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吃亏·受苦
“油锅地狱炸一炸……”
“蒸笼地狱蒸一蒸……”
“血池地狱泡一泡……”
“铜柱地狱烙一烙……”
“刀山地狱爬一爬……”
在佛门没有传入东土之前, 东土的阴曹地府,称为东岳阴司, 统领阴间, 负责鬼魂之事。那时候东土的地府不是现在这个地府,也没有十八层地狱之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八层地狱是佛门带来,佛门在东土兴盛后, 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在民间流传开,意在劝人活着时多做善事, 多积德, 不要做恶事, 做恶事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比方说:
生前爱好诽谤他人、说谎造谣、挑拨离间者, 死后打入拔舌地,行刑小鬼掰开罪鬼的嘴巴,用铁钳夹住舌头, 慢慢的、一寸一寸拔下来……
平日家常里短,以讹传讹,陷害诽谤他人,就是传说中的长舌妇,死后打入蒸笼地狱, 蒸过以后, 冷风吹过,重塑人身,再入拔舌地狱;
恶意纵火或毁灭罪证 报复, 放火害命者, 死后打入铜柱地狱;行刑小鬼扒光罪鬼衣服, 让罪鬼抱住一根直径一米、高两米的铜柱,在铜柱里面烧碳火, 并不停的扇扇鼓风,很快铜柱烧的通红……听说过苏妲己的炮烙吗?就是苏妲己炮烙那谁谁那个。
再来说一个油锅地狱吧,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卖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
说以上这些,是想表达,唐小云面前的这个十八层地狱,实在是太、假、了!
这里的小鬼也特别假!
虽然她不是佛门弟子,但是对地府的了解也不算少,毕竟佛门兴起后,地府与阴司共同掌管阴间事,而相比起来地府稍稍占了上风……
作为道士,免不了要跟神神鬼鬼打交道,该懂的都要懂,师父全都教过她们的。
传说地府处罚罪鬼,是什么罪责就发配到什么地狱去,哪有这种,小鬼还问‘判了多少年’‘先下油锅炸一炸’。
民间半懂不懂,传说下了地府阎罗王审判过后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根据做的恶事处罚多少多少年。但是其实,佛教所指的地狱的“层”不是指空间的上与下,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地狱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在时间上,第一狱以人间3750年为一日,30日为一月,12月为一年,罪鬼须在此狱服刑一万年(即人间135亿年)。第二狱以人间7500年为一日,罪鬼须在此狱服刑两万年(即人间540亿年)。其后各狱之刑期,均以前一狱之刑期为基数递增两番。①
(这个时间是不是真的唐小云持怀疑态度,人间135亿年……太夸张,唐小云觉得说人间过去一万年,地狱过去135亿年还差不多……也有点夸张。她没搞懂这个。)
所以,这个假地狱假的一眼能够看出来。
凄厉尖刻震耳欲聋的鬼哭狼嚎在这个假的十八层地狱中回荡,冷冰冰的刀山地狱里,一条鞭子被一只手拿在手中,冷酷无情的挥舞,抽打一只挂在刀山上不继续爬的青面獠牙鬼,抽的它张大嘴巴凄惨嚎叫。
“不许停下。”
“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群鬼的哭嚎震动地狱,如果鬼能流泪,此刻它们的泪水一定能流出江河那么长。
“动作快点。还有十三层地狱等着过呢!”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呜呜噫噫噫噫————”
然而,哭的再惨,当前的刀山地狱还是要继续过,剩下的十三层地狱,还是要一一轮过去……
牛坑地狱……
石压地狱……
舂臼地狱……
剪刀地狱……
火山地狱……
石磨地狱……
磔刑地狱……
刀锯地狱……
……
唐小云灰头土脸,龇牙咧嘴,她是魂魄被拖入这个幻境十八层地狱的,虽然一群小鬼奈何不了她,但是这处鬼域的主宰让她吃了不小的亏。那个鬼有一根厉害的鞭子,打在魂魄上痛的死去活来,唐小云挨了好几鞭,痛到魂魄都在打哆嗦。
要不是这条鞭子,唐小云干掉对方的速度能加快一半。
赶着一群鬼把十八层地狱一一体会过去,看到鬼们在地狱里受罚痛不欲生,唐小云才感觉魂魄上火烧火燎的痛楚稍稍减轻少许。
她稍微能够冷静一些,脑子里可以慢慢想事情了。
“可恶!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鬼也有法宝,这个鞭子不错,这个模拟十八层地狱的幻境法宝也不错,拿来对付鬼肯定很好用……”
“鬼……法宝可不常见,它从哪里得来两件法宝呢?……”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唐小云很难不想到某个方向去,心情有些沉重下来,“地府的鬼神也插手其中……这是一开始就能确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它们插手的程度有多深……人间信仰衰落,神道人替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但是,只要人间还有死亡,地府阴司就永远存在……规则永远存在,鬼神能够永远存在吗?”唐小云不清楚这个,按着作痛的脑袋苦思冥想了一阵,想不明白,甩甩头不想了。
“算了,我管那么多干嘛?法则演变谁都插不上手,天道之下,众生为蝼蚁,我还是想一想,这辈子要怎么成仙吧。”
唐小云烦躁的狠狠敲了敲头,她脑袋上之前挨了一鞭子,现在还在痛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刀锯地狱里一群鬼你帮我、我帮你,鬼哭狼嚎着相互给对方行刑,每个鬼体会一遍刀锯之刑后,哆哆嗦嗦、一脸哭相、满眼恐惧、鼓足勇气向唐小云那边看去,眼神躲躲闪闪不敢落到她身上。总之,都怕了她了。
唐小云掀起眼角余光瞥过去一眼,“完了?”
鬼们挤在一团瑟缩发抖,“完、完了。”
唐小云拿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鞭子,顺着灵魂与肉身的联系,往后一跳,回到现实中的身体里。
回到身体,那种灵魂上的剧烈痛楚仍没有消失,甚至映射到肉.身上。
“嘶——”唐小云一瞬间变了脸色。
——痛!!!
比魂魄状态存在时jsg还要痛上一百倍!
唐小云缩成一团,痛的浑身发抖,没过两秒钟倒在了地上,脸上惨白大颗大颗的冒冷汗。
痛啊——!!!
原来肉.体上的痛苦是比魂魄上的痛苦更难熬的。
‘她要不行了!’
‘现在我们上!’
‘哈哈哈哈——我报仇的机会来了——!’
‘上。’
阴风呼啸,张牙舞爪的鬼从天而降,做出各种吓人的鬼样扑过去。
唐小云:危!
极致的痛苦让唐小云冷汗涔涔,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仿佛要晕死过去。
她死死握住掌心,指甲刺入掌心带来另一种痛,保持岌岌可危的清醒,她现在不可以晕过去,绝对不可以晕过去!
鬼啸声尖利刺耳,最快扑过来的老太婆鬼压在唐小云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出最大的力气,深刻的怨恨与即将大仇得报的欣喜若狂交织出现在她苍老的面容上,她声音凄厉嘶哑地大笑:‘来陪我吧,死了下来陪我吧——哈哈哈哈——’
“你……做……梦……!”唐小云不可控制的眼睛翻白,魂魄与肉身的双重剧痛让她神情痛苦至极,又有鬼掐着她脖子让她不能呼吸,脑门上青筋爆出来,唐小云努力集中思想,她的剑,斩邪剑在芥子洞天里,在幻境十八层地狱里的时候斩邪剑拿不出,要不是符箓和其他东西能拿出来,唐小云要以为芥子洞天出问题了。
现在,斩邪剑能拿出来了。
“——啊啊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斩邪剑出现的那一刻,鬼的动作出现了凝滞,当斩邪剑出鞘的那一刻,扑上来的鬼们吓得‘花容’失色,简直快要魂飞魄散,一个个惊悚惊恐惊骇欲绝,本能的扭身夺命而逃。
老太婆鬼的位置太好,掐着唐小云的双爪来不及放开,一脸惊骇被横空挥过的斩邪剑削没了脑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唐小云趴在地上急剧的咳嗽、喘息,身体还在剧痛下本能的颤抖着。
天已经开始亮了,黑漆漆的夜空被朦胧白的天幕取代。
唐小云趴在地上缓了许久,才颤抖着手脚爬起来,一步一颤挪到一座大门紧闭的老旧高屋前,伸手推门,大门一推就开,她慢吞吞的走进去,在黑暗的屋子中央,摆在那里的一张大桌上,桌子上有一张摊开的画,她把画卷起来,揣进自己兜里,又慢慢的挪出这栋屋子。
唐小云苦中作乐心想:“有了这两件战利品,这一趟受的罪也不算白挨。”
天慢慢全亮了。
这方小鬼域失去了主宰,没有鬼能接替主宰继续支撑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消失。
那些逃走的小鬼,唐小云也懒得去追了,反正一群游魂野鬼级别的小鬼,也就能吓吓人而已,威胁度不高。
这次可算是她这辈子以来吃的最大的亏了!她现在身体痛魂魄痛到处都痛,烦躁的很,没那个闲心去做公益行为。
赶快回家,她要在家里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然后……然后再说。
第42章 家常·时光
十八层地狱图徐徐展开, 露出颜色沉暗艳丽的诡谲画面。
明明是一件阴间风格的法宝,看起来却又有些佛陀菩萨的宝相庄严之感。有些似有似无说不出来矛盾的怪异。
画面正如这幅画卷的名字, 画的是十八层地狱。乍看起来, 地狱空荡荡的,细看则会发现,在刀锯地狱那一部分画面里, 有几个细小的鬼形状穿插在刀锯地狱那一根根竖立的木杆之间。
唐小云摩挲画面的手指移动到那几个小点上,指尖抬起敲了敲, 七个鬼形状小点, 和最后幸存被她赶着体会十八层地狱刑罚的鬼数量一致。
“鬼可以住在地狱图里……”唐小云若有所思的想, “还是……它们本来是图里的工具鬼?……不, 应该不是,是真鬼还是假鬼,我不至于看错的。”
为了试验, 唐小云趴下额头抵在地狱图上,卸下抵抗,顺从地狱图传来的牵引之感,只一会儿,她感到眼前恍惚变化, 周围一切又变成了十八层地狱的景象。
她又进来了。
那几个鬼还待在刀锯地狱的木杆林中, 那是用来绑受刑的鬼的,把受刑的鬼头朝下,脚朝上呈倒过来的“大”字形绑在两根木杆之间, 然后用锯子从罪鬼裆部开始往下锯, 锯到头。这就是刀锯地狱的刑罚了。
唐小云看了会儿四周不同的地狱, 说这里是真实,它不够真实, 说是幻境,它又不是全然的幻境,它介于似真似假、似虚似实之间。
没待多久,她又出去了。
“这玩意,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啊。”
唐小云摇摇头,把地狱图扔回芥子洞天里,接着把那条不知名的鞭子放到眼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材质……大概不是人间的材质,黑色,模样普普通通,甩起来打到桌脚、打到地面,用起来感觉和普通鞭子一样。唐小云想了想,谨慎的用鞭尾,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啪。”响声也不轻不重。
“不痛啊。”唐小云把手拿到眼前看看,白皙皮肤上连条红印子都没留。
“用力太轻了?”唐小云想了,再次,谨慎的,加重了一部分力道,小心的打在手臂上。
“啪。”
“不痛。”不完全不痛,普通鞭子打在手上还会痛呢,这条鞭子就跟普通鞭子打在手上似的,一点点皮肉上的痛,唐小云基本可以确定了,“看来这件法宝专门对付鬼魂的。”
“还行,有点用。”
她的斩邪剑克尽一切阴邪之物,相比起来这条鞭子的功能就不太够看了。
外面下着春夏交接期间的雨,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这雨既不像春雨那么细如牛毛淅淅沥沥,又不像夏天的雨那样哗啦啦瓢泼大作,空气里倒是飘逸着夏季的气息,天空中也时不时响起有别于春雷的雷声,轰隆隆震声作响。这是春末夏初时节。
今天是唐小云回到老家的第三天,休息了两天,唐小云感到好多了,这才有心情把战利品拿出来检验。
下雨天庄户人家不出门,待在家里要么闲聊,要么做做家务,或是做些手工活。
唐小云甩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堂屋里许红花正在编竹筐,唐老二叼着旱烟,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吞云吐雾。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来织成流动的水晶帘,长大了许多的唐铁头搬了桌椅挨着大门坐,低下头正在写作业,雨水坠落在地溅起细碎的水花,被高高的门槛挡在外面,唐小云站在他后面低头看了会儿他写的字。
然后,唐小云心里对他的印象清晰了些:不错,这个弟弟读书还行。
看了一阵,唐小云不紧不慢的走开,走到许红花旁边拿个小板凳坐下,跟她聊家常似的说话……本来也是聊家常:“铁头学习还可以哦。”
许红花一边编竹筐,粗糙布满了老茧的双手十指灵活,片薄的竹篾在她双手翻飞间交织成圈,竹筐一圈一圈慢慢成型。她一边回应女儿的话:“是可以,他学习蛮努力,他说要考大学嘞。”
唐小云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去城里住?让铁头去城里上学。”
许红花手上的动作慢了片刻,又恢复快速,“怎么没想过?前几年我们想过搬去镇里,但是去了镇里我们靠什么过活?除了种地我和你爸什么都不会,镇里又没什么打工的地方,做小生意我们也没本钱,怎么去得了哦。”许红花摇了摇头,说起从前的事,相比那时的心情,此刻脸上神情平淡,谈起来也没什么浓烈的情绪了。
唐小云说:“我给你们在镇里买套房子,你们带铁头去镇里住吧。”
许红花说:“你有钱?”
唐小云挺直腰,说:“有。”
许红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算了。在镇里买房,我们前脚搬到镇上,你奶奶后脚就要喊着我跟你爸不孝赖着住进来了,她这几年,是越来越……”许红花一脸‘你奶奶不可理喻’的表情摇头,神色间竟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不得了,因为那老太太一个人,许红花竟然连奔着好日子去的劲头都没有了。
唐小云好奇的问:“她怎么啦?”
唐小云这次回来,进村那天遇到人,大家都离着她远远的,曾经放言说不准她回来,她敢回来就拿大扫帚打她出去的奶奶那天也没出现。
这两天唐小云身上哪哪儿都痛,也没心情出去拜jsg访亲戚,不知道亲戚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红花见她实在想听,就说:“她自那年摔了一跤,腿就不好了,出去干不得活,在我们家的时候我好吃好喝好伺候着她,后来我让你不要寄钱回来了嘛,我们家里吃糠咽菜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她把我们家搜遍了,真的找不出一分钱来,才算是放过我和你爸,回你大伯家去了。自从摔坏了腿,她人就有些古里古怪了,回你大伯家以后,你大伯一家对她稀松平常,见她干不了活了你大伯娘有时候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这性情就越发左了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红花挑挑拣拣着把事情说了,那老太太蛮不讲理,她一和女儿通电话老太太就要扯着嗓子骂上半天,什么恶毒的话没说过?可是她一家子吃糠咽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那老太婆还能理直气壮要她叫小云寄钱回来,美得她!
许红花就是为了杜绝她一直赖在她们家里,才让唐小云不要再寄钱回家的。
“……今年过年她在我们家住了两个多月,你大伯娘把她赶出来的,后来我去找村长,当初分家的时候村长也在的,还有村里好几位老人,有几个已经去世了,可是活着的也还有几位,当初分家什么都给了老大,我和你爸说不是净身出户也差不了多少了,那几亩地还是村里老人看不过去,出声主持公道我们才能分到几亩地,不然连吃饭的土地也没有。”许红花一脸看淡一切的沧桑平淡,说话也淡淡的,一边说话手里的活计也没有放下,“当初说好了老大一家拿家产的大头,负责父母养老,我们一年给个孝敬,当时说的时候说的多好啊,现在,老的小的,全都当屁放了。一年年的来祸害我们,老大家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的多,就不见老太婆在他家里作妖,就逮着我们可劲儿磋磨呗。”
“行了,跟孩子说这个做什么。”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唐老二挥了挥烟杆,说:“是我没本事,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但那是我娘啊,她要来,我还能不让她来?”
许红花淡淡的说:“所以啊,我也没说你。”
唐小云撑着下巴听着,看他们之间没话说了,开口道:“那就去市里住吧。我给你们在市里买套房子,你们去市里住,市里有更好的学校,市里也有工作机会,就算不种地,在市里打工也能过得过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许红花犹豫了。
“你……你有好多钱?市里房子很贵的,买得起吗?”她有些意动,可是想到难处,更多的是犹豫。
唐小云想了想,说:“市里一套房子,三个人住,普通地段,那还是买得起的。”
唐老二在她说给他们在市里买房子的时候就不抽烟了,愣愣的看着女儿,这会儿结巴的问:“真、真能买得起……市里的房子?”
唐小云问:“你们想去吗?”
许红花竹筐也不编了,和唐老二对视一眼,见着他的不敢置信、反应缓慢,她扭头拍板道:“去!”
唐老二结结巴巴道:“真、真去啊?”
许红花突然就恢复了一些从前的斗志,眼里燃起了对未来期许的火焰,“我女儿乐意买房子孝敬我,为什么不去?市里好,就去市里,离这些糟心的人远远的。”
唐老二有些手足无措,“那、那、那…妈不管啦?”
许红花:“我们本来也没有养老的责任,那是老大的责任,我们逢年过节给孝敬心意就够了,住市里又不是以后不给她孝敬了,你瞎操心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那……好,好吧。”
解决一桩心事,唐小云笑眯眯的,这样的安排是她身为人子的心意,这也是她给这世父母生养之恩的报答。
两条短暂交汇的线向不同的方向延伸,未来只会相隔越来越远。
要趁着彼此还能相见还能陪伴的时光,做好她该做的所有事。
第43章 是人·是鬼
雨停后, 唐小云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凡她所到的地方,家家户户院门紧闭, 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唐小云特意去了大伯家一趟, 在院门外面喊:“大伯,大娘,奶奶, 在家不?”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吱声。
唐小云又喊了一遍。
屋子里仍然没人回应。
大门里闪过一个小孩的影子, 又被一只大人的手拉回去。
唐小云等了一会儿, 估摸着里面是不会有人理会她了, 说:“我要带我爸妈去城里生活了, 以后难得回来。我给奶奶孝敬两千块钱,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尽完孝了。”她把准备好的钱从院门下面一拳高的缝隙里推进去,临走前又回头高声说了一句:“放心, 钱上面没下咒。”
唐小云走远了,屋里面才有人出来,站在门边探头看不到她人了,犹犹豫豫的穿过小院,捡起放在地上的钱。
“多少?”
“两千。”
“真要啊?”
“……应该、应该没问题。”
“那有些克星鬼专门克亲戚呢!”
“这、两千块钱呢……”
“那也不是给我们的。去, 给你娘去, 出事了也别牵扯到我们。”
“……”
“诶,你刚听她说没?老二一家要跟她去城里了。”
“嗯。”
“你说,让你娘跟他们去城里过好日子, 怎么样?”
“老二家闺女在, 妈不会去的。”
“那倒是。老二家闺女邪性, 万一哪天把老二一家克死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此时并不是秋天, 太阳出来晒得暖融融的,夏季的气息在阳光中越来越浓厚,起伏的青山中氤氲出薄雾,青草翠枝上悬挂的露珠晶莹而纯净,旺盛生长的杂草支支棱棱横逸斜出,挤占了上山的小路。
大树遮挡了阳光,山里面依旧清凉,啾啾嘎嘎的鸟叫不知道从哪棵树上传来,唐小云拿着竹竿在前面开路,打掉两边草丛上的露珠,即便如此,一路走过去,裤腿鞋子也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森林里有鸟在叫,叫声有点像“嘎——嘎——”,又有点像“啊——啊——”。
“还是山里舒服啊。”唐小云嘀咕着往里走,路过一棵很大的树,树上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走,绿叶间隐隐约约爬过什么。
在山里待到晚霞漫天,唐小云提着一篮子当季的草药和竹笋回来,许红花招呼她洗手吃饭,唐老二蹲在篮子前翻了翻,说:“你采这些草药回来干什么?也要带到城里去啊?”
唐小云在院子里舀水洗手,说:“嗯。野生草药比人工种的好,我有个师姐需要这些,带回去给她。”
涉及到唐小云的师门,唐老二就不问了,把烟杆插进腰带里,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坐下,准备吃饭。
饭桌上,许红花问唐铁头:“书本都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唐铁头乖乖回答,忍不住兴奋的问:“妈,真的去城里啊?”
“真的。”
唐铁头兴奋过度,吃饭也吃不安生,扭头问唐小云,“姐姐,城里是什么样的?”
唐小云说:“城里路面水泥铺的,下雨天不泥泞,刮风天不扬灰,城里到处是楼房,处处规划得整齐,城里没有山没有小河没有池塘,只有绿化带和人工湖,还有大广场和公园,超~~~大的购物超市。学校特别漂亮,比村里的小学和镇上的中学都强多了,有美术课,有音乐课,还有电脑课,体育课除了跑步还可以玩篮球、足球、乒乓球……”
唐铁头越听越向往,“哇啊~~~”
“城里真好呀!”
“对啊,你也可以去城里念书了。”
“嗯!我到时候肯定努力学习,考、考前十名!”
“为什么不是第一名?”
“啊?第一名……第一名太难了,要门门考九十五分以上才能得第一名。”
“继续加油,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考第一名的。”
……
许红花把家里的地托付给了平日里最要好的人,说好了地给他们种,每年给她两百斤地里新打的稻米。
要好的姐妹拉着她的手,担忧的说:“真跟你闺女走啊?你、你就真的不怕?”
许红花平静而坦然,说:“这么多年我跟我闺女可没断了电话联系,要会害我早就害了,我现在可不信什么邪骨头克家鬼,都是封建迷信,现在新时代了jsg,咱们要信仰科学。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们明天就要走,家里行李还没收拾完呢。”许红花挥挥手,转身往家里走去。
虽然许红花那么说了,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根深蒂固,同村要好的还是不相信她说的那番话。
“那可是克家鬼,邪骨头来的,栗子坳去年出了个克家鬼,家里哥哥姐姐弟弟全都被她克死了……”
她想了半晌,跟家里打了个招呼,出门往娘家去。
这个和许红花差不多年纪的妇女娘家在栗子坳,过年回娘家拜年时听说过那边的惨况,那个突然成了克家鬼的小女孩今年五岁,有一天她弟弟抢了她的糖,吃糖的时候突然卡着了喉咙,等大人手忙脚乱把糖抠出来时,人已经没气了。第二个出事的是她三姐姐,三姐姐偷懒不想洗衣服,欺负小妹,把小妹带到井边要小妹洗,她蹲在井边玩蚂蚁,然后不知怎么的,等大人注意到的时候,女孩子已经掉井里去了,等捞上来,肚子鼓鼓的一肚子里都是水,折腾一番最后人还是没救回来。第三个出事的是家里大哥哥,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人厌狗憎,家里当宝一样养大,对姊妹俨然没得什么友爱心理,和一群皮小子玩的时候,把家里小妹妹带到了高高的大树上,一群小子在树下哈哈大笑,玩够了也不管小妹妹怎么下来,人呼啦着一阵风似的全跑了,让小妹妹独自一人在山里树上待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一群皮小子有三个在爬树的时候从高高的地方摔下来,人没了……
这些事的共同点,在于都跟那小女孩有关,村子里顿时流言四起,一群人打上门去找她父母讨要公道,她父母的恨不比上门的人少,当场要打死她给她的哥哥姐姐弟弟报仇,然后她爹平地摔摔了个眼冒金星,她妈没走稳扭了脚闪了腰,旁边的人都说看的真真的,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了他们一下……
小姑娘站在那里没人能近身,想打她的都会发生各式各样的意外,不是扭了脚闪了腰摔掉了牙撞了头就是木棍锄头统统反弹回来打到自己人……十分邪门。
最后,没有人敢靠近她了。她就是个邪骨头,邪的不能再邪的邪骨头,她爹妈求也求了骂也骂了,镇上的神婆也找来做过法事,她就待在家里不肯走,最后也没得奈何,划了一间屋子给她住,就当供了个祖宗,夫妻俩搂着硕果仅存的二女儿哀哀戚戚的过。
可惜这个二女儿,最后也还是没留住。
有一天夫妻俩回来,发现二女儿躺在划给邪骨头的屋子门口,死不瞑目,脖子上有个青黑的鬼手印……
夫妻俩疯了,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冲进屋子里,没找到邪骨头,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那以后邪骨头天天在栗子坳到处晃,到饭点了就随便进一家门,站在别人饭桌前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神婆都对付不了她,栗子坳的村民就更没辙了,不想被这邪骨头记恨上害了家里的人,家家户户别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在她上门时都给她一碗饭吃。
要是有机会找高人做法收了这邪骨头,栗子坳家家户户都愿意凑出这个钱。
这个正走在前往栗子坳的路上的妇女心想:红花家的闺女能骗得红花信她不会害家里人,恐怕是能收发自如,厉害得很,这么厉害的邪骨头,应当能治得了不比她厉害的邪骨头的吧。
第二天上午又下了雨,中午出太阳了,唐小云一家人扛着大包小包,锁了家里的门,沐浴着有些炎热的阳光,走向出村的路。
还没走出村子,紧赶慢赶回来的妇女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看到她们,连忙大声喊:“等一等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红花停步,扭过头看去,扬声回应:“来凤啊——什么事哦——”
名叫来凤的妇女扭头催促:“快一点,她们要走了。”
她身后默不吭声跟着一男一女夫妻俩,中等身材,面貌沧桑,男的怀里抱着一个用写满了佛经的黄纸裹住的小女孩,女的紧紧靠着他,怀里捧着一座观音像,两人脚步同调,匆匆忙忙赶路,汗水流了一身。小女孩黑漆漆脏兮兮的,也不吭声,那双眼珠子转动时才能分清她的脸和眼睛,眼睛里黑沉沉,透着邪性,不像人,倒像鬼。
“红花——等一等——”
张来凤气喘吁吁,一步一大喘跑到许红花跟前,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侧头看过来的年轻女郎,很快又避讳的移开了目光。
“红花啊,这个……有件事儿,请你,也请你闺女帮帮忙……”
许红花看到她身后跟上来的一男一女和他们怀里抱的,脸色不好看了,狠瞪张来凤,“你这是想干什么?”栗子坳的事情,她也知道。
张来凤一脸歉疚,眼神想往唐小云那边看又不敢,对许红花祈求道:“红花,你帮帮忙,请你闺女帮帮忙,把这孩子带走,她们都是一样的,你闺女比她厉害,肯定能弹压住她的……”
许红花甩开她的手,退开几步,心头既气且怒,冷冷道:“这个忙我帮不了。”转身就要走。
“红花,红花——乡里乡亲的,帮帮忙吧——”
“你走开。张来凤,算我看错了人!”
“红花,时间赶得急我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你……”
“你是怕我不肯答应干脆先把人带来!你什么心你以为我不知道?”
“红花……”
两个拉拉扯扯,主要是张来凤拦着许红花不让她走,唐小云看了一会儿,笑了一声,说:“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说呢?”
“啊?啊……”张来凤不敢看她,也不敢靠近,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扭头对哑巴似的夫妻俩使眼色,小声提点,“那是唐家的大闺女,你们去求她呀。”
神色木然的夫妻俩这才如梦初醒,抱着孩子和观音像走向唐小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仙,你是大仙,求求你帮帮忙,把这孩子带走吧,她已经害了我一家人,不能、不能让她把栗子坳一村人都害了……求求您!”两个人开始磕头,被裹在经文黄纸里的小女孩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上去盯着她,露出下部大片的眼白,一双眼睛里阴森森的,浸着骇人的邪性。她盯了唐小云一会儿,咧开嘴,露出猩红的舌头和碎牙。
唐小云饶有兴味地笑了,点点头,说:“好啊。”
第44章 做人·镇物
‘我要做人——’
‘我快成功了——啊——’
‘谁敢阻我——谁敢阻我——啊啊啊——’
“哇啊啊啊——”
木头人一样的小姑娘突然抽搐了起来, 躯体颤动眼睛翻白,过了好一阵才趋于平静, 她的眼睛里慢慢恢复懵懂的神智, 神智恢复过来的下一秒,小姑娘放声哇哇大哭。
‘啊——我的身体!我的——’
与现实世界重叠的幽冥世界发生的事情,普通人无从窥见。
唐老二带着儿子, 听从唐小云的话,离她们远远的。许红花不肯走, 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那边, 紧紧的皱着眉头。
唐小云此时也皱着眉头, 疑惑不解的看着面前的难题,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以唐小云的眼力,她能看出小姑娘体内藏了个鬼,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按道理附身的鬼抓出来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这个鬼她抓不出来?
唐小云试了好几次,最多只能把鬼拉出来一半,还有一半牢牢的吸附在身体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弄出来。
这种情况让唐小云疑惑不解的同时, 感觉十分棘手。
小姑娘还在哇哇大哭, 唐小云手里抓着鬼的一边胳膊,鬼有半个脑袋、一条胳膊、半边躯干不能回到小姑娘的身体里去,鬼奋力挣扎嘶叫, ‘我的身体——我的——’
唐晓云抬起头看了看, 小姑娘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她明明让他们在旁边等一等的。不过他们走了也好,这小姑娘身上的问题, 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解决。
唐小云看到十来米外的许红花,她心想:先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带这小孩去北京一jsg趟,问问大师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吧。
心里这般想后,她松开鬼的胳膊,没有唐小云辖制了,鬼立刻就缩进了小姑娘的身体里。唐小云一只拍拍小姑娘,哄她:“别哭了哦。”然后把人小姑娘拎起来,另一只手提起地上的蛇皮袋行李,走向在远处等她的许红花。
许红花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小姑娘,隔着几步的距离,和她一前一后在下山的路上行走,“你真的要带着她走?”
唐小云神态倒还算轻松,看起来没有太把遇到的这个难题当一回事儿,说:“对。她身上的这个问题我搞不明白,带回去问问我大师姐。”
许红花眉头依然不见松开,说:“你带走了,想送回去他们家就难了。你要一直养她不成?”
唐小云想了想,说:“她家里人不要她的话,问题解决了,我把她送福利院去。”
许红花摇头,说:“肯定不会要的。”她欲言又止,想问什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着赶路。
栗子坳发生的事情她们都没有跟唐小云说。唐小云也没有问这个小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对小姑娘身上有个鬼这件事感兴趣,对其他的不感兴趣。
而,不管栗子坳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小姑娘干的,村民已经认定了是她引发的,如果解决她身上的问题再把她送回去的话,没有那个‘问题’护身,这小姑娘,逃不脱被村民打死复仇泄愤一个下场。
在这封闭落后的山村里,谁管这邪骨头是真正的邪骨头,还是无辜的呢?
他们沿着崎岖陡峭的下山路一直往前走,走出封闭落后的山村,走出大山,走进文明开放的世界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小云不在北京的日子里,北京京郊发生了一件吸引许多修行者目光的事情。
那是京郊某座山里,有一天来旅游的人在山里拍到了龙的照片,旅客把照片发到了网上,信誓旦旦说他拍到了真龙,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然后吸引了更多的人跑到京郊山里去拍龙,那里本来不是什么热门的旅游地点,因为一张龙的照片,吸引了一群对古华夏神话生物感兴趣的人跑过去,看是不是真的有龙。
一群人天天在山里到处跑,找龙,然后因为人多了,太吵闹,山里清修的一位柳仙发怒,引起山崩把一群人给埋了。
是的,埋了。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近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这本身就是柳仙出现在人前被人拍到了,才引来这么多人,即使嫌弃来的人打扰了清修,也不必要给这么严重的一个教训。
总之就是,这位柳仙,做的太过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救援队伍过去抢救的时候,山里柳仙不但不准队伍上山,还把上山的人魂魄都给拘走了。
事情发生以后被报到宗教办,两位打前哨的道门弟子也没能幸免,同样被柳仙拘走了魂魄,那位柳仙竟是谈都不谈,根本不跟人沟通!这就不像是仙家平日里的作风了。
等唐小云风尘仆仆回到北京的时候,就听大师姐说京郊有位作乱的柳仙,被潭拓寺和白云观合力制服,最近正在为镇压柳仙的法器而伤脑筋呢。
“京郊的柳仙?”说到这个,唐小云就想起一件事了,去年啊,她不就在京城外的一座山上,遇到一位柳仙吗?
那位柳仙就十分厉害啊!
难道,这次作乱的柳仙,是她曾经遇到的那一位吗?
大师姐由衷的说:“是位很厉害的柳仙。前几天他们商量用什么法器做封印的镇压物,我也应邀去了,在潭拓寺见到那位柳仙,虽然还未得龙身,但已经有几分神龙之势。前辈们制服它想来十分不易。”
唐小云说:“为什么要镇压?这多麻烦,直接杀掉不行吗?”
大师姐不赞同的看她一眼,说:“修行不易,天道贵生。况且,那等道行的柳仙,岂是说杀死就能杀死的?杀它要担多重的因果?这因果又该谁来担?”
“因果……”唐小云呢喃了一声这两个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以为意。
大师姐看看她的神色,摇摇头,说:“你要吃到这个亏了,才知道这方面的利害。”
唐小云转移话题道:“师姐,他们要找什么法器?”
大师姐说:“辟邪震煞的,一般的法器不行,柳仙太厉害了,一般的法器镇不住它的封印。”
“这样啊。”唐小云说:“我本来想说,如果不挑类型的话,我这里有两件或许可以用得上。”
大师姐:“哦?你哪来的法器?”师父给她们的是法宝,每人一件,法器是没有的。
唐小云从包包里掏啊掏,掏出十八层地狱图和那条鞭子,“这次在外面遇到一些事情,这是我的战利品。”说到战利品,她有些炫耀的小心思,展示两件法宝道:“这两件都是对付鬼特别好用的,这个叫十八层地狱图,这条鞭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打在鬼身上特别特别痛,打在魂魄上也特别痛,是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法宝,我平时用不太上,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给你们用。”对同门,唐小云倒是很大方。
大师姐拿过两件法宝看了看,徐小媛坐在大师姐旁边,也凑近好奇的打量它们,大师姐一把东西拿到手里就发现了,“这不是法器,这是法宝。”
唐小云说:“是啊,法宝比法器更好用吧。”
大师姐看了看鞭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放下了,打开旁边的十八层地狱图,“这是……”她微微思索片刻,说:“这像是佛门的法宝。”
徐小媛趴在大师姐一边肩膀往十八层地狱图打量,突然伸手指着图上说:“诶!师姐你快看,这里刚刚有东西在动诶!”
唐小云说:“哦,里面住了几个鬼。不过我倒是没观察图画上它们有没有动过。”
徐小媛指着画有些激动的说:“真的在动,又动了你看!哇塞!这是什么法宝这么神奇!”
看到她这个样子,唐小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徐小媛貌似……好像……是怕鬼的哦。
唐小云说:“这副地狱图对付鬼很厉害,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给你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我我——”徐小媛确实很想要,她就缺一件可以对付鬼的法宝,清音铃不是说它不好,但是它……它,在对付鬼方面,还是不太厉害的。她想要这副地狱图,但是……她看看大师姐,又看看唐小云,这件法宝肯定很贵重,她不好意思要。
唐小云摆摆手说:“拿去吧,拿去吧,我有斩邪剑就够用了。”
“真的啊?”
“嗯。”
“那……”徐小媛又看看大师姐,“那我拿啦?”
大师姐想了想,说:“你拿吧。以后得到什么适合小云的,你优先给她。”
“好!”徐小媛立刻开心的捧起了十八层地狱图,有了这个专门对付鬼的法宝,她以后遇到鬼就……嘻嘻嘻不可说不可说!
唐小云笑眯眯的问:“你现在还怕鬼不?”
徐小媛眼睛一瞪,大声说:“我不怕!谁说我怕鬼啊?才没有呢!”
唐小云笑:“哈哈哈~好啦,没有就没有啦。”
“本来就没有!”
大师姐也笑,但她没有笑出声,只是微微笑着,看她们嬉笑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过几天,就有一件跟法宝有关的事情找上她们了。
此时她们笑过之后,摆在面前的还有一件事。
唐小云把小姑娘拉过来,,对大师姐说:“师姐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姐伸手拉住小姑娘的手,问:“怎么?”
唐小云就详细的讲了自己发现的事和后面的所作所为,把自己的疑问和不解之处问出来。
大师姐有些无语,又有些艳羡,直接可以见到鬼,还能拉住鬼把鬼从人身体里拽出来什么的……天赋异禀,一般人只能想想而已。
大师姐认真听完她说的话,想了一阵,说:“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师父大概也没有见过。”
唐小云为了直观的让大师姐了解情况,又把小姑娘身体里的鬼拽出来了一半,鬼呼天抢地在那里喊:‘我的身体——我的——我的——’
鬼出来一点点的时候,徐小媛就不动声色挪到大师姐背后去了,她和大师姐一样用法力开了眼,能jsg看到鬼物大概的位置和模糊的影子,也能听到鬼物的声音,这时候说:“可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要不然直接问就可以了。”
唐小云说:“就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呀。”
大师姐说:“这话音陌生得很,我也没有听过类似的。”
三个人围着小姑娘和鬼,束手无策。
第45章 交换·疑惑
最后还是徐小媛灵机一动, 说:“我们上道教论坛问问吧。”
大师姐受到启发,说:“对!还可以向白云观前辈请教, 这种事应该不常见, 一般人可能也不懂,我们带她上白云观问问。”
唐小云想了想,说:“好吧。”
天色还早, 于是她们三人也不耽搁,直接启程前往白云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了白云观, 却被告知几位前辈道长不在, 一大早就被请到潭拓寺去了。
徐孙丽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那位柳仙出了什么事了吗?”
对方摇摇头说不知, 徐孙丽与两位师妹一眼, 谢过对方招待,带着木头人似的小姑娘离开。
出了门,徐小媛问道:“师姐, 我们去潭拓寺吗?”
徐孙丽说:“去看看。”她有些忧心,那位柳仙实在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听说出动了好几位闭关清修的前辈和佛门的高僧联手,才制住对方,等闲修行者受不起那柳仙一击。
而那柳仙在高僧的镇压下不顾一切的反抗挣扎一直留在徐孙丽的脑海里, 那并不是一位顺从囚禁的柳仙, 若是镇压的法子还没有定下来,靠几位前辈与高僧临时镇压,却不知道还能镇压多久。
潭拓寺里的道士与和尚们愁了好几天了。
“不行, 法器镇不住他。非得要法宝不可。”
“法宝……却要从哪里找来四件辟邪镇煞的法宝?”
难就难在这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法宝稀少, 且都是作为各家各派的镇派之宝、传承之物流传下来。
道士们很为难, 这法宝不是不能借,但是借了之后呢?后续眼看着就是几十年、上百年不能归还的事情。传承之物, 事关重大,一个两个人说了不算,不是说借就能借出去的。
一位道士沉吟良久,开口道:“辟邪镇煞之物……我记得上清派三十六宝中,有上清桃符与斩邪剑二宝,可堪为镇物。”
另一位摇头道:“能从我们之中凑出来的,就不要去问上清派的了。”
他这一话,大家也没什么意见,默默的继续思索之前的问题。
这却是跟当年那场战乱有关,妖魔鬼怪螭鬽蝄蜽在人间作乱,上清派损失惨重,除了门人弟子,还有伴随死去的门人遗失在战场上的法宝,上清派三十六宝,很难说经过那一场之后还能剩下几件存在当前传承下来的弟子手中。
总要给人留几件宝物傍身的。
还是最初开口的那位,说:“倘若上清派斩邪剑还在,我们可以法宝相换,论起镇压邪煞,没有什么比斩邪剑更好用的了。”
这话确实引起多人意动,只是,“不知道上清派斩邪剑还在不在啊?”
“我听闻上清派那几个弟子来北京讨生活了,去问问,也不花多少时间。”
又有一人问道:“倘若斩邪剑未遗失,我们要用什么法宝去换呢?”
大家不由得沉默了。
是哦,这也是个问题。拿去换斩邪剑的法宝,用哪个法宝去换?谁家的法宝去换?
事实上,也不止上清派一家有法宝在历史的长河中遗失,基本上家家都有,因为稀少,所以这年头大家对法宝都看得很紧,拿出去一件,不亚于剜心头肉啊。
一人说:“先问问吧。问问她们,斩邪剑可还在手中。”
这件事和尚们插不上手,沉默以对,但是他们同样要拿出两件法宝,这几天来已经几次商议过了,差不多可以拍板作出决定。
动物仙家中有这样一句话:千年黑万年白。这句话用来指代它们道行的高低,道行越深的仙家,外貌越往纯净的白色变化。只差额头一抹墨色,就能完全蜕变为一身雪白之色的柳仙在临时囚牢中发狂,雪白的躯体在符阵中狂舞,掀起阵内飞沙走石,符阵动荡,“嘶嘶”叫声不绝。
它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累几位佛门高僧日夜看守它,但凡符阵被冲破一点,便要及时施加镇压,绝不能叫它逃了出去。
现在就缺四件镇物到位,永久镇压它了。
一位道长掏出手机,准备给弟子打电话,叫他联系上清派的弟子。
徐孙丽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到潭拓寺,正在出租车上,路上遇到堵车,车子挪动的速度堪比龟速。
徐孙丽举着手机在耳边,听那边说些什么,有些话在人前不方便讲,徐孙丽说下车后再详谈,便挂断了电话。
车子走走停停龟爬似的时间里,徐孙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快要到达潭拓寺的时候,她扭头对唐小云说:“今天你就别跟我们一起去了,你先回家吧,我和小媛带她去。”
“嗯?”唐小云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那个电话跟我有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孙丽余光瞥了瞥司机,放低声音用南边的方言说:“我猜测他们想要你手里的斩邪剑做镇物。你先别去了,我和他们谈谈再说。”
唐小云第一反应是拒绝。斩邪剑被她当本命剑了,别的什么法宝都能丢,本命剑不行。
唐小云微微拧起眉头,说:“好吧,等会儿我不下车。剑我是不会给的,大师姐你记住啊,不管拿什么东西来我都不换。”
车子到终点,徐孙丽和徐小媛带着小姑娘下车了,唐小云让司机载她返回,到家附近结算车费,给钱的时候有些肉疼。
好贵啊。
她又变穷了。
虽然没有穷得交不起房租吃不起饭,口袋里还有足够半年的生活费,但是花钱大手大脚是不行了,这段时间还得努力赚钱,把扁下去的荷包鼓回来。
回到家里,黑旋风摇着尾巴欢快的迎上来,欢迎她回家,然后推出自己的饭盆眼巴巴的望着她,“汪呜汪呜~”撒娇似的叫唤:狗子要吃肉,狗子要吃饭,狗子不要继续吃狗粮了。
唐小云……当然是听不懂它的叫声是什么意思的,低头看了眼它的饭盆,又看了眼狗子,“饿了?狗粮吃完了?”
“汪呜~汪呜~”不要狗粮,要吃饭,要吃肉,要啃骨头!
唐小云去放狗粮袋子的角落看了眼,她出门前准备了够黑旋风吃半个月的口粮,此时狗粮袋子空了三个,还有一个空了一半,里面还有半袋狗粮没吃完。
“还有啊。”她回头看了看跟在屁股后面的狗子,猜测:“你是要我亲手给你倒狗粮?”
“汪呜汪呜!”黑旋风伸爪子敲饭盆,不要狗粮,要吃狗饭!
“行吧。”唐小云蹲下拿起狗粮袋子,还没往黑旋风的饭盆里倒呢,黑旋风就按住了饭盆仰起脖子嗷呜嗷呜大叫起来,囧囧有神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狗粮袋子,一张狗脸上满是严肃与抗拒。
“不想吃?”唐小云看看手里的狗粮,又看看狗子,猜测:“吃腻了?”
“汪呜!”
“行吧。”唐小云放下狗粮,“你饿了自己来吃。”说完她拍拍手,摸摸有些饥饿的肠胃,去厨房做饭。
“汪呜汪呜~”黑旋风立即吐着舌头屁颠屁颠的跟进了厨房。
唐小云做好了今天的午饭,被黑旋风缠着,分了一半给它,然后唐小云想起来,今天进门怎么没看到常二十三?
难怪她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才想起来。
唐小云走到阳台往常二十三常待的角落看去,角落里制作简陋的牌位仍然静静的安放着,绿叶间、地板上、窗台上,都没有看到常二十三的身影。
唐小云又往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它,“常二十三?常叶青?”
叫了也没有应答,好像不在家里,这让她嘀咕道:“常二十三哪去了?”
第46章 大雨·龙啸
下午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哗啦啦的雨水从天上倾注下来, 弥漫的水气中似有若无带着微微一股不同寻常水腥味的腥气,五感不同于寻常人的人, 或多或少能察觉到异样。
唐小云推开半掩的阳台门走出去, 目光穿过格子状的防盗窗栏看到灰色的雨帘与天空,雨太大了,迷濛了窗外的所有景色, 除了暴雨如瀑与灰暗的天空,什么也看不清。哗啦啦的大雨击打着窗栏, 水雾飞溅让jsg阳台的向外侧变得湿漉漉, 湿润的水汽在阳台里弥漫, 一股极淡的腥气混杂在水汽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湿漉漉的水汽让人感到不舒适, 水中弥漫的奇怪腥气……唐小云细嗅分辨,朦朦胧胧的觉得这种腥气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遇到过呢?她凝神仔细思索。
“这种遥远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唐小云确定不是这辈子遇到过的, 应该是前世的遭遇留下的印象,这种印象太远了,淡薄的像一缕风一吹就会散的雾,只让她感到淡淡的似曾相识,一时却难以想起来。
唐小云埋头苦想的时候, 北京城里其他修行者, 能够从雨中获知到某种信息的,已经纷纷行动起来了。
“水漫金山!”
“柳仙弄雨!”
“糟了!”
“快!联系师叔!肯定是潭拓寺出事了!”
大雨越下越大,天空越来越暗。
胡五干燥的皮毛也被水汽浸湿, 它躲在桥洞下面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上, 时不时扭头焦躁的眺望雨中。
大雨迷濛了视野, 三五步外就看不清楚,天地间只能听到哗啦啦的大雨滂沱的声音, 就仿佛它身处的变成了孤岛,胡五感到焦躁而无助。
八天前大仙堂的胡大奶奶被避世清修的胡三太公召走,回来时失魂落魄,召集大仙堂的仙家们议事,胡五虽然不在大仙堂,但是同为胡门,也被胡大奶奶叫了过去。
近五百年来,能修成道行的仙家越来越少,但这个数量是五百年内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变少的,没有仙家特意提起,大家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胡大奶奶不提,大家从来不曾在意。
可是,那天胡大奶奶提起了这件事情,告诉大家这种情况的严重性,还告诉众仙家一件关乎未来关乎性命的事情。
胡大奶奶要大家去做一件事,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仙家们自己。
胡五很焦躁不安,也感到无助、惶恐。
它再次翘首眺望大雨迷濛中的远方道路,灰蒙蒙的雨雾遮挡了一切,它仍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大雨滂沱,哗哗而下,天地间胡五只能听到大雨坠地的声音,就连河水涨潮的哗哗响,也被雨声覆盖过去。
四野都被迷濛雨雾占据,哗哗哗——哗哗哗——天地间只有雨。
天地间除了雨还有什么?
胡五忽然感到害怕。
风吹进来的雨已经打湿了桥洞里最后一片干净的地方,它蜷成一团缩在朦朦胧胧的雨雾里,牙齿咯咯作响。
雨水冰凉,雾中带着寒气,有点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胡五全身的皮毛都已经被淋湿了,从皮毛里钻进血肉的寒气让它颤抖吗?不是的,是心里生出的寒气让它忍不住发抖。
这几天它奔波来奔波去,它听从胡大奶奶的吩咐做这件事做那件事,它忙忙碌碌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
今天它才有时间停下脚步,但也不是休息,而是等待。停在这里的时间久了,恍惚忽然之间,才意识到胡大奶奶那天当着众仙家面前所说的事代表着什么,胡五感到飘忽的神魂落地了,浑噩的意识从迷障中清醒过来。它忽然之间懂了胡大奶奶那天说的事情对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灭顶之灾。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座城市里的人猝不及防。
网上一批骂天气预报不准的人,气象站紧急发出了红色暴雨预警,这场雨下的比北京城以往下过的每一场雨都要大,仅仅半天,道路上就积起了齐脚腕深的水,并且还在越积越深,这是城市排水系统跟不上降雨的量了。
一群人冒雨奔赴被大水包围的一座寺庙。
寺庙里水已经齐腰深。
浑浊的水中,一条蜿蜒十数米的黑斑白蛇躯体在大雨下浮浮沉沉,一条比它更大的白蛇缠绕在寺中三人合抱、树冠遮天的参天大树上,蛇首望天,身躯狂舞,搅弄风云,正是它们合力召来这场雨。
它要这场雨下的更大,它还要更多的、更多的雨。
哗啦啦大雨中浑身湿透满身狼狈的道长与高僧相互搀扶,在起伏动荡的水波中艰难站稳,雨声太大了,说话要靠喊,相邻的两个人之间说话也要凑到对方耳边高声大喊,才不至于被雨声压下话语听不清。
雨声、人声、白蛇嘶吼声。
“这已经不是蛇鸣之声——这是龙啸啊——”
“啊——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这——是——龙——啸——”
“龙——啸?”
“看形态,尚未化龙——”
“即便尚未化龙,听此鸣啸之声,恐怕也接近了——龙行云布雨,它要学南宋白素贞水漫金山寺——北京城都能被它淹了——”
暴雨天行人稀少,潭拓寺地处偏僻,往来的行人就更少了。
但是,变故发生之时被请离寺庙的游客没有走远。距离开放的前殿有些遥远的后殿发生的动静,一般不会传到前殿和外面去,寺庙以防万一,把所有香客游人都遣散了,关门闭寺。
但是,暴雨来的太快,香客与游人来不及走远,不开放的后殿闹出的动静太大,参天大树、蜿蜒巨龙、惊天鸣啸之声、风起云涌暴雨如注……惊呆多少游人香客,这一幕幕也被不少人拍进手机。
便衣赶到,封锁寺外、约谈目睹者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将图片、视频传上网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惊!潭拓寺紧急闭寺,原来是寺里白龙渡劫!#
#这世上真的有龙!#
“啪!”
唐小云一拍巴掌,她想起来了,“这是蛇类妖兽身上的腥气啊!”
她细细的分辨对比,琢磨道:“比蛇类妖兽的气味干净一些,难怪让我这么久想不起来,有些像又不太像,但是这个世界的蛇妖修功德,不吃人,气味肯定比吃人的蛇妖干净,没错了,是蛇!”
“唔……按这个世界的说法,是柳仙!”
唐小云站在阳台门中间,望着外面大雨如瀑迷迷濛濛的世界,想到曾经学过的一个典故:“水漫金山……这是哪个柳仙脑子劈叉了,搞出这种事情来,被抓到就惨了哦。”
时间已经不早,外面天昏昏暗暗,唐小云想起大师姐和徐小媛,不知道她们从潭拓寺回来没有。
阳台上水汽很重,潮乎乎的黏在人身上让人觉得不舒适,唐小云进屋关上阳台门,打开客厅里的灯,她拿起手机给大师姐打电话。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嗯?”唐小云看一眼号码,没有错,是大师姐的号码,她重新拨号,然而,又是无法接通。
“欠费了吗?”唐小云嘀咕道,改换成打徐小媛的号码。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唐小云皱起眉头,这下子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两个人的号码都打不通?”
唐小云心里生出些不安。她快速滑动手机屏幕,打开企鹅号,徐小媛的企鹅号显示离线。
唐小云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47章 猝不·及防
轰隆——
一道闪电撕裂黑暗的天空, 给风雨如晦的世界带来短暂几秒钟的光明。
地上的积水已经很深,暴雨还在持续降下, 水流汹涌, 视听受阻,没有人敢在这种天气出门。
网络上还没来得及大规模扩散的一些图片、视频无声无息被删除,网络上, 无知的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北京怎么了”“哪位道友在北京渡劫”“北京千年大雨”“北京龙”……等等与北京有关的话题成为热闻。
网上热热闹闹, 潭拓寺里风雨飘摇。
徐小媛大半个身体浸在水里, 涌动的水流即将触碰到她的下巴, 她双手紧抓住佛殿里供桌雕莲花的桌腿, 努力不被水流冲走。她的腿受了伤,现在使不上力,站不起来, 冰冷浑浊的水拍打在身上,水下的暗流涌动,与身体角力,徐小媛还有力气抓住东西借力固定自己,可是师姐呢?师姐不见了。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 她们猝不及防, 突然之间拿出拼命架势的柳仙从临时镇压之下脱身,发狂的攻击了在场所有人,jsg正当混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更厉害的柳仙, 徐小媛没看到第二眼, 遭受重击过后人事不知。
然后, 就是在冰冷的浑水中醒来。
师姐呢?
昏过去之前她们还在一起的。
“师姐?师姐!”
徐小媛嗓子有点儿哑,胸腹部隐隐作痛, 她记得意识陷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一条白练一般的蛇影,然后剧痛传来,她昏了过去。
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她昏迷的时候师姐应该给她喂过药。现在呢?师姐去哪了?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小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她在水中休息一阵,积蓄起一些力气后,抓着莲花浮雕的桌子腿,咬牙一口气站起来,只这一个动作,让她胸腹部肌肉拉扯的生疼,眼前隐约有些发黑。
粗喘了口气,徐小媛用相对好些的那条腿支撑身体的大部分重量,继续休息了一会儿,她侧头去看哗哗大雨声势浩大的殿外,没有火烛照耀的外面昏暗一片,天黑了吗?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徐小媛忍不了继续耽误下去了,她强撑着提不起多少劲的腿,摇摇晃晃,走半步停一步,淌水慢慢的在齐腰深的浑水中穿过,走出佛殿。
外面昏黑仿佛夜色,大雨在黑暗中看不到边际,只有声势浩大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天河水倒灌下来,形成这一场绝大的雨。
徐小媛扶着门框有些站不住了,她冷的打了接二连三的寒颤,身上湿淋淋掉着水滴。
“师姐——”
“师姐——!”
呼唤的声音在浩大的雨声下传不清晰,徐小媛叫了几声,站不稳了,扶着门框慢慢的滑落,身体又浸入冷冰冰的浑水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姐……”
师姐在哪里?
徐小媛努力抬起头不让水流淹没口鼻,她抱住门框焦急无助的看着门外昏天黑地,黑暗中能看清什么呢?什么也看不清。
后来发生了什么?师姐去哪里了?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师姐——”
“师姐……”
“师姐……”
“有人吗?附近还有人吗?……”
……
滂沱大雨下水波汹涌,十几米长蜿蜒飘荡在水中的白蛇随水波浮浮沉沉,它已经毙命了,配合另一位柳仙召来这场泼天暴雨,耗尽它所有精气生机,此时冷冰冰的泡在浑浊雨水中,伴随水流的翻涌忽上忽下,若隐若现一条白练似的影子。
还活着的柳仙趴在树杈上喘息,它吸气伴随大风,呼气有云和水雾,雪白的身躯在黑暗中自然的散发微微光芒,蜿蜒曲折在树上,若头上生两支角,便会像传说中龙的模样。
一群道士跟和尚挤在佛殿屋檐下休息,他们个个都很疲惫了,还要强撑着警惕柳仙的动静,他们制服不了这位柳仙,但是拖住它,不让它到寺庙外面去,目前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
也只能,勉强罢了。
柳仙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目光冷冰冰,穿过婆娑枝叶,居高临下望向昏黄烛光前的人影。
“人……!”
神赖人灵,人以神安。当人不再需要神灵,神便走向灭亡了。
当人对天地万物逐渐失却敬畏,当人沉湎于人间烟火世俗.欲望,当人渐渐失去向道之心,道统、仙人、佛陀菩萨,万法于众生蒙昧时给予众生一点灵光,万法也正在这个日渐兴盛的社会中没落。
一切决定于骄傲的人族心之所向。
柳仙感到讽刺。
人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于是要其它智慧生灵为旧日的法则陪葬。
他们呢?面前这些人族的求道者,明知那样一个未来,仍然背离修行者本该有的立场,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人吗?
柳仙想不明白这件事,它只知道,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人心人意能够潜移默化影响天道法则更替,人不信神佛鬼怪了,只是因为人很少见到了,只要让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所遇,人的信仰,仍然能够回来的。
神道赖信仰存在。
仙道赖道统存在。
佛道赖众生存在。
当人族重拾信赖,这个世界,早晚有一天会变回适合它们继续修仙求道的时候。
它毕生的所愿是化龙而去。
它想:我今生一定要修得圆满。我要化龙,升仙。
常叶青狼狈的逆着波涛汹涌的水流努力向前游,雨太大了,四周很黑,除了滂沱大雨落下的声音和哗啦啦水流涌动的声音,天地间它再听不到另一种声音了。
常叶青很弱。但是也被族中长者拉过来。
它掀不起大水大浪,它不知道它们想做什么,只是弱小者无发言权,它在柳门常家地位最低,除了乖乖听话执行照做,它也不能干别的。
北京城的每一条河里都分布有柳门的仙家,常叶青实力不足去河中兴风作浪,被分派了跑腿的活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它负责在众仙家之间传话。
水涛汹涌,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常叶青还是逆流而行,并不好赶路。
它觉得很累了。
这时候常叶青十分想念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尊家,如果尊家没有出门就好了,它每天都能吃到很好吃的香,可是尊家一走一个月,它都有一个多月前没有吃到尊家做的香了。很想,很想吃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常叶青努力加快速度向前游,只要完成常三老爷的吩咐,它就能回家去了。不知道尊家回来了没有?常叶青实在太想念尊家在家的时光了,每天有香吃,不用外出干活,那日子,过的多快活啊。
快点完成任务。常叶青想回家了。
家里,唐小云捂着头,脑子里有点眩晕。
让她产生眩晕感的是她打出去的这个电话,电话那头辗转联系上的白云观的道士说:“柳门作乱,潭拓寺封寺了,两位徐道友进了潭拓寺没有出来,目前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唐小云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倒退几步靠到墙壁上,等乍听到这消息的眩晕感过去了,仍然觉得不真实的问:“生死未卜?怎么会生死未卜?……那个柳仙,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即使逃脱也不至于还能闹到潭拓寺封寺吧?封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电话那头道:“唐道友,不是被抓住的那个柳仙作乱,是柳门,柳门三家聚齐二十多位道行不低的柳仙,联合大仙堂作乱,从潭拓寺里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是一位即将化龙的柳仙闯进去,和本来关在寺里的柳仙合力召来暴雨,然后寺里就联系不上了。”
“唐道友,现今柳门在北京各处兴风作浪,我们人手不够,希望道友能来搭把手……”
唐小云神情有些恍惚,胡乱的应了几句,挂断电话。
外面雨一直下的很大。还不到天黑的时候,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了。
天地间寂静的只有轰隆大雨的声音,往日的车水马龙声,嘈杂喧嚣声,全都消失不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仿佛这场雨,将人间的一切杂声都压没冲走。
哗哗哗——哗哗哗——
大雨如注,天黑近墨。
唐小云佩好剑,穿了一件带兜帽的外套,步履匆匆出门。
第48章 求神·枉死
黑暗中辨不清路, 人进入雨中不过一秒就全身湿透。
哗哗雨声是耳边的整个世界,这世界是如此的黑, 如此的沉重, 人在雨中如同负重前行,地面的积水绊阻着人的腿脚。
还没走出五十米,唐小云就知道, 她没法儿顺利到河西去,潭拓寺太远了, 下这么大的雨, 河上的桥未必还能过人, 汽车也用不了, 她不可能在这种暴雨天气靠双脚走到河西去。
下这么大的雨,地上的积水那么深,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四周漆黑不可见, 如天河水倾的暴雨落下来打在身上既沉且痛,她双手挡在眉眼上方也快要睁不开眼睛。
唐小云总算冷静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理智回来后,唐小云转身往回走,积水中有阻力,肩上的大雨压身, 一步一步蹚水而行时水中拖拽着她的腿脚, 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沉沉往下坠,又是另一重压力。
这种天气任何人都难以出行。
她从水里上岸,水流哗啦啦往下坠落、流走, 最后滴滴答答。
衣服又湿又冷。
而此时越是寒冷, 唐小云越是理智清明。
她冷静的上楼回到家门前, 没有回屋里去,而是站在对面邻居的家门前, 敲响了邻居的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季蝉衣——有人在家jsg吗?”
“咚咚咚——”
“咔嚓……”
门开了。
从门缝后面露出季蝉衣的半张脸,还有……红肿眼眶、带着血丝的眼睛。
唐小云冷静的问:“你家狐狸在不在?”
季蝉衣在门缝后面摇头,似乎因为她这一问,红肿的眼眶里隐约见水光,眼里又浮现茫然的悲伤与苦楚。
唐小云问:“它死了?”
季蝉衣摇头。
唐小云说:“没死?出门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季蝉衣蔫蔫的,只知道摇头,垂下了头和眼睛,遮掩脸上的神情。
下一秒他被唐小云骤高的喝声吓了一跳,惶惶然抬起头,眼里含了泪光受惊的看向她,慌张无措。
“你哑巴了吗?说话!”
这一刻唐小云简直恨死了他这副不说话的死样子,要不是极力克制,她就要上手打人了,“说话啊!回答我的问题!胡五呢?”
季蝉衣被她逼问的声音和吓人的表情逼退两步,想关门,却被大力推开,露出想要隐藏起来啊他自己。在慑人的目光下,季蝉衣磕磕巴巴、声音细细小小回答道:“不、不知道……他、他不要我了,然后他一直没回来,我我……我以后,就不是顶仙儿的了……”
季蝉衣到现在还感到不太真实呢。胡五太爷居然真的放过他了!
与胡五太爷相伴这么多年,他都已经认命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胡五太爷会对他说:“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然后,胡五太爷就走了,留下季蝉衣一个人,恍恍惚惚,如堕梦中。等他回过神来时,竟说不出心头是喜是悲。
只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过活了几日,他总觉得不适应,心里想着与胡五太爷相伴的日子,想着想着便泪从中来,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这是他想要的呀,已经得到了,为什么不觉得高兴,反而哭了呢?
他日也想,夜也想这个问题。
还没等他搞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对门的邻居就来敲门了。
邻居的气势有些吓人。
不,是很吓人。
季蝉衣喃喃道:“胡五太爷……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被抛弃了,胡五太爷不要他了。是啊,像他这种不甘不愿的仙门弟子,早该被放弃了。
唐小云看他又要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中的样子,一巴掌拍在门上发出“咚”的重响,唤回他的神来,冷冷问道:“它哪天离开的?走之前说过什么话?”
季蝉衣战战兢兢回答道:“前、前天……说、说话这样的话……‘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我走了。’……”他回想那天,给出邻居问题的答案,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重重的难过,胡五太爷不要他了,这一刻前所未有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季蝉衣悲伤难过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抱头痛哭。
唐小云问:“还有呢?”
她冷声问话的样子有点吓人,季蝉衣刚有想要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趋势,被这么一问眼泪又憋回去了,“没没…有了。只说了这个。”
唐小云不甘心的追问:“表现呢?它那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季蝉衣茫然的回望她。
唐小云压抑不住脾气,暴躁的问道:“它离开之前就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季蝉衣瑟瑟发抖,缩在墙边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唐小云甩开门,一肚子冷静与火气的交替,“咚咚咚”踏着楼梯风一样的下去了。
她还是要出去。
常叶青不见了,胡五也不知踪迹。线索还是太少,她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但是她要找到师姐。徐孙丽和徐小媛,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咚咚咚”的向下脚步声消失没多久,又“咚咚咚”的上来了。
唐小云掏钥匙开门,风一样的回到家里,扯纸巾擦干双手,搬来桌子放上香炉,点香敬拜,肃然念起请神咒。
……
人越来越少了。
或者该说,还在岸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嘈杂声穿过十来步远近的雨幕,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模模糊糊,听不清人声。
再近一点。
漆黑的雨幕中浪涛汹涌的河边有一团微微亮的光,照亮几十来步的方寸之地,照出隐隐绰绰十来条人的影子,人影在暴雨中忙碌,雨天,任何纸上的符箓都没法儿使,这群顶着暴雨洪水出来的人或持剑、杖、灯,也只能在雨幕里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的影子。
“啊——又跑掉一个!”
“别管跑了的……回来!”
“水太大……人手不够!”
“啊!师弟!”
“不好!退——”
“师弟啊——被卷走了——”
“水……越来越大了……缺人……”
哗哗哗——哗哗哗——
风雨中,岸上的人又少了一个。
“水越来越大了!”
“没多少下脚的地方了。”
“河里还有……躲得远远的抓不到它!可恨矣!”
“下游泄洪了没有——?”
“十分钟前刚通过话——下游泄不过来了!”
这是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的灾祸,既算不上天灾,也算不上人祸,从人的方面来讲这场灾祸来的没有道理,人根本没有丝毫准备。
修士也是人呐,没成仙没成佛之前就是人,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要站在人的立场解决问题的。
即使作乱的妖精不怀好意告诉了他们神道人替,仙道衰落——不是所有的人都达到了天人感应阶段,能够获知天道信息,这种道行的大能很少,如太清观那位隐世清修的老道,人族修行者中,不论道佛,达到那般境界者也仅有寥寥几位,皆已是出世之境。
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妖精显然没安好心,但一般道士们听了,沉默过后,依然各处奔忙抓捕作乱的妖精,忙忙碌碌跟知晓这个消息之前没什么不同。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道士们、和尚们心里也乱过。
但是心绪不宁,心境杂乱过之后,大家都梳理心境,平和下来:得道成仙太远了,即使他们义无反顾踏上修行这条路,也没想过修到最后就一定能成仙。修行之路本就如履薄冰,艰难险阻各人深有体会,修道嘛,顺其自然,能得道自然皆大欢喜,不能得道,是命里时候不到,下辈子接着修就是。
道心坚定,来世自然而然会继续踏上求道之路。
跟没有影儿的未来比起来,还是把握当下方为正道。
道家重当下,重今生,天人感应,顺其自然。佛家修来世,修轮回,若向佛之心坚定,来生自然而然,也会踏上修行之路。
看不开的人,终归是少数。而这少数看不开的人既在心中生成执念,想要得道成仙,便难上加难了。
水势越来越大了。
领头的决定撤退,这一队人拎着被打到半死,用绳子、用法器紧紧囚缚住的妖精,左搀右扶着离开这段河岸。
“哗哗哗——”
奔涌的洪水冲上仅剩的一处河堤高地,汇集岸上积压的水流,这洪水的势头,似乎止不住了。
大河中滚滚洪流席卷一切奔涌而去,掉进去的人、折断的树枝、浑浊的泥浆石子、动物的尸体、人的尸体……温和的光辉伴随人的离去移动,照亮一寸新的黑暗,也还回一寸曾照亮的世界给黑暗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行人谨慎的蹚水而行,灯持在一人手上,琉璃做的灯罩保护灯火不受风雨的侵袭,一豆灯火稳稳的亮着,一行人慢慢的、稳稳的移动着。
他们身后、他们四周,超出灯照亮范围的地方,依然笼罩于深深沉沉的黑幕中,只有不知疲倦的暴雨串成线,连成片,携滔天声势席卷人间,与滔滔洪水相互呼应,轰声彻响,不眠不休。
阴间,枉死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千万万年枉死城里从未停歇过鬼哭狼嚎之声,枉死的人心有怨气,又不能轻易再去投胎,进了这地方出又出不去,便日日待在这无边无际的枉死城里哭泣。
徐孙丽坐在地上,想了半天、或许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两天……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枉死城里无日无夜,时间流逝太不清晰,徐孙丽是真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就待在这里想了很久,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突然就变成鬼了呢?
可是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她还是没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突然变成枉死城的鬼了?
徐孙丽回想生前的事,可是在枉死城待的时间越久,她能想起来的东西就越少,先前还能想起来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再去回想,发现,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个印象了。
徐孙丽迷茫的仰头望阴间暗沉沉的天jsg空,心想:我到底怎么死的?我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
啊,我到底为什么死了?
……
我为什么死了?
……
嗯?…我……我叫什么来着?
第49章 第 49 章
唐小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恳切的、诚心诚意的拜过鬼神。烟雾缭绕在室内, 香气醇厚的气味充盈室内的每一寸空间,她心头迫切, 诚恳拜神, 心里拼命地在祈祷无常师叔祖赶快回应。
人力有尽,故而求神。她此刻体会到了这种心情,不怪世间总有求神拜佛者, 因为遇上自己没有办法的事,除了求人, 求神, 当真是束手无策, 再没有别的办法。
‘求求了, 师叔祖快显灵!看在弟子供奉了那么多香火的份上,求给弟子指引一个方向啊!’
唐小云心里迫切又憋闷。她许久许久没有遇到这种显得自己如此弱小的事情了,这冷冰冰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提醒她:你好弱。
这真是个令人感到不快的事实。
也不是她修炼不努力,也不是她脑子愚笨没有天分,只是没有足够给她成长的时间。谁晓得会突然遭遇这种无妄之灾呢?
空间里香气愈发浓,堆叠的烟气如山间云雾,朦胧似景, 跌宕着, 慢悠悠,在格挡了大部分暴雨声的室内静悄悄飘荡,像云般翻卷。
唐小云此刻深恨自己的弱小。
可是……她难得的迷茫了, 这一世的弱小, 是她不够努力吗?
不是啊。她从没有懈怠过修行。
可是进度缓慢, 远远比不上云雁随的修炼进度,这又是为什么呢?
也不是她这辈子天资不够, 修道没有硬性资质要求,若有向道之心,人人皆可修道。
那……为什么这辈子她修行进度如此缓慢呢?
卑躬屈膝,祈求鬼神。她向来信奉求人求神不如求己,可是今天却要拜倒在鬼神的坛前……只因为她弱,无能为力。
多少不甘,多少羞耻……
……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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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开始乱了。
另一端也有人在开坛做法,召请鬼神、召请祖师。
各家各脉请神请祖师的法咒各有不同,仪式也大同小异,只是唯有一点,处处正进行着请神仪式的道场,至今没人成功请来鬼神,或联系上祖师。
翻滚的浪涌卷走了岸上的毛团,浑浊水涛中隐藏暗流,巨力席卷一切前进,前进,汇集流淌的雨水,浩浩荡荡不断的向前奔去。
胡五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狐狸在水中不能呼吸,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劈头盖脸的雨水浇淋在身上,他仍然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他被水浪卷着,越推越远,他离岸边越来越远了,天空还是那么黑,到处都是黑的。
‘我快要死了罢?’
胡五觉得是这样的,他好像快要死了。
谁能来救救他?
救命!
胡五被浊浪裹挟,头脑昏昏沉沉,但他还在努力挣扎,本能的挣扎着想要上岸。死亡面前,仙家也不能从容接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胡五昏昏沉沉的想:他只想好好赚钱好好过日子,按部就班修行,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黄毛狐狸在漆黑水中毫不起眼,随着水浪浮浮沉沉,在激流中被推着卷着往前去,好运遇上一棵断裂的树,黄毛狐狸被卡在了枝叶间,总算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胡五努力的仰起头,仰望天空,什么时候会出太阳呢?
什么时候会雨停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好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狐狸的皮毛被浸湿的通透,冰冷河水接触到皮肤。胡五感觉身上的热量快要全都流失掉了。
他距离死亡好像越来越近。
胡五不甘心的借助树枝做垂死挣扎,但是树枝也在水中浮浮沉沉,他爬上去也没用,爬上树枝也还在水里。况且雨水总是将他从大树的枝桠上打下来。
什么时候天亮啊?
好想,好想晒太阳……
……
这场北地前所未有的大雨已经下的太久太久。
城市的河流早已负担不起水流的排泄了。
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生物,正在盼雨停,等天亮。
大雨什么时候停呢?
……
漆黑的、哗哗声的世界里,从远处飞来一道光。
河水汹涌,浪涛澎湃,偏有个老道,借一枝芦苇,立在水上,手里举着一盏灯,从遥远的河的下流,逆流而上,飘然而来。
雨水不能沾湿他的衣角,狂风吹不动他的头发与衣袍,他脚踏芦苇行至河中,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纵身一跃跳进汹涌的水中。
须臾,汹涌的波涛越发动荡,河流下面游过一星半点长蛇的影子。然后河水愈发动荡,似翻江倒海,激烈的浪涛撞击声在雨声哗哗的世界里有了一席之地。
而一豆灯火岿然不动,静静悬停在水面上,撒下十五的月亮一般柔和明亮的清晖。
水上声浪激烈,水下,人与长蛇斗的凶猛。
……
“这是五大门牵头搞出来的事。”
“他们怎么敢?!”
“阴间鬼神有意无意的默许了,或袖手旁观,或顺水推舟。”
“还有……城隍。最想要神道复苏的,是都城隍。”
“……”
“难怪。没有鬼神在背后支持,我说五大门怎么敢聚众祸乱人间。”
“都城隍……是何意呢?”
“……”
“老祖已经身下阴间,找东岳大帝要说法去了。”
“佛门道友那边,也去地府问地藏王要说法了。”
“福生无量天尊!老祖这一去恐怕折损阳寿。”
“福生无量天尊。”
有许许多多人在为这件事情奔走。
也有许多人在这件事情中消失了踪迹。
徐小媛爬到了屋顶上,在倾盆暴雨下冻得瑟瑟发抖,热泪还没流出眼眶,就已经被冰冷水流带走。
寺院里倒塌了很多的房子,苦苦支撑的道士和法师,又少了几个。
寺庙里本来有许多棵上年份的大树,虽比不得柳仙盘踞的那一棵参天大树,也是很高很大很老的一些树了,在暴雨中岿然不动的大树被柳仙折断了好几棵,和被柳仙摧毁的房屋一般,七零八落的倒伏在水里,只剩下朝天空支棱的枝桠叶子被雨水击打的声音。
还幸存的道士与法师坐在屋顶上。参天巨树上,柳仙盘踞在树上静静恢复精力。
人也好,柳仙也好,都很疲惫了。
也是从漆黑中飞来的一道光,宝光曜曜,梵音阵阵,撕裂哗哗的雨幕世界,破开世界的漆黑,不紧不慢,降落在泰半变成了废墟的寺里。
蹲在屋顶上瑟瑟发抖的大和尚见到佛光时便满面大喜,激动的扶着旁边人站起来,话还没说一句,屋顶湿滑脚下没站稳咕噜咕噜从屋顶了滚下去,‘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一群人扑过去救他。
佛光里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对盘踞在参天巨树上的柳仙说:“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柳仙昂头嘶吼,啸声使人震耳欲聋,暴怒的话语响彻在这片天地间,“我要化龙——谁都不能阻止我!”
老和尚悲天悯人,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梵音大起,一盏琉璃灯被老和尚扔出去,随之而起的是一支携千钧之力砸下去的金锡禅杖。
“咚——————”
这是一道绵长的、四散的音波。
刚从水里爬上屋顶的大和尚和他的道士、和尚同伴们还没在瓦片上站稳,忽闻此音,大脑如遭重击,‘噗通’‘噗通’……一群人下饺子一样的又掉进了水里。
老和尚上前,摸了摸被禅杖砸凹下去一块的柳仙脑壳,喟叹道:“真硬啊。不愧是千年的蛇仙,道行如此精深。”
“阿弥陀佛。贫僧为你超度。”
老和尚说。
他便在一处树杈上坐下来,阖目,平平静静的开始念经。
雨开始变小了。
念诵经文的声音在渐渐变小的雨声下,逐渐变得清晰。
待在屋顶上的和尚平心静气,加入了念诵经文的行列。
雨渐渐变小了,天还黑着。
有些事情往往掩盖在黑暗下,不见天日,即不为寻常人所知。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反正,不短。
唐小云请不来仅有些香火情的无常,心烦意乱之下,再也顾不得太多,闷头重新冲进了暴雨中。
她的心乱了,于是顾不得再想太多,自身安危都被烦乱的心绪压住,想不起来,她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雨中艰难跋涉,她心乱如麻,想:我现在是谁呢?我是‘唐小云’多一些,还是‘云雁随’多一些?我好像不像前世的我。我哪里错了吗?
我一直很努力啊。
从来没有一天懈怠过修炼。
我为什么还是这么jsg弱小?
我是谁?前世的我,今生的我,融合在一起,我是我吗?
好奇怪……
我在想什么?
我……
我不想这么弱小。我不想向别人祈求。
我……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
到底哪里不对?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的修炼出问题了吗?
……
哗——哗——
水掀起厚厚的、半人多高的浪,和着水下的暗涌,推得人走不稳路,摇摇晃晃跌进水里。
这水已经有半个人高那么深,唐小云站在水里,积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腰窝。
她手脚并用蹬着水划着水重新站起来,在暗流涌动的水里穿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唐小云分不清方向了。
她突然痛苦的捂住脸,发出摧人心肠的尖叫呐喊。
因为她发现,她的心乱了。
弱小,弱小。
云雁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竟变成这般弱小无力,尚需对旁人万般祈求,卑躬屈膝。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是谁?
“咳咳……”
“哎!四十九号床患者醒了。”
“感觉怎么样?这是几?看得清吗?”
……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病床上刚醒的患者迷茫的张着眼睛, 眼前一位白衣白帽的姑娘伸手在她眼前摇晃,她张张嘴, 想说什么, 喉间又发痒,一阵牵动胸腔隐痛的咳嗽爆发出来,她返身趴到床边, “哇呕”一声,吐出一堆淤血块。
她迷茫的摸摸胸口, 嗯?她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的伤?
“哎呀!”白衣白帽的护士姑娘一跺脚, 推着她躺回病床上, 快步奔出去叫医生。
病床上的患者已经收起了外露的神色, 不动声色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嗯,她想起来了,她叫云雁随, 天元大世界的一个散修,毕生所求是飞升成仙。
这是哪里?
她不动声色三两眼就看完了这不大的空间,目光移到右侧,她的右侧还有两张和她所躺的奇怪窄床一样的床位,上面都有人, 一个男的, 睡着,一个女的,靠在床头发呆。
云雁随暗暗的皱起来眉头。
古怪。
这两人, 她感应到有点修为, 应该都是修士, 嗯?……观察到这里,云雁随下一个刹那惊的跳起来, 她的修为呢?她怎么回事?她辛辛苦苦修炼三百年成就的金丹呢?
“啊——!”
下一秒她骤然胸口与大脑同时抽痛,一下子剧烈的痛楚让她险些晕厥过去。出门叫医生的护士正好带着医生过来,看到四十九号床患者痛苦缩成一团连忙跑过来,医生上手检查,护士从旁协助,一边检查一遍询问:
“感觉怎么样?”
“神志清楚吗?”
“这里痛?头痛?还有哪里?”
云雁随大脑像被搅碎了脑花,耳朵嗡嗡嗡的,听不到外界传来的声音。
在她的感官中这剧痛是如此的漫长,其实时钟也就走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她喘息着瘫软下来,绷紧的肌肉放松,大脑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医生问:“神志清楚吗?这是几?”
她疲惫的回答:“清楚。二。”
医生说:“你先休息会儿,待会儿护士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没事儿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医生。我还有个问题,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不得昏迷之前的事情了,发生了什么?”
医生即将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对。我、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她闭了闭眼睛,忍受大脑中有些钝钝的痛,一下一下的,她感觉脑子里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既无往日清明,也无从前灵醒。
她肯定是丢了什么。并且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记忆。
她丢了不止一段记忆。
医生说:“下午做个检查。”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患者。
想起来这辈子有个新名字叫唐小云的云雁随这时候看两位同病房患者,便有不同体会了。她隔壁床位的患者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沉睡,年纪不轻,留着半长不短的长发,已经花白,在脑袋上扎了一个道士常用的髻,此时歪歪扭扭,不再整齐。
隔壁的隔壁是位坤道,病床的床头被摇起一些,她躺靠在病床上安静的发呆。
这个病房里,都是道士。
云雁随观察完,也开始发呆。
哦,其实是在想事情。
她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发生了什么?
不止她一个道士进了医院,同病房里还有两个,不确定其他病房里有没有。
大脑还在隐隐作痛,思考的时间长了,头痛会加剧,而且还有一股来自精神层面的疲惫。
灵魂也仿佛隐隐约约在向意识传递这样一种感觉:累。
云雁随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养神。
中午护士给她送来了营养餐。
下午护士带她去做了一系列体检。
晚上,病房里来了一个新道士,感到身体疲惫,头痛未消的云雁随躺在病床上,听到脚步声进来时,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倾听。
“师父。”年青的道士声音哽咽,絮絮叨叨,“就算你失了觉魂一辈子醒不过来了,观里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一定努力赚钱,让你住最好的疗养院。……!”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垂泪道:“师父,对不起,怪我学艺不精,要不然你也不会这样了。我听观主说这场事故中好多道友被鬼神勾走了一部分魂魄,他说你这样不怪我,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你这样我也有一部分责任的,如果不是我学艺不精,你就不用来救我,不来救我,你就不会被勾走觉魂,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青年道士忍不住呜呜哭了一场,趴在病床边拉着昏迷不醒老道士的手,哭的伤心极了。
云雁随从他的话语中提炼出重点:事故。鬼神勾魂。魂魄不全昏迷。
事故?是什么事故?
云雁随敏锐察觉,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恐怕就是这场‘事故’了?。
她睁开眼睛,转头去看隔壁,静静打量了埋头抽泣的年青道士一会儿,等他哭的不那么凶了,出声问:“你好。刚才你说‘事故’,请问是什么事故呢?”
“嗝!”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年青道士猛然抬头,看到对面侧头看过来的年青姑娘,又慌又窘手忙脚乱的赶快擦掉脸上的泪,“对不起啊,是不是声音打扰到你了?”
云雁随说:“啊,没事。我想听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故。”她露出迷茫的神色,说:“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我失忆了,我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啊?你失忆了么?”青年道士擦干眼泪,有点同情的看着她,说:“那你还记得什么?你还记得你是谁不?”
“嗯,记得我的名字,还记得我是个……道士。”
“哦,这样啊,那情况不算很坏,可能你被鬼神勾走的是承载记忆的魄。”青年道士想了想这样判断道。
云雁随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点头,说:“哦,是这样吗。”
青年道士肯定的说:“是的。你的情况算不上严重,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比起其他失去觉魂或灵魂的道友,你真的很幸运了。”
想到失去觉魂躺在面前人事不知的师父,青年道士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了,赶忙不好意思地转开脸。
云雁随感到深切的迷茫。
她真的不记得很多东西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很陌生。身体里浅薄的修为对她来说也很陌生。
注意力一回到修为上,她就不得不想到她前世的金丹……是的,那已经是前世了。
何其有幸。她今生能觉醒前尘,还能踏上修行之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修行方式,也不要紧的吧。
云雁随怅然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感到惘然。
总归是,回不去了。
醒来之后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护士宣布她可以出院了,一个自称道协志愿者,过来照顾她的姑娘领着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一路把她送到家——云雁随看着这陌生的屋子,好几天不住人,屋子里冷清着,她在不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两个像是碗的香炉,里面还有厚厚的香灰,和细细的香体燃尽后留下的柄。
空气里还残留着烧香的味道,云雁随仔细品了品,这香味还挺好闻。
熟悉了一圈她的家,云雁随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原地发了一阵呆。
她很不适应这种环境,这种氛围。
虽然还没有对这个世jsg界深入了解,但是她本能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适合修仙。
……
……
不修仙,那怎么可以呢?!
不修炼她这辈子怎么成仙嘛?
虽然感觉不是很适合修仙的样子,但是还能修炼,那就代表成仙还是有机会的。
好了,不管怎么样,失去的记忆一定要找回来,不找回来,她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修炼该怎么进行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盲目探索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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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幽幽暗暗,幽冥世界无处不在的深寒阴气能够冻毙一切有生之物,非阴属之灵来到这里,或迟或早,会被阴气侵蚀,生机断绝。
这是只有亡魂阴属,才能长长久久停留的地方。
阴间千千万万年来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景色早已叫鬼神看腻,只有新鬼来阴间时,才会为这个世界发出或惶恐或感慨,或好奇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
唐小云像一只被绑架的羔羊,蹲在挨挨挤挤的鬼群里很久了。
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睁眼前她还在浑浊的、浪涌的大水里挣扎呢,这眼睛一睁一闭,突然就浑浑噩噩了,再清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她这是死了吗?
唐小云很疑惑。
但是她现在没有多少思考能力,毕竟这是她的承载生前记忆的一魄,不是代表生死的生魂,也不是代表智慧与思考的灵魂。
她老老实实的蹲在鬼群里,不吱声也不乱动,就安静的等着。
阴间的天空永远是黑沉沉的,阴气浓时像雾,就在阴间的天空下慢慢飘过。
近的远的,四面八方,数不清的地方传来鬼的哀嚎与悲哭,声音凄凄惨惨厉厉,鬼哭狼嚎,不外如是。
哦,是的,这里是枉死城。
阴间唯一一个产生噪音不会被鬼神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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