方转,江今赴没走, 他接了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回后台时路过化妆间, 无意地一瞥, 窈窕入眼。

    她身着深蓝礼服璀璨, 凸起蝴蝶骨到腰窝下陷,是肉眼可见的白皙柔软,细丝带系在后颈上, 翩翩起仙, 可她又是挺鼻红唇的长相,在美感上无端加了攻击性,野与欲交织。

    跟她现在比——

    江今赴余光月落参横, 卿蔷早放下酒杯, 像被歌声蛊惑, 眸里朦胧情绪翻涌, 与他四目相对似海棠醉日。

    跟她现在比, 要更加不知收敛。

    江今赴倏尔一笑,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靠近她,直至额头相贴:

    “The differences and impulses

    And your obsession with it”

    那一眼其实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在她有所感应之前,他就掠过了视线,迎面走来工作人员,他听见他敲门,问她准备好了吗。

    称呼是“卿蔷”。

    江今赴无动于衷,却在离出口越来越近时停了脚步。当时是为了什么他也有点儿忘了,只记得脑中的她五官清晰,颈窝红痣生来夺目,昭昭野心见了一眼便难免回想。

    少女上台后,聚光灯拢在她一人身上,窗外风声飒飒,草色正青,窗内星光闪烁,熠熠生辉。

    幕布厚重,工艺又繁琐,江今赴斜倚着,听从前方穿透来的肆意声音,像竹林里横行的剑,嚣张、还有她特有的慵懒性感。

    那会儿离卿父逝世十多年了,卿家被几家针对许久,算是杀出重围的风云刚定,大小姐丝毫没有郁色,张扬意态从一而终。

    “我想在座的各位都认识我。”

    卿蔷笑了笑,强光是她从容不迫的陪衬,她朝麦克风言语清晰:“今天不谈太远,只看眼前。”

    “你我寒窗十载,所赴前程盛大,试卷密麻,笔尖泛光,我们即将为结局谢礼,路途坎坷漫长,终得见天光大亮,其上艰辛自知,只望大家如愿心中期许。”

    她最后一句话的力量感很强,直接点燃全场,幕前尖叫声久久不停,卿蔷艳然如玫,浅淡勾着唇等会场安静下来。

    她扬声笑言:“我知道肯定会有人顶不住各种各样的压力崩溃,随之而来的就是自我怀疑、精神坍塌,可迎战避无可避。

    “而少年坚不可摧。”

    卿蔷一字一顿,剔透眼睛里倒映全场。

    “翩翩几两青云志,圆你今朝逐风梦。”

    “跌宕起伏没什么好怕的,此间少年应于今夏顶峰,我们一路攀登十二年,就应用最大的自信,去怀抱午夜凌晨不曾停笔的自己,荆棘逼不停我们的脚,悬崖吓不破我们的胆,如果一件一件密不透风让人窒息,那绝处逢生,将会是最好的代名词。”

    她一顿。

    江今赴拐到了幕布侧面,能望见前台转播。

    少女欲滴,少女若燃。

    “不必在登顶途中犹疑、徘徊,因为我们总将于目的地手握想要所有。关山重重,在半山腰看是会累,且觉得遥远,但当立于群山之巅再去看,不过是一个个低矮小坡。”

    卿蔷天生具有调动人心的能力,她气场太稳,却又正当傲然,仰首挺胸,肩扛日光,细影单是站在那儿,就能推动鼎沸与沸腾。

    “愿蓬勃少年如愿以偿,便乘绿水点明春华耀。”

    “愿迷惘少年反败为胜,不被东风吹灭鸿鹄志。”

    江今赴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撩起一些幕布,薄唇淡淡,黑眸却彻底刻进曼妙少女,听她扬声,言辞波澜。

    “我们是潮流不止的惊鸿诗,岁岁滚滚,岁岁踏浪,岁岁又似锦。”

    “祝诸位全力以赴,闯破各自囹圄,骄狂夺胜。”

    她一鞠躬,台上星星点点璨光跟着动,甚至有几粒光子调皮,跳到了台后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脸上,似有炙烧的温度,烫到左胸内部。

    是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江今赴敛眸,台上灯暗转场,卿蔷拎起裙摆下台阶,腰窝处窝了些影子,像一汪水,荡来荡去。

    他背靠幕布下陷,被挡了个严实。

    “你想要什么?”

    卿蔷转身要朝化妆间拐去,身后突然传来道寡淡喑哑的声音,她看去,却只瞥见那人地上的影子。

    不过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同窗,难得好心情玩笑道:“我啊我要攀九天,我要踩月边。”

    她眉眼含笑,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人记许多年。

    江今赴生来清冷,头回感受到具象的欲望,不是他对卿蔷,而是卿蔷周身自然而然的直击人心的魄力,她的鲜活能消灭一切死寂。

    那天江今赴没再说话,卿蔷的注意力很快被前来寻她的单语畅夺走,角落里的对话似从未出现,也只有一个主角记到现在。

    “Only fools fall for you only fools

    Only fools do what I do only fools fall”

    歌声止住,层叠树影下唇与唇挨蹭亲密,卿蔷望进他眼底。

    江今赴回忆的样子太明显,她不满咬他一口,腥涩甜味充斥,她舔入舌尖,含含糊糊:“我醉了。”

    江今赴凤眸狭长,听见她这话弯了弯,上挑的眼尾一瞬饱含情意:“醉了要怎么办呢?”

    他领口散乱,勾着唇别有深意,口吻似有若无的诱拐。

    屋内单语畅还在被任邹行控诉,何晚棠不知被原余拐去哪了。

    他们在阳台赏着对方眼底渐消的月亮。

    “人贩子?”卿蔷垂着目光,粼粼敛起,“阳台有上卧室的电梯吗?”

    “有。”江今赴走到她身边,将人慢慢地抱起,她胳膊松松环他脖子,头却不老实搭在侧肩,非要看着他。

    江今赴也就凭着感觉走。

    卿蔷定定看着他,江今赴背景是攀上一点白色的天,黑夜欲明,他动作轻慢又纵容,卿蔷脑海里还在不断放映直升机门开的那一刻。

    清醇酒气勾缠在两人之中。

    醉没醉,不过是口头托辞。

    她问:“你知道游艇上是我吗?”

    江今赴睨她:“我在岛上风平浪静太无聊,要跑去风暴点转一圈儿?”

    绕在他后颈上的手紧了紧,卿蔷这下靠在他肩侧了。

    “卿卿,”江今赴嗓子荡出两声笑,可惜早秋凉浸浸,让人体会不到暖意,“我为了与你纠缠,很是惜命。”

    纠缠。

    卿蔷重复了下,语气婉转:“要怎么纠缠?”

    江今赴走进电梯,轻飘飘回了句:“那要看你要有多恨。”

    门外风声骤然而止,卿蔷仿佛置身云雾,她舒眉展眼: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的诗句在电梯造成的回声里辗转,一遍一遍敲在人心上。

    “挺好的,”江今赴迈入卧室,手扶在她腰上,极轻极缓地将她放在床上,开口淡然,“无绝期。”

    他摁关了窗帘,室内陷入黑暗,卿蔷看他利索的腹肌线条,空气粘稠,他腰劲痩,一弓,俊朗骨相逼近她。

    她挡了一根手指在他唇上:“我喝多了。”

    “嗯,”江今赴闷声笑了两下,“我趁你之危。”

    心理安慰有了,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卿蔷被攀升的热意弄得屏息,酒劲上头,她看什么都旋转,灵魂像被江今赴浑身点燃,起了大火,焚烧好多难言。

    两人没那么急,左右海啸难停,他们贴得很紧,在很长一段儿时间内,彼此心跳声穿插,扑通扑通。

    心意却不通。

    四目相对,似乎只剩下要看透对方的徒劳无功。

    他们心照不宣地缄默。

    “偏偏是你。”卿蔷弯着眸笑,四个字说了好多事情。

    但眼下好像只是在说,偏偏是你,这么让人难懂。

    江今赴附和:“是啊。”

    但别人,我又不会想去懂。

    卿蔷迎上他的吻,撑着酸软身子像水化在他身上,很凶,她从来不会柔情似水,比之前几次的撕咬感都要重。

    他们之间的氛围总算是符合了一次什么叫宿仇死敌,动作却截然相反。

    卿蔷拿指尖刻着他的腰线,被他舌尖勾芡,浅吟断断续续又不肯服输,缠绕到舌根发疼,眼前本就浓黑光景,在眼前却沾上了绮丽色彩,斑斓又让人晕眩。

    身下水源渗透,黏湿遍体,思想被拖累,只记得眼前人能激起身体本能。

    卿蔷被他掐着腰,再被他陷入。

    江今赴慢缓到极致,彬彬有礼像个绅士,卿蔷还是撑着他,蹙起眉,越不舒服,越不肯发声。

    他咬她耳垂都轻到不可思议。

    过电感却更加重,她掐他后颈,拽人向前,他那昏沉浓郁被带着抵上去,柔软无骨的身子让周遭挤满的荷尔蒙挤压。

    卿蔷发着细密的颤抖,止不住吞咽的弧度,睫毛半遮半掩了涣散的瞳孔,她唇撞上他滚动的喉结:“你进不进来。”

    作者有话说:

    祝高考大捷!!!

    第27章  chapter 27 我爱难全,恨难圆。

    连绵青山, 日光影绰,风从窗缝溜进去,掀起一角轻纱。

    卿蔷尾指圈住江今赴后颈上的红痣, 其余手指紧攥,沾湿了他的黑发,她在跌宕中要占上风:“二哥, 你很馋我的滋味啊。”

    江今赴只用一句话就扳回:“那你是真的喝多了吗, 卿卿。”

    他游刃有余的作态摆得足,不过额角薄汗能看出他也难.耐, 卿蔷呵气稀薄却如兰, 分毫点燃对方,七情六欲的放纵难得合拍, 嗔痴贪融在床榻间。

    卿蔷脸上是明媚绽放, 她笑得比每一次都要艳, 可惜眸光片刻微凝, 蔷薇花瓣依旧妄图合拢。

    也许是相迎难能可贵, 所以这次格外放松,显得他们在混乱光景里互相依偎,那些彻底的千方百计被抛到角落。

    卿蔷恍惚看他眼底柔和, 脑海里不由自主炸开一片如星的孔明灯, 在大海上,在群岛间,在航线延长中, 在夜空下, 银河升空。

    她努力直视他:“你求什么?”

    江今赴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但对上她熠熠闪烁的眼睛, 到底勾起点儿记忆, 他掌心托着她脑袋,浅慢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动作荒唐又虔诚。

    卿蔷还怔着,听他嗓音带哑,不知怎么,还有些许疲倦:“求什么”

    芙洛拉岛是江今赴刚出国时拍下的,在卿蔷那年生日前建起,当时他才被甩,想来想去还是怪她,言而无信也好,随意许诺也罢,单是她闯进来又走得无情,就够江今赴狠狠记她一笔了。

    但还是忍不住。

    想为她庆生,还不想惹她不开心。

    于是每年来这儿为她祈祈福,放放灯。

    不过几年下来,私欲更甚。

    带上天的愿望还好些,只是那寺庙前菩提树系着满枝的红绳过于不堪入目。

    ——要和她鱼水之欢、红帐烛摇、颠鸾倒凤,年年复年年。

    荤话写了更多条,只在她生日会收敛点儿,偶尔有喝多了登岛,恨恨下笔,第二天醒在落花林里,抬头看那一笔一笔出了边界的词句,总是气息沉沉。

    后来南城再见,许久未踏足。

    但好像一件件如愿。

    她窈窕的身躯、细柔的腰肢、美艳的面庞,在一起一落、一分一合中。

    该知足吗?

    江今赴自问自答。

    该知足了。

    他一生贪求颇多,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无法与她分割半分。

    可得到后呢?

    江今赴望不透雾里的答案。

    若真要一生死敌纠缠,非要于脉搏加快跳动时的满腔爱意扎刀子。

    江今赴扪心自问,却是不愿意的。

    那还要多求什么?

    可求,就可得吗。

    所以在又一年处暑,他的愿望单薄许多——

    愿得卿卿。

    没想到孔明灯还未临天宫,他就如愿了。

    从发现卿蔷在附近,到得知她突遭海啸的消息,再到收到她求救,左右不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能让他放的灯成为满岛天光,也能让滔天烦躁涌出胸膛,还能让她那眉眼盈盈,成为他首次无力的源泉。

    卿蔷很强大。

    但不妨碍他去怕、去担心、去舍不得。

    江今赴在厅内喝酒时,喉结几次滚动,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他在拍卖会对卿蔷所说的那句“你该知道怕的”,是在怕她出事。

    怕她轻而易举地喝了药,想摆他一道,再反被得逞。

    再转念一想他在国外说过的那些狠话,多少有点儿可笑。

    他哪里会生她的气。

    江今赴自嘲不已。

    晚上出门接电话不过是个托辞,他仰头望了很长时间飞高飞远的孔明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虔诚,双手合十,双眸低垂。

    秋雨撞晚风,流云诉情愁。

    暮色涂抹他的恳切面孔,发丝都被吹得凌乱,缄默灯火拥着繁星注视他,他眸底的信仰汪洋被遮住,却当之无愧坐标系里的最神秘。

    可他的愿望那么世俗。

    他没什么要的了。

    江今赴与风合声。

    唯愿——

    卿卿常安。

    可惜没人窥见,当时天边乌云破开一瞬,浮云让赤忱冲散。

    是什么通明?

    是爱意通明。

    “不如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能说的?”卿蔷见他不答,主动接纳让他变了神色,身子缠上去,“例如你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

    “”江今赴无言撩唇,扶她腰,唇开泛起一阵涟漪,“有时醉里唤卿卿,却被旁人笑问。”

    辛弃疾的诗太贴合实际,卿蔷娇魂痩影,算是无形点了两人目前的状况。

    对时间的感知力是最先模糊的,他们困于黑暗,在不见天日中贪欢享乐,不觉昼夜已经更替,门外响起敲门声时,卿蔷戛然止住浅吟。

    单语畅在细簌声响里扬声格外清晰:“卿卿!任邹行说山顶也能看日出,去吗?”

    卿蔷眼里的泪在侧脸划下一道又一道,咬上江今赴的手不肯言语。

    门外单语畅敲了两下门,听着还嘟囔了句:“任邹行说在这屋啊。”

    不知哪里戳中江今赴的点,他伏在她身上笑,带着他们一起发抖,卿蔷本就紧张,被他这么一烫,更受不住。

    “嘶”一声,江今赴薄唇印在她颈间。

    他探出手摸到手机,卿蔷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他打了几个字,只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忙一阵,随之任邹行的声音响起:“我记错了我记错了!好像不在这屋。”

    单语畅狐疑:“那卿卿在哪屋?”

    “哎呀,”任邹行打马虎眼,“你发一消息问问,这屋是主卧。”

    言下之意,是江今赴的屋。

    单语畅瞬间消声,杵着任邹行:“你怎么不早说。”

    屋外又逐渐回归安静,江今赴埋在卿蔷耳侧,轻咬她莹润耳垂,电流仿佛水声滋滋作响,他要更让人产生醺意:“卿卿,放松点。”

    她也想放松。

    但下一刻她手机就响起铃声。

    带的她似要绞到要了他这条命。

    江今赴缓慢向后,帮她接通,没怎么挨着她,只有影子藕断丝连,他悠悠支起条胳膊撑着侧脸,眸底总深的暗色也明亮,像花酒里酿的舍利子,噙着风流望她。

    卿蔷喘着气,瞪他。

    “卿卿!”单语畅兴高采烈,“日出——”

    卿蔷吐出口气:“我不去。”

    她处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有股当局者迷的意态,不知道自己现在媚色浓攀浅入,单语畅听到滞了滞,全当她是宿醉后遗症,开口却磕磕巴巴:“那那那我跟棠棠他们去了。”

    卿蔷“嗯”了一声,如释重负。

    可电话挂断后,重负又压了上来。

    “江二——”天才刚明,卿蔷就提心吊胆,她抑了娆冶,“适可而止。”

    “嗯?”江今赴笑意不褪,“怎么适可而止?”他一边恶意压迫到再往前不了,一边问:“这么适可而止行吗?”

    “现在酒醒了吗?”江今赴哑声绕在她耳蜗。

    卿蔷像被翻来覆去的炙烤,不想再跟他来往争锋,顾着让自己取得一刻喘息,吸气却都是他身上的热意,她甚至想拥抱冰薄,确实南柯一梦。

    果真人间尽乐事,才会挣扎不得空,卿蔷长睫振翅瞥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不得意,”江今赴咽下好几句话,微斜靠了下她,“我如愿以偿,才该得意。”

    卿蔷还没来得及嚼碎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恶意一烙,她咬着唇,可惜只是在稍后一段儿时间,卿蔷或重或轻的悄声就像橡果被撬开般打断。

    江今赴开了窗帘。

    他这屋视野太过开阔,卿蔷挡眼的头发被他撩起,他轻轻托起她有了红意的下巴,揩去她欲垂不落的泪,故意逗弄:“看半山腰的人影。”

    卿蔷真恼了。

    眸中温度骤然退却:“你拿什么跟我开玩笑呢?江二。”

    “没有,”江今赴叹息,“他们去后面儿那座山了,这儿看不见。”他半拥她:“你也该看看日出。”

    他解释得快,像服软似的拿黑发蹭了蹭她。

    卿蔷一时不适应,顺着看去,山顶上的庙撞入眼中。

    其实大亮突然,激得人犯晕,她总感觉能望见那门前挂着的风铃,与铃声悠然。

    “你拜佛?”卿蔷嘲了句。

    江今赴懒倦地给她盖了盖被子,跟她目光所及一处:“人既然有所求,又为什么不拜呢?”

    卿蔷微眯了眯眼,仿佛能看见那红绳飘扬。

    许久,她一笑:“你还信这些。”

    江家人居然能有信仰,卿蔷觉得荒唐。

    她回眸,挑了挑眉,眼波落在江今赴肩头,虚虚睨着:“那你信不信因果报应呢?”

    江今赴指间还挽了几圈她的头发,随她动作被枕到脑后,手上压了些重量,心里也不轻松,他猜她的谜底,最终一语未发。

    你不是吗?

    因也是你,果也是你。

    卿蔷抬了睫,看清他的情绪怔仲。

    他们有些时候,像得过分。

    她不太懂。

    可惜所感并不重要。

    只有悄然爬上山的初阳能辨清他们因果不同又迷障。

    古寺里的钟被摸进的金光扯开暗淡,万千神佛接收过太多的难祈,古铜色的像也在眺望山顶,睥睨众生时注意到未在跪地朝拜的人,拂尘一动,那乌发下的指骨微弯。

    卿蔷不求江今赴的答案,她堪堪撑起了身,在天幕背景下心想:自知者明。

    我爱难全,恨难圆。

    第28章  chapter 28 一瞬情愫,再难终止。

    卿蔷洗完澡出来, 江今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大敞的窗帘再也挡不住光,明明白白照出凌乱的床被,她洗了挺长时间澡, 江今赴也没叫人来收拾,就摆在这儿给她看似的。

    场面着实算不上清白,卿蔷眸光更加漠然, 将肩侧湿发向后拢, 转身出了门。

    太阳才冒出了个尖儿,岛心建筑仍然亮着灯, 挑空客厅的落地窗外是极其值得欣赏的园林, 江家对中式装修是一派的偏爱,各大奖项都拿过不少。

    江今赴坐在客厅, 面前摆放笔记本, 走近了能听到他薄唇翻出的几个数据, 应该是在开线上会议。

    卿蔷浑身酸乏感很重, 懒洋洋地窝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抿了口面前的清茶,歪着身子靠在扶手,表情淡薄。

    她累, 就对让自己烦的人置之不理。

    江今赴掀了下眼皮, 将她乌发湿漉、浅唇无弧,还有她银绸吊带裙下,他犯下的混账痕迹尽收眼底。

    瞧着挺狠, 也确实狠。

    卿蔷不配合还好, 配合起来更凶, 他们像在原始荆棘丛里撒野, 天性不合, 身体却违背天性,只能遭受鲜血淋漓的痛,再共赴云端。

    会议恰到好处地结束,江今赴颔首回了汇报人的结束话语,抬手按合电脑,扯了扯嘴角:“矛盾。”

    对于他带有讽意的话,卿蔷骄矜得很,手中杯放在茶几上,没给他个眼神,作态不以为意。

    说白了,卿家再怎么散养她,也磨灭不了她那股大小姐的傲劲儿。

    卿蔷在对人对事上都太随心,烦了就不管,厌倦就扔开,就连挑衅博弈,也得她有兴致了,才会说上那么几句。

    但除了对他的恨从一而终坚定不移。

    江今赴一哂,意有所指:“我听见了。”

    他也刚从厮混里抽身,嗓音哑得惑人,还带了点儿残留的疯狂,冷白脖颈抓痕正红,偏偏接了个线上会议,正色没褪全,显得禁欲。

    卿蔷知道他故意勾自己开口,本来是不想回问他,却没抵住,下意识转眸,盛了流光看去。

    “这儿。”江今赴朝后仰,手指点在左胸膛,笑了笑,“北城没动,我不追究了。”

    他有意放慢语速,睨她:“刚才动得声音很大,为时亦不晚。”

    “江今赴。”卿蔷望他骨节分明的手下,仿佛窥见那怦然心脏,声调平静,“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我去跟别人试试怎么样?”她侧脸支在手上,弯眸又裹了懈怠,似随意打发他一句,“试试跟别人、那么剧烈时、它动不动。”

    她更会断句。

    一句分三段儿,江今赴沉沉地盯着她,收了手搭靠下巴。

    卿蔷像未注意到,自顾自笑着:“不过二哥,你好像一直在心动啊。”

    “扑通扑通?”她瓷白肤色沾染情.爱斑驳,懒散坐姿不会让她看起来垮,反而更衬她明艳,又是眨眼难得稚气,含苞待放与绽开共存。

    哪怕江今赴被她刺扎遍了,再看她一千次,也总是先注意那份冶媚。

    归其所有,只能说第一眼给人的影响太大了。

    江今赴在椅背上轻叩着指节,卿蔷唇已合,但酥骨的“扑通”声似还在延续,他随着她的模仿拟声,随着心跳。

    年少时老爷子并不注重对他的培养,哪怕后来知道了老爷子是期许不同、规划不同,他的脾性也早已成为定局。

    身边虽少有人怠慢,他人还是活得淡寡,对功利、名益没什么想要的,不懂有些外客旁支眼里的野心,有时看透他们眼里对铜臭的贪婪,又难免厌恶。

    甚至不知为什么而活。

    为死而活吗?

    这大概就是江今赴遇见卿蔷前的全部思想了,言简意赅,少得可怜。

    再然后就是当年一眼。

    卿蔷野心昭昭,她与欲相融,或许初见作用确实不大,但对于死水来说,微风轻吹,都算得上是滔天波澜。

    所以驻足回身,不解询问,一瞬情愫,再难终止。

    他哪有过想要的。

    江今赴倏地胸腔轻弓,笑了声,有些轻,可是入耳能引起震动。

    他抬眼:“扑通扑通。”

    是自嘲地重复。

    卿蔷撞在他狭长黑眸,被那多情翻来覆去,本能摇了摇头,湿发随之在后背渗蹭冰凉,她扬了扬眉。

    江今赴不愿再说,敛了眉目喝茶,杯底触及桌面,他像才想起她那气人的断句,摩挲杯身轻描淡写:“卿小姐不妨试试。”

    卿蔷潋滟双眸微眯:“嗯?”

    “那我就不管你动不动了,卿卿。”江今赴叹道,手背青筋缓动,“我会让那个人彻底不动。”

    灼日探出半颗,卿蔷被晃到,偏了下头,能想到单语畅看见日出的兴奋,她一分笑意,轻扫了他眼:“二哥,你才是最该不动的。”

    “那怎么办?”江今赴慢悠悠地问了句,骤然抬眼捉住她,“你愿意和我做对亡命鸳鸯?”

    气氛沉默了很久,可他们之间并不压抑,反而在四目相对间,激起了暧昧,像正负极磁铁将吸未吸,氧气粘稠,肺部缺氧。

    卿蔷觉得最弄人的造化就是这点了。

    个体与生俱来的东西多又轻易,人与人之间却实在难得。

    但上天偏偏赐予了他们之间契合的吸引。

    给两个生来被仇恨指向箭头的人,赋下纠葛不可消。

    “你看,”卿蔷想掩饰什么,眼神化成了娇贵的嗔怪,“二哥的这些话,总是真真假假的。”

    “卿卿想听什么?”江今赴配合着,“我爱你?”

    诚恳突然,尾音向上的疑惑并不明显,他声缱绻,薄唇双畔含意,带起的不是燎烫,也不是春心。

    凝涩,窒息,刺骨,一刻袭来。

    卿蔷怔在座上,要探去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江今赴——”

    她要听这个吗?

    卿蔷略睁的双眸中,往日直晃晃的清明全乱了,她生为谁,身为谁,望进江今赴眼底,三个字将她烙在了短促时间里。

    江今赴比她自得多了,散漫一笑:“不想听?”

    他眉梢倦乏,轻挑稍滚:“还是不敢听?”

    骄阳暖意被凉薄赶走,她瞧出他意态随意,脑子里一根根神经线乱成了团。

    卿蔷清晰感受到身上痕迹泛起疼感,处处叫嚣要她清醒,她挪开目光又转了身,不着痕迹地深吸气,最后吐出,伴了句轻缓下来的话语:“二哥说笑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笑比不笑还贬意十足,眸尾上挑,看不清情绪了,“我见诮大方都不为过。”

    江今赴扬眉,摆了副听她往下说的模样。

    “我说二哥,”卿蔷细指隔空点了点,“别太看得起自己,不管是中药还是酒后乱.性,于我而言,都不是非你不可。”

    “不是吗?”江今赴喉咙滚出声笑,“但让你舒服,我倒是以为非我不可。”

    “我控制不了二哥的思想,”卿蔷手指插进半干的乌发中,左右散了散,“但戏言,二哥还是少说为妙。”

    “要是我信以为真,”她睨了他眼,又是唇角微弯,“下错了套,二哥可是害人不浅。”

    她的意思一点儿不藏。

    江今赴想起她走时那句——

    “那就祝你,对我,永远求之不得。”

    昭然若揭的,就是她已经无所谓拿自己做筹码了。恨大于爱时,她只等他情难自抑,把自己掰碎了送给她。

    江今赴勾了勾嘴角,笑声意味不分明,像失笑,他就那么看着她,清冽散了个尽:“卿卿,我说的是问句。”

    “戏言这个定论,下太早了。”他慢条斯理。

    卿蔷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阵儿,长睫挡住漂亮的眸子,她慢慢地继续动作,拿起杯子,却没往唇边送——

    “啪!”破碎声响,茶杯被摔在江今赴脚边。

    卿蔷甩了下手腕,将碎发别到耳后:“这杯子我早该砸了。”

    “方才太累,现在补上,”她唇角勾着浅淡笑意,“瞧瞧,都没对准。”

    “江二,你在试探我啊?”卿蔷言笑晏晏,挑眸问完,一顿,嘲弄交织,“放心吧,我确实巴不得你爱上我,再把你踩在脚下,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

    “而且我相信,”她像为他惋惜,“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江今赴不在乎地落下目光注视破裂的紫砂片,他轻笑了声:“会吧。”

    但你不一定会知道。

    江今赴眉眼间卸去了劲儿,懒洋洋地拨开手机,发了条消息,才抬眼:“卿卿,你想过角色互换的可能性吗?”

    未等卿蔷回答,他又眼含风流扬了眉:“等会儿人进来收拾了,不去换身衣服?”

    倒省得卿蔷想措辞,她起身毫不留情。

    靠在电梯壁上,卿蔷看起来像松了一下,她阖眸。

    角色互换。

    卿蔷心悸得厉害。

    江今赴这人,危险感与日俱增,他要比她还没分寸,明明两人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却都入了局,他到底是什么都不怕,还是自觉不会让她得逞,卿蔷想不通,看不透。

    最主要的是,她好像没他自由。

    卿蔷缓缓睁开眼,她不断回忆着让自己仿佛置身凌迟侩子手下的仇恨,浅唇瓣被咬了又咬成绛红色,再踏进日光时,周身冷意泛滥。

    作者有话说:

    卿卿:我回来辣。

    第29章  chapter 29 没有一处,不让她情动。

    正午的日光又被乌云压住, 卿蔷睡了一个不算踏实的觉,中途何晚棠来过,说了声短时间内海啸停不了, 里约损失挺惨重,政府打来电话,了解过岛上情况后表明一旦能走, 就会立刻来接人。

    卿蔷应了几声, 又睡过去,单语畅喊她吃饭也没理, 但门口还总有几声熟悉的脚步声烦人, 她没了耐性,摸出手机发了条语音:“在我门口健身呢?江二, 扰人清梦可不地道。”

    后来消停了, 梦也昏沉, 感觉清静没多长时间, 又听手机铃声响起来。

    “”卿蔷睁开眼坐起来, 看清来电人叹口气,接通,“小姝, 你知道睡个好觉有多难吗?”

    季姝听她声音含糊微哑:“”

    “我这刚听说你们被困岛上了, 着急来问问。”她也叹气,“看来还没到荒岛求生的地步。”

    “是,”卿蔷轻哼声, “不幸中的万幸。”

    “还有一事儿, ”季姝没接茬, 音调正经起来, “我姐, 跟沈家那位联姻了。”

    她话音刚落,卿蔷眼微眯。

    沈家说白了,先前不过是借齐家势的小角色。齐家与江家在政军两界向来抗衡,江今赴掌权后,因着他在商界影响力太大,他大哥又与齐家掌权人私交颇好,就把其余两界的风头让给了齐家。

    那段儿时间也挺动荡,齐家没注意到沈封暗中存了脱离的心,后来沈封倒是称得上占了先机,才在北城站稳脚跟。

    “沈封这人”卿蔷说到一半儿,话音一转,“季叔什么意思?”

    季姝再温婉的声音此刻也些许无语:“说是小辈寻找爱情,他俩情投意合。”

    卿蔷弯了唇:“季叔爱说笑话。”她没了睡意,指腹蹭着手机侧边:“你最近忙,就让云落多注意点儿吧。”

    “好,”季姝应下,“你们多会儿能回来?”

    “还不确定。”卿蔷打趣她,“怎么?大忙人想我了?这可真是在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忆。”

    “呸呸呸,”季姝失笑,“哪儿失去了?别瞎说。不过我听说最近江家那位也不在,倒也是稀奇,你出现他就出现,你没音他也没有信。”

    “”

    “就跟锁死了似的,”季姝感觉到她的沉默,找补道,“不过你俩是仇人锁死。”

    卿蔷无言片刻,舒展了眉眼:“对,钥匙都灰飞烟灭了,谁知道他在哪儿呢?要离我近点儿,把命丢了风暴里,那就大快人心了。”

    她一段儿话说得戾气太重,轻柔声线都透着股冷意。

    季姝直接收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婚礼日期挺近的,邀请函好像明天发,你不在纸质估计发到老爷子那儿,电子——”

    “电子,估计人人都有,连我妈都不会放过,”卿蔷不紧不慢地打断,“季叔真着急啊。”

    季姝没再说话,长长地叹口气,她不好接这句话,瞎聊了些别的后结束通话。

    此时也不过才下午两点多,卿蔷调开了窗帘,黑云浓厚而分散,金光稀稀疏疏,肉眼能看见,屋里却半分都落不到。

    她收拾好后出屋,开门怔住。

    单语畅的房间在她对面,玄关站着的却是任邹行,江今赴斜倚在墙边与他对话,走廊灯光晦暗,把一切打成低饱和的色调,卿蔷眼里,只有他后颈朱砂痣鲜艳。

    他宽肩腿长,探过来的黑眸情绪不明。

    让卿蔷回神的,还是任邹行默默向后退了半步,安静关门的动作,随后细簌声响传进她耳朵里,她才意识到这屋子,隔音可能不太好。

    虽然她电话在床上打的,离门远,但江今赴的五感似乎远超常人。

    卿蔷面上表情空白,不着痕迹地开口:“沈季联姻”

    “我知道,”江今赴不冷不热,笑若有似无,“刚知道。”

    那别的肯定也听到八九不离十了。

    卿蔷还没想出怎么回答,听见拐角处电梯“叮”一声,单语畅走出:“任邹行,让你给我拿个东西怎么这么费劲!”

    卿蔷登时换了笑颜要迎上,就快从江今赴身边擦肩过去时,没料到手腕传来拉力,她被拽回了房中,门赶在单语畅的脚出现在走廊尽头那一秒轻轻合上。

    卿蔷瞪着江今赴,挺凶,就是怕了这不隔音的门,呼吸都轻。

    单语畅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正对上任邹行干笑的脸,挺无语:“您杵这儿干嘛呢?”

    “我我”任邹行一拍额头,扯了下嘴角,“我忘你东西放哪儿了,正想发个微信问问。”

    单语畅一模门口架子:“不在这儿吗?取个发箍还磨磨唧唧的。”她叹口气,回身瞥见卿蔷紧闭的房门:“卿卿怎么还在睡”

    语气瞬间变得关心,她犹豫着:“要不问一下吧。”

    任邹行上前两步,揽住她肩:“昨天卿姐不是喝挺多吗?你别打扰了。”

    “也是,”单语畅收回目光,左右打量了一圈儿,“那位不是跟你一起上来的吗?”

    “回屋换衣服了,”任邹行搪塞过去,“你不是还要跟原余学调酒吗?走吧,他等会儿要是跟你那小姐妹去别处潇洒可就逮不住了。”

    交谈声愈来愈远,脚步声也愈来愈远。

    卿蔷目前的处境,已经是背靠门,微侧脸,躲着江今赴薄唇的姿态了。

    空气被蒸发,她颜色桃红,不愿接他的吻,又没敢挣,旖旎被他炙热气息勾绘,听着门外无人,她刚想推人。

    手才抵上,就触到他胸腔震动,带出几声碎散的笑:

    “真的想我死吗?”

    卿蔷一顿,仰了仰头,反问:“不明显吗?”

    “不过也没那么绝对,”她脑袋朝门上一搭,“我更想让你生不如死呢,二哥。”

    她瞧着疏冷,长睫颤了颤,掀开的明眸眼尾明明有浅弧,却如同掉落山巅的镜子,被风吹裹的碎片刮人见骨。

    江今赴看了她会儿,稀松平常地抬手帮她理耳边凌乱发丝,结实小臂压了一瞬她的肩,他语气清淡:“你知道吗?卿卿,你每次说这种话,都像是在提醒自己。”

    骨感的手背转而落在她的心口,轻摁几下,江今赴注意到她倏地颤栗:“你到底是心如身,还是心如言啊?”

    卿蔷骤然垂眼。

    她身体僵住,血液凝固。

    江今赴缓慢地低下头,凑在她耳侧,嗓音轻得很:“你在与什么做抗争,告诉我,好不好?”

    卿蔷蓦地攥住他手腕,没留劲,指甲深陷,江今赴感受到痛感没一丝反应,就那么蹭在她耳侧,同时低侧着眼看她。

    “我在与什么——”卿蔷失笑到没能说完,细腰都弓了几分,“江今赴,江二。”

    她一字一句:“非要把那点儿破事儿宣之于口吗?”

    卿蔷松开手,江今赴腕骨留下可怖血痕,她戳上他的胸口:“上不得台面的是你们江家,还要我翻来覆去再说一遍吗?你怎么想的啊?让我恨你到物极必反?”

    屋里灯太暗,江今赴总觉得她弯成月牙的双眸沾了湿意,却看不太真切,他沉默地收回支在她脑袋旁的手,漆黑眼睛一直没转方向。

    噙了什么意已然不再重要。

    徒留下让人窒息的对峙。

    许久,江今赴勾了勾嘴角:“我反倒觉得,上不得台面的是我和你。”

    他活动了下被卿蔷抓破的腕骨,周身淡戾凉薄,只言片语就讽刺到极点。

    可惜其下之意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今赴眼底的温意被黑暗藏了个严实。

    他在楼下问她角色互换的可能性,是想让她想一想,如果她是他,会这么心甘情愿赴他的局吗。

    是想让她懂,只要她有一分不顾世仇的苗头,他就能抛下所有来坦白一切爱意。

    结果她又说了这么一番话。

    江今赴拉开门,走过她身侧的那刻只有一个想法——

    上不得台面的,是他江今赴,对她的爱。

    云烟缭乱在落地窗外的林间,灰霾染了一切色彩,太阳好像也狼狈不堪,面儿都不肯露一下,屋内古木摆件被渗透似从墓中挖掘的破旧凄凉。

    卿蔷抬起一条胳膊去触碰灯的开关,身下却仿佛没了支线般滑坐在地。

    灯亮了,刺得人下意识闭眼。

    那溢满瞳孔的泪水,再撑不住似的滴滴滚落,但没伴随一声呜咽,泪悄无声息打湿了卿蔷几缕发丝。

    她恨死了跟江今赴之间每一个明推暗就的瞬间。

    人不可能绝对理性,卿蔷脑中飞速闪着两人过往,一件一件判着数着自己的罪。

    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

    没有一处,不让她情动,所以就放任自己贪欢,沉沦痛苦。

    卿蔷垂在身侧的手臂被掉落的泪珠一打,她看去,见其上晕出的倒影,伸指去捻,破碎的只有她自己。

    卿蔷张了张唇,苦涩无声。

    上天要玩弄她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哪怕江今赴是江家旁支,她或许都不会如此这般地在爱恨里上刀山下火海。

    可他偏偏是江家掌权人。

    偏偏是她的最敌对。

    非要逼得她一个向来利索的人,在能去到的两个终点之间徘徊。

    卿蔷抬眼去望,掠过变得温和的白炽灯,到荒诞混沌的天空,张了张口,轻嘲出声:

    “满意了吗?”

    既然上天要看这场戏,那就让她拿一生来演吧。

    作者有话说:

    卿卿:(怨天版)

    第30章  chapter 30 “穿衣服睡觉是不是不舒服?”

    晚饭用得挺没规矩的, 管家及下人早被嘱咐了这些天除非收拾无需进入主座,所以偌大庄园里人数不多不少,就六个。

    早中晚还都没在一桌上吃过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反正总是错开的。

    卿蔷是最后一个,等她吃完, 任邹行又叫了大家去泳池玩, 卿蔷似笑非笑地睨了他眼,拒绝了。

    她现在穿得严实, 底下那点儿印迹是半点儿都不愿意露。

    卿蔷总觉得任邹行那意思就是他非牵这线不可, 她也懒得管,目送几人上楼, 厅内又就剩下她和江今赴。

    约摸是因着下午那场在他们两人之间算得上最直白的吵架, 卿蔷和江今赴难得相安无事, 谁也不去理谁。

    就像整个屋子只余一人, 但说不清他们脑中分别留下了谁, 只是在将明未明的月光下,那些模糊的景象仿若都被搅到一起。

    卿蔷慢悠悠地批了几条助理发来的合同,起身要回屋时, 江今赴接了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再一次留住她半步,但也只是半步,卿蔷很快要接着走——

    没想到下一秒, 关望山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是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关望山:“姜总——”

    江今赴晚了半拍取消免提。

    卿蔷倏地回头。

    这几个兄弟伙, 少有人互相称呼什么总什么总, 所以这个姜总, 卿蔷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指的是她妈,姜辛北。

    不过刚入耳时也只是犹疑,但江今赴紧接着欲盖弥彰地降低音量,才让卿蔷彻底确认。

    她眸色清冷,不偏不倚落在江今赴眼上,与他无声的对峙。至于没当即质问,不过是怕打草惊蛇,让关望山停止汇报罢了。

    江今赴也未露只言片语,偏偏关望山没感觉到不对劲,一顿说完还在期待回应,结果只等来了一串儿忙音。

    “?”关望山这才在焦头烂额中品出不对味,可惜战火烧不到他身上,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卿蔷面无表情,她双眸轻微地眯了眯,意思很明显:“说。”

    江今赴自始至终,视线都未曾触及她眼睛,松松靠在她瓷白脖颈下的一点朱砂上。

    逃避的意味未免明显了点儿。

    卿蔷嘲弄:“怎么?到底有多见不得人,让二哥这种大少爷都不愿意提?”

    她走几步,坐回沙发:“二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连我妈都敢查?”

    江今赴哑然轻哂。

    他摆弄着一旁的合同书,卿蔷下楼时那沓纸就在桌上了,她懒得去看,只不过这阵儿子她注意力凝在他身上,没必要再刻意忽视,余光捕捉到几个字——

    岛屿转让书。

    过眼云烟,没分走她半点儿关注。

    江今赴唇稍勾,合上封皮,长指敲打在桌面:“姜总购置的游轮沉海,船上的人上了我的岛,我自然得多注意点儿。”

    卿蔷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顿时明白了过来,停顿两秒,先问重点:“我妈那边儿知道岛主是你吗?”

    她当下只觉得事赶事,这个生日真不该过,这趟里约更不该来。

    姜辛北在江今赴回国后就一直四处跑,摆明了不想与江家的人打交道,知母莫若女,卿蔷无比了解,假如姜辛北和江今赴碰面儿,那绝对不会风平浪静的收场。

    卿父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卿蔷面儿上的周旋手段几乎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至于骨子里的执拗狠意,全靠姜辛北。

    姜辛北当年凭一己之力撑起卿家不说,还分了姜家一杯羹,就能看出她手腕有多狠了。

    但目前不是个跟江家再度决裂的完美处境,姜辛北又不会犯蠢,才选择避开江今赴,可同时她不可能克制自己忍让,有些要清算的,卿蔷会等时机,而姜辛北不同,她会在见到江家人的第一眼,就不顾一切、一笔一笔地拿回来。

    再加上卿蔷一直未同家里说过与江今赴的事儿,心里没底,她此刻坐在穹顶水晶灯下,长睫在脸上打下阴影,是少见的无措。

    怎么办?

    卿蔷垂着眸。

    要是被她妈发现岛主是江今赴,就算他救了她,恐怕也无济于事,毕竟江家跟卿家任何两人有了来往的可能性,姜辛北都一定接受不了。

    更何况她说不清。

    来龙去脉,剖心解迹,她越来越说不清了。

    卿蔷叹了口气,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出现:

    高中生谈恋爱也不外乎如此怕家长得知吧。

    意识到后,卿蔷一怔,眼眸清冽更重。

    江今赴不知道哪儿又惹着她了,倦懒一散,长腿交叠:“不知道。”

    卿蔷忪了口气,又因为他下一句话,吸进去的气梗在胸口。

    江今赴:“但据说,姜总已经派人守在港口,只等风暴稍褪,便亲自登岛。”

    “”卿蔷目光转向落地窗旁漆黑的夜,觉得她心情也是那色儿,压抑半晌,她轻盈起身,“我走。”

    江今赴微蹙了下眉,跟着站起:“你怎么走?”

    卿蔷不理他。

    “你知道海啸情况吗?”江今赴口吻算不上好,比下午吵架那会儿还显烦,“去送命?”

    卿蔷进了电梯又踏出,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江今赴噙着的那点儿阴翳,却消散无影,他放缓了语气:“我也派人盯着去了,放心,我能赶在姜总登岛前离开。”

    卿蔷开门的动作一停。

    她越发不理解江今赴了。

    她的目的早就摊了牌,江今赴又不是脾性好的人,现在距离下午激烈的冷嘲热讽没过去几个小时,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软了态度。

    “你走?”卿蔷好笑道,“你的岛,让你走可太不合适了。”

    “二哥——”她挑起尾音,拿捏着柔软口吻试探,“甭再跟我开玩笑了,你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和钓她似的。

    其实暧昧这个词在他们圈子里再常见不过,但卿蔷自认她与江今赴之间,除了恨都不纯粹,且这辈子都会这样。

    所以警报拉动脑神经,牵扯灵魂发痛。

    房门已开,穿堂风溜出来,在两人中间打了个旋儿又飞走。

    江今赴莫名笑了声:“成。”

    他俯身,骨架分明的手覆在卿蔷腰上,低欲嗓音贴在她耳侧:“好坏话你都不爱听。”

    “——!”

    卿蔷想看他来着,眸没转脸未动,被人打横抱起,下意识扬手,反被控住。

    江今赴单手抱她,另只手控她两只手腕,膝盖顶门,面上表情全收,没什么情绪,玻璃外壁灯尽开,但幽暗侵蚀暖意,偶尔泛起波澜的湖面深不可测。

    卿蔷被他放在床上,双手依然被紧攥着动不了,恼了:“江今赴!现在不是你疯的时候。”

    “我疯?”江今赴咬着字反问,修长手指挑开床边柜子,不知取出了什么。

    卿蔷唇角泛冷,讥嘲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手腕传来一声响,她被拷在了支撑软包的侧栏上。

    “”卿蔷睁大了眼睛。

    “好话坏话你听不进去,”江今赴撩下眉目,整个人淡薄,撑在她脸侧的手臂却带了热浪,“那我说点儿疯话,还望卿大小姐赏个脸。”

    他真会用敬语。

    刻薄还讽刺。

    卿蔷不知夸过他几次了:“江二,你干得好。”

    这回一句没能解气,她气息促了起来,常舒展的漂亮细眉皱在中央。

    “你胆子大。”

    “你能耐得很。”

    “病得也不轻。”

    气到极点时,她的巧舌如簧能说会道减淡了许多,四句后意识到失态,纤细腕骨不自主动,拷链碰撞声响得清晰,如雷贯耳。

    卿蔷弯唇,弧度讥诮,但声音轻柔到不可闻:“二哥做事儿,不考虑后果吗?”

    “你考虑过吗?”江今赴替她拆了耳、腕、指间的饰品,语气清淡,“也是,要是卿小姐考虑过,就不会躺在这儿了。”

    卿蔷抬眸,哪儿还有那会儿怨天尤人的心情,当下恼怒上头,恨不得把他扔去沉海。

    “不过现在考虑也不迟,”江今赴语速极慢,像刻意让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楚,“岛上不止有你,你要走也只可能自己走,到那会儿,单家、何家,万一跟我要人,我不会给。”

    他声线乏倦,平平地威胁人。

    卿蔷气笑了:“好啊,江今赴。”

    “你真有本事。”她字音咬得都很深。

    江今赴将那玉坠钻扣收入一旁首饰盒,反手合住丝绒盖:“那你想好了吗?卿卿。”

    卿蔷不愿回答,阖眸不再看他,奈何周身萦绕凉薄气息不散,于是红唇勉强吐出四个字:“我要睡觉。”

    江今赴懂了言下之意,将窗关上,绵绵晚风被挡住,纱帘让暖灯稀释的更加温软,与屋内浓稠炎燥截然相反。

    他又坐回床边。

    卿蔷睁眼侧眸:“您还有事儿?”

    “我还是不劳驾您一晚上在这儿待着看了,”她轻抿下唇,妖冶攻击性盛开,“还是您另有打算?指望等有机会,我给您守个夜还回去?”

    卿蔷歪歪脑袋:“确实,这个机会,倒是指日可待。”

    要是内容中听点儿,当真是妙语连珠。

    江今赴耐心地等她说完,短促笑了声,拿起帕巾随意地擦了擦指节,不答反问:“穿衣服睡觉是不是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江二:我是真怕她不舒服。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