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的人跪了一地,喧闹声那么大,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很静很静,静得能清晰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屋檐上的瓦砖被雨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那副青色的帕子掉在地上,早已被血染得模糊,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两只成对的喜鹊也宛若死去不再鲜活。
顾皎皎沉默不语地从跪地的奴仆前走过,步子不徐不疾,一只脚恰好踏过成对的喜鹊,后目不斜视地出堂,自始至终安静的像个木偶,只有袖子下满是血的手微微颤抖个不停,无人知晓。
瓢泼的大雨扑面而来,将她浑身淋透,一身行装紧紧贴住她的身躯,身影淡薄唯见挺直的脊背一如既往,步速缓慢,不失半分仪态。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的脸庞,白瓷的肌肤上源源不断滚落着雨珠,化成水蜿蜒地流下,那双眼睛不再清明,空洞又灰暗。
不过片刻,顾皎皎的面色便如纸白,一吹就破,而双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像是风雨中摇曳快要凋谢的花,凄美的让人心碎。
走在出府的路上,雨水洗刷掉她手上的血水,冲淡裙上的血迹,她的伤口也在雨水的浸泡下开始发白,隐隐作痛。
即便如此,顾皎皎也把左袖中红色的锦盒保护的很好,没让它同她人一样狼狈。
在出府的前一刻,她低头看着裙子上的血迹,怔愣一瞬,想的是还要不要把礼物交给沈时霁。
她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
要不还是改天吧。
自嘲地露出笑容,随后踏出裴府,她抬头,看见前方的人时,脚步没能再向前,定在了原地。
大雨中,有人一袭玄青色软缎锦袍端正地执伞而立,腰间系着暗深红色腰带,手臂上挂着月白的薄绒披风。
冠玉半扎墨发,披肩的三千发丝洋洋洒洒随风飘扬,气质清冷出尘地不似凡人。
他漆黑清凉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平淡地朝她看去,颀长的身姿在雨中是那么明显,明显到顾皎皎除了他再也没看其他人。
大雨依旧在下,她只能看得见他,雨水模糊她的视线,那张脸也看不清了。
顾皎皎不知道自己哭了没哭,胸口憋着的闷气一口气提到了喉咙间,她难过的蹲了下去,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下一秒,断断续续地呜咽哭泣声从埋头在膝盖里的缝隙中传出来,听得沈时霁眼睫一颤,执伞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快步走到她的身旁。
他看见顾皎皎出来的第一眼,心就揪成一团,难以呼吸,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滑下,扫过裙上的一片浅红,微不可查轻声叹气。
怎么办呢,你为了他这么伤心,要我怎么办呢。
素色的墨色竹纸伞罩在顾皎皎上方,替她挡住大雨,薄绒的披风轻轻搭在顾皎皎的肩上,替她挡住冷风。
除此之外,沈时霁再没其他动作。
他撑伞站在她的身旁,抬眼看向裴府的牌匾,目光沉沉。
顾皎皎哭了多久,他就在风雨中陪她了多久,在她难过的泣不成声时,他能做到的只有陪伴。
也幸好,他能陪伴。
待顾皎皎不想哭了之后,她悄悄侧头,看见身边的长袍,红肿的眼睛眨了眨,再侧回去,盯着地上的水洼出神。
再然后,有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头上,不像上次摸了摸,而是带着让人安心的意味,停在了那里。
雷声又响起,天光一亮,沈时霁手腕上传来刺骨的冰寒,他低头,看见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纤纤玉指紧紧扣了上去。
而握着他手腕的人,身子在颤抖,可怜无助地望着他,伴随又一声响雷,她面容煞白,眼神中带了恳求,柔弱地小声开口。
“沈时霁,带我走。”
带我走,别让我再待在这里,我不想再看见裴元之;带我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雷声,别让我独自一人回宫。
牌匾之下,包扎好伤口的裴元之灰头土脸半身血迹站定,遥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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