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合一)
一连好几天关夏禾都不在, 店里靠祝余独挑大梁,进货收货,结账盘点, 原来关夏禾负责的工作,现在全都要她自己来做。
“小禾真的好重要,没有她,我一个人真的有点承受不来。”打烊之后,她一边跟池鹤感慨, 一边锤着自己的腿。
池鹤见她累成这样, 说:“要不我替你按按?”
祝余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有点犹豫:“这不好吧?多麻烦……”
池鹤望着她笑, 笑容里有揶揄和调侃:“跟我还这么客气啊?”
祝余扭头,视线和他的碰在一起,她眨眨眼, 忍不住有点脸红。
她又不傻, 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可确实很不好意思。
“试试?我还是学过一点的。”池鹤哄她, “我觉得我手艺还可以,你给鉴定鉴定?”
顿了顿,又说:“反正现在也没别人。”
确实是没别人,袁圆快要开学了, 得置办些新衣服, 祝余给隔壁女装店的云姐发了个红包,让她帮忙给孩子搭配几身衣服,这会儿袁圆去隔壁试衣服了。
加上店里已经打烊, 确实只有她和池鹤两个人。
被他这么一劝,祝余就忍不住动摇, 要不……就试试?反正以后……
她的脸微微发红起来,看向池鹤的目光也跟着开始闪烁。
池鹤眼神多好,立刻笑着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别在她的身前。
他的手掌刚搭上祝余的肩膀,就感觉到她忽然颤抖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一时间不由得好笑:“小鱼,不用这么紧张,上次你生日我们拍照,我也是这样站在你后面的。”
说完把手暂时抬了起来。
祝余讪讪地嘟囔:“那不一样,你那次没有动。”
池鹤:“……”
没有动,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呸呸呸,是他想多了!
“那怎么办呢?”他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跟她商量,“我用意念给你按?”
祝余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摇头:“……我就是有点、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现在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池鹤逗她,“一会儿可别躲。”
祝余连连点头应好,可是当池鹤的手再放下,压在她肩膀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池鹤没忍住,啧了一下,接着又嗤一声笑起来。
祝余只觉得耳朵一热,心里开始出现一个挂着宽面条眼泪的小人,这这这……这也太丢人了!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没出息,连这都怕,一会儿又觉得心里高兴,因为觉得池鹤体贴。
但这种情绪混合到一起以后,就变成了另一种带着酸意的别扭。
“……池鹤哥。”她忍不住说话,手指捏着衣摆,有点拘谨又别扭,声音听起来发闷。
池鹤的拇指按着她肩膀上的肩井穴,用劲去松解她的这片肌肉,听到她叫自己名字,就嗯了声。
“力度大了么?有没有不舒服?”他问。
祝余摇摇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问:“池鹤哥,你为什么会这个啊?”
她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学这个,他的专业和推拿毫不沾边,他也不可能为了他妈妈去学,这又不可能作用在他自己身上,那他是为什么,或者是为了谁,去学的按摩?
想到这里,祝余又忍不住心里不舒服起来。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之前她生日,他帮她卷发的时候,就被她问过一次。
池鹤心里没有一点被质疑和误会的不悦都没有,反而很高兴,无他,这说明祝余是在意他的。
试问如果你不在意某人,又怎么会在意他做的某件事是不是为了谁呢?只有在意了,才会计较这种小事。
“别乱想。”他温声应道,一边帮她捏肩膀,一边解释,“工作需要,娃娃需要揉的,你问问关小禾就知道了,她那些娃娃,可不是出厂就头圆脸圆的,要自己打理过,才会变得这么可爱。”
以前最艰难的时候,他和乔栋真是什么业务都接,除了帮人生产棉花娃娃,如果娃妈有特别要求,比如帮忙打理一下娃之类,也会顺便做了,然后多收点钱,主打一个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认穴位则是因为他写小说,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就找了张人体穴位图来认,看得多了,记住几个穴位的功效,觉得似乎有用,于是网上搜视频来学,再拿乔栋来练手,几次下来居然也有模有样。
写小说的人,会的东西总是有点杂七杂八,甚至有人会为了写好作品里的专业内容,跑去把行业的从业资格证给考了的,池鹤每每听说,都只能自叹弗如。
不过后面这个原因他没主动说,祝余更想不到要问,于是就以为他真的是因为娃娃,嗯,确实是工作需要没错了。
“这样啊……”她讷讷地应了声,心里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又变成了淡淡的赧然。
见她耳朵一直红得恢复不了原样,池鹤既好笑,又很无奈,他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她怎么就能羞成这样?
可是等祝余忽然头一抬,往后一靠,几乎整个后背都靠近他怀里时,他就不这么想了。
她的背靠着他的胳膊,池鹤觉得空气瞬间开始升温,伴随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在一阵阵发热。
“池鹤哥,我们晚上吃什么?”祝余微微仰着头看他,提议道,“出去吃吧,今天没力气做饭了。”
池鹤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只是嗯了声,随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祝余看着他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了,不好吗?”
他低头看向她,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内心忽然涌起一种冲动,只要他低头弯腰,就可以恰到好处地吻到她。
也许这会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姿势。
“……没有,就是在想去哪里吃比较好。”他按捺住内心混乱的思绪,笑着答应道。
祝余哦了声,重新坐好,说:“都可以吧,就在附近随便吃吃好了。”
她没有察觉池鹤浑身变得躁动不安的气息,但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了之前的规律和力道,便觉得他一定是累了。
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说:“好了好了,我已经不累了,池鹤哥你不用忙了。”
池鹤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只觉得被她握住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一阵电流穿透,先是泛起酥麻和痒意,随后便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滚烫灼热。
他像是冬夜里蹲在火炉边烤火的人,火舌已经舔上了皮肤,却又舍不得离开,犹如扑火的飞蛾,对光和热迷恋终生。
他鬼迷心窍般弯了弯腰,又及时反应过来,瞬间定在原处。
“……好。”
他应了一声,默默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
袁圆在隔壁女装店试完衣服,祝余一共是定了三套,云姐给挑的都是简单大方很适合年轻小姑娘的款式,为了庆祝她拿到录取通知书要上容师大,她还私人送了袁圆一件连衣裙。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正是披条麻袋都好看的时候,不使劲穿漂亮裙子真是太可惜了。
袁圆原本不想收,也不敢收,还是云姐劝了又劝,说待会儿就跟祝余讲,要是祝余说不要,她就把裙子拿回来,袁圆这才接了。
她拎着衣服回店里,走到门口,还没推门,就透过玻璃看到里面小鱼姐和池鹤哥正背对着门的方向,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姿势看上去就像是池鹤从背后将祝余抱住了一样。
袁圆脚步瞬间停住,眼睛都睁大了好几圈,要推门的手也僵在半空。
讲真,她一直知道小鱼姐和池鹤哥之间气场有点怪怪的,跟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也知道他们应该是要成一对,虽然没明说。
但、但是……她没想到会被自己撞个正着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要去哪里躲一下待会儿再回来吗?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就在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躲,又不知道能往哪儿躲的时候,屋子里的两个人分开了。
池鹤收回手,替她将头发顺好,然后说:“我们去吃火锅算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祝余应好,转过身来,仰脸去看他,笑眯眯地道谢:“谢谢池鹤哥,我觉得好多啦。”
“是才好。”池鹤伸手轻拍了一下她头顶,嗔笑道,“但我怎么感觉你是哄我的,要不下回还是给你在回春堂挂个号吧,我听说那里的针灸推拿很不错。”
祝余惊讶:“你连这个都知道了?也没去几次那里吧?”
池鹤解释说:“去帮你拿药材的时候,碰巧听到几个你的病友在聊,都说不错,按完整个人都变轻盈了。”
病友……
祝余被他这个称呼搞得一噎,怎么被他一说,自己的肩膀酸痛就跟确诊了什么病似的?
她啧了声,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人,定睛一看是袁圆,立刻就笑着喊她:“袁圆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站岗放哨吗?”
被发现了,袁圆有点尴尬,只好推门走进来。
但又有点不知道是在这儿呢,还是赶紧回后面屋里去,于是走路走得极慢。
祝余和池鹤见她这样纠结为难,知道她怕是看见了什么,误会了,又不好直说,只能当做没发现。
“快去把衣服放好,我们要出去吃火锅了。”祝余笑着催促道。
袁圆闻言大松一口气,急忙就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溜烟地进了后院。
“跟被公主撵了似的。”池鹤忍不住轻声吐槽道。
祝余闻言啧了声,回头瞪他:“还不是都怪你。”
池鹤眨眨眼,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我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小鱼,你可别冤枉人。”
“当然是因为……”祝余张口就要解释,可话说一半又停下。
池鹤凑过来追问她:“因为什么?”
脸上笑眯眯的,疑惑之色是一点没有。
祝余一噎,伸手推开他,没好气地轻骂一句:“……明知故问。”
袁圆放好衣服重新回到店里时,见到的就是池鹤正靠在吧台边看着吧台里正收拾东西的祝余,他好像并不是刻意去看她的,但袁圆却觉得,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
好些年后,袁圆也有了喜欢的人,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时候,不管他在哪个位置,不管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你的视线都会不自觉地跟随着对方转动。
“袁圆出来了?走吧,咱们出去吃饭。”祝余见到袁圆,就笑着从吧台里往外走。
池鹤转身去提早就拿出来的包,顺手把包的肩带在手里绕了两圈,随意地挂在手腕上,顺便和包的提手一起抓在手里,一点也没有给她的意思。
祝余见状抿着唇笑了一下,也没去要,而是问他在小程序拿号没有。
“放心吧,前面还有几十桌,我们去了还得等呢。”池鹤应了声,回头见公主正在门边探头探脑,就嘘了声,“快回去,跟发财好好在家,吃完饭回来接你。”
公主歪头看了他们一下,转身跑掉,它现在已经很习惯待在院子里和发财作伴了。
晚上七点半,跟池鹤之前说的一样,到了火锅店还得继续排队,店门外坐了两排等位的客人。
袁圆悄悄跟祝余说,她是来了容城才知道,原来去饭店吃饭还得排队,“以前根本不敢信,这太浪费时间了。”
“你以后就习惯了,特别到了节假日,更是哪儿哪儿都排队。”祝余笑道,“假期出门人最多,除了住在本地的人休息出来玩,还有很多游客,去坐地铁更是要被挤成人干。”
袁圆忍不住咋舌,觉得我的祖国果然是人口大国啊。
池鹤听她们的话告一段落,就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别的先垫垫肚子?”
祝余刚说完不吃,又看着袁圆觉得孩子饿不得,下一秒就改口:“给圆圆买点酱香饼吧?”
这家火锅店旁边就是一家卖酱香饼的,池鹤去称了一点,再过去另一家店,买了一斤糖炒栗子。
回来之后祝余问他:“买这么多做什么,马上就要到我们进去了。”
池鹤把酱香饼递给袁圆,从袋子里摸出几颗栗子,一边剥壳,一边淡定地应道:“你怕圆圆饿着,我怕你饿着,不行么?”
袁圆一块酱香饼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就看见她小鱼姐满脸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突然就被塞了满嘴公主的饭。
口是心非原来是这样的,明知故问原来是这样的,字典解释那么多字,哪儿有看真人演绎来得让人印象深刻啊!
池鹤把剥出来的栗子仁递到祝余嘴边,因为他站着,手往前一伸就是她的嘴,多近,多方便。
大庭广众,祝余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接过,自己一颗颗地吃着。
听池鹤问她:“你们店休不休年假?休的话,我们去申城玩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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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申城?”祝余被池鹤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愣,“去申城做什么?”
讲道理,天气太热了,她对出门没太大兴趣,况且她在申城待过好些年,对这座城市也没太大好奇心。
池鹤温声解释道:“申城这个月在会展中心和博览中心各有一场线下的动漫嘉年华,Funny Toys是参展商,你想去看热闹的话,我弄两张邀请函,一起去看看?”
“你们去参展啊?”祝余好奇起来,“去展出什么?”
“和各个热门游戏还有动漫的联名产品。”池鹤笑道,“不只是展出,准确点说,我们是去卖东西的。”
他把糖炒栗子递给祝余,打开手机,进入工作群,在群里找到负责布展的同事发的图片,弯腰拿给祝余看。
祝余看着照片里出现的手办和棉花娃娃,惊讶道:“这个是《影之歌》里的珞珈大人,这个是《莉莉丝的爱恋》的莉莉丝和昆迪,还有这个、这是《山海经》里面的吗,青丘狐?”
“哎呀,好多我都见过,还有这个是那个什么的大鸡腿,是不是?”她说着说着就有点兴奋起来。
池鹤听了直笑,一边点头,一边抓住机会再次发出邀请:“所以去不去看现场?嘉年华很热闹的,还能看到coser表演,还邀请和很多大up主,你也拍视频,都不好奇人家真人什么样么?”
祝余听了他这番劝,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是,“店里怎么办,就不开门了吗?”
她脸上出现挣扎的表情,一面是热闹的嘉年华,而且去申城,还可以跟交好的同行朋友见面,另一面是店里的生意,少开几天门,就少赚几天钱呢。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现在暂时也没什么房租成本是不是?”池鹤弯着腰,凑近了她耳边,跟她小声商量,“再说了,你的员工辛苦那么久,每周只能休息一天,你连年假都不给几天,是不是太……资本家都要对你自愧不如哦?”
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突然说成资本家而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感到不自在,祝余脸上神情一顿,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一不小心就往后侧方靠了一下,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了一堵颇为厚实的墙。
可是这个位置就在火锅店门口外面,正对着人进人出的门口,后面是大马路,又怎么可能会有墙?
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撞到的是什么。
于是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没撞坏你吧?”
池鹤顿时哭笑不得,“……你以为你是大石头吗,还是以为我是豆腐块,撞一下就坏能了?”
祝余嘿嘿一笑,有些讪讪地不动了。
她不动,池鹤也不动,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力劝她给大家放假,然后和自己一起出门去玩。
“反正小禾现在也是在忙修房子的事,你一个人忙店里的事也累了几天了,不如干脆休息,等从申城回来,小禾那边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
池鹤说道:“一年到头忙忙碌碌,总该要休息几天,劳逸结合才行,人最怕什么?人死了钱没花完。”
祝余歪着身子,他每说一句话,她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边,虽然被空气稀释,也被她的头发阻挡,只落下来很淡很轻的一丝一缕。
但就是这么一丝一缕,也足够让她觉得心跳加速。
她想起别人形容这种感觉,说是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忍不住笑了一下。
池鹤似乎没发觉她走了神,见她笑,便以为她是同意了,就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人帮我们弄两张邀请函。”
“……诶?”祝余一愣,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好吧,就这样吧,麻烦你同事了。”
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啊?我要提前跟大家说好才行。”
池鹤说了个下旬的日子,祝余歪头屈着手指数还有几天。
池鹤看她一边屈手指一边念念有词,觉得她可爱极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指,伸过去了才觉得不妥,于是改成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
笑道:“别算啦,还有四天,活动有三天,我们可以当天过去,也可以提前一天过去,你打算给大家放几天假?”
“年假嘛,最少也是五天咯,我们就放五天好了。”祝余应道。
再多是不可能的了,小本生意,亏不起这时间。
“要是只有我和小禾两个人打理,我倒不介意多休息几天。”她嘟囔道。
池鹤哭笑不得,感慨说果然是当老板的,不管和员工关系再怎么好,遇事还是会自觉地核算成本,生怕自己吃亏。
“利益相关嘛。”祝余不好意思地辩解。
“知道知道,应该的。”池鹤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心里有数的老板好过自由散漫的老板,员工最怕就是公司不稳定,带累得自己工资也不稳定。”
祝余哼哼两声。
“158号请用餐,158号在吗?”店门口叫号的服务员又叫了个新号。
祝余和池鹤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在一旁默默吃酱香饼努力当个透明人的袁圆立刻跑过去给人家看号,“在在在,158号在的。”
然后回头招呼他俩:“小鱼姐,池鹤哥,到我们进去啦!”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哦,轮到他们去吃火锅了,急忙起身跟上。
火锅店生意兴隆,鼎沸的人声和锅底翻滚的热气组成一道道热浪,向人扑面袭来,但又被空调的冷风吹得七零八落。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祝余就说来个鸳鸯锅底,然后接过菜单递给袁圆:“圆圆先点。”
池鹤低头给负责布展的同事发信息,托对方帮他搞两张邀请函,听到祝余问他:“这个还能不能买票啊?我给圆圆也买一张呗,不然她进不去呢。”
“呃……圆圆也去吗?”池鹤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他把袁圆给忘了。
祝余啊这了一下,想说不然呢?可还没来得及说,袁圆就使劲摇摇头,说:“我不去,我在家就行,我的电视剧和小说都还没看完呢。”
人家很明显是想请小鱼姐去过二人世界……啊不是,是单独出游,她要是这么没眼色的跟着,那不是疯了么,一万瓦的灯泡都没她亮吧:)
祝余微微有些惊讶:“不去吗?为什么不去啊,申城还挺好玩的,就当是去见见世面咯?”
“以后有的是机会。”袁圆坚定地拒绝道。
池鹤夸她:“有自己的主意,不被他人的意见裹挟,不错。”
袁圆眨眨眼,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心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夸我:)
祝余见状只好点头:“好吧,那你在家休息,等我们给你带手信回来。”
袁圆乖巧点头,把菜单和笔递过去,说自己点好了。
祝余接过来一看:“咦,你就点了一个肉吗?”
“这怎么够吃。”池鹤凑过来,故意拿额角碰了一下她的头,“快多点几个肉,别省这点钱。”
祝余被他碰了一下头,忍不住啧了声,伸手把他推开,没好气地问:“你请客吗?”
“我请就我请。”池鹤倒是很大方。
祝余闻言眼睛一转,抬头问袁圆:“圆圆,鱿鱼吃不吃?毛肚吃不吃?千层肚吃不吃?空运过来的耶,肯定正宗,搞一个搞一个,鱼籽虾滑看着也不错,来一点吧……”
念完菜名,又问:“冰粉要不要尝一尝?还有冰汤圆,冰汤圆是什么?好奇,来一碗看看……嗯,还有奶茶诶,现在火锅店的甜品怎么这么多花样,太卷了……”
袁圆:“……”虽然问了我,但好像不需要我回答?
池鹤:“……”笑死,她该不会以为一顿火锅就能把我吃穷吧?
就很奇怪,池鹤忽然想到在网上看到过的俏皮话,“我狠狠地咬了它一口,结果它毫发无伤”,忍不住一乐,觉得此刻的祝余就像张牙舞爪却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小动物。
祝余点完菜,想把菜单给他看看要不要加什么,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他正冲自己一脸揶揄地迷之微笑。
祝余:“???”
可恶!感觉他是在嘲笑我!!!
她生气起来,干脆不给他看菜单了,直接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下单。
池鹤这时让她看手机,“注册一下邀请函。”
祝余哦哦两声,顾不上再生他气,急忙打开手机,在他的指导下,稀里糊涂地注册了邀请函,蹭了个参展商工作人员的身份。
当然了,这不是白给的,池鹤为了她这张邀请函,答应同事去给自家展台站台,参加白模涂装活动。
他调侃道:“本来我是去玩的,现在倒成了去工作,世事无常啊。”
祝余听了眼睛一眨,秒懂他的意思,立刻从盘子里夹起一大片牛肚,烫好了放他碗里,一脸做作的殷勤:“您请,您请。”
袁圆看了忍不住噗嗤乐了一声,池鹤无语地瞥了祝余一眼:“……你啊你。”
祝余朝他歪了歪头,弯了弯眼睛。
祝余胃口不大,是三人中最先吃饱的,坐在一旁边吃冰粉边看手机,给关夏禾发信息,告诉她自己过几天要去申城参加动漫嘉年华啦!
关小禾:【怎么这么突然?你有票?】
祝小鱼:【池鹤哥给我弄了张给他们公司员工的邀请函[开心]】
关小禾:【?就一张?】
祝小鱼:【[疯狂点头.jpg]】
于是关夏禾就她这种丝毫不讲姐妹义气的行为足足批判了十分钟。
第二天祝余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布,几天后给大家放年假,希望这几天大家将店里的东西好好盘点盘点。
大家都表示很惊讶,卧槽,劳动合同上没写年假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陈小乐问祝余:“小鱼姐,你怎么突然想到年假这事的啊?”
“我要出去玩。”祝余实话实说,“我要出门,小禾没空,不好只留你们在店里撑着,而且大家忙了一年,也应该休息休息。”
顿了顿,又说:“以后都这样吧,每年暑假我们就统一休年假好了,回头我在你们的合同里补上这条。”
她话音刚落,陈小乐就欢呼起来,说这就跟朋友约出去旅游,还盛情邀请其他人一道。
陶蕾说回去问问女儿,正好是暑假,要是能带出去玩玩也不错,祝余听了就问袁圆要不要去。
袁圆知道如果自己要去,肯定是祝余出钱,于是摇摇头,还是说想在家看电视剧和小说。
见她坚持,祝余只好作罢。
因为要放假,大家的心情都特别好,连常来的客人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快乐,等知道过几天他们就要放假之后,都纷纷调侃:“果然休假才是社畜最好的美容方式。”
池鹤这几天倒是很忙,因为公司要开年中会议,作为创始人之一,他要是不出席就显得很离谱。
加上多了点工作,也要安排好,否则会乱成一团。
开会的时候说到下半年的工作,其中一项竟然是认养大熊猫,池鹤听得囧囧有神,啊,我们也要赶这趟潮流了吗?
“所以我们认养哪一只?”他好奇地问。
乔栋看他一眼,笑着说:“认养哪一只不是问题,认养几只也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ip要怎么合理开发,交给你来吧,只有交给你,其他人才不会有异议。”
如今熊猫热,这个ip只要不是做得特别难看,又是认养的吉祥物,顺风车一搭,就是妥妥的业绩,随便给了谁都可能引起其他人不满。
但池鹤就不同了,谁叫他地位特殊呢。
池鹤:“……”我刚才就多余多嘴!
他没好气地问:“认养仪式什么时候?”
“早着呢,怎么也得下个月或者九月份吧,这还是流程走得顺利的情况下。”乔栋耸耸肩,“说不定要到明年。”
“额外给我几个去现场参加仪式的名额。”他狮子大开口。
乔栋冲他抬了抬眉毛,答应了。
接连开了几天会,池鹤终于赶在嘉年华前一天安排好工作,收拾好行李,将公主和它的吃的用的一起送去咖啡店交给关夏禾。
然后接上祝余,赶晚上的飞机,在接近午夜时分,成功入住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
倒没和公司的同事住一起,因为那家酒店早就没房了,池鹤订到的这两间房还是捡漏的。
“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明早我来叫你。”池鹤将人和行李送进房间,检查了一遍房间的边边角角,确定安全后没有多待,立刻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叮嘱她:“睡觉一定要把门锁好,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给我打电话,记住了?”
祝余没有逞强,乖巧地点头应好,出门在外,多个人就是会多点安全感。
好在一夜平安无梦,第二天早起,申城下雨,祝余和池鹤在酒店吃了早餐,出门打车。
路上她还说:“这么大雨,今天应该没多少人会来玩的吧?”
池鹤笑道:“你这是低估了大家的热情。”
祝余原本还不信,结果一路堵车到会场后,看着眼前乌央乌央的人群,她一阵目瞪口呆。
说出了那句网络名言:“好多人啊。”
第42章 (二合一)
展馆外排队的队伍很长很长, 不少人还特地穿得美美的,漂亮的Lolita和汉服小裙子随处可见。
还有人背着明显是游戏和动漫周边的包包,甚至还有人带着玩偶一起前来。
衬得穿着真丝木耳边上衣配蓝色牛仔裙的祝余格外普通。
她忍不住咋舌:“应该让小禾来的, 这里二次元浓度太高了。”
池鹤站定等她拍照,撺掇道:“你给关小禾打个电话试试?”
祝余抱着好东西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的想法接受了他的建议,结果就是……
试试果然就会逝世:)
关夏禾一大早接到祝余的视频电话,打开一看,立刻就发疯了:“啊啊啊!为什么我不在!我也要去!祝小鱼你回来, 把你身份证给我, 我去参加!”
一起吃早餐的宋致和宋云今两口子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凑过去跟祝余聊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漫展。
顿时哭笑不得:“想去就去嘛, 这才第一天,今天坐飞机去也来得及。”
关夏禾嘴角一歪:“笑死,早就没票了, 祝小鱼还是以池鹤哥公司的参展商工作人员拿的邀请函。”
宋致惊讶道:“这么热闹啊?”
“可不。”关夏禾随口应了声, 追问关夏禾, “都有什么演出嘉宾到场啊?coser都有谁啊?场贩都有什么啊?”
祝余不大能回答上来, 跟着池鹤一直走,要去找他的同事们。
“……呃、我也不清楚……我不认识他们,哎呀,好像有你玩过的游戏诶, 哇……好多人啊……”
“场贩有什么, 我也不清楚,好像……随意消费就可以领小礼物耶,有的不用消费都可以领诶, 你要不要啊……”
“哇,真的好多人啊……人挤人, 啧啧啧,那个队好长,不知道卖什么的……”
全程就是一副我第一次参加漫展什么也不懂就是觉得人好多的语气,听得关夏禾一阵接一阵的无语。
她隔两分钟就吐槽一句:“就应该让我去!”
“祝小鱼你连这都不认识?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啊啊啊你别走这么快啊!让我多看两分钟啊求求了!”
祝余哎呀一声:“不行啊,我要跟着池鹤哥,这里好大,人又多,我怕走丢了,池鹤哥还有工作……”
关夏禾:“……”我的沉默你听得见吗:)
池鹤的状态全程都在努力憋笑和不停闷笑之间来回切换,他觉得这姐妹俩实在太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祝余的手机电量能不能支撑得更久一点。
幸好Funny Toys的展位就在一区,绕过人群,祝余和池鹤看到了他们的展台。
红色为主色调的布置非常漂亮显眼,展位前面的人偶正热情地左摇右摆,池鹤说是他们联名的某个番剧里面的角色。
祝余哦哦两声,表示不认识,但还是拍了个照给关夏禾看。
“池老师来了!”有工作人员见到池鹤,连忙冲他挥手示意。
池鹤冲对方点点头,回身伸手虚揽了一下祝余的肩膀,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我们先过去看看,没事我们再到处逛逛。”
祝余应了声好,低声问他:“工作人员在人偶服里面,会不会中暑啊?”
别看申城下着雨,气温该热还是热。
“里面有风扇,开了风扇会好点,而且有人轮班的,别担心。”池鹤一边解释,一边带她走进展位。
他跟同事打招呼,又介绍祝余:“我朋友,来凑热闹的。”
这位同事正是帮池鹤跟主办方要邀请函的布展负责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好奇地多看了祝余几眼。
还笑嘻嘻地问她:“小姐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场贩周边啊?”
祝余眨眨眼,觉得池鹤的同事还挺热情,又因为关夏禾很关心这方面,于是点点头道了声谢。
池鹤一眼就看出无良同事不安好心,刚想阻止祝余羊入虎口,人已经被拉走了,只好叹口气,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祝余一边听池鹤的同事介绍这次他们带来的产品,一边伸手摸摸棉花娃娃的手手脚脚,又好奇地看看架子上的手办。
听到对方跟她说悄悄话:“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想让池老师过来参加活动的,结果他非不肯,说什么天气太热人太多不想挤来挤去,谁能想到事到临头他又同意了呢,果然意外总是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中到来。”
祝余:“……”啊这……
她惊讶地回头去找池鹤,见他脖子上已经挂上了工作证,拿着几张纸在听同事说什么,皱着眉,满脸都是抗拒,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笑。
池鹤的同事还在继续说:“我们的白模涂装活动是下午三点,你想不想玩?我给你留一个白模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祝余连忙摇头道谢婉拒:“我不会,我就是来凑热闹的,还是留给其他朋友玩吧。”
聊了一会儿,池鹤的同事毕竟是负责人,很快就被其他同事叫走,祝余一个人边走边看,还给关夏禾拍照。
问她:【有没有要的呀?】
关小禾:【[色][色][色]我就知道小鱼你最好了!】
这个她也要那个她也没有,关键是,居然还有首发的新款!
祝余见她想要的太多,只好用备忘录记下来,又给她拍细节图。
池鹤跟同事说完下午活动的事,过来问她在干嘛,接着一看她的备忘录,好家伙,搁这儿准备大采购呢!
池鹤无语地跟她说:“你问问关小禾,为什么要在申城买made in rongcheng的东西。”
祝余:“……”
“拿一个新款的,其他等回去了我帮你买。”池鹤拍拍她肩膀,看了眼她的备忘录,拿起一个新款的娃娃塞她怀里,还不忘吐槽,“买这么多,托运都得给它们买个新行李箱。”
祝余抱着怀里的娃娃,也忍不住笑起来。
上午没池鹤什么事,他领着祝余从一区逛到四区,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各个游戏动漫和参展商,当然,说的不是游戏好不好玩动漫好不好看,而是从一个从业者的角度,去聊这些ip运营的可取之处。
祝余边听边点头,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漫展的,是来上课听老师讲经营之道的。
人实在太多了,又有很多热闹可看,还得帮关夏禾领物料,于是一直到中午,也才逛了不到一半的展台。
“先去吃饭,下午再继续吧。”池鹤拉着她钻出人群,回到Funny Toys的展位。
“池老师,快带你家小姐姐来吃饭啊。”远远就听到有人叫他们。
祝余愣了一下,只听到“你家”两个字,脸上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
池鹤倒是没发觉她的别扭,笑道:“中午将就一下,晚上再去吃好的?”
祝余乖巧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池鹤看了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午饭是定来的快餐,池鹤的同事们要分批轮流去休息区吃饭,有人顺手给池鹤和祝余拿了一份。
“红烧肉和鸡腿诶。”祝余看了眼饭盒,笑道,“这伙食不错啊。”
“出差干活,餐标高点也是应该。”池鹤笑道。
一旁一起吃饭的同事邀请他们:“池老师,晚上一起吃饭啊?”
池鹤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祝余。
祝余点点头,大方答应道:“好呀,我请你们吧,还没谢谢你们帮我拿的邀请函呢。”
对方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啦,都是自己人,举手之劳。”
祝余不知道要不要坚持,只好转脸去看池鹤,小声叫他:“池鹤哥?”
池鹤先喝了口汤,然后慢悠悠地应道:“他们这是不好意思啃你,但他们好意思宰我啊,你要是不信……”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同事,假笑一下:“今晚我请客,去不去?”
“去!必须去!”同事立刻高兴起来,大声向所有人宣布,“今晚池老师请客吃饭,大家不用客气!让我们谢谢池老师!”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声一声杂乱无章的“谢谢池老师”“池老师大好人”,小又乱的休息区顿时就热闹起来。
池鹤听了,淡定地扭头看回祝余,冲她耸耸肩。
祝余嘴角一抽:“……”
下午的白模涂装活动是以“Sweet Gift”为主题,甜蜜的礼物。
池鹤和两位同事坐镇,邀请感兴趣的观众朋友一起进行创作,甚至还设了投票箱,由观众朋友们票选出一个人气作品,它的作者可以获得一份由Funny Toys提供的价值千元的周边礼包。
整个活动很热闹,活动区围了满满一圈的人,祝余举着手机拍视频给关夏禾看,从镜头里看到池鹤挑了个小狐狸的白模。
她顿时好奇起来,走近前去看。
大概是为了体现“甜蜜”的主旨,大多数人的作品都选用了粉色、紫色、嫩黄和浅蓝之类比较亮眼鲜嫩的颜色,一看就很青春活泼而且甜蜜天真。
池鹤在颜料盘里调好想要的颜色,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石膏模,深思熟虑后落下第一笔。
祝余只觉得从他修长匀称的手指握住画笔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像是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熙攘喧闹,而他眉眼专注,如在无人之境。
有的人会爱上一些和自己相似的人,祝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她不禁愣了愣,瞬间便有些心虚,而后又开始心跳加速,目光闪烁着,不敢落实到他身上。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管在看哪里,最后视线都会回到池鹤这边,后来索性破罐破摔,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只认真地看着他,看他用颜料涂抹出一个可爱的小狐狸手办。
粉色的小狐狸,头上顶着同样粉色的蝴蝶结,大尾巴在身后翘得高高的,手里举着银色的勺子,怀里抱着一碟焦糖布丁,圆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布丁上那一层焦糖,一脸嘴馋相。
小狐狸脸有点嘟嘟的,标致的嘴筒子娇憨可爱,明明是狡猾的狐狸,可看上去偏像单纯又好骗。
祝余想到他之前送给她的小狐狸玩偶,毛绒绒的,每天趴在她的床头。
大家都画好以后,主持人将池鹤和两位同事请到中间,先是跟围观的观众介绍他们的身份和代表作,然后跟他们聊了一下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池鹤和两位同事一人说了两个各自负责的ip进展,都是走流程的,提前就对好了说辞,到了最后,主持人问他们刚才涂装好的手办能不能□□给现场的观众朋友时,池鹤的幺蛾子来了。
在两位同事都大方表示可以的前提下,池鹤选择了拒绝,理由是:“我涂装的时候就想好要送给我朋友,抽奖万一没抽中她,怎么办?”
主持人明显一噎:“……”
就……我们之前彩排的时候不是这么说好的!!!
池鹤见她沉默,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抽一个《圣战福音》的新款手办怎么样?”
《圣战福音》是一部很经典的动漫,后来改编成番剧,成为很多动漫迷心里当之无愧的经典之作,Funny Toys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拿到联名授权的。
一个手办的价格已经近千,还是有收藏价值的经典系列,当然比他涂装的小狐狸要更让观众高兴。
被他抽到的幸运儿从他手里接过手办,脸都快要笑裂了,周围一大片羡慕的目光。
可是祝余却更喜欢池鹤亲手涂装的小狐狸,他从台上下来,将小狐狸递给她,她拿在手里,爱惜地摸了摸小狐狸头顶的蝴蝶结。
“它好可爱。”她笑着说。
池鹤伸手接过她一直抱在怀里的替关夏禾买的娃娃,笑道:“其实用紫色涂应该也好看,等回去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要集齐一道彩虹么?”祝余抬起头,俏皮地眨眨眼,调侃道。
池鹤一本正经地点头:“也不是不行。”
祝余就说:“那我不要同一个款式的。”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池鹤佯怒,“我不干了,除非……”
“我明天带你去参加聚会啊,有好喝的咖啡。”祝余飞快地打断他的话。
池鹤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我都差点忘了,你比我更熟悉这里。”
顿了顿,又说:“那么,接下来几天,就要你多多关照了?”
祝余笑眯眯地点头应好,乖巧的样子和她手里的小狐狸竟然意外地有几分相似。
池鹤看了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顶,“走吧,我们再去逛逛。”
接着早上没逛完的展台继续转悠,祝余见到了好些眼熟的up主,但都没好意思上前跟人家搭话。
池鹤也不强行让她过去,陪着她继续转,还赶在闭馆前帮关夏禾排到了一个她喜欢的配音演员的签名。
一整天的行程终结于和同事们的大餐,回酒店的路上,池鹤问她:“今天逛下来的感觉怎么样?”
祝余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挺好的,明明大家都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因为这一场展会而联系到了一起,找到自己的同好就像找到组织一样,这种一群爱好相同的人群一起行动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池鹤听完就笑,问她:“既然这样,明年我们还来?”
“嗯,还来。”祝余点点头。
池鹤又问她:“我们明天去哪里?”
她看一眼车窗外匆匆闪过的霓虹灯,道:“先去我的学校吧,好不好?”
池鹤故意一顿,心跳骤然加快,一种要离她更近的期待和兴奋陡然升起。
他笑着叹了口气:“……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祝余一愣,扭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一头撞进他幽暗深沉像是藏着千头万绪的眼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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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的母校是申城交大,一所历史悠久的重点大学。
学校好几个校区,祝余带池鹤去的,是她待过的校区,提前预约登记,到了校门口刷一下身份证就能进去。
进了门,祝余第一件事就是:“共享单车,共享单车。”
池鹤原本想说没必要吧,可抬眼一看,学校好像很大啊,光靠腿可能真的不大行,于是点点头。
再一看这天,明明昨天刚下过雨,今天天也是阴的,但就是给人一种很热的感觉。
他忙对祝余道:“你防晒衣穿好点。”
“知道啦。”祝余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腿一抬就跨了上去。
他们骑着自行车,沿着一条条以人名命名的校道进入校园深处,因为没有提前两天预约,校史馆和博物馆是进不去了,祝余有些遗憾。
池鹤安慰她道:“没关系,总要留点遗憾,给下次再来一个理由。”
“说得也是。”祝余释怀地笑笑,带他去看图书馆,说以前每到期末,关夏禾就会每天提前来占座位,“满眼都是埋头复习的人,不过也挺可惜的,我好像没在这里借过几次书。”
学校够大,图书馆都三个,有可以进去参观的,但池鹤和祝余都没有进去的意思,在外面拍了张合照就继续往前走。
他们去看学校的湖和它的湖心亭,去看植物园和涂鸦墙,感慨来的不是时候,看不到枫树林的一片红火。
祝余高兴地跟他回忆那些年来没来过这里,来这里会做什么,跟关夏禾来放风筝,和咖啡店的同事一起来搞活动,啊,还偷偷围观过学弟跟学姐告白。
“结果呢,他们在一起了吗?”池鹤好奇地追问。
祝余笑眯眯地摇头:“没有哦,学姐拒绝了他,说不喜欢比自己岁数小的。”
池鹤忍不住笑出声来,趁机问她:“那你呢?喜欢比你大的,还是喜欢比你小的?”
开玩笑似的语气,第一次和她说起“喜欢”的字眼。
祝余扶着车把,扭头看他,看见他神情随意的脸上,分明透着认真,一时促狭心起,嘿嘿一笑:“都可以呀,反正最后在一起的人,未必会是我设定的样子。”
池鹤也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眼睛仍是笑着的,弯成一弯浅浅的月牙。
可是语气却比刚才认真太多:“那你想要什么?嗯……就是你最在意什么?”
他的视线带着热烫的温度,祝余看了一小会儿,就不好意思地眼睛一转,装作不经意地别开了视线。
她抬手搓了搓有点发烫的耳垂,沉默了半晌,意识到池鹤还在等她回答,这才有点尴尬地应道:“嗯……我的话……安全感吧,我觉得在感情里,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安全感的诱惑,我也不喜欢被人放弃的感觉。”
大概和她的成长经历,还有上一段感情的失败有关。
池鹤点点头,认真地应了声:“好。”
祝余扭头看他一下,又飞快转过头去,嘴角翘了一下,装作没听懂,骑上车又一溜烟地跑了。
在学校里转了差不多一圈,祝余说:“走吧,我们去我打工过的咖啡馆,请你喝好喝的咖啡。”
池鹤笑起来,不自觉地露出期待的神色,他有预感,将会了解到关于她的更多故事。
祝余用力一蹬脚踏,自行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奔去。
池鹤追赶在她身后,看她的头发被风吹动,发丝轻轻飘荡,防晒衫被风灌得鼓鼓的,她迎着风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如同她对待她的人生,是迎着荆棘丛丛,一路逆流而上。
池鹤很喜欢看她这样的样子,高兴的,充满活力的,整个人都轻快得不得了,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她。
如果有可能,他很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看着她向前跑。
察觉到他一直落后,祝余放慢了车速,扭头冲他喊:“池鹤哥,你快点呀!”
池鹤笑了一下,加快速度跟上去,最终还是和她并辔而行。
当你去追赶一个人时,会在某些时候感到恐慌,害怕追不上,害怕被对方抛下。
可是当你能和对方并肩而行,你永远都不会再恐慌,因为你们是同伴,你们旗鼓相当,即便有一天分开了,你也能自己向前走。
池鹤愿意做这样的人,在祝余有需要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而在更多时候他会做他自己。
“到了到了。”祝余轻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在风里跳跃。
池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咖啡店门口挂着胡桃木色的招牌,用可爱的白色字体写着“一间咖啡店”的名字,落款是两只黑色的猫爪印。
店门口两侧都有茂盛的盆栽,郁郁葱葱,在炎热的夏天里,让人眼前一亮。
两侧还都种着小片的翠竹,既多了几分清凉,又平添一份清幽的意境。
他们在门口停好自行车,祝余推门进去,玻璃门上贴着的小鸟型入户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接着是一句带着笑意的欢迎光临传入耳中。
祝余走到吧台边,笑眯眯地对吧台里的男人问道:“老板,你们这里还招不招兼职啊?”
男人抬起头,戴着黑框眼镜的脸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小鱼!怎么是你?!”
“我跟思思姐说了,她没告诉你吗?”祝余表现得比他更惊讶。
“……你们又合伙捉弄我是吧?”男人又愣了一下,走到吧台另一侧的门边,冲着里面叫人,“思思,老婆!你快出来,小鱼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湖绿色连衣裙的短头发女子就从门后跑出来,一把抱住祝余,啊呀地惊呼一声:“怎么现在才来,都要中午了!”
“来蹭饭啊。”祝余笑道,“顺便带朋友逛了一下学校。”
对方这时才发现站在吧台边笑吟吟看着他们的池鹤,忍不住好奇地问祝余:“小鱼,带家属回来了?”
“别胡说。”祝余脸陡然一红,连忙过去把池鹤拉过来,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池鹤,池水的池,鹤立鸡群的鹤。”
又对池鹤道:“这是钟澈哥,和他太太思思姐,他们俩一起打理这家咖啡店,以前是我的老板,后来我去魏老师那里做,也是澈哥介绍我去的。”
池鹤听她说过那几年的经历,当然记得她是怎么走上咖啡师这条职业道路的。
于是他冲钟澈夫妻俩点点头,笑着打招呼:“幸会。”
钟澈笑道:“别站着了,快点坐,你们要喝点什么?”
问完也不等祝余回答,他就说:“瑰夏吧,难道你来还不值得一杯瑰夏么。”
祝余啧了声,池鹤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思思姐陪他们在旁边的桌子坐下,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祝余感慨道:“寒暑假的客人还是那么少啊。”
“也还行吧,不过肯定没有平时那么多人。”思思姐笑着应道,又说,“我跟老魏他们说了你回来的事,明天他那儿刚好有一场啡友聚会,咱们去玩呗?”
“可以呀,都有谁去?”祝余点头问道。
思思姐说了几个人,都是熟人的名字,祝余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我可以一次性把你们见完,这效率太高了。”
聊了几句,钟澈端着几杯咖啡过来,四人相对而坐着聊了起来。
多数是他们在跟祝余聊彼此共同的朋友,这个开了咖啡店,那个因为拆迁把店关了就没再开,还有谁谁结婚了,谁谁有了孩子,云云。
偶尔也关照到池鹤,钟澈问他:“池先生是做什么行业的?”
“玩具设计。”池鹤笑着应道,“公司这几天在申城参加活动,过来……算是休假加出差。”
他介绍得简单,还是祝余替他补全详细介绍的,“就是在会展中心的动漫嘉年华,还有一场是在博览中心的活动,他们公司都来参加了,我们昨天去了会展中心的嘉年华,人特别特别多,非常非常热闹。”
钟澈惊讶地问池鹤:“你们公司是做周边的么?”
不然怎么会去参加动漫嘉年华。
池鹤点点头,笑笑:“Funny Toys,你们可能没听说过。”
倒不是池鹤妄自菲薄,而是潮玩这块确实有些小众,对很多人来讲,就是一群人钱多了没处花,净买些没用的东西,和小孩子的玩具还不太一样。
钟澈却连连点头:“听说过听说过,还买过不少你们出的盲盒。”
思思姐也说:“这次漫展就是我们没抢到票,又觉得人太多,早知道能见到你们,我们就去凑热闹了。”
祝余说:“其实我们也没有票,蹭池鹤哥公司的邀请函来的。”
“小禾没来吗?”钟澈这时问道。
祝余摇摇头:“起初就连我也没想过要来,小禾最近……家里要修房子,事情比较多,而且天气很热,池鹤哥就建议我给大家放年假算了,我们来申城玩,然后我就来了。”
主打一个听劝。
钟澈他们俩都哈哈大笑,调侃祝余现在已经是大老板了,手底下都有员工了,不像他们夫妻店,什么都得靠自己,顶多招几个兼职的学生。
祝余抿着嘴笑,听他们好奇地问起她和池鹤是怎么认识的,“潮玩和咖啡好像……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池先生是去小鱼店里喝咖啡才认识的么?”
“算是吧。”池鹤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钟澈一愣,什么叫算是?
“什么呀,不算,不是这样的。”祝余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对钟澈和思思姐解释道,“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跟小禾一样,都是邻居,后来他家出了点事,搬走了,我们很多年都没见过,几个月前才重新碰到。”
池鹤笑眯眯地接话:“我去你那里买咖啡,我们才重新碰到的,怎么就不算了?”
啊呀,这个人嘴巴真是硬!
祝余啧了声,没好气:“我说不是就不是。”
池鹤见她这样,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好真的笑出声,就只好憋着笑耸耸肩,一副你说是就是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在逗祝余,钟澈两口子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多数时候池鹤都在充当听众的角色,听他们讲起祝余以前在学校的事,比如第一次有男孩子跟她表白,结果把她吓得躲进后厨不敢出来,又比如她有多努力练习萃取咖啡和拉花,从一开始只会流水线作业,到后来有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成为一名优秀的咖啡师。
他静静听着,内心关于祝余的认识一点一点被填充,变得更加立体丰满,也变得更让他喜欢。
几人热聊,喝完一杯咖啡,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一点,钟澈索性把店关了,两口子带祝余和池鹤出去学校外面吃饭。
“有一家自助烤肉新开的,肉可新鲜了,还便宜,咱们去吃烤肉得了。”思思姐提议道。
钟澈开着小电驴,载着妻子,慢吞吞地开着,和祝余他们的自行车并排,在校道上竟也有片刻的瞩目效果。
午市时间还没过,正是烤肉店里人多的时候,他们被服务员带到一个靠角落的位置,有点狭窄,唯一的好处是挨着空调,足够凉快。
“早知道这么多人就换一家了。”思思姐有点不好意思。
祝余笑着说:“没事,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
一面说一面就在靠里的位置坐下了,池鹤坐他旁边,习惯性地要找水烫碗。
店家没给烫碗的水,池鹤只好起身去找服务员要,钟澈笑道:“你们这烫碗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真的有用吗?”
“洗洗灰尘也行。”池鹤笑道,“心理作用也可以。”
大家坐在有点偏小的空间里,池鹤身高腿长,身后就是墙壁,坐着略微局促,但他一点都在意,给大家烫好碗后坐下,凑过去看祝余点菜。
“都有什么吃的?”他看着她手里的菜单,好奇地问道。
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离她太近,半边肩膀都贴着她的,从侧面看,像是要将她抱住似的。
祝余有点不自在,但左边和身后都是墙壁,身前是桌子,她躲也没地方躲,撩起眼皮看见对面的思思姐冲她投过来一个暧昧的笑,不由得脸孔一红。
“就……就跟其他烤肉差不多。”她小声地回答道,用肩膀撞了一下池鹤,示意他让开。
池鹤让开了一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祝余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点菜,毛绒绒的脑袋像是马上就要钻进那张纸里,但是偶尔会问一句吃不吃什么东西。
池鹤嗯嗯地应着她的问题,实际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吃什么都好,当然,多看看这样的她也十分有趣。
“你们点好就让服务员来下单吧。”思思姐这时笑道。
祝余忙道:“已经点好了。”
她抬手就要召唤服务员,可能是太着急,一不小心,指尖就从池鹤的侧脸刮了过去。
她平时不留指甲,也不做什么美甲,但不能保证一点都没抓伤他。
池鹤一愣,那句“没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她的惊呼:“哎呀!”
“池鹤哥你没事吧?”祝余连忙问道,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摸完了才愣住:“……啊、我把你当小禾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很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有点可怜地看着他。
思思姐连忙接过菜单,自己叫了服务员来下单,然后拉拉钟澈,笑眯眯地说:“老公,我们去看看有什么饮料呗?”
钟澈看一眼对面两个小年轻,欣然同意。
两个过来人暂时走开,池鹤却完全僵住了。
祝余还是看着他,脸上是装出来的可怜,脸颊上转瞬的柔软挥之不去,被她指甲划过的地方本来一点痕迹都没有,此刻却开始发烫。
这是在外面,他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才堪堪压住了这份情动和意乱。
可是他的嘴巴另外还有自己的想法,脱口就是一句:“你不让我摸回来,不合适吧?”
说完一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住,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祝余也是愣了片刻,半晌回过神,嘴角一抽,一巴掌就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气呼呼地骂他:“不要随地耍流氓!小心我报警抓你!”
第43章 (二合一)
第二天午后, 钟澈和思思姐开车来酒店接他们一起去参加在朋友的咖啡店举办的啡友聚会。
“我以前就是在魏老师那里工作的,樊老师也是他介绍我认识的。”祝余对池鹤介绍道。
池鹤仔细认真听她说话,提出自己的疑问:“这种啡友之间聚会会经常有吗?”
“看规模吧, 像今天这种熟人局,随便哪天都可以,约上几个熟人到某个朋友店里一坐就是了。”祝余解释道,“但如果是那种人比较多,很多陌生啡友来的那种, 就会很难办。”
思思姐坐副驾驶, 听到这里扭头附和祝余道:“这种要涉及场地,组织之类的内容, 什么主题啊,在哪里报名参加啊,能容纳多少人啊, 大家的安全啊, 太多要考虑的东西了, 就会需要很多时间和心力, 哪一个方面配合不好都可能出乱子。”
“也是,大型聚会总是很麻烦的。”池鹤点点头,笑道,“不像熟人朋友之间, 坐下来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聊哪块饼干好吃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值。”
车厢里另外三个人都被他逗乐起来。
魏老师的咖啡店在江边,聚会地点在二楼,现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辽阔的江面, 江水奔腾不息。
祝余进门以后四处跟朋友熟人寒暄,接受大家“啊呀小鱼越来越美了”的夸赞, 也回夸对方一句“你怎么都没变过”的夸奖。
她整个人的状态特别轻松愉快,甚至是兴奋,池鹤能感觉到她心里迸发出来的那种见到朋友的喜悦之情。
这样的祝余实在太耀眼了,喜悦的笑容为她全身笼罩上了一层光芒,即便她今天的穿着是极其简单的米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搭配着拼色的平底鞋,背的还是一个棉线编织的菜篮子包,妆容淡到只剩眉毛和口红,在池鹤眼里,还是充满了让人目眩的光芒。
也是这一刻,池鹤终于确信,祝余是真的摆脱了来自她原生家庭的影响。
变得自信开朗,像是原来躲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小天鹅,终于昂首挺胸。
这时有人问祝余:“你是自己来的,还是带了朋友一起?”
另一位朋友又说:“我刚才听思思讲,你带家属来了的,在哪里啊?快叫过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这里可都是娘家人,新女婿来了不让他们见见面,说不过去吧?
“不是家属,不是家属,不要乱讲。”祝余无奈地解释,这一刻她终于有点理解池鹤去参加同学婚礼时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有对象了。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梁云云小姐知难而退,还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多数人普遍的观念里,你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有对象了,那个谁谁跟你是一对吧?什么,没有?不是?那可不行,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
很好心,也有点烦人。
祝余在心里叹口气,还是笑着将池鹤叫了过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呀,池鹤哥?”
“麻烦你了。”池鹤笑眯眯地点点头,站在她身边,听她给他介绍这个是某年CBC的亚军,那个是某年WBC十六强,又或者是什么培训学校的老师,还有像她一样的独立咖啡馆负责人。
总而言之,全都是她的同行同好。
他一一打招呼,笑着同对方寒暄,心里却想,前天结束嘉年华之行时,他问她感觉如何,她的回答放在今天,也是很适用的。
“这种一群爱好相同的人在一起行动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今天聚会的主题就是没有主题,纯粹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大家找机会聚聚,碰巧祝余回来了,大家就说难得见面,能来都来。
于是这场聚会一下来了差不多二十个人,整个咖啡馆的二楼热闹得不得了。
祝余找了个地方,拉池鹤坐下,笑道:“你先坐坐,魏老师说一会儿有新咖啡喝。”
池鹤好奇地问:“你们以前聚会……都这么热闹?”
祝余笑眯眯地摸摸耳朵,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说:“热闹也热闹,但没今天这么热闹。”
她说:“可能是好久不见,也很久没这么聚过了,所以才会觉得特别热闹。”
这种热闹跟她在嘉年华感受到的是不太一样的。
嘉年华她纯粹就是去看热闹涨知识的,不像今天,她完全沉浸在这种气氛里。
池鹤点点头,表示很理解她的感受:“我去玩具展的时候也这样。”
说完顿了顿,又继续:“你们店的二楼,也可以试着办一下这种聚会,容城应该也有不少啡友?”
“太麻烦了。”祝余摇摇头,“要是有朋友去容城玩,招待一下聚聚还不错,招募啡友来参加就算了吧。”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就让关夏禾和其他人也跟着忙碌。
这说着话,咖啡馆的负责人老魏上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员工,有的人手里提着带龙头的饮品桶,有人手里端着大大的托盘。
“来来来,大家来试试我做的新品。”他笑呵呵地招呼道。
大家立刻停下说笑声朝他看过去。
“我最近有个新想法,我们喝手冲、浓缩都可以用拼配豆,冷萃可不可以也用拼配?不同的豆子拼配到一起,做出来的冷萃会是什么味道?为了解开这个疑惑,我准备六组拼配豆,昨天就把豆子磨粉泡上了,今天就邀请大家一起来品鉴品鉴。”
老魏笑吟吟地说完开场白,指着一旁的大长桌上摆好的六个饮品桶,“就在那儿,待会儿就要麻烦各位同仁,喝完了给点真实反馈啊。”
有人应和道:“那肯定的,老魏你放心,我们不白嫖你。”
明明很正常一句话,大家听了却都哄堂大笑,嘘声一片。
池鹤很好奇,看向祝余,祝余意会,凑过来用手挡住嘴,大声说:“鲁老师是魏老师的好基友,白嫖不白嫖的,他心里有数啦。”
池鹤:“???”你怎么这么大声,很怕人家听不到是吧:)
果然话音刚落,对方就说:“小鱼你这就说错了,我跟老魏谁跟谁啊……”
“知道知道,你们穿过同一条裤子,睡过同一张床嘛。”祝余嘴快地接话,然后和大家一起哈哈笑出声。
笑得厉害了,就连靠在池鹤肩膀上都没发现。
于是池鹤就知道了对方和老魏年轻时都爱徒步,有一次去到很远的山区,发生了一点意外,导致他的行李全都没了,只能靠穿老魏的衣服睡老魏的帐篷,一路折腾着回到申城。
池鹤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大家显然很了解这段历史,纷纷打断他,叫他待会儿再吹牛。
老魏翻了个白眼,让人给大家送他的另一个新品,将话题拉回来。
“这是桂花米酒咖啡,大家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池鹤拿到一杯桂花米酒咖啡,端在手里端详片刻,应该是在杯壁上抹了一点糖浆,然后粘上干桂花,再加入冰块,倒入桂花米酒,最后倒入浓缩咖啡。
咖啡和桂花米酒出现了分层,上褐下白,褐色正在慢慢向白色过渡,像是被侵蚀了一样。
最后会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侧头低声问祝余,“为什么我在家做的咖啡,比如咖啡倒进冰牛奶里,会很快就和牛奶混在一起,而不是像在店里喝到的那样,出现这种分层?”
“应该是因为温差不够大吧。”祝余回答道。
坐在祝余另一边的朋友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凑过来说:“咖啡店里的冰奶咖,里面都是加有冰块的,牛奶是从冰箱拿出来的,冰块让它温度更低,但是萃取出来的咖啡液是热的,倒上去就不会立刻融合到一起,你下次可以试试在牛奶里放点冰块看看会不会好点。”
祝余点点头:“就是这样的,有时候我做dirty,客人有说不要放太多冰块的话,我就会提前冰杯。”
池鹤恍然大悟,连忙跟祝余的朋友道谢。
然后低头喝一口杯子里的桂花米酒咖啡,很明显的米酒味,桂花香和咖啡混杂在一起,池鹤喝不太习惯。
祝余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又喝一口,咂咂嘴,眉头一皱,头歪向一边,像是在组织措辞,半晌再喝一口,然后点点头。
池鹤以为她是觉得好喝,刚想问,她就说:“我觉得这杯的味道不太协调,用了桂花,但是没有桂花的味道,米酒的味道有点抢戏,减少一点用量会不会好点?嗯……萃取的时候加入一点桂花,桂花浓缩和米酒混合会不会更符合主题?”
她一张口就是直接提意见,池鹤微微一愣,有点担心,不知道主人家会不会介意。
谁知他念头刚起,祝余那位之前给他解释为什么他做的奶咖不分层的朋友,紧接着就说:“也有可能是米酒的问题,多试几个品牌的桂花米酒看看?我记得南香记的桂花米酒要更柔和一点,酒味不会那么冲。”
老魏听了直点头,从自己围裙兜里掏出卡片和笔递给她俩,让她们把反馈写下来。
池鹤这就看懂了,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有一说一,有问题直接指出问题,不搞那些先扬后抑的操作。
老魏几乎给每个人都发了写反馈意见的卡片纸,除了池鹤。
池鹤一开始还纳闷,以为对方是对他有意见,祝余解释了他才知道,老魏的意思是,他不是专业从业者,这个时候不用管这么多,享受就完事了,好喝多喝点,不好喝就少喝点。
“反正还不到看客人反馈的时候呢。”祝余笑道,拉他去喝用拼配豆做的冷萃。
这是池鹤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一天之内喝那么多的咖啡,整整七种啊,祝余怕他喝出心动过速来,还特地每一种拼配冷萃只给他接了两口的量。
一轮喝下来,池鹤和祝余一致觉得,用60%蜜处理的望山庄园瑰夏和40%的日晒花魁拼配到一起后做出来的冷萃口感和风味是最好的,日晒花魁中和了望山瑰夏做冷萃时偏薄的口感,额外多出了一股绿茶般的回甘,整体风味转变成葡萄、莓果这类深色水果调性,还夹杂着轻微的发酵酒香,余韵相当悠长。
有好喝的就有难喝的,另一款深烘的豆子和一款中浅烘的豆子搭配到一起,不仅没能中和深烘豆冷萃时过重的苦调,还多出了一股直冲脑门的花生衣味,池鹤喝了一口就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自己误食到花生要过敏了。
而且不仅是他,包括祝余在内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痛苦面具,连老魏都说:“我靠!怎么这么难喝!待会儿吃饭,要是做游戏,惩罚道具不是它我都不同意!”
池鹤:“???”
这件事很难评,他只能保证自己到时候绝对不会参与到他们的游戏里去。
祝余端着杯子在跟朋友讨论,还能做什么样的搭配啊,如果比例不一样会不会好一点啊,诸如此类的问题,根本顾不上池鹤了。
池鹤就自己一个人,端了杯他觉得最好喝的,坐在沙发上,把胳膊架在沙发背上,回身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直到老魏过来跟他说话,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跟小鱼在一起多久了?”老魏打听道。
池鹤笑了一下:“还没有真的在一起。”
老魏微微一愣,恍然大悟:“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她看起来一点不排斥你,还把你带来见我们。”
池鹤失笑,点点头道了声谢。
老魏又问他:“你知不知道她家的事?”
“知道,其实我们小时候就是邻居,算是一起长大的。”池鹤点头解释道。
老魏恍然大悟:“难怪……原来是这样,也挺好的,知根知底。”
池鹤想说也不算知根知底吧,毕竟中间互相缺席了很多年,他都是这次申城之行,才对祝余过去的十年有了更多了解。
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
老魏道:“你要好好对她,她很不容易的,那个时候她在我这里做兼职,我就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那么拼。什么都抢着做,不懂就问,每天都写工作笔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是个有天赋的卷王。”
池鹤听到这个评价,忍不住笑了声:“她现在也差不多,会做实验,然后写实验笔记。”
“后来我才知道,她要是不拼,以后的人生……”老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摇摇头叹口气。
话不用说太透,池鹤也叹口气:“是啊,幸亏她挣脱出来了。”
“以后好好对她。”老魏又说了一句。
池鹤再一次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答应道:“我一定会。”
两个男人碰了碰手里的咖啡杯,相视一笑,竟有些惺惺相惜。
时间一点点往后移,马上就要到傍晚了,大家关于咖啡的讨论早就告一段落,话题变成了晚上吃什么。
老魏说:“一会儿打烊了在店里吃火锅呗,人多吃火锅最舒服。”
做准备的时候大家都不要祝余插手,让她带池鹤去江边看看风景,于是祝余就来找他:“池鹤哥,去不去看落日?特别浪漫。”
池鹤说好啊,去看看和容江边的落日夕阳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们等啊等,一直等到天色变暗,也没看到一丝夕阳的影子。
祝余很失落:“今天没有日落哎。”
“没有就没有,留点遗憾,给下次再来找个理由,你自己说的,忘了?”池鹤笑着安慰她。
又说:“换一个看嘛,比如……晚霞?”
祝余被他提醒,抬眼看向江面远处,看到从云层里偷跑出来的光,在水天之间变成粉色,柔软地铺陈在水平面上,周围小一些的粉色烟团,被风慢慢吹成灰蓝,渐渐的,粉色变深,面积缩小,天色变成暧昧不清的暮色,和水平面融合到一起。
这一刻好安静啊,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吹着江风,迎来夜晚。
祝余忽然觉得,她先前期待的落日,好像也不是唯一的浪漫了。
“天黑了,我们回去吃饭吧?”池鹤收起手机,笑着对她道。
祝余笑着应好,一点沮丧之情也没有。
她走在前面,走到咖啡店门外的路灯下时,忽然听到池鹤在背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小鱼。”
“啊?”她下意识地转身,看见他举起手机正对准她。
她刚反应过来,他就笑着说:“拍好了。”
“让我看看。”她去拉他的手,想看他手机,“让我看看,看看丑不丑。”
“漂亮得很,怎么可能丑。”池鹤哭笑不得,把手机给他看。
祝余看了觉得还算满意,就说:“我帮你把照片发给我啊?”
池鹤眉头一挑,点点头嗯了声。
祝余打开他的微信,点开她的聊天框,发现他的聊天背景图竟然是她的照片,而且还是刚才她趴在栏杆上看晚霞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神色专注地看着天边,发丝被风吹落在脸侧,妥妥的……男友视角。
她倏地抬眼看向池鹤:“你……”
她想问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照片做聊天背景,可是看到他一脸淡定了然的表情,登时脸孔一热,问不出来了。
啊啊啊!问什么问!他是故意让她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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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申城的第四天,池鹤和祝余的主要任务就只有一个,去购买特产。
出门前池鹤打量着她的装束,特别是脚上的运动鞋,笑道:“看来今天是一场恶战啊?”
“会不会说话?”祝余嗔他,“什么叫恶战,出来旅游,给朋友同事带手信不是应该的吗?”
池鹤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其实要买的东西并不多,毕竟如今网络时代,什么东西不能网购到呢?申城特产对外地的人来说并不算稀罕。
但祝余还是挑着觉得好吃的蝴蝶酥之类买了不少,“多少算是我们的心意。”
池鹤应着好,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挂在胳膊上,护着她走出拥挤的人群,问她:“累不累,找个地方坐坐?”
暑期的申城本就游客众多,更何况还有两场大型漫展嘉年华,更是到处都人挤人,买东西也好,吃饭也好,是个店都在排队。
不过天气不算好,阴阴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下雨。
祝余看看时间,觉得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就说:“去吃午饭吧,吃完饭也差不多该出发去机场了。”
他们是傍晚的飞机回容城。
在容城落地,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半,等行李,去取车,回到市区已经是深夜。
池鹤原本想提议去吃宵夜,可转头一看,祝余已经靠着车窗边睡着了,只好作罢。
路过一家粥店,他下车去打包了两份粥,拿到粥之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回到祝余居住的小区门口,已经是真正的午夜。
他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本来是想要等祝余自己醒的,结果她没醒,倒是把小区门口的保安吸引了过来。
别看小区破旧,物业倒还很尽职尽责。
保安来敲车窗,问他:“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池鹤忙压着声音解释道:“我朋友睡着了,我想等等……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叫醒她。”
确认不是遇到麻烦,保安就走了。
池鹤转身轻轻晃了晃祝余的胳膊,叫她:“小鱼?小鱼起来了,回去再睡。”
祝余睡得糊里糊涂的,被他叫醒后眯着眼睛左右看看:“……嗯、到了?”
“早就到了,下车吧,回去再睡,小心着凉。”池鹤温声说着,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
祝余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那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池鹤将她耳边的头发捋了捋,继续道,“下车吧,我送你进去。”
祝余刚开始说不用,可池鹤一看小区里好像也没什么路灯的样子,摇头道:“我还是送进去放心点。”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立刻道:“不准拒绝,你就当我有强迫症,不看着你平安到家我睡不着。”
祝余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嗯了声。
池鹤下车取她的行李,原来是一个行李箱去,现在两个行李箱回,可想而知买了多少手信。
进小区的路上,池鹤跟祝余说:“我明天有点工作要处理,就不过去店里了,再让公主在那边待一天,我后天去接它。”
去申城这几天,每天袁圆都会在朋友圈发公主和发财的视频,他看视频里的公主闹腾得很,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样子,想来是不介意再住一两天的。
祝余应好,领着他进了自己住的单元楼楼道。
她跺了跺脚,声控灯应声亮起。
“没电梯啊?”池鹤扶着行李箱拉杆,说,“要不你在楼下等等,我先拿上去再下来接你?”
说完自己也摇摇头:“不行,也不安全。”
祝余失笑:“我能提下来,就能提上去,这才多少东西啊。”
说完弯腰一提,就将行李箱提了起来。
池鹤顿时也失笑:“是是是,我小看你了,真对不起。”
七层的建筑,祝余住在六楼,已经妥妥的高层,池鹤问道:“这边住的是老人多,还是年轻人多?”
“都有吧,老人有,中年人也有,跟父母住的,或者是买的老破小,还有就是租户,就像我这种的,这边房租不算贵。”祝余回答道。
池鹤嗯了声,又问:“你跟邻居们都熟么?”
“还行吧,出来进去见到面也会聊几句。”祝余应着,抬眼见已经到了六楼,就忙说,“池鹤哥,到了。”
池鹤往旁边一站,示意她上前,“你开门。”
祝余开门摁亮灯,池鹤将行李箱送进去,人站在门口没进去,只用视线在屋里仓促一扫。
很简单的客厅,面积也小,但整理得整齐干净,双人沙发上的抱枕印着Q版的动漫人物,多了几分跳跃的活泼。
“池鹤哥你不进来吗?”祝余见他站在门口,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深更半夜的我进去,你是真不怕啊?”池鹤调侃了她一句,然后摇摇头,“下次吧,今天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
说完就要走,刚转身又想起来:“粥别忘了吃,别饿着肚子睡觉。”
祝余忙点头应好,神色看上去乖巧极了。
原以为半夜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结果第二天祝余刚出门,就碰到对门的阿姨。
她习惯性地同对方打招呼:“刘阿姨上午好,这么早出去买菜呀?”
“年纪大了睡眠浅,早就醒啦,这个时候去菜市场,菜最新鲜。”刘阿姨笑眯眯地答应着,和她一起下楼。
祝余当然是说您年轻着呢哪里老了,聊天嘛,捧捧对方又不会少二两肉,说点好听彼此心里都舒坦。
刘阿姨笑呵呵地接着问:“好几天不见你,出去玩啦?”
“去了趟申城,见见朋友。”祝余随意地应道。
刘阿姨哦了声,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昨晚很晚才回来的吧?我刚好起夜,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还吓一跳,靠门边仔细一听,哦,是你在跟人说话,这我就放心了。”
祝余嘴角一抽,心说这隔音条件可真够差的,嘴上连忙道歉:“吵着你了吧?实在对不住,我们是晚上的飞机,到容城都半夜了。”
“没有啦,我要不是恰好起夜,在客厅喝水,也听不到动静。”刘阿姨好奇地打听,“我听跟你说话的好像是个小伙子,你男朋友哇?”
祝余笑笑:“朋友而已。”
刘阿姨哪里肯信,普通朋友这么晚还去接你,把你送到家门口?也就是男朋友,或者对你有意思,才会这么殷勤。
她拐着弯儿地跟祝余打听对方的信息,还劝她:“要是长得好看,人品不错,其他条件也还可以,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以后不喜欢分了就是,这年头,男同志不一定能欺负女同志啦,吃亏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年纪轻轻就是要谈恋爱才好。”
祝余哭笑不得:“……阿姨你这么潮啊?”
“那是咯,要跟得上时代才行啊。”刘阿姨有点得意地嘿嘿一笑,又说,“我小女儿就是这样,她说不想结婚,我说不结就不结嘛,一辈子谈恋爱也没有什么。”
祝余好奇地问她:“你不着急抱孙子吗?”
“急有什么用。”刘阿姨叹口气,啧了声,“你说多了她也要烦,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想的跟我们以前不一样,肯结婚就很好了,至于孩子,哎呀,我也看开了,反正不关我事,爱生不生吧。”
祝余推着行李箱,同刘阿姨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她还不忘掏了一包蝴蝶酥塞过去,刘阿姨推辞不掉,才道谢收下了。
然后跟她说:“记得啊,要多多谈恋爱,你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就跟阿姨讲,我给你介绍啊,保准个个都高高的,长得白白净净,身体健康,有稳定工作那种。”
祝余一边头皮发麻,一边哭笑不得,连连推辞:“谢谢,谢谢阿姨,不过不用,我、我有……我有人选的,不麻烦你了,那个……我还得去开店,先走了啊。”
说完挥挥手,赶紧往另一边走。
开玩笑呢,真让刘阿姨给她介绍一个,刚见上一面,池鹤就得给她脸色看。
今天店里不开门,祝余从巷子里的侧门进了关夏禾家,进门就见院子里发财和公主正扭打在一起。
她咄了声,两小只听到声音,停下来往她这边看。
“你们俩在干嘛呀?”祝余一边跟它们说话,一边回身关门,“大清早就打架,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幽怨的:“哟,某人终于舍得回来啦?我还以为您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呢~”
祝余眼睛一眨,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你想要的周边还在我这里,真的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关夏禾神情一顿,声音立刻变了:“哎呀,祝小鱼你怎么这样,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哎呀,我真是想死你了嘞!”
说完她匆匆从楼上往下跑,一阵噼噼啪啪的拖鞋声响过,祝余被她熊抱入怀。
关夏禾搓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充满了虚情假意:“哎呀,快让我看看,你怎么瘦了哇!真是要命,池鹤哥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还照顾瘦了,哎哟,心痛死我了!”
祝余:“……”你敢不敢再假一点:)
这一会儿功夫,宋致和宋云今也下楼来了,先是同祝余打招呼,问她吃早餐没有,接着问她在申城玩得开不开心。
祝余笑着说:“当然开心了,哪有去玩不开心的。”
她把箱子递给关夏禾:“喏,你要的一部分周边,还有给大家带的手信,另一部分周边你等池鹤哥从公司给你买过来吧。”
“池鹤哥回归对于我来说,唯一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买到想要的,但可能买不到的某些周边。”关夏禾调侃道。
祝余反驳道:“是我帮你扛回来的,你都不谢我吗?”
“谢谢,谢谢我最最最亲爱的小鱼同学,可以了吧?”关夏禾胡乱敷衍了一句,蹲在地上打开箱子。
祝余哼了声,转头跟宋云今他们说话,问起房子的翻修进度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这两天莫设计师就会给我们出新一版的方案图了。”宋云今应道,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祝余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直接问宋云今:“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宋致看了妻子一眼,说:“我去做早饭。”
说完就起身去了厨房,一时桌边只剩祝余和宋云今坐着。
宋云今犹豫了一下,问道:“小鱼,你和你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啊……就是,你妈妈能管你的事吗?”
祝余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关夏禾就跳了过来,问道:“什么什么,小鱼她妈?怎么回事啊嫂子,你见到小鱼她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小鱼的坏话?”
她说着说着就着急起来,叉着腰骂人:“她又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一天没去,她就盯上你们了?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言语间充满了厌烦和嫌弃,而且非常愤怒。
宋云今闻言,不由得一脸讶异地看着她们俩。
那是小鱼的母亲,小禾是小鱼的好朋友,按理来说,对好朋友的母亲,怎么都不应该是这种如此负面的态度。
除非……
宋云今看向祝余,发现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变淡不少,眉眼间同样蕴藏不耐,而这种不耐烦明显不是冲着关夏禾的。
她小心地问道:“小鱼……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简直糟透了!”关夏禾气呼呼地应道,“你都不知道,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能有家长这么重男轻女,脑子就跟被大清的裹脚布裹了几十年一样,不,简直就是裹脚布投胎!”
“坐下再说啦。”祝余拉了她一下。
关夏禾坐下之后,对着宋云今历数祝母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对祝余的亏待,什么非打即骂、让她五六岁就开始做家务之类都算小事,因为那个时候她奶奶能护着她,除开听了不少污言秽语和贬低她的话,□□上的伤害其实不算多。
“天天给她洗脑以后要照顾弟弟就算了,她还不想让小鱼去读大学!”关夏禾说得眼里能冒火,“要不是祝奶奶还在,要不是冯老师他们这些街坊相帮,小鱼的录取通知书都可能被她烧了!”
听到她说祝余整个大学期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几乎全是靠自己做兼职挣的,宋云今不禁错愕地问:“为什么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祝余笑笑,淡淡地应道:“当然是因为怕我出去读书以后就飞走了,她不能再掌控我了呀,她觉得最好的就是,我能高中毕业就嫁给一个有钱的土大款,人好不好不重要,年纪多大也不要紧,只要有钱,我嫁过去之后,能够经常往家里拿钱送东西,至于我在婆家能不能做人,是死是活,她也觉得不重要。”
宋云今听到这里,心头一颤,眼睛倏地睁大,突然啊地惊呼一声。
第44章 (二合一)
宋云今的反应相当奇怪, 祝余和关夏禾都忍不住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吗?”
宋云今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既有不好意思, 又有纠结和犹豫,看向她们的目光闪烁,似乎有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祝余笑道:“是不是跟我家里有关的事?嫂子直说吧,没什么值得顾忌的。”
关夏禾也附和:“对啊,嫂子你还是赶紧说吧, 好的坏的, 至少让小鱼能心里有数,万一她妈背后算计她呢?”
她真的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祝母的一切言行举止。
祝余笑了一下, 显然很赞同她的说法。
宋云今见状,就说:“是这样的,前天不是终于把老房子搬空了么, 昨天我和哥就带莫设计师再去看看房子, 聊一下改造方案。”
她跟祝余和关夏禾说, 一切商量好, 三人从老房子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一个女人,对方先是好奇,来问是不是关家的大儿子回来了, 宋致和宋云今不认得她, 但看样子应该是巷子里的街坊,抱着交好邻居的想法,就和对方聊了起来。
女人自称住他们斜对门, 家里姓祝,“哎呀, 我家女儿跟你们家小禾,那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天天都黏在一起,大家都说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
又说:“我也是看着小禾长大的,她不容易哟,小小年纪就只剩一个人了,哎呀,幸好你们回来了,我也替她高兴。”
因为宋致和宋云今跟祝余打过交道,彼此之间还挺熟,他们也觉得妹妹这个好朋友是靠谱的好女孩,于是在确认过对方的身份后,态度热情了不止一点点。
“我们当时是想着,小鱼的妈妈,那就是自己人了啊,对吧?”
宋云今说完,一摊手,满脸无辜地笑了笑。
祝余和关夏禾看了她的表现,都觉得很无语。
这事咋说呢,关夏禾得承认:“是我的锅,我只想着这是小鱼的私事,你们也不在状元巷长住,应该不会跟祝家打交道的,没想到……哎呀,毕竟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应该提醒你们才对的。”
祝余也很无语:“……我以为小禾会跟你们介绍状元巷的每户人家,谁家能来往,谁家不咋地,以为她会跟你们说别搭理我爸妈呢,原来没有讲啊?”
宋云今连连点头:“就是没有讲啊,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忌讳啊,反正就是……我们的沟通很不畅啊,两位妹妹!”
两位妹妹看着她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呃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关夏禾催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祝余则是问:“我妈跟你们提什么要求了?”
“你怎么知道?”宋云今惊讶地看向祝余。
她扯了一下嘴角,嗤笑道:“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你和宋致哥回来的消息,肯定早在你们来认亲那一天,就传遍状元巷了,街坊们都知道的事,以我和小鱼的关系,我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既然知道,为什么直到昨天才跟你们搭上话?”祝余脸上露出嘲讽,“那是因为前几天小禾都陪着你们,她知道小禾了解我们家的所有事,她要是敢跟你们搭讪,小禾能当场扒了她的脸皮。”
“但是呢,她这个人好打听,爱八卦,肯定已经从各个消息渠道打听过你和宋致哥的来历,知道你们有钱,又觉得以我和小禾的关系,你们肯定会给我好处。”
她说到这里,看向宋云今,歪了歪头:“然后呢,她一直都觉得,她给了我一口饭吃,没让我饿死,没一出生就把我淹尿桶里溺死,就是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了,所以我理应回报她,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关夏禾听到这里,不想再让祝余说下去了。
于是她抢着道:“既然你们要给小鱼好处,那也就是要给她或者给祝家好处,所以她就找了个我没跟着的日子,跑到你们面前,先跟你们套近乎,说好话,让你们知道她是小鱼的亲妈,再顺理成章地跟你们提要求。”
祝余点点头,对关夏禾的话十分赞同。
宋云今听完她俩有理有据的推论,忍不住嘀咕:“要不怎么说知女莫若母呢,反过来也一样……”
祝余嘴角一抽,苦笑道:“她问你们要什么了?贵不贵啊,对不起啊嫂子,我没想到她会这么……”
不要脸三个字她忍了忍,到底没说出口。
也不是想给她妈留面子,而是觉得作为女儿,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对她的个人形象不太好。
宋云今摇摇头:“放心吧,没给东西。”
居然没要东西?祝余和关夏禾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
关夏禾脱口而出:“妈耶,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所图甚大!”
宋云今一噎,视线微微往旁边一挪,发现祝余竟然一脸赞同。
好家伙,当妈当到这种份上,她也是第一次见,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解释道:“小鱼的妈妈跟我们套了会儿近乎,就开始感慨说时间都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小鱼不肯结婚,问我们认不认识什么合适的人,给小鱼介绍一个。”
祝余:“……”
关夏禾则是冷哼一声。
宋云今的脸上再次露出先前那种复杂的神色,看了眼祝余才继续道:“她说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经济条件好的,要家境殷实点,彩礼必须给到八十八万,最低也要六十六万,说这样才能表示男方对小鱼的尊重。”
祝母的原话是:“她长得漂亮,又读到了重点大学,可以说基因是十分优秀的,都说母亲的基因会遗传给儿子,以后我外孙肯定长得好看,还聪明,嫁给谁都是下嫁,所以我一定要找个好的,不能让她吃苦,你们年轻人不都说么,钱在哪儿,爱在哪儿。”
至于年纪比祝余大,她表示不介意,说男人大点会疼老婆。
宋云今说他们在容城不认识什么人,她就说嫁得远点没关系,她家祖上也不是容城的,人口流动是常态。
祝余:“……”
关夏禾破口大骂:“她脑子有包吧,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就是想卖女儿!”
宋云今点点头,说:“我和你哥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她自己讲得冠冕堂皇,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是为小鱼好。”
于是他们赶紧借口说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有就跟小鱼提,没有就算了,说完赶紧走人。
“后来跟我们一起的设计师接了个电话,跟我们说,在我们对门那家施工的工长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的业主交代,让我们不要搭理他隔壁家的人……呃、就是说,池先生交代,让我们别搭理小鱼你家。”
是的,宋致和宋云今最后还是听了池鹤推荐,选择了他同一家设计公司,不过是不同的设计师负责他们的项目。
祝余听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点点头,对宋云今道:“嫂子,你听池鹤哥的吧,他这是过来人的建议。”
“我那个妈啊……”祝余笑笑,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她能再从我这里占到便宜,算我输。”
宋云今看着她这模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呢,这么漂亮聪明又善良的一个孩子,就因为她是女孩,就不爱她了吗?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重男轻女?你妈妈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祝余耸耸肩:“不知道啊,从我记事开始,她就是这样的了,没我弟的时候折腾着在计划生育政策下暗度陈仓生二胎,有我弟了就全身心扑到我弟身上,在我们家,她第一在意我弟,第二在意我爸,比我奶奶还封建。”
搞不懂,很难评,祝余选择放弃。
“说完没有,该吃早餐了。”宋致站在厨房门口,适时问了一句。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搁置,不再继续。
袁圆凑过来飞快地抱了一下祝余,她没有想到,小鱼姐竟然是在这样一个窒息的家庭里长大的,好像比她还要困难。
至少她的父母,都是真心爱她的。
祝余哭笑不得地拍拍她肩膀,让她赶紧坐下吃早餐。
他们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包括一大早被工长召唤过去商量房子某处装修问题的池鹤,在听说这件事后,也说:“甭搭理她,疯了。”
工长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隔壁这家的女主人到底有啥问题,能让业主这个态度。
但他看看两家之间在开工第一天就加高的围墙,没好意思问太多。
池鹤从状元巷回到家,先是处理了一些蒋俊岩发过来的工作,然后打开文档写存稿,下午的时候,收到网站版权编辑沐桉发过来的消息。
大意是说出版社想签下他现在正在连载的这本《蓬莱巷3号》的实体版权,另外,怀声影视有意购入这本书的影视版权,开了个七位数的价格,问池鹤卖不卖。
池鹤虽然不缺钱,但也不可能嫌自己钱多,立刻就表示:【很高兴这部作品能得到出版方和制片方喜欢,辛苦各位编辑和法务人员了,希望我们能达成这次合作[玫瑰]】
卖呗!赶紧卖!老板看了觉得好,欢迎下次再来!!!
沐桉回了个“OK”的表情包给他,说去帮他谈合同了。
池鹤接着写稿子,写到半路忽然想起答应帮关夏禾买周边,赶紧发信息问祝余要照片,再转发给蒋俊岩,让他帮忙采购打包。
一直折腾到天黑,才把要做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上网一看,收到了来自祝余的微博大号的@。
点过去一看,好家伙,祝小鱼一个下午连发五条微博!
【Yirga:一场说走就走,临时决定的旅行,目的地是申城。第一天,参加线下动漫嘉年华,说来惭愧,虽然我的整个大学时期都是在申城度过的,甚至毕业后还在这里工作了几年,但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事,一群有着共同爱好的人聚集在一起,这是一场盛大的party,感谢我的好朋友@池鹤带我来玩,还送了我超级可爱的手办~[图片]×12】
【Yirga:申城之行第二天,带我哥@池鹤回学校参观啦,人生新阶段是在这里正式开始的,一间咖啡店,梦开始的地方[图片]×9】
【Yirga:第三天,超级开心的朋友聚会,这里有阔别许久的朋友,也有我职业道路上的老师,魏老师的拼配冷萃实验有成功有失败,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待我复刻过后再发个详细的教程),没有看到江边的落日,天地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我是千里归来,就给我想要的风景,不过天地也很仁慈,让我看到了绝美的晚霞~感谢@池鹤这位朋友给我拍了特别好看的照片[大笑]左手右手都是好朋友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图片]×18】
【Yirga:回家倒计时!今天的任务是买买买,要给亲朋好友带特产!谢谢我哥@池鹤帮忙拎包,让我可以一个行李箱来,两个行李箱回~[图片]×9】
【Yirga:一段圆满的旅程,参与了从未尝试过的活动,见到了想念的朋友,回忆了曾经的青春,带一个人去见了一群人,虽然有一点点小遗憾,比如没有看到江边落日,比如没有提前两天预约所以无法参观校史馆和博物馆,但没关系,遗憾是下一次再来的理由[爱心]】
最后一条倒是没有@自己了,池鹤眉头一挑,视线落在那句“带一个人去见了一群人”上,默默地翘起嘴角。
原来那天的啡友聚会,在祝小鱼的心里,是这样定义的吗?
只要再多想想这句话背后可能的含义,他就忍不住想笑,快乐的情绪在心里一点一点叠加,累积成沉甸甸的安全感。
对的,就是安全感。
他想起她当时说过的那句话,“在感情里,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安全感的诱惑”,她不能,他也不能。
所幸的是,在他们还没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是那层窗户纸还没变得这么薄之前,他们就已经有意无意地向对方坦诚,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生活圈子。
池鹤起身,去厨房找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然后站在露台门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举了举酒杯。
为他们的这份默契,当浮一大白。
温润香醇的酒液滑落喉咙,他心有所动,转身回到书桌后,将这关于安全感的感触稍作修饰,就写进了存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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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祝余和关夏禾的准话,宋致和宋云今几天后再去状元巷又遇到祝母时,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祝母果然问起之前的事,宋致就说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觉得能想到的都不够好,随便劝了句这种事还是让孩子自由发展比较好的话,就领着宋云今赶紧撤了。
回到咖啡店,私下跟祝余说了这件事,祝余说知道了,这事儿就算完全翻篇了。
还笑着问他们要不要试试刚出炉的巧克力曲奇饼干,曲奇饼在做的时候混了巧克力块和巴旦木碎进去,经过烘烤,巧克力碎已经融化,变成巧克力融浆,吃起来热量爆表的同时,口感和香味也直达顶峰。
“我们刚试过了,配咖啡是一绝,最好要是手冲或者冰美式这种,有点苦,有点酸,刚好中和掉曲奇饼过多的甜腻。”祝余眉飞色舞地安利道。
他们在欢快地喝咖啡吃点心,被拒绝后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的祝母可没觉得这事过去了。
她觉得都是祝余的错,肯定还有关夏禾那个死丫头的份,于是又埋怨关夏禾把祝余带坏了。
越想越不甘心,干脆打电话给祝余,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现在翅膀是硬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
祝余把手机放到吧台一边,让她的声音穿过听筒,都用不着开免提,就能让周围几个人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边喝了口自己做的拼配冷萃,一边在实验本上记录风味变化,全当她骂人的话是耳旁风。
倒是罗瀚他们听得生气极了,眼睛都快气红了,张嘴就想骂回去,要不是陈小乐死死拽住他不让他出声,他就破口大骂了。
祝余递给他一杯咖啡,再把实验本和笔递给他,挥挥手,意思是该你干活了。
转头接着称豆磨粉,要做一杯手冲。
罗瀚两手拿着东西,憋屈得直喘粗气。
“祝余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亲人,没有我和你爸能有你今天?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怎么那么贱……”
“你现在嘴硬,以后有你罪受的,你这样的媳妇,去到哪家都不会招人喜欢,会被人骂死……”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吧,哼,我就知道,你就是让那几个猪朋狗友带坏了,早就跟你说别跟他们玩,关家那个丫头,从小就是个疯婆子,还是池家那个小白眼狼……”
池鹤从公司早退跑出来喝咖啡,一来就听到祝母这句“小白眼狼”,关夏禾还在旁边使劲翻白眼,宋致两口子则一脸尴尬,肉眼可见的神色僵硬,另外几个人努嘴的努嘴,咬牙切齿的咬牙切齿。
他顿时一愣,什么叫“池家那个小白眼狼”?难道说的是他?
池鹤眉头一挑,探头寻找声音来源,一看,好家伙,祝余的手机就放在吧台上,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家里”。
懂了,她妈的电话。
确认了,他听到的“池家那个小白眼狼”就是他。
他很震惊,怎么这几个人都不吭声,就这么听着她骂街?
“你们都没听见?”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罗瀚一听有人先说话了,立刻就附和:“他们不让我骂……说话!”
关夏禾又翻了个白眼,看了眼祝余,嘴唇动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祝母尖叫起来:“祝余,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跟野男人鬼混!你这个贱……”
“阿姨,什么野男人,我是池家那个小白眼狼池鹤啊,您不记得我了?”池鹤这时开口,恰好打断了祝母的话。
祝母一噎,没说完的话卡了回去,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祝余努努嘴,眉头一皱,啧了声,加快了冲泡咖啡的速度。
“池鹤哥,你当然不是野男人了,你是家养的小白眼狼,我是家养的疯婆子,哎哟,我们果然是一家人呢。”关夏禾这时阴阳怪气地接了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更加沉默了。
过了大概十来秒,池鹤刚想说什么,祝母却忽然又说话了,仍然是冲着祝余去的。
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祝余,你老师教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对吧?你听听你交的什么朋友!你就让他们这么骂你妈?我可是辛辛苦苦生了你,要不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你生了我,你才有现在这种好日子过。”祝余看着手冲做好了,啪地将水壶放下,慢悠悠地开口,“要不是有我,你的气就只能憋在心里,憋到得乳腺癌,然后你就要自己去医院住院手术,你老公是不会管你的,你儿子你又舍不得,怎么办呢?你得亏有我,否则得短命折寿。”
祝母先是噎了一下,随即大怒,立刻就要再次大骂,可还没开口,祝余就接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每个月两千块的赡养费太多了?要不要从这个月开始我减半?你要是还觉得多,一分不给我也可以的,我不勉强。”
祝余的清净全是用钱买来的,买她不用回去面对那对夫妻,买他们不会来店里找她的不自在。
虽然偶尔她也会觉得,两千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但这对于祝母这种目光短浅,只看得见眼前一亩三分地的人来说,足够让她满意,并且能让祝余有效拿捏住她的命门,屡试不爽。
果然下一秒,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很快就回到桌面。
祝余耸了耸肩。
“池鹤哥,要不要尝尝这杯咖啡?”她眨眨眼,冲池鹤笑得一脸轻松。
眉眼舒展,语气轻快,丝毫没有被母亲的斥骂侮辱挑动怒气,池鹤认真看了她半晌,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不由得一哂。
她这情绪稳定得让他惊讶,没看周围其他人都脸色这么不好看么,就连在商场摸爬滚打理应情绪内敛十分的宋致,脸色都流露出淡淡的不满。
“这杯咖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他垂下眼,看着面前这杯咖啡。
祝余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当然有了,这是听了很多骂声冲出来的。据说如果经常跟花说话,经常夸它,它会来得更漂亮,所以我很好奇,听了很多骂声的咖啡,会不会特别难喝?”
所有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说了什么:)
池鹤嘴角抽了两下,憋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做实验……是不是有什么kpi,做不完得罚款?”
“当然没有,这纯粹只是受我的求知欲望驱使。”祝余煞有介事地反驳道。
池鹤眉头一挑,正想着怎么把这个冷笑话圆过去,祝余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你们不要这个样子嘛,被骂几句又不会怎么样,习惯就好了。”祝余笑眯眯地安慰大家道,“没听到她说吗,我翅膀硬了的。”
她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没错,我就是翅膀硬了,飞走啦!她已经控制不了我,影响不了我了,所以她只能用言语来攻击我咯。”
“不过……”她很抱歉地看向池鹤,又看看关夏禾,“连累小禾和池鹤哥也挨骂了,对不起啊,你们才不是什么疯婆子和白眼狼呢,她瞎说的。”
关夏禾翻了个白眼,恨恨说了句:“太过分了,凭什么闻度没挨骂?!”
大家再次:“……”
你要不要也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祝余失笑,拍拍手:“好啦好啦,没事了,都过去了。”
说完两条胳膊像小学生那样规矩地叠放,撑在吧台上,问池鹤:“你不喝咖啡吗?”
池鹤看她一眼,举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无语地道:“根本没有区别。”
祝余震惊:“……怎么会?!”
“咖啡豆磨成粉了,你还指望它跟花一样是生物吗?”池鹤觉得非常无语,“你要是想做这个实验,要么让你妈去对着咖啡树骂,看看一直挨骂的咖啡树结出的咖啡豆晒干之后磨成粉,冲出来的咖啡有没有什么不同。”
顿了顿,继续说:“要不你就换人,换一个听了骂街之后情绪起伏大的来,看看会不会气得手抖,导致注水注多或者注少了,会不会导致过萃……这还可能会有点不同,你赶紧算了吧。”
一言蔽之,你这实验从一开始方法就是错的!!!
祝余震惊得眼睛都变大了,关夏禾在一旁幸灾乐祸:“哦豁,白听那么久骂街了咯,这个倒霉蛋是谁啊,我不说~”
无辜路人们:“???”
要不说有些人注定会是当一辈子朋友的呢:)
祝余实验失败,大家先是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笑过一通也就抛到脑后了。
店里这两天的咖啡豆订单比较多,祝余要去帮忙打包快递,做饭的事只能交给池鹤。
刚把米淘好,关夏禾就被差遣来告诉他:“小鱼说,冰箱里有早上做的熟醉虾,让你拿出来,再泡下去虾就太咸了。对了,记得把卤汁煮开,小鱼明天还要接着做醉虾的。”
池鹤手顿了顿,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海带排骨汤的味道开始从厨房飘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憋闷炎热的天气让人心浮气躁。
祝余看看店里没客人了,就让大家提前打烊,关了门回到后院,又跟关夏禾商量:“是不是要给大家发高温补贴啊?”
头一回当老板,店也才开了一年,俩人其实都没太多经验。
关夏禾去请教宋致,宋致说:“我们公司夏天最热那俩月是有的,一个月两三百,你们小本生意,又不是室外高温作业,一个给一百就差不多了,员工福利就这样。”
他还觉得容城真的太热了,“我在榆城没觉得这么热过,黏乎乎的,要不然你们去榆城避暑算了。”
关夏禾啧了声:“……我们可没有一个能干的秘书和副总在任劳任怨,呕心沥血。”
宋致的秘书早就回了榆城,现在他的公司就是,小事和半大不小的事都由副总和秘书做主,大事就开视频会议让他决断,短期内他都可以不回去。
这让祝余和关夏禾感慨,虽然都是老板,但老板和老板之间,区别可太大了。
池鹤这时从厨房拎着壶东西出来,身上穿的围裙是祝余平时穿的,蓝色的,还有小花边,看上去真的……
“池鹤哥真是越看越宜室宜家。”关夏禾开玩笑道。
祝余一听就噗哈哈地笑起来,笑得池鹤一脸无语:“……去拿水杯和冰块出来,别坐在这儿光等着吃。”
关夏禾吐吐舌头,去厨房拿了六个杯子和一盆冰块过来,往每个杯子里装足足半杯冰块,祝余拿起水壶就要往里倒水。
被池鹤一把按住手,温声道:“我来,你坐着吧,用不着你忙。”
关夏禾闻言,立马啧了声:“咦惹,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我的命也是命,OK?”
祝余有点不好意思,哼了声,但却没反驳。
池鹤就更不会反驳了,笑吟吟地倒了六杯饮料:“茉莉冰豆浆,我看网上很火,今天第一次做,大家试试。”
“要是不好喝能不能倒了?”关夏禾故意找茬。
池鹤斜眼看她,皮笑肉不笑:“今晚黄豆精会去你梦里问你为什么要浪费粮食,然后把你变成黄豆,打成茉莉冰豆浆,再被别人倒掉。”
关夏禾:“……”
祝余喝了口冰豆浆,觉得味道很不错,在豆香浓郁的豆浆里喝到茉莉蜜茶的花香,加了冰块后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于是就跟宋致他们说:“要不明天早上也喝这个吧?待会儿提前把黄豆和小米糯米都泡上,口感会不会更加顺滑?”
宋云今哈哈大笑,说她这样的,不该开什么咖啡店,应该去实验室做研究。
只有袁圆在吐槽,说关夏禾很像被父母忽略了的小朋友,找茬都是在找存在感。
关夏禾再次:“……”
这日子看来是快过不下去了!
她骂骂咧咧,听见祝余问池鹤今晚都有什么菜,池鹤报菜名:“有你做的熟醉虾,还有薄荷炒牛肉,百香果焖排骨,蒜蓉肉沫金针菇,麻婆豆腐,汤是海带排骨汤。”
祝余说:“可以开饭了吧?我去帮你端菜,小鱼刚才打快递单那会儿就说肚子饿。”
关夏禾:我觉得日子还是勉强可以过下去滴!
此时此刻谁都觉得祝母已经被祝余吓退,就连关夏禾都这么认为,她这次和过去每次作妖没什么不同,经此一事,又能安分好一段时间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事在祝母那里可没过去。
过了几天,八月的第一个周六的下午,店里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说是祝余的母亲让他来的。
第45章 (二合一)
八月的容城天气更加炎热, 哪怕立秋近在眼前,气温也依旧高企。
关夏禾吐槽:“还立秋呢,容城配有秋天吗?”
这些天为了老房子改造的事, 关夏禾跟着宋致和宋云今时不时要往外跑,三十七八度的天,被出门就被暴晒,化好的妆很快脱妆,大汗淋漓, 全身黏腻, 异常狼狈。
每次回来都要吐槽,后悔, 非常后悔。
终于到了周末,改造方案已经确定下来,过两天工程队就会进场, 设计师那边包工包料, 关夏禾只要偶尔过去看一下现场, 和设计师还有工长保持沟通即可。
至于改造费用, 她土豪的亲大哥宋致先生大方表示,他全都包了。
“嫂子,我听小鱼说,你们这就要回去了?”祝余问宋云今。
宋云今蔫蔫地点头:“太热了, 主要是湿热, 你看我脸上,都长痘了,不行, 我得回去。”
吐槽完又说:“寒假我再来,容城还是很多好吃的, 我还没吃完呢。”
祝余憋笑:“冬天的容城经常下雨哦,也很冷。”
宋云今一懵:“啊这……”
不是,容城气候这么不宜居的吗?!!
关夏禾这时凑过来,清清嗓子:“为了庆祝时间进入八月份,也为了庆祝房子改造工程进入新阶段,更是为了给我哥和嫂子的容城之行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尾……”
“直接说,要干嘛?”祝余打断她的长篇大论,问道。
关夏禾一噎,啧了声,干脆道:“我想订个蛋糕和大家一起吃吃,可以吗~”
订蛋糕就订呗,祝余刚说完,她就蹭过来,给她看图片:“我想写我们是人间富贵花一家,可以吗~”
祝余:“……”你能听见我的沉默吗:)
那个蛋糕的造型,大红色的,表面还有粉白色的牡丹花,花朵下方一片陪衬的绿叶,就很像上个世纪极其流行的、每个人家都有的牡丹花床单。
宋云今震惊:“你哪来的这么……花枝招展的蛋糕图?”
“互联网亲戚啊。”关夏禾笑嘻嘻地应道。
话音刚落,店门被推开,池鹤新换的贴在玻璃门上的招财猫入门铃铛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响。
祝余下意识地开口:“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说完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姿态有点懒散的男青年走了进来,径直走近吧台,问道:“祝余是哪个?”
吧台里外几个人都愣了,面面相觑,觉得这人像是来者不善。
祝余稳了稳神,镇定地开口:“我就是祝余,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男人闻声看过来,坑坑洼洼都是痘坑的脸上一对小眼睛,在看清祝余的长相时眼前一亮。
他双眼放光,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祝余,“你就是祝余?看来许姨没说错,你果然是个大美女,不错不错。”
这种像评价货物一般的眼神和语气让祝余很不舒服,她眉头一皱,疑惑地问:“你说的许姨是谁?”
“你妈啊,怎么,你叫你妈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男人啧了声,满脸不赞同,“这可不行,难怪你妈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听话,这可不是好姑娘该有的,那是你亲妈,你得孝顺她,怎么能连你妈的名字都忘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祝母确实姓许,名字叫做许秀。
祝余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这里满嘴喷粪的?”
关夏禾忍不住,也呛了句:“就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是自己没有家吗,非要跑来别人家随地大小爹?”
男人瞬间脸色难看,瞪了一眼关夏禾,抬着下巴对祝余发号司令:“跟她绝交,以后不许跟这种人来往,听到没有!”
“你谁啊你,跑来这里莫名其妙吠什么吠。”罗瀚站到了祝余身边,一副警戒的模样。
关夏禾顺手就把陈小乐和袁圆捞过来,塞到她嫂子那边。
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感觉嘴都快要气歪了,冲祝余大声道:“我是谁?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这哪里来的穷鬼野男人,你平时就是跟这种人勾勾搭搭不守妇道的?”
“你闭嘴!”祝余回过神来,气得脸都红了,高声斥骂道,“谁是你老婆,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要找老婆上别的地方去!”
男人眼睛一瞪:“你妈已经把你嫁给我了,等给了八十八万的彩礼,你就是我家的了,提前几天叫老婆怎么了!”
祝余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恶心,心里的恨慢慢涌现出来,那些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都没有出现过的恨意,此时此刻撕破了所有伪装,露出了真实面目。
她原来以为自己是不恨父母的,可是这一刻,她必须承认,她是恨的。
恨他们生而不养,恨他们重男轻女,恨他们想着随时拿捏她吸她的血,甚至恨自己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周末,尤其是周末的下午,店里的客人很多,见到吧台这边有热闹,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闲聊或者正在做的事,向这边看过来。
祝余沉默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关夏禾就已经气炸了,突突地骂道:“哪里来的傻逼完蛋玩意儿,谁收的钱你找谁去啊,关我们什么事!真是笑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包办婚姻,你是没读过书,还是从坟墓里新鲜爬出来的啊?!”
“告诉你,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谁跟你说的,你去找谁,不行你娶她也行!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啊!”
男人恼怒起来,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打关夏禾,祝余反应过来,一把将关夏禾往回一扯,抄起一个玻璃杯,不管不顾地朝男人扔过去。
玻璃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男人身上,他下意识地往后仰头,瞬间啊了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腰。
“你……”
“滚!立刻从我的地盘滚出去!你去不去找许秀跟我没关系,但不要来找我,我不是她的女儿!”低吼从祝余的喉咙间挤出,她的目光森然,像是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撕碎。
男人被她扭曲的神色吓了一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妈已经收了定金……”
“那你就去找她!”祝余声音放大起来,几近嘶吼,“你娶她去啊!她怎么跟你说,说我会给你生儿子?哈哈,做梦去吧,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敢让你们全家灭门!”
她有什么可怕的,做亏心事不得好死的许秀都不怕,她为什么要怕?
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被全部激发出来,平时有多温柔,此刻就有多暴戾。
这种戾气突如其来,不仅吓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吓到了关夏禾他们,和一干看热闹的客人。
宋致在这时匆匆赶来,对关夏禾道:“扶小鱼回去休息。”
关夏禾连连点头,上前去拉祝余,却发现拉不动,仔细一看,才发现祝余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死死咬着牙关忍着,两颊边的咬肌紧绷到颤抖,就是不肯叫眼泪滴落下来。
“小鱼,你别吓我。”关夏禾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忙将祝余搂进怀里,不停地抚着她的脊背。
可是她的脊背也是紧绷的,就像一张随时蓄势待发的弓弦,无论关夏禾如何安抚,她都放松不下来。
宋云今和袁圆连忙帮着将她们俩带回后院。
站在厨房门口的李敬这时转身进了厨房,几秒钟后出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指向那个男人,粗声粗气:“听到没有,我老板让你滚,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光线在银白的刀身上反射出锃亮的寒光,男人脸色一变,有些慌张:“有话好好说……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她,要不然我也不会……八十八万……”
“闭嘴!”宋致怒斥,阴沉着脸看向男人,警告道,“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否则后果自负。”
宋致到底是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又掌舵一家企业,此时刻意表现出对对方的轻蔑来,语气嘲讽,眼神阴冷:“八十八万?还不够买一个厕所的钱能有什么用,你不会以为很多吧?就凭你也想娶我妹妹,三寸钉的身高,一米七有没有?也不怕遗传给后代成个半残废,你这种垃圾也敢肖想我妹?就苍蝇都嫌弃你的月球表面,告诉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逼我揍你。”
他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伸出手指去戳对方的肩膀,用力将他戳个趔趄。
男人一步一步往门口退,最后被宋致一把推出门去,留下一句气急败坏的“我让她妈来跟她说,我就不信了”,然后落荒而逃。
李敬呸了一声,高声追着骂:“妈妈妈,你只会找妈,娶什么老婆啊,跟你妈结婚不就得了!”
街面上走过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指着男人窃窃私语,男人于是跑得更快了。
宋致回到店里,交代罗瀚安抚好客人,急匆匆进了后院。
店里的事关夏禾和祝余完全顾不上了,这会儿祝余正蜷缩在关夏禾怀里,怔怔地出神,不管别人问什么,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把脸贴在关夏禾怀里,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对眼直愣愣地看着天,透过门框看见瓦蓝瓦蓝的天,小小的一块,像是会把她框住的牢笼。
她觉得眼睛被刺得很痛,可是又怎么都闭不上。
关夏禾抱着她,不停地掉眼泪,一边哭一边骂:“怎么会有这种妈妈,她是想要逼小鱼去死吗……她太狠了,恶心透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宋致问她:“能确定是小鱼的妈妈吗?万一……”
“万一什么,万什么一!”关夏禾炸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肯定是她在捣鬼!她当年做得出想让小鱼别去读大学直接嫁人的事,现在就能为了八十万彩礼把小鱼卖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当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鱼是她捡来的呢!
宋致连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小禾你先冷静一下,要问问小鱼怎么处理这件事。”
可是祝余对他们说的话充耳不闻,仍旧呆呆的看着天。
明明是炎夏,她的四肢却渐渐冰冷,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棍子打醒,发现过去的平静生活,她靠自己努力过得很有奔头的日子,全都是南柯一梦。
事实是什么呢?是她的父母仍然可以侵扰干预她的生活,可以为了更多的钱直接把她卖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死活不论。
这种被人掌控人生的感觉,实在让她恐惧,甚至恐惧到窒息的地步。
她不敢想,如果今天不是在店里,不是被那么多人护着,那个男人会不会过来拉扯她,只要想到被他碰一下,她就恶心反胃。
更不敢想,如果对方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事,她会不会变成疯子,会不会想去死。
关夏禾抱着她,发现她又开始颤抖,多事开始着急,急吼吼地对袁圆道:“快,拿我手机给闻度和池鹤哥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又不是在容城无亲无故的,还能搞不赢他们!”
袁圆连忙答应了一声,给池鹤和闻度打电话。
池鹤最近在忙合同的事,怀声影视那边的合同谈下来了,涨了点版权费,多加了一条如果有需要他要协助编剧改编剧本的条款。
出版社那边的合同也谈好了,首印册数、版税点数之类都好说,池鹤这种有爆火文畅销书和影视版权的作者,是不可能被亏待的,但他要在亲签和特签册数上和出版社来回拉扯,笑死,谁特么爱写字爱签名啊。
折腾了一周才搞定,周六这天他没去咖啡店,忙着接收合同打印合同,签好之后刚寄出去,就接到关夏禾的电话。
可是接通之后,那边却是袁圆。
袁圆的声音很着急,说的话也有点颠三倒四:“池鹤哥,小鱼姐不舒服,小禾姐让你来一趟,就是、就是有人来找小鱼姐,说她妈妈把她嫁出去了……呃、给了很多彩礼……小鱼姐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你快过来吧……”
池鹤听了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赶去咖啡店。
进门时罗瀚见到他,就让他赶紧去后面:“小鱼姐他们都在里面,池先生你怎么才来。”
池鹤轻喘着气应道:“有点工作。”
说完拔腿跑进院子里,见到客厅里祝余正趴在关夏禾怀里,脸色煞白,神情惊惶,顿时心头一痛。
“小鱼!”
他大步走过去,刚走近,就见祝余忽然坐直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接她,祝余却看着他掉下泪来。
“池鹤哥,我要是死,一定先杀了他们!”
她说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在颤抖,绝望伴随着身体的颤栗,从她眼底蔓延出来。
池鹤一愣,心头有锐痛散开,一点点加深,直钻内心最深处。
他伸手拥抱她,将她从关夏禾怀里抱过来,紧紧抱住,将额头贴在她的鬓边,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
声音坚定地告诉她:“如果有那天,小鱼,我会帮你。”
我不会去拯救你,但会在你拯救自己时,牢牢抓住你的手,如果你决定去死,我也陪你一起。
祝余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哇地哭出声来。
—————
祝余哇哇哭了两声,音量又陡然降低,变成啜泣。
声音不大,偶尔憋不住了会呜一声,打个嗝,但是眼泪极多,多到池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浸湿,贴在了皮肤上。
潮湿的水汽钻进皮肤,顺着人体的脉络,一股脑涌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泡得发胀发软,越来越酸涩。
太苦了,她怎么会过得这么苦。
她的美貌和在咖啡一道上的天赋,似乎是用这二十多年的亲情淡薄、备尝辛苦换来的,上天从来没有善待过她,只是和她进行了一次等价交易。
池鹤只觉得心痛,想起她小时候被人笑话是丑八怪,坐在门口哭得伤心欲绝,原来她的艰难那么早就已经开始。
不,也许应该说,是从她托生在祝母的肚子里开始,她就已经注定要走一条殚精竭虑的人生道路。
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好不容易才长出这样开朗可爱的性子,好不容易才过上勉强算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为等米下锅发愁,为什么又突然来这一出?
池鹤很能理解祝余此刻的情绪崩溃。
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结果来个人来个意外告诉你,没用的。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改变你的命运,你注定了要在父母的干涉逼迫下,嫁给一个对你毫无尊重的丈夫,像母猪一样下崽,只为了下一只公崽,你注定了要依靠男人生活,看他脸色,任凭他对你非打即骂。
她一定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才会被吓成这样,她的自尊和骄傲都不能接受这种生活。
“小鱼别怕。”他轻声安慰道,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不会有事的,那就是只癞/□□,咱们小白天鹅不可能跟他待一块儿。”
池鹤还不太清楚下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还是用小时候哄过她的方式来哄:“小鱼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在俄罗斯,有一个天才神童叫波里斯卡,他又被称为火星男孩,或者深蓝孩童,据说是火星人转世,他自己说的他是来自火星的火星人,曾经驾着太空船到许多星系旅行……”[1]
这真是个和当下情形毫无关联的故事,但祝余却听了进去。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他娓娓道来的语气太过温和平缓,能让她重新变得平心静气。
关夏禾和宋致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们,比起祝余刚才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像是听不见的样子,现在能哭出来,已经很好了。
趁着池鹤哄人的功夫,仨人凑到一起,商量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关夏禾一阵扼腕:“刚才忘了问那个三寸钉叫什么名字了,不然还能去找他算账,狠狠揍一顿!”
宋致忍不住叹气,他这个妹妹真的是,做事风格很莽啊!
“……别动不动不服就干。”他无奈地劝道,跟她摆事实,“就凭小鱼他妈一撺掇,说她好看,他能轻松拿出八十八万的彩礼想娶老婆,这在哪个地方,都不算穷人,甚至说明他家还挺有钱,这样的人家,说不定家里关系盘根错节,万一他们家是不讲理的,你前脚打了他,后脚他就能找人天天上门来闹,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以和为贵,天天有人来闹,还会有客人上门吗?”
“是啊,这样很影响你们以后生活的,不划算。”宋云今附和道,“大家都是穿着鞋的,更不要脸的那个就会赢。”
关夏禾听到说教简直郁闷得不得了,无语地直撇嘴:“我知道,我就说说……这不是揍不着么!”
宋致和宋云今一噎,感觉也没办法说服她,都这么大了,性格也不可能再改。
于是他们将注意力放回到这件事本身:“店里的监控有没有拍到这个人正脸?”
关夏禾连连点头:“肯定有,门框上边就有一个摄像头,正好可以拍到吧台的情况。”
说完她又懊悔:“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装个能收音的监控了,这样监控剪出来,网上一放,肯定有热心网友扒了他的皮!”
那样他们哪里还用可惜没问他的名字。
宋致被她这一句话给干沉默了,半晌才提醒她:“找人可以靠认脸的时候,就没必要非要认声音,你说呢?”
关夏禾一愣:“……”
随即双手合十冲宋致拜拜:“对不起对不起,我气糊涂了,哥你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他们这边的讨论因为关夏禾颠三倒四,明显不符合她智商的表现,而毫无进展。
池鹤却已经跟祝余说完了国外神童波里斯卡的故事,说他预言2008年和2012年分别会有一场全属性的大灾难,然而并没有发生。
祝余听到这里,小声地说:“有发生雪灾和地震呢。”
“那不是全球性的。”池鹤笑着提醒她,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然后搓了搓湿润的指腹,仍旧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继续温声道:“这样看来,他大概率是个骗子?但谁也说不准,他接着还预言了2112年呢。”
“如果我们当他说的是真的,你看他,是不是很像神话故事里下凡来历劫的神仙?”
祝余眨眨眼:“……像吗?”
不太像吧?神仙历劫……没有来胡说八道的吧?
不过,既然是池鹤哥说的,那就:“嗯,像的。”
她细声细气地说话,眉头皱着,还吸了吸鼻子,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敢松手。
池鹤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继续说:“你跟他是一样的,你也是来下凡历劫的。”
祝余惊讶地嗯了声,上扬的尾音充分说明了她的将信将疑。
池鹤一本正经地继续编故事:“你忘了吗?你是观音菩萨挑了很久,才让仙鹤叼着,飞了很远很远的路,才送到这里来的啊,这不就是观音菩萨让仙鹤送你下凡来历劫的吗?”
祝余眼睛一眨,眼泪哗一下又涌出来。
她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是池鹤编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因为她觉得自己过得太难了,要是能信点什么,会好过许多。
于是她哭着嗯嗯两声,使劲点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池鹤心里难受地叹气,继续拍着她的背,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受过的苦,都是为了历劫,吃了这么多苦,以后都会否极泰来,会越来越好,这次的事也不要怕,一定会轻松度过的。”
他知道她其实明白这只是个故事,也知道她是想要信一点什么,她心里也许没有那个喜欢童话故事的小女孩了,可是她需要一点精神慰藉。
“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啊,有我,有小禾和闻度,还有很多人,哪怕你离开容城,也还可以到申城去,老魏他们一定很愿意帮助你,小鱼,你有许多地方可以去,有很多朋友愿意帮助你。”
他温声许诺:“我会帮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所以别怕。”
如果说前面的故事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哄她别哭,那么后面这一段,就是在告诉她,你是有退路的,这些退路是你之前靠自己辛苦经营而来的。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在容城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就走啊,走得远远的,他难道还能找到我们吗?又不是古早霸道总裁文里富可敌国的霸总,可以一声令下就让全世界围着他转。
祝余原本因为愤怒而滞涩的脑子恢复运转,开始正常思考起来。
“……你说得对。”半晌,她吸着鼻子点头答应道。
同时松开了抓住他的衣服的手。
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帮他扯平衣服上的褶皱,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池鹤哥,我不是故意的。”
池鹤抬手帮她将眼角的泪痕抹干净,摇头温声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这几天都忙着工作,没来你这边,不然我今天肯定能狠狠揍他一顿。”
“他好吓人。”祝余忍不住嘟囔,眼睛又开始蓄泪。
“别怕,他要是还敢再来,我肯定揍他。”池鹤忙拍着她哄。
祝余连连点头,不停地抽噎,拼命眨着眼睛,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可怜。
池鹤哄了她好半天,总算让她情绪平静下来,这才放心拉着她过去和关夏禾他们汇合,商量这事的解决办法。
闻度是这时才赶到的,进门就问:“那人是谁,知不知道名字,我得去揍他一顿!”
宋致:“……”
他这回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妹一开口就是要揍人家,这种不服就干的风格,看来是他们几个一致的处事态度。
所以说,有些人能做几十年朋友,肯定是有道理的。
不过想想他们几个的成长经历,都不是生活在什么父母健全开明的正常家庭,生活中各有各的磨难,会养成这么莽的做事风格也不奇怪。
因为不莽不够冲劲的话,他们无法野蛮生长,成为现在的样子。
这么一想,宋致又怪心疼眼前这几个弟妹的。
但他还是要说:“揍他的事先放放。”
几个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宋致的视线扫过池鹤胸前那块湿润变色的布料,声音一沉:“揍他是治标不治本,我们最重要的是,搞定小鱼她妈,不然打跑了三寸钉,还会有四寸钉上门。”
实在是因为祝余的脸太招眼了,容城有钱人很多,有钱的男人也多,当美貌成为稀缺资源,是可以卖上高价的,特别是在祝母除了钱别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情况下。
她作为祝余的母亲,要出卖她,是很容易让人相信的,只要她拿了钱,对方来看过,确定她确实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漂亮,就有办法把她带走,简直是防不胜防。
法治社会只是相对安全,而不是绝对安全,否则拐卖妇女的事为什么至今都没有绝迹?
“只有让她死了这条心,不敢再动这种念头,才能算真正解决问题,没有千日防贼的。”宋致说道,目光在祝余的脸上停顿几秒。
宋云今苦恼道:“要不然干脆搬家算了,让她找不着,一了百了。”
关夏禾不同意:“凭什么,我们在容城生在容城长的,在这里有屋有舍,有亲友故旧,去了外地,什么都要重新开始,又没有财务自由到可以随意潇洒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离开容城做什么?”
池鹤也不同意搬家的做法,说:“搬家是因为搬家之后能让自己的生活质量或者资源得到提升,因为这件事就走,不叫搬家,叫逃跑。”
闻度点点头,问祝余:“要回去跟你妈谈谈吗?我们陪你回去。”
“……要去的。”祝余低着头答应道,扭着手指,“但我不知道,除了去发疯,我还能跟她说什么……我一定会发疯的,我觉得我忍不住。”
“那就发。”池鹤应道,“有一些适当的外耗是好的,反正发疯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解决问题才是,那就发完了再解决。”
于是话题又回到最初,怎么解决这件事。
闻度说:“我们得找到切实的证据,不然我觉得小鱼你妈不会承认的。”
祝母是怎么认识对方的,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弄清楚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祝余眨眨眼,蔫蔫地点头。
池鹤看她一眼,肩膀一歪,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最好再找几个街坊,闹起来的时候有人帮腔,把这件事散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这种人,以后要再做,就得顾忌别人说嘴。”关夏禾想到了要用舆论来压制祝母。
祝母可能不在意街坊的议论自己,但她一定在意街坊去嘴祝父和祝麟,毕竟老公和儿子就是她的命,怎么能让他们名声受损呢?
祝余点点头:“我爸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面子和里子冲突,他就会选面子。”
更何况这些风言风语,会影响到祝麟。
“所以监控视频发我一份,我回去打听打听,这个人要是去过状元巷,或者是住附近的,肯定有人记得。”闻度道。
池鹤接口说:“也给我一份,我也托人问问。”
宋云今见状,犹豫着说:“要不然……直接点,我去找我哥,让他帮帮忙,盛先生那边还是……”
“杀鸡焉用牛刀。”关夏禾打断她的话,宋云今和她亲哥关系可不咋的,亲子鉴定是做了,但人家摆明了最好就当陌生亲戚,情分还没修复就上门求人,给对方的印象可不好,“等等吧,看看情况,我们实在搞不定再托你哥哥好了。”
“……好吧。”宋云今有点沮丧,感觉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啊?”
关夏禾嘴角一抽:“要是那家人势力大到,我们仨认识的人里,都没有能强过他们家的,我肯定跟你说,放心吧。”
几个人约好,等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之后,池鹤就陪祝余回状元巷。
池鹤拍拍祝余的手背,笑道:“都会过去的,我们见招拆招,别不开心了。”
顿了顿,又说:“晚上吃清补凉吧,希望大家能椰奶一浇,烦恼全消。”
第46章 (二合一)
在等待事情查清楚的几天里, 烟雨街17号始终是半闭店的状态,开门是开门,但只做外卖, 不接待堂食。
就是怕万一那个人再来,又让客人看热闹,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两次三次,就会加深客人的印象。
以后说不准提起烟雨街17号, 印象就是有人来店里逼婚小老板的抓马之地, 无论是祝余还是关夏禾,都无法接受这种可能。
“那就先休息吧, 反正天热。”池鹤劝道,“因为这件事闹得休息不好,勉强工作也不会做得更好, 与其砸了自己招牌, 不如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开门。”
说完他又想了想, 觉得可能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又折中了一下:“要是担心几天没营业额,亏钱太多,就只做外卖吧,人都在店里, 如果再有人来闹事, 也可以帮得上忙。”
罗瀚和李敬毕竟是大男人,对付一个三寸钉还是非常容易的,这样安全度更高。
至于池鹤本人, 他直接请假了,请假多久也没准确说法, 就说有些事要亲自处理,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来公司,有工作直接线上沟通,或者去咖啡店找他。
他平时就爱迟到早退,蒋俊岩早就练出来了,听了他的话那简直是一点疑问都没有,点头就答应:“好的,我明白了,池老师你放心忙你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交代。”
乔栋和惠安琪倒是知道原因,因为池鹤直接托了他们,找了乔爸一个人面够广的朋友,在淮京酒店设宴款待,同时把事情跟对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然后说他们现在想找到这个人,问问祝母到底跟他达成了什么协议,省得回头跟祝母对质对不上,但是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来历,请对方帮忙找找人。
池鹤也说了:“事成之后,我再好好谢谢叔。”
言下之意就是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这笔礼金肯定不会少的,只是说法上委婉点。
对方五十岁上下,身材精瘦,说话时笑眯眯的,看上去也颇为和善,一点都看不出乔爸说的那种狠人的形象。
当时作陪的是乔栋,闻言笑道:“成叔你小儿子是不是要结婚了?让池鹤给他设计五金啊,市面上那些款式老掉牙又烂大街,小姑娘不喜欢的,让池鹤帮他设计嘛,他可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
成叔有些惊讶地问:“你们设计玩具,还会设计首饰吗?”
池鹤笑道:“都是画图纸,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就很容易画了,至于把东西做出来,那是师傅的事。”
成叔就说他儿子很看重这个媳妇,也确实想给对方最好的东西,既然这样,他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只要图纸,别的都不用,我也知道你们做设计的,图纸和点子是最值钱,你放心,你想打听的事,叔就是把容城的地皮都掀起来,也一定给你办妥。”
于是两天后,周二咖啡店店休这天,池鹤拿到了成叔托跑腿送来的文件袋。
他去接上祝余,一起去关夏禾家,和大家交流情报。
“这件事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池鹤一边开车,一边笑道。
祝余点点头,抿着嘴角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池鹤看到,也忍不住松口气。
她这几天受到的影响有点大,不单只是因为担心这事不能顺利解决,讲真,她没发过疯的,不知道该怎么发,但又觉得自己应该发一发:)
池鹤当时听说了她的想法,整个人就是:“……”
而且她还有种自己过往的认知被打破以后的意兴阑珊,就是觉得什么事都很没劲,提不起精神。
这种感觉池鹤也有过,当他发现孟霏最爱的永远都是她自己时,当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做得多好,孟霏其实都不怎么爱他时,对于母爱的认知一瞬间就被打破。
而祝余被打破的认知,是她之前以为自己能拿捏住她爸妈,结果却发现对方可以利用她亲生父母的身份,对她造成很严重的影响,这种背刺和出卖甚至会让她可能赔进去一辈子。
这个新的认知太可怕了,可怕到让她在某个瞬间生出一个念头,这辈子就瞎几把过吧,那么努力干嘛呢,说不准哪天连命都要被人祸害没了。
所以这几天她情绪很低落,特别的丧,丧到池鹤和关夏禾都没办法劝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又能劝什么。
感觉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唯一能做的努力是尽快解决这件事,这件事了了,祝余就会自动恢复正常了。毕竟人嘛,最后还是会接受现实的。
因此池鹤见她能笑了,便也觉得很高兴,笑道:“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吃德国菜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德餐还不错,据说主厨就是德国人,他家的烤猪肘子很正宗。”
祝余原本想说不想去,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期待,和小小的殷勤,知道他是想让她高兴,于是改口应好,转头又冲他笑了一下。
嘴角抿出了两个浅浅的凹陷,看上去乖巧文静极了,池鹤忍不住抽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再说了一遍:“很快就结束了,小鱼别怕。”
祝余眼睫颤了一下,点点头,认真应道:“我不怕的,有你们呢。”
池鹤很高兴听到这样的回答,笑道:“这么想就对了,咱怎么都不算单打独斗孤立无援,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已经过了早高峰的点,路面交通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到了店里。
闻度也是刚到没多久,正在挖果酱抹面包,见到他们来了,就招呼道:“先来吃早饭吧,有什么事儿吃饱了再说。”
宋云今连忙去厨房,又端了两个盘子出来,放到池鹤和祝余面前,点点头:“没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处理其他事。”
盘子里两个刚出炉的可颂,一根烤肠,一个破开的鸡蛋,还有一把蓝莓。
关夏禾冲了咖啡,给他们一人倒一杯。
吃完早餐,几个人在桌边团团围成一圈,开始听池鹤和闻度说他们打听来的消息。
“我先来说吧。”闻度道,“我拿着视频和打印的截图回状元巷问了,这个人在状元巷出现过两次,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两个中年的男的,跟小鱼爸差不多年纪。住冯老师家对门的黎婶告诉我,她问过小鱼妈这人是谁,小鱼妈说是她和小鱼爸的朋友,因为是开豪车来的,保时捷,冯老师家的阿源哥说是最新款那个,所以黎婶记得特别清楚。”
原因就是:“祝家也就一般,小鱼爸一辈子在学校干后勤,小鱼妈开小超市做街坊生意,认识的人都是咱们附近的街坊,买宝马奔驰还行,买最新款保时捷不大可能,而且,祝家要真有这么这么有钱的朋友,怎么以前没听他们吹过,小鱼妈可最喜欢嘚瑟了。”
闻度打补丁道:“这是黎婶原话,不是我说的,我转述而已。”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祝余也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人,不可能是我爸妈的朋友,所以他和我妈怎么认识的?”
“这个没人知道。”闻度摇摇头,继续说,“上个星期三,就是出事前一天,黎婶说,那天她女儿回家,因为她女儿喜欢吃榴莲,她就去水果店想买榴莲,结果碰到了小鱼妈也在买榴莲。”
他学黎婶的语气和动作,一边双手比划,一边道:“哎哟,好豪气的啊,这个也要,那个也要,叫店员帮忙开,壳都不要了,还让人家帮她留几个好的,过两天她还来,我就问她,你发财了吗吃榴莲这么潇洒,她就说哎哟几个榴莲而已,才几个钱,以后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还问我们家阿雪有没有男朋友哎,说什么女儿终归是要结婚生小孩的,一定要嫁个有钱的,要不然想吃个水果都吃不起,啧啧啧。”
学得活灵活现,池鹤他们不清楚,祝余和关夏禾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是黎婶的语气。”
关夏禾还说:“这结婚生子的话,确实是小鱼她妈会说的。”
“口头禅了。”祝余淡淡地补充道。
闻度嗯了声,看她一眼,继续道:“小鱼,你家换大彩电了,周末换的,你妈还换了辆新的电动车,你家隔壁的华姨说,那个电动车四五千,你妈以前都舍不得买,这次买了。”
“还有,你妈周末跟大家炫耀过她新买的金首饰,起初是大家说最近金价太贵,几个月了还没降回到过年时的水准,华姨的儿子要定亲了,急着要买五金,不得不接受高价,你妈就说金价贵点就贵点,毕竟是人生大事,而且只要喜欢,多花点钱也可以,就像她,刚买了金手镯和金项链,就是因为喜欢那个款式,所以直接就买了,还说买完以后心里特别高兴。”
所以就是,那个男人去过了祝家后,祝母就开始花钱大方起来,榴莲都是进口的,现在什么价格啊,她能随便吃了,还换大彩电和新车,还买金首饰,一个金手镯按现在的金价轻轻松松就过万。
大家的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这……要说她没拿钱,鬼都不信。
只有祝余面色淡淡,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问闻度:“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大方?我爸和我弟没有改头换面?”
“高三开始补课了,祝麟住校去了,没见到,不清楚。”闻度道,“不过我去你爸单位找人打听了,人家说你爸上周五,手上就多了块手表,大几万的肖邦表。”
“她还真是……”祝余嘲讽地扯扯嘴角,“这种老婆我也想有呢。”
闻度说自己打听到的就是这些,“时间紧,也没有去甄别街坊们的话里面有多少水分,你们参考一下。”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再怎么有水分,那个男人出现以后,祝家就突然有钱置办大件了,是不争的事实。
“算一下说不定花出去七八万甚至十万了,要不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花。”宋云今撇嘴吐槽道,“做得太不地道了,我还以为不让孩子读书,女孩子拿去换彩礼,男孩子赶出去打工然后把工资全都没收的事只发生在条件不怎么好的农村,没想到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大家都不知道接她这话才好,只好干笑两声,关夏禾问池鹤:“池鹤哥呢,你那边查到那个人的信息了吗?”
在闻度说话的时候,池鹤一直在一心二用,一边听他说了什么,一边低头认真浏览成叔让人送来的消息。
此刻他点点头,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祝余:“看看吧,成叔的人去打听的,整理了……嗯,算是采访记录。”
祝余一愣,接过那沓纸低头一看,发现抬头竟然写着“状元巷逼婚事件调查记录”,一时间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位成叔……是做什么行当的?”祝余这时才想到,完全没问过池鹤,帮忙打听消息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只听他说是乔栋家认识的熟人。
池鹤哦了声:“成叔以前年轻时什么都干,后来觉得那样风险太大,就金盆洗手,开了家咨询和安保公司。”
大家:“……”懂了,是个大哥。
祝余抿抿嘴,低头继续看资料,池鹤则是跟大家复述调查资料里的内容。
“这个人姓钱,叫钱文冲,34岁,家里是开公司的,是日化品牌洁世家在华南地区的总代理商,除了洁世家,还代理了另外几个牌子的日化,他妈是女强人,公司做大全靠她,他爸是个吉祥物,他呢……”
池鹤顿了顿,啧啧两声,面露嘲讽:“钱文冲在公司是副总,不过员工都说他不大管事,最大的爱好是吃喝嫖赌,离过一次婚,前妻生了个女儿,离婚的时候判给了钱文冲。”
这样的人家,家里千万资产应该是有的,如果出八十八万彩礼,就可以娶到一个足够漂亮,而且读过名牌大学的媳妇,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
难怪那个男的会这么大胆,都没见过她人,就给她妈钱,还直接跑来店里找她,一副买了什么东西来验货的嘴脸。
祝余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将还没看完的资料递给一旁的关夏禾。
她已经不想看了,那些都是调查者和被调查者的问题和对话的记录,详细是详细,但不适合现在心浮气躁的她去看。
池鹤继续道:“钱文冲前妻家里是外地的,也是生意人家,家境很不错,本来算是强强联合,但钱文冲为人太不靠谱,而且他妈一直催生二胎,前妻说要么不生,要生的话二胎不管男女必须跟她姓,他妈不同意,干脆就离婚了,所以他们家这次的目的很明确,找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好拿捏的,来生孙子,而且为了提高后代的智商,要求孩子妈必须是211或者985高校毕业,钱文冲另外还要求女方不能丑,不说绝世美人,也要清秀可人,所以……”
他看向祝余。
祝余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问道:“我妈跟他们家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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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母是怎么跟钱家搭上关系的,这个问题不仅是祝余疑惑,其他人也很疑惑。
池鹤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是通过钱家的一位下级经销商。”
祝母开的超市要进洁世家的货,一直找的经销商是跟钱家拿货的,今年洁世家的产品涨价得厉害,进货成本要多花许多,祝母就跟对方抱怨再这么涨下去,她这小本生意就要做不起了,卖给街坊的东西又不能随便提价太多。
“那位经销商说,她跟你妈认识快十年了,经常听她说起你。”池鹤看着祝余,解释道,“说你省心和心软,跟她吹嘘养大你没花什么钱,上大学没问家里要过一分,还吹嘘你的美貌,说你以后肯定会嫁个有钱人,养你是一本万利。”
祝余的脸色瞬间又变白起来,紧紧咬着嘴唇,放在桌子上的手攥得骨节都发白,要靠深呼吸才能冷静下来。
“她有病吧!”关夏禾忍不住骂道,“钱钱钱,合着小鱼在她眼里只能用钱来衡量呗?”
妥妥的物化女性!
“虽然很残忍,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池鹤的声音沉重,“在她看来,小鱼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她儿子,给她的家庭输送血液。”
祝余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池鹤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位经销商说,自己当时就跟她开玩笑,说你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儿么,钱家缺个儿媳妇,把你女儿嫁过去呗,等你女儿成了钱家的儿媳妇,钱家又是佳洁士的华南总代,还能亏待儿媳妇娘家,让你没钱赚?”
经销商说,她真的是开玩笑的,但是祝母接下来真的很认真地询问钱家的情况,主要是问他们对儿媳妇有什么要求。
“她把钱家的情况说了,越说越觉得你合适,就提出要看你照片。”池鹤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喝了口水才继续,“你妈给她看的是你读中学时候的照片,应该是高中的。”
人长到高中,成年后的样貌轮廓基本就定型了,如果不是整容或者变得很胖很瘦,二十几岁的祝余,和十五六岁的祝余,其实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
“当时是我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才没有认出你来,其实后来仔细想想,还是能看出你十三四岁时的样子的。”池鹤这么说,是为了佐证一件事,对方看到她十五六岁时的照片,就断定她正是钱家想要的那种儿媳妇。
长得很漂亮,重点大学毕业,家境普通,甚至父母根本不管她,娶进门既可以改善基因,还可以轻松拿捏。
那位经销商跟祝母说,就凭你女儿这张脸,要多少彩礼钱家都肯给。
于是就在这人的牵线之下,凭着祝余的一张旧照,和她的申城交大毕业证书,祝母和钱家搭上了关系。
所有人都听得只皱眉头,觉得这俩人不愧是能来往这么多年还合作愉快的,本质上都是一种人。
祝余沉默许久,静静地看着桌上的水杯出神。
池鹤没有急着往下说,而是暂停了一会儿,让她有时间去接收和整理这些信息。
半晌,祝余深吸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月初。”池鹤回忆了一下调查资料里的内容,肯定地回答道。
众人一愣,现在已经八月了。
宋云今惊讶道:“她难道不是、不是因为我和致哥没给小鱼介绍对象,她才临时起意找的这人吗?”
“当然不是。”池鹤失笑,“说钱家在容城不入流,那是对于真正有钱的人家而言,可对于祝家,如果没有人介绍,也是攀不上钱家的,不管我们觉得小鱼有多好,在他们看来,我们能跟他家结亲,那就是高攀,是上嫁。”
所以祝母想要跟钱家做成这个亲家,是不可能临时起意得了的,“从你们拒绝她到现在才几天,半个月有没有?她就算想临时起意,也接触不到人。”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多的是蓄谋已久。
众人听得一阵哑然,没想到祝母已经布局这么久,而他们毫不知情。
果然印证了宋致之前说的那番话,最重要是要解决祝家这个源头,否则没有钱家,也有王家李家,祝余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只有祝余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原来是六月,难怪……难怪她会跟我说那样的话……”
大家听见她的嘟囔,再次一愣,就连池鹤都忍不住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她跟你说过什么?”
祝余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是麻木的,她想笑一下,却发现嘴角都咧不开,抽搐几下,只能放弃。
然后垂下眼,小声地说:“池鹤哥第一次回状元巷那天,她跟我说,给我介绍一个做生意的,男人的高矮胖瘦年纪大小都没关系,只要能过好日子,给他生个儿子,以后地位就稳了,不用管他在外面做什么,有儿子在手……”
这些她以为自己听过就忘的话,此刻复述起来竟然毫无难度。
每复述一句,她的心就觉得多难受一分,就像被人用绳子一道一道地捆扎住,像是做捆扎猪蹄那样,紧紧绑住,还要扯一扯。
要看她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大家就知道她受到的影响有多深,闻度忙道:“好了,小鱼不用说得这么仔细,我们都清楚了。”
池鹤连忙伸手虚虚地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说出来就好了,她都是胡说的,什么有了儿子好了,都是假的,有儿子照样过不好的大有人在。”
顿了顿,轻轻拍拍她的背,干脆将她真的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的,别怕,我在的,你永远不会过上那样的日子,你值得更好的,你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丈夫,他对你永远忠诚,你的孩子是因为你们爱他才降生,你会有很好的未来,别怕……”
他声音低缓,像是在吟诵古老的祝语,祝余抓着他的胳膊,眼睫颤抖着,最终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人真是很奇怪。”她忽然低声开口说话,“我明知道很可能有这一天,可是等这件事真的发生,我还是接受不了。”
声音里充满了沮丧和遗憾,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应对这件事的自己。
池鹤拍拍她的背,温声道:“那是因为你心底其实还是对他们保留了一点希望,会难过,是因为他们最终还是辜负了你的期盼。”
说到底,是祝余对父母还有期待,不管她承不承认,也不管她平时表现得有多清醒,她的心底其实还是有一处不那么理智的地方的。
她会期待他们能因为血缘关系对她怀抱一丝善意,都说养条小猫小狗十几年也会有感情,那么人呢,他们曾经朝夕共处在同一屋檐下,她叫他们爸爸妈妈呀,他们难道对她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父母真的不爱她这件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每一次都没有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池鹤怜爱地轻拍她的背,轻声地叹气,觉得看到了这些年的自己。
他走过的路,祝余也在走,迟早有一天,她的心也会真正变硬,变得对他们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在沉默,没有人对他们的亲近感到诧异,因为他们已经默认,只有池鹤才能懂得怎样更好地安慰她。
关夏禾知道,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还因为池鹤和她相类的遭遇,让她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天然就会更加靠近和自己相似的人。
袁圆悄悄在一旁揉眼睛,她想安慰祝余,可是人这么多,还轮不到她一个小孩子,于是只好安安静静的,不要拖他们后腿。
池鹤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祝余的背,继续说道:“钱文冲看过小鱼以前的照片,学历信息只要学信网一查就能确认,所以他和他妈很快就同意了,一个图小鱼颜色好,一个图小鱼基因好,母子俩达成共识,小鱼妈在被致哥和嫂子拒绝后,火速同意了钱家来相看的要求。”
“可是他们没见到小鱼啊,就这么……”关夏禾一脸无语地看过来。
池鹤点点头,说道:“他们的意思是,第一,钱家有钱,这年头谁不想过好日子,第二,祝家夫妻俩不仅是小鱼的生身父母,而且明摆着重男轻女,小鱼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怎么选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认为,哪怕只是为了摆脱父母,或者被父母更好地吸血,这姑娘也会接住钱家递过去的橄榄枝。
既然这样,见不见她也就没所谓了,只要确定祝母说的都是真的,钱文冲直接去找这姑娘也行。
因此才有了几天前钱文冲突闯咖啡店,对着祝余满嘴喷粪,还说她是他老婆的事。
到这里,结合池鹤和闻度两方收集到的信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再清楚不过。
祝母早就兴起要将祝余卖个好价钱的念头,已经跟钱家接触了几个月,宋致和宋云今碰到的那一遭,才真正是祝母的临时起意。
试一下,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万一这边能介绍一个比钱家更有钱的呢?谁还会嫌钱多吗,能成最好,没成也没事,不还有钱家么。
事情真相大白,人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都说不出口,于是只好沉默。
说什么呢,骂祝母又蠢又毒吗,还是可怜祝余遇到这样的父母,都不太好,哪怕事实如此,他们也不能当着祝余的面说这种话。
那份调查资料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记录的内容跟池鹤说的差不多。
池鹤仍旧一下接一下地拍着祝余的背,姿态亲昵,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珍视。
关夏禾看着祝余把头靠在池鹤的肩膀上,怔怔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像是两个在寒冬腊月里迷了路相互取暖的人,看着画面温暖,却叫人忍不住眼睛一酸。
过了不知道多久,祝余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头从池鹤的肩膀上离开,坐直了腰。
然后一拍桌子,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事情真相已经弄清楚了,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吧,我明天就回状元巷去。”
“……小鱼。”关夏禾忙问她,“你没事吧?”
见她关切地看着自己,祝余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摇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彻底认清一些事罢了。
这件事到了现在这一步,对她来说,已经不全然是一件坏事了。
“人早点认清自己的定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她如此说道。
关夏禾看着她微红的眼圈,不禁哑然。
她往前走了一步,将祝余抱住,闷声闷气地道:“祝小鱼,你不用这么坚强的,想哭可以哭的。”
祝余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我为什么要哭?值得吗?不值得的,以后我不会再因为他们的事掉眼泪了。”
她说完顿了顿,又强调一遍:“我保证。”
不知道是想要让关夏禾相信,还是提醒自己。
她这副模样惹得关夏禾嗷一下哭了出来,呜呜地说道:“为什么呀?他们怎么那么讨厌,我们做错了什么呀呜呜呜,小鱼,小鱼以后我都对你好,有我一口干的绝不让你吃稀的……你别难过好不好呜呜呜……”
祝余:“……”就很奇怪,她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大家看着她们俩,都有点想笑,又都都笑不出来。
闻度搓着自己的耳朵,哎哎叫了两声:“别哭啊,你们别哭啊,天这么热,脱水了怎么办,关小禾……”
他伸手想把关夏禾拉开,可刚碰到她胳膊,就被她一把甩开,呜呜地骂:“你这个坏人,滚蛋!不许把我们分开!”
闻度无语地看向池鹤:“哥,你说句话呀。”
池鹤看他一眼,疑惑地反问:“说什么?哭都不让人哭,你这么霸道徐医生知道吗?”
闻度:“……”
池鹤说完这句话,起身往厨房走,说今晚晚点吃晚饭吧,也可以吃得放纵点,就吃炸鸡好了。
懒得用咸蛋黄,也懒得炸蒜头酥,池鹤就只做最简单的炸鸡,用了整整四十只的速冻鸡翅中和小鸡腿,炸出来一大盆,然后再做了一大壶百香果蜂蜜茶,往桌中间一放。
周围还有一盘煎饺和一盘拍黄瓜,以及一整个巴斯克蛋糕。
“吃吧,今天都吃放纵餐。”他淡淡地说道。
大家觉得有点奇怪,但又都默契地接受了这样的晚餐,纷纷戴上一次性手套,伸手去拿炸鸡,蘸点沙拉酱或者辣椒粉,油炸的快乐突然袭击了每个人的大脑。
关夏禾一边吃一边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放学的时候,状元巷牌坊那里,会有一个阿姨在那里卖炸货,整个的鸡翅两块,糯米鸡五毛,虾饼五毛,有一次我们还碰到一个附近庙里的和尚去买,闻度还想看人家头顶有没有疤,记不记得?”
闻度想了想,嗯了声:“记得,有戒疤,池鹤哥还说和尚也吃油炸,六根不净。”
池鹤笑笑:“那次大家吃炸鸡翅吃得都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你请客的嘛。”关夏禾嘴快道。
祝余咬着鸡骨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想起了这件事,当时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池鹤这时说道:“有人好像还说,要是能吃到那个鸡翅,那天就会成为一整年里最快乐的一天。”
祝余一愣,听到关夏禾笑了声,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当时说过的话。
她忍不住小声地应了句:“今天也会是今年最开心的一天。”
“别胡说。”池鹤淡淡地反驳,“今天应该是最难受的一天,吃了炸鸡就能变回和平时一样好。”
祝余眨眨眼,吐槽道:“池鹤哥你怎么老喜欢这样骗人。”
池鹤笑笑,一口就把整个鸡翅中嗦得只剩骨头,慢悠悠地回答:“有什么关系呢,想信的人才会信。”
吃完饭,池鹤说先送祝余回去,洗碗的事就交给闻度他们,关夏禾送他们到店门口,叮嘱祝余一定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会好好睡觉的,你别担心了。”祝余点头答应道。
关夏禾转身回去了,池鹤说去对面马路开车过来,让她在这边先等等。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祝余就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
她看着池鹤走过了斑马线,就低头看手机时间,忽然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她以为是池鹤过来了,伸手就去拉车门。
可在车门刚拉开的那一刻,她先是看见副驾驶上一束玫瑰花,随后抬眼就看见一张几天前刚见过的脸。
“钱文冲?”她瞬间惊讶又生气,“你怎么还敢来?”
钱文冲看向她的目光里出现了自得,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妈跟你说了?”
他说完下了车,向祝余这边走过来。
“站住!”祝余脸色一白,惊喝道,“不许过来!你赶紧滚,不然我立刻报警!”
钱文冲像是根本不信她会报警,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说:“你妈让我来接你去约会,我知道我们之前不认识,但没关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放心,我肯定对你好,你喜欢什么,包包,还是首饰?我都可以送给你,等你……”
他说一句祝余就往后退一步,渐渐退回到店门口的阶梯旁。
她紧紧抓着包带,高声恨恨打断他的话:“你闭嘴!想约会你找我妈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看见你我就恶心,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气得脸颊通红,眼里氤氲起两簇火苗,钱文冲一下就看呆了,脱口道:“祝余,你真美……”
祝余闻言浑身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恶心得快要吐了。
她立刻转身要往店里冲,钱文冲见她要走,立刻向她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将人强行带走。
“你放开我!”祝余受到惊吓,尖叫着挣扎起来,“你这个流氓!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钱文冲不以为意地嬉皮笑脸:“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话没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的衣领被人从后面扯住,随后一条结实的胳膊从他背后绕上他的脖子。
头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低沉男声:“是吗?一家人啊?”
第47章 (二合一)(补)
池鹤万万没想到, 已经消停了好几天的钱文冲,会在他去取车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就突然出现。
他刚把车开回到距离咖啡店十几米远的地方, 就看到祝余正跟一个男人在说话。
男人不高,肩膀还一高一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梳成大背头,油亮得像是苍蝇站上去都能脚滑, 歪嘴笑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居心不良。
流里流气的样子十足街头烂仔, 就像影视剧里会在街头堵住女孩子说“老子看上你了”的那种混混。
池鹤看他一步步向前走,祝余一步步往后退, 脑子嗡地一下,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钱文冲。
毕竟现在能让祝余这么害怕警惕又敬而远之的,只有他了。
“吱——”
刹车声尖锐地响起, 池鹤下车时正好是钱文冲将祝余逼到店门口之时, 她的呵斥声里有强烈的不安和厌恶, 整个人就像一只进入了防御状态的小兽。
不知道钱文冲说了什么, 祝余转身要回店里,结果被钱文冲一把抓住了手腕。
池鹤的脑子嗡了一下,他闷声不吭地大步跑过去。
刚走近,就听到钱文冲说了句:“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池鹤觉得自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这几天他一直禁锢着的负面情绪瞬间奔涌而出。
已经很多年了, 他很多年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恨过某一个人某一样东西的感觉了,可是今天,拜钱文冲所赐。
他上前一把用胳膊从后面勒住钱文冲的脖子, 咬牙切齿地问了句:“是么?一家人啊?”
钱文冲被他偷袭成功,吓得先是一懵, 随后面露恐惧,挣扎着叫喊起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识相的赶紧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池鹤低头,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如同鬼魅:“我不仅知道你叫钱文冲,还知道你家住哪里,你爸妈是谁,你还有个两岁的女儿,更知道你一事无成,如果不是家里有几个钱,有你妈,你比街上的乞丐都不如,没有人能看得起你,就你们钱家这样的基因,九天玄女来都改良不了,谁他妈会想跟你做一家人啊?”
说完他胳膊一使劲,收缩着手臂,将钱文冲的胳膊越勒越紧。
“你……你住口……”钱文冲一边用手去抠池鹤的手臂,一边挣扎着叫喊,“放开我……老子饶不了你,老子要你……死……”
“死?”池鹤冷哼一声,发出两声嘲讽的哈哈,“我死的时候一定会拉你垫背,到时候让你妈多给你烧几个漂亮的纸人多好,八千都不用,何必现在花八十八万呢?”
说着胳膊往上一抬。
钱文冲比池鹤矮很多,也比他瘦很多,这种瘦不是因为只剩肌肉没有脂肪堆积,而是虚的干瘦,所以池鹤胳膊抬起来的时候,刚好卡在他的下颌骨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不停地扑腾着腿,挣扎着问:“你、你是谁……是、不是、祝余的……相……”
“相好”这个词都没说完,池鹤就一声暴喝:“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钱文冲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眼前一阵金星旋转,他已经快要窒息过去。
他艰难地开口:“放、放开……我……”
池鹤哦了声,心里的怒气潮水拍岸一般击打着他的理智:“放开也行,你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钱文冲连连点头,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像涂了颜料的红鸡蛋。
“你给了许秀多少钱?”池鹤问道,胳膊稍微松了点,让他能顺利呼吸一点空气。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字字都透着一股疯狂,钱文冲觉得自己要是不老实回答问题,真的会死在这人手上。
太疯了,这可是在人行道上,头顶就有摄像头,而且才傍晚七点,天都还不算黑透,到处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全都是快步走过去之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热闹,这个人却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只好老实说道:“三、三十万……”
“什么时候给的?”池鹤接着问道。
钱文冲脑子因为缺氧发昏,有点反应不过来,池鹤等了十几秒不见他回答,不耐烦地喝道:“说!”
钱文冲吓得一抖,都快哭了:“我、我说……是、是……”
祝余在最初的惊吓和恐惧过后,惊魂未定地看着出现在钱文冲身后的池鹤,看着他勒紧了钱文冲的脖颈,将他勒得满脸通红,不停挣扎,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安全感恢复的同时,她的心里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快感。
是来自于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的高兴,是发现对方原来这么不堪一击的兴奋,池鹤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
爽就一个字。
其实她应该阻止池鹤,万一真的把人勒死,那就是过失杀人了吧?
可是她开不了口,也不愿意开口,内心的委屈、恐惧与嫌恶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想要多看看这个人蝼蚁一般的样子。
池鹤每骂他一句,她就觉得心里的委屈少一点,恐惧也少一点。
直到池鹤问他给了她妈多少钱,她才不耐烦地转身进了咖啡店,没一会儿,闻度和宋致他们就跟着她出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见池鹤神色冰冷地抬手,一拳狠狠地捶向钱文冲的腹部,然后松开勒着他的手。
这一拳打得相当重,只听见钱文冲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向后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
祝余他们大吃一惊,连忙从店里跑出来:“池鹤,可以了,别打了。”
“池鹤哥你冷静一下,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是啊,不值当,咱们别为了这种人渣赔上自己啊,脏了手不值当!”
闻度一把拉住池鹤,想让宋致他们去看看钱文冲的情况。
可池鹤直接扒拉开他手,走到钱文冲面前,弯下腰,面色阴冷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钱文冲,冷笑一声。
语气幽幽:“有可能你的肋骨已经断了,下一步就是纵膈压迫,只要几分钟,你就会窒息。我说了,我死也会拉你垫背,怎么样,满意这个结果吗?”
钱文冲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额头上汗水滑进他眼里,他露出惊恐的目光,像是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池鹤直起腰,回头去寻祝余,和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他沉默一瞬才开口:“小鱼,回家了。”
祝余早先被挤到了人群后面,闻言越过所有人跑向他,路过还躺在地上的钱文冲,脚步停了一下,低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骂了句:“你活该!”
池鹤走在前面,听到她骂人的声音还算有力气,忍不住嘴角一翘。
这俩人走得倒是潇洒,却把烂摊子扔给了宋致他们。
闻度怀疑这是池鹤故意的。
可也没办法,只能赶紧收拾烂摊子,他问宋致:“致哥,他肋骨不会真的断了吧?”
宋致皱着眉过去查看钱文冲的伤情,然后无奈地点点头。
闻度:“……”艹,是一种植物!
关夏禾和宋云今忙着跟出来看热闹的云姐他们这些街坊解释:“这就是个色狼,性骚扰我们小鱼,上周就来过,把我们小鱼吓坏了,我们好几天没开门做生意,今天又来,活该他被池鹤哥打!”
云姐和他们最熟,知道那天钱文冲跑来店里找祝余的事,前两天就问过这事解决没有。
这会儿听到关夏禾的解释,她立刻就大声附和道:“就是这衰仔啊?看上去就不是好人,干什么不好做色狼,真是活该你挨打!”
看热闹的街坊们和路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对钱文冲指指点点,色狼啊,咸猪手啊,社会败类活该被打了,啧啧啧。
钱文冲气得差点要背过气去,但是又想到打他那人走之前说的什么肋骨断了只要几分钟就会窒息的话,吓得一动不敢动。
但是他也怕这些人不管他,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于是嚎叫道:“医生……医院,我要去医院!快打120……谁帮我打120,我给他五千、不不不,一万!谁帮我打120,给他一万块!120……120……扶我起来,咳咳……”
他呛咳起来,脸孔再次涨得通红,躺在地上害怕的样子十分狼狈不堪。
关夏禾走过去,哼笑道:“老实躺着吧,骨折患者不能随意移动呢,等着咯,救护车什么时候你就什么时候起来咯。”
钱文冲看她像鬼一般,又怕又怒,张口就喊:“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坐牢!你们给我等着!”
宋致和宋云今看过了自助咖啡小屋那个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出来在一旁商量,是不是去找她亲哥,走走盛家的门路摆平这事,毕竟打了小的会来老的,钱文冲他妈可没这么好对付。
宋云今点点头:“好,我给他打电话,求我也得求他帮我们跟盛家搭个桥,不能给小鱼和小禾留这种后患。”
“我也可以找……”宋致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钱文冲在骂人,索性转身走到他身边。
威胁道:“别吵,不然我给你一脚,直接让你去见阎王爷,报警?你最好是报,到时候我们去跟警察同志掰扯一下你性骚扰的问题,监控摄像录得明明白白,是你先动的手,没事你拉我妹干嘛?”
钱文冲下意识张嘴:“我……”
“闭嘴!”关夏禾喝了一句,“听见你的声音就特么烦死了!”
闻度在联系人,看看有谁认识钱家的,能不能做个中间人,也是为了把这件事摆平下去。
可池鹤完全不怕,他简直有恃无恐,拉着祝余上了车,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刚准备开车,祝余就问他:“池鹤哥,你打了他,真的没事吗?”
“不用担心,只是打断一根肋骨而已,钱家还不至于能拿我怎么样。”他漫不经心地应道,“大不了回头我去找成叔帮忙说说。”
祝余不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样,只是想着,要不然就现在吧,把想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陪着池鹤去应对就是了。
于是她说:“池鹤哥,我想回状元巷,你陪我去,好不好?”
池鹤一愣:“现在?”
“嗯,现在。”她轻声应道,“我也想……早点了结这件事。”
不能再因为她的事,连累大家忙来忙去了。
池鹤深深看她一眼,点头应了声好。
车子在下个路口掉头,朝状元巷的方向开去。
晚上八点多,路灯暖光明亮,状元巷里还有人在走动,多是出来散步的街坊,见到祝余和池鹤,都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祝余不耐烦应付他们,随意嗯了声就匆匆走过,池鹤倒是解释了一句:“小鱼有点事,我陪她回来一趟。”
也是说完就走,这态度倒是让街坊们更加好奇,纷纷议论猜测,说孟老师家外孙和祝家的祝余是不是在处对象,难道今天是回来见家长的?
接着又议论起跟孟家对门的关家,说小禾的那个哥哥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怎么分家产,云云。
反正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街坊们聚在一起,能把谁家今天买了什么菜都给八出来。
池鹤和祝余把这些街坊们抛在脑后,急匆匆走进北二巷,巷子里灯光似乎比外面大路的要暗一点,没什么人走动,很安静,偶尔听见几声犬吠或者一声猫叫。
脚步声错落响起,一点点向巷尾靠近。
走到祝家门口,发现院门没关死,虚掩着,祝余停下脚步,看着木门深深吸了口气。
“别怕,进去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池鹤出声道。
祝余扭头看向他,看见他那双桃花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的影子,凭空生出一抹神秘蛊惑的意味来。
他的神色很认真:“小鱼,我就在这里等你。”
祝余一愣:“你不进去吗?”
“你愿意让我进去吗?”他反问道,人在发疯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姿态并不好看,他不确定祝余愿不愿意让自己看见她那个时候的样子。
祝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笑笑:“一起进去吧,万一他们打我呢?”
池鹤想想还真有可能俩人打她一个,这可不成,他是在外头等她砸完场子出来的,不是送她进去挨打的。
于是点点头。
祝余回过头,抬手一推,就把院门推开了。
然后她准确无比地在门边摸到一根她手腕粗的铁棍,那是祝母常年放在这里备用,怕有贼进来的。
她提着沉甸甸的铁棍,走到停在院中的电动车让,举起,狠狠朝着车头就砸了下去。
“嘭——”
“滴嘟滴嘟——嗡——”
剧烈的响声和电动车的报警声同时响起,祝余扭过头,看见她的父母先后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焦急和慌忙。
—————
听见砸车声,刚吃完晚饭没多久,还在一边回味龙虾的美味,一边憧憬女儿嫁进钱家后有多少好处的祝家夫妇着急忙慌地往外冲。
祝父还抱怨妻子道:“肯定是小偷,你也是,门都不关好点,这下出事了吧?”
祝母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说等下还要出去跟人打牌吃宵夜,叫我不用管门……”
话没说完,就已经看清站电动车边的人是祝余,她手里还提着铁棍,不用问,砸车的人肯定是她。
两口子先是一愣,随后惊慌迅速切换成大怒,祝母指着她破口大骂:“祝余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跑回家砸东西,谁教你的,无法无天了是吧!”
祝余扭头看过来,院子里灯光谈不上多好,暗淡的光线投在她脸上,只有半明半暗的影子,将她脸上扭曲的戾气模糊了许多。
以至于祝家夫妻俩并没有被她的模样吓到,祝父也一脸怒容地道:“祝余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坏习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就回家来砸东西,你是强盗还是疯子?家里欠你的吗?”
他端着架子,试图多教训祝余几句:“你这样去了婆家……”
话刚起了个头,他妻子就已经按捺不住,一边骂道:“跟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她会听你教吗,早就学坏了,果然还是得打,不挨打就是学不好!”
一边铆足了劲往祝余这边扑。
可是刚扑到一半,脚下忽然被人绊了一下,她没能及时刹车站稳,便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眼前一暗,她看见了站在阴影处多了个人。
“谁!哪个兔崽子!”
“嗙——”
“滴嘟滴嘟——”
伴随着她的吼声,第二声砸车声在她耳边炸开,在车辆的报警声里,她看清了祝余脸上的表情。
阴沉、狠戾,而且扭曲,布满了熊熊怒火。
她愣在地上,喃喃地说了句:“疯了,真的疯了……”
祝余对他们说了什么充耳不闻,举起铁棍继续砸向电动车,电动车倒在地上,车头被她砸得都瘪了,车灯也被她打烂,接着是车轮,一棍接一棍,很快就将车砸得稀巴烂。
祝母嚎叫起来:“祝余你这个疯子!你连亲生父母都打,你不得好死!”
那可是她的新车!是她的命根子!
她顾不上害怕了,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打祝余,池鹤这时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斜插到她和祝余之间,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
祝母这时终于看清了之前绊她的人,顿时目眦具裂:“是你!池……”
“孟家那个姓池的小白眼狼,好久不见啊,阿姨。”池鹤脸上笑眯眯的,眼尾却一动不动。
他拦住祝母,甚至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扯。
祝余回头看了他们一下,已经是满脸水光,不知道是累出的汗,还是流的眼泪。
应该是累的吧,池鹤想,祝小鱼刚说过不会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哭,不会这么快就食言的。
她砸了一辆车,又提着铁棍去砸隔壁另一辆。
祝父大惊失色,这回终于着急了:“祝余,祝余你住手!你砸了你妈的车还不解气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池鹤拖着祝母走到他身边,连他一起拽住,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还换了一下姿势,扯住的是他们的衣领。
然后笑眯眯地劝道:“叔叔阿姨还是别过去的好,免得伤到你们,骨折了还得去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开玩笑的,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真要这么心痛车子,那就把衣服脱了冲过去保护它咯。
可惜他们谁都做不到这一步,便只能被池鹤牵制住,眼睁睁看着祝余在院子里一顿打砸。
不管是电动车,还是花花草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祝余碰到就砸,越砸越顺手,越砸越疯。
满地的狼狈看得两口子眼冒金星,窒息到胸口都发痛。
祝母忍不住骂:“祝余你这个疯子!白眼狼!我等下一定要打死你!”
祝父也骂她:“越大越不懂事!净跟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些坏的!”
池鹤顿时就气笑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人,他怎么不报他的身份证号算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劝祝叔你也别再嘴硬,搞什么指桑骂槐那一套。”他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看就静静看,我脾气可不像小鱼这么好。”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刚才我揍了一个叫钱文冲的人,把他肋骨打断了。”
钱文冲的名字一说,刚要继续骂人的两口子瞬间哑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出现的慌乱和惊疑不定。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池鹤接着问道,听起来像是看玩笑,可是语气却让家人觉得很危险。
祝父强打起精神,干笑道:“什、什么……你说的什么钱什么,我也不清楚……家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你阿姨在处理……”
这就是直接推卸责任了,这个人是既要享受,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的,池鹤这一刻忽然觉得,整个祝家,最可恨的就是他。
至于祝母,只是一杆又蠢又毒的枪罢了。
池鹤嗤笑一声:“人情往来啊,祝叔你这可真是……”
话没说完,院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冯老师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街坊,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进门先看见一地狼藉,不由得惊呼:“哎哟,这是怎么了,遭贼啦?”
“不是,小鱼你、你拿着棍子在搞什么啊?快把棍子放下。”
“对啊,好孩子,先把棍子放下好不好?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
邻居的阿姨大妈们哄着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断定是祝家两口子先骂了打了孩子,孩子才闹起来的。
祝母闻言顾不上因为钱文冲的事心虚,立刻跳脚大声回骂道:“放你妈的屁!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个疯子进门就把我车给打烂了!真是反了天了,哪家的孩子像她这么猖狂的,讨债鬼!”
“闭嘴!”池鹤呵斥了一声,紧了紧手里扯着的衣领,祝母的声音立刻就被勒了回去。
大家这时才发现,扯住祝家夫妻俩的人是池鹤。
冯老师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之前见过面,还聊过许久,他觉得池鹤不是这么粗暴的人。
于是他谨慎地问道:“池鹤,小鱼,能不能跟大家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街坊们是啊是啊地附和,催着他们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祝余也砸累了,反正院子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花盆都不剩一个。
于是她终于停下来,走到院中间,将铁棍杵在地上,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笑了一声:“你们可算都来了,好啊,我就给大家讲讲。”
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压抑着许多情绪,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里一酸。
她从几天前钱文冲突然闯进咖啡店开始说,说到钱文冲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喊她老婆,还说是她妈已经把她嫁给他了,池鹤就补充了一句:“小鱼吓得直哭,晚上也睡不着,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店里怕再出事影响不好,也不敢开门,这几天起码损失五位数的营业额。”
他说得真真假假,街坊们听了都当真了,忍不住说这姓钱的真是有病,又怀疑地看向祝家夫妻俩,嘀咕说真是这俩人干的?
祝余不理会他们的嘀嘀咕咕,继续往下说:“池鹤哥和闻度他们托关系查了这个叫钱文冲的人……”
她将钱家的背景来历,娶媳妇只为生儿子的目的,以及祝母是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并且仅通过一张她中学时代的就把她卖出去,还收了人家二十万的事,讲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皆哗然不已:“难怪祝家最近生活水平那么高,榴莲几个几个的买。”
“榴莲算什么,人家还买大彩电买新车呢,许秀不是还给我们看过她买的金手镯么,啧啧啧。”
“原来这个钱都是卖女儿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卖女儿,兴包办婚姻这一套啊,吃相这么难看。”
“跟那些在山卡拉里头穷得吃不上饭的差不多了,人家都未必肯卖女,她倒卖得很爽快,啧啧啧。”
街坊们吃着祝家的大瓜,语气和神情皆是鄙夷。
冯老师只觉得脑壳一下就炸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质问祝家两口子:“小鱼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没经过她同意就跟人家谈好了婚事,要把她嫁出去?”
他看着祝父问道:“你老婆不懂,你也不懂?就这么干看着,也不劝劝?”
祝父觉得丢脸极了,连忙使劲摇头,然后把脸往一边撇。
祝母倒是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没错:“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你们就说,女人哪有不嫁人不生孩子的,既然要嫁要生,是不是得嫁个家里条件好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给她找个有钱的,不是为她好是什么,你们倒是不卖女儿,那你们让你家女儿嫁给穷鬼去啊!”
街坊们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老师气得直说:“胡闹!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
祝母还是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开始掰扯自己有多不容易,说自己为了跟钱家搞好关系,赔了多少小心,低声下气不说,还要送礼,如何如何。
越说越觉得自己为了祝余付出许多,便更加生气她今天砸院子的行为,接着生气起来:“我做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结果呢,你们看看她做的这些事,真是作孽啊!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啊……”
她话说到这里,祝余也觉得自己歇回了口气,冷笑道:“是吗?你是为了我吗,你敢对天发誓是为了我吗?”
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是为了儿女好的父母,会在人生大事这种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一句知会都没有,直接就把人定下来的。
“买猪还得让买主跟猪互相看一眼呢,你让我连猪都不如,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我?”祝余气得直笑,一边笑一边浑身颤抖,声音都哑了,“你用不着把自己说得这么委屈,好像为了我做了多少事一样,你是什么人,对我怎么样,这条巷子里哪一家不知道?人家说假话都是为了骗外人,你可倒好,专门骗自己。”
“重男轻女,自私自利,又蠢又毒,为了你的亲亲好老公当出头的枪,到处得罪人,让人看尽笑话,就为了能让他躲在你的背后吃好喝好,一个傻逼,配一个懦夫,真是天生一对。”
“我跟你说过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不是说我疯了吗?我告诉你,我早就疯了!从你们生而不养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我也真是贱,二十多年连你们的笑脸都没得到过一个,居然还上赶着给你们养老,还每个月给你们两千,他妈的国家给低保户都没给这么多!”
“你们可真是我养的好畜生,我养条狗,给了那么多,它都知道要跟我摇尾巴,你们倒好,不谢就算了,还想着把我也给吃了,哈哈,真是畜生都不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确实是我活该被你们算计到脸上!八十八万的彩礼,给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去嫁啊?!”
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全都倾泻出来,她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撕下自己的脸皮,什么温柔体贴,大度稳重,哪里有直接想骂脏话就骂,想发疯就发来得爽快。
她的这番表现简直惊掉所有人大牙,就连祝父祝母都反应不过来,这是那个平时被他们骂了也不多回一句嘴的女儿?
除了池鹤。
隔着一段距离,他欣慰地看向正骂得爽快的祝余,人就该这样,适当地摘下面具,才能保留最后一点真实的自己,怎么可以永远做最稳妥的大人呢?那样太累了。
祝余一直到骂爽了,也骂累了,才停下来,吸了吸鼻子,道:“今天冯老师和各位街坊在这里,就给我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进这个家门一步,等到你们六十岁以后,我会按照法律规定给你们打赡养费的,要是你们死了,我也会出于人道主义来随个份子钱的。我小的时候是奶奶养我的,她留给我的东西也被你们拿走了,加上我这几年给的,我已经还够了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往了,我怕看见你们会恶心到吃不下饭!”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铁棍一扔,叫池鹤:“池鹤哥,我们该回家了。”
池鹤点点头,把手里俩人往旁边一推,让他们夫妻俩狼狈地滚做一团,抬脚大步地往她这边走。
祝母气得直嚷嚷:“你今天要是走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我当没生过你!就算回来我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她没有骂贱人如何如何,说明其实她已经怕了,所以连骂人有所收敛。
池鹤嗤笑一声,指指两家之间加高的围墙,语气嘲讽:“看见了吗,隔壁是我家,还有对面的关家,有又大又宽敞的新房子不住,来住你们这脏乱差的畜生窝,得多想不开?笑死。”
他说完重重哼了声,拉着祝余走到冯老师面前,声音平缓客气下来:“冯老师,这么晚了还劳动你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乱了,回头我们请你和街坊们吃饭,今天的事,就麻烦大家做个见证了,小鱼这么多年不容易,我主要是不想她被人说什么不孝顺父母的闲话。”
冯老师连连点头,拍拍祝余的肩膀,劝她别放心上,“都搬走了,隔那么远大家说不说闲话你也听不到,听不到就是没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又嘱咐池鹤照顾好她。
祝余红着眼睛应好,声音哽咽,眉眼却是舒展的。
“谢谢老师和阿源哥。”
池鹤听到这声称呼,才意识到跟在冯老师身边,戴着眼镜的这个男青年就是他儿子阿源。
便笑道:“过段时间一定请老师和阿源哥吃饭,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阿源哥了。”
阿源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同他寒暄了几句。
池鹤和祝余离开祝家之后,祝家两口子卖女儿拿彩礼的事就传开,明明只收了三十万,大家却都认定他们拿了八十八万,遇见他们两口子,总会有人阴阳几句大老板发财了的话。
后来这三十万也被钱家要回去了,两口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却成了长长久久的笑话。
第48章 (二合一)
夜色已经深沉, 城市霓虹闪烁,轻柔湿热的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脸上有点温温的。
在状元巷发了一顿疯, 祝余的体力已经几近告罄,但她的脑细胞却还没从兴奋的状态中恢复,脑细胞疯狂活跃。
她把头靠在车窗边,安静了半路,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池鹤哥, 我们去喝酒吧。”
“……啊?”池鹤一愣, “去喝酒?去哪儿,酒吧?”
祝余点点头, 细声细气地嗯了一下。
池鹤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喝酒,猜测可能是觉得心烦,想要借酒浇愁一下。
于是笑了一下, 答应道:“那就去, 嗯, 就当是庆祝你又长大了一次。”
第一次长大是成年, 学会了自力更生,第二次长大,是学会了跟糟糕的原生家庭割席,可以拥有更加轻盈的人生。
祝余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忍不住笑了一下, 抿抿嘴。
车子掉头,向沿江路一带开去,那边有许多的酒吧, 江对面还是容城著名的宵夜一条街江业路。
池鹤开玩笑说:“正好,在酒吧喝完觉得还不够, 就去大排档续摊。”
快要到沿江路时,池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示意祝余帮他拿手机。
祝余撇撇嘴,伸手直接掏他兜,拿出手机一看,陌生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是谁。
接通后按了免提,池鹤客客气气地问对方是哪位,谁知对面一直沉默不语。
就在池鹤以为是打错了,准备挂断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压抑的怒气:“我是大千贸易的李萃玲,池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花那么多心力打听了我家的事,又刚打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么快就忘了我们钱家?”
池鹤和祝余都恍然大悟,打了小的,老的这就来了,听这语气,还是来找茬的?
祝余面上的神色微变,紧张地看向池鹤。
池鹤淡定得一批,仿佛打断钱文冲肋骨的不是他一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笑着开口道:“我跟李总从未正面打过交道,听不出您的声音不是情有可原的么?您要真计较这个,未免是太为难小辈了。”
他这话成功气到对面的人,对方冷笑道:“我还以为池先生是做足了完全准备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没想到百密一疏啊。”
“不管李总您信不信,我们原本的计划里并不包含对付令郎这一项。”池鹤笑笑,语气漫不经心,“我们原本只是打算跟祝家切割清楚,毕竟一个女儿能被轻易卖掉,一定与她的家庭有莫大关系,就算没有钱家,也会有王家李家,语气对付令郎,不如直接对付祝家。”
他说到这里哈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如果令郎不是手多脚多,仗着自家钱财,觉得人人都合该喜欢他,非要跑来我们面前找存在感,癞/□□非要咬一口天鹅肉,说真的,我还真找不到理由和机会动他。”
一副我真该好好谢谢他让我打他的语气,气得对面立刻反唇相讥:“池先生真是好利一张嘴,你觉得我儿子仗势欺人,难道你就不是?打了人就跑,自己去快活,倒要盛小姐的人出面帮你摆平我们,你倒是吃的不是天鹅肉。”
盛小姐?池鹤微微一愣,旋即想到宋云今的亲哥,于是转头看了眼祝余,用口型冲她说了一句话。
祝余忙点点头,低头给关夏禾发信息。
池鹤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停了车,继续笑眯眯地应付对方:“李总可不要误会,盛小姐也只是受人之托帮个小忙而已,让您这么生气,真是不好意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音瞬间一转:“不过,这也算是给李总的一次提醒不是吗?您要找能拿捏得住的儿媳妇,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也无可置喙,但您可要小心些,别再像这次这样看走眼,再踢到铁板。”
“容城那么多大老板,谁知道他们都罩着谁呢?”他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道,“要我说,您就该好好培养孙女,钱家的基因眼看着就是这么一事无成的了,还不如多花心思在孙女身上,说不定能培养出第二个您来,您也是女性,又何必看不起女性呢,您说是吧?”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下去。
池鹤没听到说话声,也没听到电话挂断的提示音,但却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这时祝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是她和关夏禾的对话:
【祝小鱼:小禾,致哥和嫂子找了盛家什么人来说和钱家的事么?
关小禾:[嗯嗯]说是我嫂子的亲哥的女朋友,盛家的三小姐,叫盛明月的。
祝小鱼:帮我谢谢致哥和嫂子,明天我再想想怎么回礼[笑]
关小禾:[OK]放心吧,有我呢[呲牙]】
这下真正帮了他们忙的是谁,就一清二楚了,日后要送谢礼,也可以送得有针对性一点。
池鹤看完信息,电话那头也有了动静,钱文冲他妈李萃玲女士扔下一句:“池先生不如管好自己,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你们不要犯在我手上,否则,哼。”
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通因为被盛家压一头不得不吃哑巴亏,但是又心里不舒服,所以发过来的兴师问罪电话,就这么草草结束。
池鹤眉头一挑,根本没放在心上,收起手机后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祝余开玩笑:“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事吧?”
语气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得意:“我也是会有贵人相助的。”
祝余抿着嘴唇看着他笑,嘟囔着劝他别得意忘形这次只是走运,只是她眉眼间的最后一丝担忧也随着这通电话的结束,而彻底烟消云散。
到了此时此刻,因为钱文冲而起的整件事,终于算是正式结束。
去祝家走了一趟,祝余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宣泄,彻底和祝父祝母撕破脸,不用再维持表面和平,逢年过节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再回去,就这样撕扯开,慢慢断了来往,以后只剩下应尽的法律义务,未必不是好事。
至于祝母断定的她日后会后悔,谁说得准呢,她只知道她眼下非但不后悔,还很快活。
低落了几天的情绪在祝家闹过一场以后彻底恢复,果然,人还是得适当发疯,发疯有用:)
车子停在一幢造型现代化的建筑外面,旁边就是花坛,种着一株祝余不认识的树,树干上围绕着灯带,正闪烁着白光。
沿江路整条街道亮如白昼,若隐若现的音响声传来,路过的潮男潮女三五成群,空气里都弥漫着时尚气息。
祝余被池鹤带着走进眼前这幢造型现代的建筑,进门先上楼梯,楼梯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光线没有外面那么亮,暗得很有种迷离暧昧的氛围感,墙壁上绘着新潮的涂鸦,写着一句千古名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1]
“这家店叫什么名字?”祝余迷迷糊糊的,“怎么没看见招牌啊?”
“招牌在楼上呢。”池鹤笑道,回头看一眼她的脚下,“叫今宵有酒。”
“名字还怪好听。”祝余说了句,心里没了压着的大石头,又有心情打听池鹤的事了,“池鹤哥你常来这里么?”
池鹤闻声又回了一下头,看见她在昏暗光线里闪烁生辉的眼眸,揶揄地笑笑:“我要说是,你准备怎么审问我?”
祝余眨眨眼,觉得耳根发烫,否认道:“没有啊,我哪儿敢审问你呀,你今天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说完还眯着眼睛朝他卖乖地嘿嘿笑了两下。
“哦,懂了。”池鹤故作恍然大悟,“明天我就不是你的大恩人了,你就可以秋后算账了,我没猜错吧?”
这样的先入为主,预先给她设定好罪名,祝余很不高兴,她板起脸:“你再说?”
要看她脸一秒拉长,池鹤立刻滑跪:“是我错了。”
说着话,俩人已经一前一后上到了二楼,迎面的就是金色的“今宵有酒”四个立体大字,龙飞凤舞的,下边围着一圈的花花草草。
右边沿墙是长长的吧台,吧台里墙是满墙格子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酒和调酒器具,还有一个大大的招财猫摆件。
祝余顺理成章地转移话题:“看来人人都爱招财猫。”
池鹤笑笑,刚好有服务生过来询问他们有没有预约,他摇摇头,笑道:“临时起意,最好能给我们找一个安静点的位置。”
服务员点头应好,将他们带到一处靠墙的卡座,位置很正中,可以看到整个吧台。
墙上有黄铜色的壁灯,墨绿色的丝绒灯罩充满复古风情,池鹤顺手拉了一下灯绳,灯亮了,灯光也不怎么亮,朦朦胧胧的,透着不说清的暧昧。
店里的环境很好,没有过分炫彩夺目的灯光,顶头的大灯散射着幽幽的清冷蓝光,没有动感舞曲,客人们的谈话声也并不喧闹。
坐下后,服务生送来擦手的酒精毛巾,还有两杯柠檬水,再把点单用的平板电脑放下,很快就退开去服务下一桌客人了。
全程除了欢迎寒暄和点餐方式介绍之外,再没多一句废话,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很冷淡。
祝余自己就是做餐饮的,因此很留意这些细节,忍不住跟池鹤讨论:“这家店的服务员培训做得很好诶。”
而且她还发现,店的另一头,是有现场乐队在演奏的,她背过身去看吹萨克斯的乐手,头也不回地问池鹤:“这家是清吧吗?”
池鹤应了声是,有点哭笑不得地说:“你跟我换个位置,随你看个够。”
祝余二话不说地跟他调换位置,不错眼地盯着乐队看,满脸都是好奇:“他们接受点歌吗?”
“接受,得加钱。”池鹤回答道,拿过平板,问她要吃什么,“今天运动量大,晚餐的能量已经消耗完了,宵夜要不要吃小汉堡?”
晚饭吃的是他做的放纵餐,炸鸡就干了一大盆,祝余想想那热量,连忙摇头:“不不不,还没有消耗完,汉堡还是算了吧。”
池鹤失笑不已:“怎么,你也要减肥啊?”
“宵夜吃太多,饮食不规律,会破坏皮质醇节律,对身体不好,我这是养生。”祝余一脸严肃地道。
池鹤嘴角一抽,冲她竖竖大拇指,要不是他也上网,还真没听出来她这什么意思。
进食后胰岛素增高,宵夜吃得多杂,皮质醇节律被破坏,也可能是增高,两者叠加,促进脂肪合成,这就不是长胖的另一种说法?
“还是你懂得多。”他调侃道,“那就来一份外皮酥脆内馅多汁的塔可,和西班牙火腿片?”
祝余先是点点头,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还想吃薯条。”
池鹤差点笑出声来,但他及时抿嘴忍住了,未出口的笑声化作眼里的笑纹,“薯条和鸡米花很配,要不要来点?”
祝余抬头看他,眼睛眨了一下,没说要还是不要,池鹤就干脆地点上了。
然后问她要喝什么,祝余点了杯干马天尼。
干马天尼用金酒和干味美思调制,装在鸡尾酒杯里,杯壁起了一层白色的冰凉水雾,衬着酒液原本的微黄,像是隔着磨砂玻璃,放在酒中的橄榄串影影倬倬。
这杯鸡尾酒的酒精度数不高,入口微微的辛辣,但很清爽,祝余浅浅抿了一口,拿起泡在酒里的橄榄串,咬了一颗,用牙齿轻轻地磕着,感受橄榄破皮后溢出的丝丝缕缕甘涩。
池鹤看她姿态放松,想来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不由得松口气。
笑笑问道:“你爸妈那边以后是不管了,你弟怎么办?你还管不管他?”
今天的事,包括祝家夫妻算计卖女儿的事,一定会在整个状元巷传开,变成街知巷闻的大八卦,祝麟就算是住校,也不可能永远不回家,所以他一定会听说。
等他听说以后,要怎么面对?要是当不知道,那就是祝余错付了,再被血缘亲人背刺一遭,要是来问,甚至是劝和,她又要怎么办?
池鹤想到她平时对这个弟弟还算可以的,很有点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意思,不知道等祝麟态度明朗后,她是要难过还是为难。
他面露关切,里边没有把话说透,意思也表现在脸上了。
祝余笑笑:“我倒是还想认他,毕竟他是他,爸妈是爸妈,就是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
说着顿了顿,嚼了两下嘴巴里的橄榄,酸涩得她眉头瞬间拧紧,但很快回甘从舌根返上来后,她的眉眼就舒展开了。
服务生来送他们点的小食,祝余一边看着盘子,一边继续道:“他要是还想认我,不说让我回去跟他们和好的废话,那就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呗,容城那么大,还怕没地方见面么。”
池鹤见她说得有条有理,顿时再松口气,这回是真的放心了。
于是他转而跟祝余聊起别的话题,比如之前祝余问他是不是常来这里。
“一年里总会来那么四五回吧,跟乔栋两口子,觉得太累了,就来放松放松,坐下喝喝酒聊聊天,比去别的酒吧清净点。”
祝余觉得很奇怪:“那你怎么没学会喝酒?”
“……我比较穷,一杯酒喝一晚上。”池鹤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祝余看着他面前那杯颜色漂亮的龙舌兰日出,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池鹤顿时无语,果然是要给她讲自己的糗事,她才会笑是吧:)
不过他说的还真不是假话,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祝余喝完了那杯干马天尼,又要了一杯曼哈顿,喝完后再要一杯大都会,全都喝得飞快,吨吨几下就干没了。
而池鹤面前的那杯才下去不到一半。
他还劝祝余:“别喝了,换奶行不行?奶你随便一口闷,酒喝多了一会儿上头就得醉了。”
祝余对他这话嗤之以鼻:“我练调酒的时候又不是没喝过,而且……”
她嘴巴一撇:“我今天不开心,本来就是来买醉的。”
所以谁要喝奶啊,你没事吧?
她装可怜,湿着一对狗狗眼看他:“池鹤哥,你不会不肯请客吧?我要是喝醉了,你不会不管我吧?”
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池鹤嘴角狠抽两下,无奈地将平板递过来:“喝吧,随便喝,只要你不怕明天起来头疼胃不舒服。”
“我就再喝一杯,只要一杯,最后一杯。”祝余高兴地接过平板,赌咒发誓喝完这杯就回去。
因是最后一杯酒,她挑来挑去都决定不下,一边划着屏幕,一边嘟囔说这个没意思那个不喜欢。
嘀嘀咕咕的比平时话多不少,即便灯光朦胧昏暗看不太清她的脸色,池鹤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提。
不会吧不会吧,这人不会最后一杯还没喝就要醉了吧?!
他正在担心,祝余已经点好了:“有了,就要这杯,床笫之间,between the sheet,就是你了!”
床笫之间,这杯酒的名字可真够暧昧的,池鹤惊讶了一下,摇头失笑。
已经开始担心了家人们,明天他一定要问问,要是她还清醒,会不会点这杯!
点这杯干嘛呀,多容易多错成床第之间呐,就该点翻云覆雨!这难道不是更直白?
不管他如何腹诽,祝余还是喝到了这杯用君度、朗姆酒和干邑,还有柠檬汁调配出来的床笫之间,一边喝一边跟池鹤八卦这款酒的历史,以及创作这款鸡尾酒的调酒师的另一款代表之作白色佳人。
池鹤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果断拒绝:“说好这是最后一杯,白色佳人可以下次再喝。”
祝余扁扁嘴,一口闷完最后一点酒,小声逼逼:“下次我要先喝白色佳人,再喝床笫之间,让我们一起回到佳人的床上……”
池鹤:“……”这特么绝对是醉了,都会说胡话了,听听这小嘴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
祝余确实是喝醉了,除非是真正的海量甚至千杯不醉,不然谁这么直接干下去四杯酒精含量这么多的鸡尾酒,很难不迷糊。
祝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池鹤也真没感觉错,她醉了之后很爱碎碎念,和平时温柔文静的表象大相径庭。
嘟嘟囔囔地说着:“我妈那个人真的很讨厌,她最会给人泼冷水,说话毫无分寸,让人膈应。”
“以后我都不回去了,跟她坐一桌吃饭简直是折磨,就没吃饱过……”
“怎么可能会后悔哦,后悔吃不上她的咸菜吗,还是后悔听不到她骂我……”
“太好啦,今年跟小禾一起过年,嘿嘿嘿。”
语气雀跃轻盈,一听就是很开心的那种,池鹤不由得失笑,好么,原来真心话在祝家根本没说完。
可是仔细想想她的过往,又觉得再正常不过,那样的日子过十八年,谁心里的怨气都不会少。
她能忍到今天才彻底爆发,池鹤都觉得是她忍功实在过于了得。
池鹤看着她嘀咕了一会儿,忽然双手捧住了脸,一脸呆萌地看着他,歪了歪头,狗狗眼眨了两下,问他:“你是谁呀?你怎么有两个头呀?”
“我是不是认识你?咦,我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池鹤哭笑不得,伸手按住她的头顶,往下摁了摁:“你喝醉了。”
她睁着眼,呆呆地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都发直了,忽然问了句:“哥哥,你长得那么好看,有没有女朋友呀?”
池鹤:“……”
他先是一愣,随即被气笑,随口编假话哄她:“没有,我喜欢的姑娘不要我,怎么着,你要收留我?”
说着付了账单,又下了一个代驾的订单。
祝余还是捧着脸,用又甜又娇气的声音问他:“为什么不要你呀?是不是你哪里有问题,你是不是不行啊?”
池鹤:“???”
你说什么?什么问题?谁不行?你醒醒,立刻给我把话讲清楚!!!
要不是知道她真的醉了,池鹤真想让她知道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行。
他黑着脸把人从椅子上提溜起来,准备把她拖走。
祝余喝醉了就有点跳脱,不肯听他的,左扭右扭地问他要答案:“你还没说呢,你是不是不行呀?”
她声音本来很小,可这会儿为了听到答案,下意识地提高音量去催促他,一下就被旁边的客人听了个正着。
旁边的客人都好奇又震惊地转头看过来,池鹤顿时又窘又气,不由得后悔,就不该带她来什么清吧!
他重重地叹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她一把拎起来,裹进怀里就往外带。
祝余挣扎着蹦跶了两下,他连忙答应道:“行行行,我很行的,你收留我你不亏。”
“是吗,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她笑眯眯地问,伸手摸他手背,一下又一下。
池鹤:“……”感觉有被调戏到!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这丫头喝醉了会是这样一副面孔,根本就是完全放飞自我的节奏啊。
池鹤觉得必须立刻回去,越是在外头待得时间长,丢脸的几率就越大。
扶着她下了楼,代驾司机打电话来说堵在前面路口了,还要几分钟才能到,池鹤扶着她在车边等。
祝余喝多了是真的放飞自我,靠在车门边上,抓着他的衣襟凑过去闻他,笑嘻嘻地问他:“你是不是喝酒啦,有酒味哦?”
池鹤无语极了:“……有没有可能,你的酒味比我的大多了?”
祝余用额头去顶他,嘟嘟囔囔:“小猫咪,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们会养你的。”
“你怎么跑了呀,你去哪里了?你吃了我们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要跑?”
“池鹤哥饿肚子……”
池鹤原本还因为她的“小猫咪”觉得好笑,心想她怕不是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可能会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边看到什么小猫咪。
可是后来他渐渐听明白了,祝余见到的,是很多年前被他捡回去,用省下来的午饭养大的那只小狸花猫。
那个时候不是只有他在喂,她和关夏禾还有闻度都喂过,小奶猫被他们四个人共同喂养,只不过他是它名义上的主人。
时过境迁这么久,那只猫也不知道是被人收养了,还是继续流浪,流浪的话是儿孙满地,还是早早在野猫之间的地盘争夺战中丧命。
但不论如何,即便它还活着,活到现在,也已经是一只老猫了,它绝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类会在醉酒之后还想起它。
池鹤伸手搭上祝余的背,将她轻轻按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调侃道:“祝小鱼,你这样显得我很绝情,连自己的猫都不记得了。”
祝余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继续拿脑袋去磕他胸口,磕过去,被弹开,再磕过去,还是被弹开,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还喃喃自语:“大奶……男妈妈……”
池鹤:“……”你礼貌吗?对着一个男人喊大奶,多冒昧啊!你丫出去肯定会被人打死!
肯定是关小禾那个老二次元教的!
代驾司机来了,池鹤把车钥匙给对方,一边哄一边拖着祝余上了车后座,祝余还扒着门想跑,被他一把抓住,折腾得代驾司机差点以为他是在违背妇女意愿干点什么强取豪夺的犯法事。
直到池鹤听到她闭着眼碎碎念:“我不能跟你走,我池鹤哥会找不到我的。”
池鹤:我真他妈感动死!
“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一边说他一边无语地捏住她鼻子。
呼吸不畅让祝余不得不睁开眼。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的眼眸明亮如星,直直地看向池鹤,透着沉静平和,将池鹤看得一愣。
“……小鱼?”他以为她清醒了。
可是下一秒祝余就喃喃地说:“你是谁呀?好像……有点像我池鹤哥。”
“我不管,我不走,我不走。”她又嘟囔起来,使劲甩着头。
池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看来没醒。
回去的路上,池鹤为了稳住她,一路给她讲故事,重复地讲那个哄了很多年的仙鹤送子的故事。
祝余起初听得认真,后来竟然睡着了,池鹤把她抱进怀里,细心地帮她披上一条小毯子。
然后猛地想起,忘了问她钥匙在哪儿,连忙晃了她一下,问道:“小鱼,你钥匙呢?”
祝余睡着了听不见,自然是没回答他的。
他等了会儿,又叫了声:“小鱼?小鱼,小鱼啊。”
叫魂似的,终于把祝余叫得有点要醒不醒,刚想晃晃她,就被她一巴掌打过来。
“啪——”
他的腮边和她柔软的手心相碰,发出微微有些清脆的击打声。
还有一句嘟囔:“吵死了。”
池鹤:“……”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被气笑,抬手就想再捏她鼻子,可一看她睡得呼呼的,又半路作罢。
还是让她睡吧,想必她这几天因为这件事,也没睡好过一觉,好不容易事情结束,又喝了酒,正该大睡特睡才对。
这么一想,他便小声对前面驾驶座的代驾司机道:“麻烦直接去碧波新府吧。”
话音刚落,他又想到,其实他可以直接翻祝余的包找钥匙的。
可是他为什么没翻?嗯,主要是因为没经过允许就翻别人包,这种行为很不可取。
池鹤这么一劝自己,瞬间坦然。
车子顺利停好,池鹤先下车,弯腰将她抱了出来。
一边往电梯走,一边还掂了掂她的分量。
是轻的,完全可以在夜宵吃小汉堡不用担心脂肪合成。但也是重的,他这辈子第一次抱这么重的东西。
电梯只有他们使用,上行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池鹤居住的楼层。
出来之后是一大片入户花园的地方,鞋柜就在入户门边,池鹤将她放在鞋柜上坐好,弯腰帮她换鞋。
还听到她在呓语:“我不回家,我没有家的……”
他一愣,霎时间觉得心里一股酸涩涌起,再难压抑下去。
没有家啊,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家呢?可是事实就是,她是没有家的,十八岁以后,她就没有家了。
她从容城去申城,又从申城回容城,她有的只是相对固定的住所。
难怪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和心愿,就是攒钱买房。
池鹤把她的鞋袜脱了,再给她拿了双新的拖鞋,用手指勾着,仍旧是手往她膝盖下一抄,把她抱进了屋。
公主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在门后面蹲着等。
见它爸进来,刚要扑过去,就见它爸怀里抱着个人,还伸腿拦了它一下,明摆着不给扑,顿时就愣住。
公主一歪狗头:“嘤?”
池鹤没搭理它,直接将祝余抱进了主卧旁边的次卧,每周都有阿姨来打扫的卧室,床褥都是干干净净的。
公主在床边扒着想看热闹:“嘤,嘤,哈哈——”
池鹤觉得它有点烦人,直接把它赶出去:“你吵死了,出去玩,别把……吵醒了。”
到了嘴边的称呼又咽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说。
回头看看祝余,她睡得正熟,红扑扑的脸贴着被子,看上去特别乖巧。
看来她喝醉后除了话多爱碎碎念,别的反应倒都没有,这酒品……分人吧,自己人会觉得还好,挺可爱的,外人就……
池鹤:以后不准她跟别人喝酒,万一跟别人说了他什么坏话可还行!
池鹤坐在她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想到还没给她洗脸,又赶紧出去找毛巾,没一会儿拿着两条湿毛巾进来,擦擦脸擦擦手,把被子掀开给她擦擦脚,再把被子重新盖好。
末了还想到女孩子会化妆,赶紧又去看她的脸,不会没擦干净吧?那也没办法了,家里没有卸妆水,他又不能去翻她的包。
不过她脸看着还挺干净的,忍不住松口气。第一次这么照顾人,照顾得手忙脚乱的,池鹤自己都忍不住汗颜。
忙完之后他又回到她床边坐下,看了她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
小声问她:“祝小鱼,七夕节你想要什么礼物?还是首饰怎么样?”
“上次是手链,这回咱们安排项链和耳饰,怎么样?”
没有人会回答他,或者说,回答他的,是祝余陷入深度睡眠之后极轻微的呼呼声。
睡得真好啊,他不由得失笑,又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脸颊。
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弯过腰去,却在趁人之危的亲吻落下之前及时刹住车,僵了片刻,有点舍不得,又有点遗憾地直起腰,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灯关了,离开客房。
公主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立马黏过去。
池鹤呼出口气,抬手搓搓脸,弯腰把它抱起来,举在半空晃了晃,笑着问它:“你今天在家开不开心?我今天陪你……去做了很多事,很开心。”
公主嘤了声,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他却一瞬间就想起祝余闹着要喝最后一杯时看他的狗狗眼。
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但是又明确让他知道,她是装的。
“小狐狸。”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狗,笑着骂了句。
公主听不懂,以为他是跟自己玩,于是嘤地附和了一声。
祝余是被一阵什么东西抓门刺啦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听见,起初以为是从外面传来的动静,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住头,准备继续睡。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先是她伸腿在被子里划拉两下之后,觉得这床好像有点大,她的床一米二,平时伸腿很容易就够到床边的,今天怎么没有?
接着她又觉得被子的味道不太对,购物节大促销的时候,她图划算在直播间买了一款沐浴露,足足四大瓶,可以用到地老天荒,两三个月过去,她的被子早就腌入味,哪怕洗过晒过几回了,还是有那股甜甜的花香味。
可是今天的被子没有这个味道,难道她感冒了,味觉失灵?
不可能!
她腾一下拉下蒙头的被子坐起来,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根本没换。
“哗啦——哗啦——”
没了被子的阻隔,门外的动静听得更加清楚,已经不是吵了,而是吵闹中还多一种刺挠感,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祝余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这里肯定是池鹤家。
万恶的有钱人的大平层!
她哼哼两下,掀开被子下地,光着脚就去开门,门刚拉开,就见一团白色的毛茸茸滚进来。
公主后腿站立,挠门挠得正欢,忽然门被拉开,它一愣,没站稳,啪叽一下摔到地上去。
看它摔在地上一脸懵的样子,祝余忍不住一乐,蹲下来伸手去揉它肚子:“小公主……”
还没来得及跟它说什么呢,它就嘤嘤着从地上爬起来,钻她怀里去拱她。
主要是闻出她的味道来了,是熟人!
别看它个子小小,力气却很大,祝余蹲着也没多稳,一不小心就被它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地往后仰头。
池鹤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看,震惊极了:“怎么那么勤快,刚睡醒就要帮我拖地?”
祝余抱着狗一僵:“……”
第49章 (二合一)
池鹤是穿着围裙拿着炒菜勺从厨房赶过来的, 站在房门口,嘴里说着调侃她的话,眼里的揶揄藏也藏不住。
这就搞得祝余非常尴尬。
她刚起来, 脸没洗牙没刷头没梳,哦,昨晚还没洗澡换衣服,整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反观池鹤,一身家居服清清爽爽, 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姿态轻松闲适,精神奕奕, 看上去比她好太多。
祝余回过神来,立刻把公主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个头顶对着他, 闷声闷气地抱怨:“非礼勿视懂不懂啊?”
“仓廪实方能知礼节, 祝小姐, 你肚子不饿吗?”池鹤笑眯眯地反问道。
祝余一噎, 刚想回嘴说不饿,却忽然觉得肚子咕噜了一下。
到了嘴边的话立刻被她咽了回去。
见她不仅没反驳,还露出了一脸无语憋屈的表情,池鹤一乐, 想了想也没继续逗她, 笑道:“都快十一点了,咱们索性早午餐一起吃了吧,你先去刷牙洗脸, 柜子里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客卧里就有卫生间,虽然也没朋友来留宿过, 但池鹤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几样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祝余躲在公主后面,使劲点点头。
池鹤见小狗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觉得可太逗了,憋不住嗤地笑了一声。
祝余:“……”
“咳咳。”池鹤清了清嗓子,“地板擦干净了,也该起来了。”
祝余大囧,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烫,终于忍不住求饶:“……哥,你快走吧,我求你了好不好?”
这也太他妈丢人了!你还看!再不走给你眼睛抠掉!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拳打飞一个池小鹤。
池鹤不知道她在心里对自己破口大骂,只听到她可怜兮兮的求饶,一时忍不住生出愧疚,觉得自己很过分。
连忙道:“好好好,我这就走,你……往后坐坐,我给你把门关上?”
这在祝余听来,并不算什么安慰,甚至让她更觉窘迫。
她连忙把腿缩回来,紧闭双眼,蛄蛹着往后退,根本不敢睁开眼,更别提抬头去看了。
看她退得差不多了,池鹤伸手帮她关上房门,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出来吃饭。”
听上去像是怕她觉得过于尴尬丢脸,连饭都不吃了似的。
祝余:“……”呜呜呜我要是个喝露水就可以的小仙女该多好!!!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她就是普通人,要吃五谷杂粮,不然就会饿肚子。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房门关上以后把脸埋在公主的肚皮上低声尖叫:“啊——太失礼了!都怪你!”
要不是这只臭小狗来扒门,她怎么会来开门,就算开了门,它不来拱她,她又怎么会在地上打滚?!
都怪这只臭小狗,害她在池鹤哥面前丢那么大的人呜呜呜!
公主被她举了这么久,早就懵了,这会儿再被她埋肚皮,就更加茫然了。
这个人类好奇怪,她是在向它学习吗?
它还以为祝余是在跟它玩,于是伸爪子去拍她头,嘤嘤叫起来。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祝余被它嘤了几下就心软,重新把它抱在怀里,真的跟它玩了起来。
等她洗漱好出来,时间就真的过了十一点。
从客房出来,是一段光线很好的过道,走了几步,她就发现光线好的原因了。
是因为一段磨砂玻璃墙面,将客厅落地窗方向的光线引了过来,墙面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展示柜。
展示柜顶天立地,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每一格里面都摆着手办和玩具,虽然过道这边是背面,隔着磨砂玻璃也看不清楚,但还是让祝余忍不住觉得震撼。
这可是三米多长三米多高的玩具墙啊!这也太多玩具了!
她抱着狗站在墙边,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土狗,没见过没见过。
“怎么站在那儿?”池鹤听见脚步声了,却迟迟不见人,便过来找,见她盯着展示柜看,便道,“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吃完饭再慢慢看。”
“……啊?哦哦。”
祝余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继续走。
过了展示柜就到走道出口,往左是客厅,往右是厨房和餐厅,再往前就是客卫,过了客卫就是入户门了。
这时祝余回了一下头,才发现玩具展示柜的另一边,竟然是池鹤的书房,满墙几米长的书柜也是顶天立地的,还安装了方便拿取高处物品的移动梯,实木书桌也很长,很明显的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有电脑,一边放着很多小工具一类的东西。
祝余:“!!!!!”
第一次见到这么夸张的书房,这个书房比我客厅还大!可恶的有钱人!
见她一直回头,池鹤便解释道:“原来是个小客卧,做书房我觉得不够大,客厅倒是很宽敞,索性打通了,挪一部分客厅的面积来做书房。”
解释完又催她:“把它放下吧,哪有人一直抱着的,又不是腿断了。”
催完又忽然说了句:“吃完饭你可以去看看书,我收集了不少漫画和小说。”
祝余闻言这才回过头,哦哦两声,根本没听出池鹤那藏到地下三万里的弦外之音。
她把怀里的小狗放下地,然后被池鹤打发去厨房洗手,公主则被他端着饭碗哄走,屁颠屁颠地跑去干饭。
她洗完手出来,就见公主正摇着尾巴在埋头吃饭,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好家伙,鸡肉、猪肝、南瓜、西蓝花、胡萝卜。
“这荤素搭配整挺好哈?”她啧啧两声,“比人都吃得好呢。”
说着又好奇:“那个一颗颗的是蓝莓?”
“是啊。”池鹤应道,起身就走,“走,咱们吃饭去。”
祝余:“……”
池鹤走了两步,发觉她没跟上,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一看,就见她正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
“怎么这个样子,想说什么?”池鹤失笑地问道。
祝余使劲摇摇头,一边往餐厅走,一边慢吞吞地应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和小禾养发财养得……太糙了!不是吃猫粮就是吃猫罐头,零食就是猫条和冻干,哪有公主吃得这么营养均衡!”
说完还夸他:“不愧是养过狸花猫的人。”
池鹤嘴角一抽,不知道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关联。
想不明白他也不强求,低头给她舀了一碗汤,这是一碗材料非常丰富的汤,祝余粗粗一看,就看到了豆腐丝、火腿丝、木耳丝、金针菇等好几种食材,少不了的还有鸡蛋。
她低头用汤匙舀了一口,入口是酸辣咸,味蕾被刺激得立刻打开。
“怎么会想到中午喝酸辣汤?”祝余一边问一边看桌上的菜,看到有一盘肚子胖嘟嘟、底被煎得焦黄的煎饺。
池鹤嗯声道:“醒酒开胃,原本是想给你做早餐的。”
啊这……
她醒得太迟了,所以酸辣汤和煎饺就成了午饭,祝余领会到他的潜台词,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埋头吃了两口酸辣汤,祝余到底忍不住要跟池鹤说话:“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啊?”
“叫醒你做什么?”池鹤一脸惊讶,“关小禾说今天店里还跟前几天一样,只做外卖,小罗一个人就行,你去不去问题不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祝余啊了声,刚想说什么,他就接着道:“每周就歇一天,你一年到头能歇几天啊?地球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别那么紧绷,好不好?”
祝余努努嘴:“你财务自由了,当然可以这么说啦,我身上还背着员工要养活呢。”
池鹤哭笑不得,想劝什么,但最后只是摇摇头,笑道:“随你吧,有事做也好,不过再怎么辛苦也不要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敢跟我说这种话的?”祝余一脸我是震惊妈快来给我开门我回家了的表情看着他,“会因为工作不吃午饭的那个不是我吧?”
池鹤:“……”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旋镖吗:)
见他被自己噎住,祝余忍不住抿着嘴唇笑起来,神色中略有一丝得意。
池鹤眉头一挑,忽然问她:“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祝余一愣:“……什么事?”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回状元巷把我家砸了吗?”
她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显得相当茫然,池鹤憋着笑:“后来呢?”
“后来……”祝余纳闷地问,“不是你跟那个谁的妈在电话里吵起来了么?”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来要紧事:“下午我还是得去一趟店里,问问嫂子有没有她哥哥和盛小姐收件地址,上门道谢人家未必有空见我,我要给谢礼人家也未必稀罕,所以我想寄点咖啡豆给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儿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咖啡豆了。
池鹤点点头说挺好的,接着又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就喝酒去了啊。”祝余道,“你也喝醉了?”
哟,还知道自己喝醉了呢,池鹤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明显,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喝醉以后的事,都……说了什么?”
祝余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顿,变得有点慌张和尴尬起来。
她神色几经变幻,池鹤见状立刻追问:“记起来了?”
祝余被问得眼睫剧烈颤动几下,使劲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紧张?”池鹤本来想说心虚,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说法。
祝余呵呵干笑两声,咬着筷子尖,不好意思地说:“呃……因为、因为我喝多了以后就会……嗯,话有点多,说话不经大脑,所以我平时都不怎么喝酒的。”
池鹤嘴角一抿,眼睛微微睁大,是惊讶的样子,原来她知道自己喝多了会变什么样啊?
他想起乔栋和惠安琪第一次去咖啡店那次,他们在二楼喝酒,几个人都喝得轻飘飘的了,他甚至都醉了,她反而一口没喝。
“所以那次你给我们做咖啡烈酒,自己反而一口不碰,也是因为这?”他好奇地求证,“就是乔栋和安琪第一次去店里那天。”
祝余正垂着眼,听到这里抬起眼皮飞快看他一下,又立刻低下去,嗯了声。
“我昨晚就是心里闷得厉害,又觉得那件事终于结束了,想要放松放松。”她很不好意思地解释,又小心地问,“我、我没有说什么很奇怪的话吧?”
她问完就眼巴巴地盯着池鹤看,那眼神直勾勾的,还很忐忑,生怕他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来。
池鹤在她注视的目光里,慢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没有,就说了些很普通的话。”他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鸡块,“快吃。”
池鹤这道红烧鸡块做得很好,微红的汤汁挂在鸡块上微微发亮,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味儿就知道很下饭。
可惜祝余此刻无心品尝。
她囫囵吃了那块鸡肉,然后继续看着池鹤,小声问:“比如?”
池鹤没跟她卖关子,“比如不想回家,终于可以不用回去了,要跟小禾一起过年,这样。”
这确确实实是她会说的话。
祝余忍不住松口气,露出一个笑脸来:“这样啊,池鹤哥过年去不去庄家的?不去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夏天都还没过去,就开始考虑过年的事了,未免想得太长远。
池鹤哭笑不得,但还是欣然应好。
祝余满以为这事儿就这样了,这就是她说过的全部了,开始愉快地吃肉,觉得红烧鸡块鲜嫩入味,滋味浓郁。
刚准备夸,就听池鹤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就说了这几句?”
祝余一愣,抬头看过去,只看见坐在对面的男人满脸揶揄的笑。
她的心顿时咚地一下,沉了下去。
脸上重新露出忐忑的神情,她又开始咬筷子尖了,“……呃、还、还有吗?”
“当然还有了。”池鹤笑眯眯,清了清嗓子,掐着声儿开始学她说话,“哥哥,你长得那么好看,有没有女朋友呀?”
祝余:“???”
“你是不是不行啊?”
祝余:“!!!”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祝余:“……”
“吧嗒。”
她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露出既不可置信又羞耻万分的情态来。
—————
“啊!!!”
祝余抬手捂住了脸,尖叫道:“我不信!这不是我说的!我才不会这样耍流氓!!!”
她大声控诉:“池鹤哥你冤枉我!这是你编的!一定是!!!”
池鹤啧啧啧:“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掩耳盗铃的吧?”
祝余捂脸的手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刻转去捂耳朵,露出一张红得快能滴血的脸。
池鹤忍不住真的笑出声来,逗她:“我被你当着酒吧那么多客人的面这么说都没觉得怎么样,你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祝余使劲甩甩头。
她绝不承认这些话是自己说的!只要我没想起来,只要我不承认,那就与我无关!
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极其后悔的神色,池鹤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
改口道:“好好好,都是没有的事,别恼啦,你不过是喝醉了多说几句话,又不是抱着人亲,算不上没丢人。”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她的神经,话音刚落,祝余歘一下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失声道:“你想得美!”
池鹤:“……”
他定定地和祝余对视了半晌,末了意味不明地哼出一声,没好气地道:“吃饭。”
祝余也很莫名地感到一派心虚,闻言哦哦两声,连忙低头老实吃饭。
因为有煎饺,池鹤没有另外煮米饭,祝余就着酸辣汤吃煎饺,两口就吃掉一个,一口用左边嚼,下一口用右边嚼,主打一个防止大小脸。
她自己跟自己玩似的,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池鹤。
实在是太尴尬了,喝多了调戏人家什么的,她居然干了这种事!最要命的是,她居然都想不起来,这不白调戏了么!
池鹤见她只顾着吃饺子,但是又低着头,忍不住怀疑她这个姿势是不是只看得见那个位置,干脆就把红烧鸡块跟饺子换了个位置。
祝余一愣,抬头:“???”
“吃肉啊,光吃饺子,剩了菜我得吃到明天。”池鹤有点无奈地提醒她。
她再次哦哦两声,低头吃饭,这回就只夹鸡块了,另外两盘煎黄花鱼和白灼菜心是一下都不碰。
池鹤:“……”
真是被气笑,可是又拿她没办法,看她脸上已经开始出现赶紧吃吃完我得赶紧走怎么还没吃完啊的表情,干脆给她分菜。
半条鱼和半碟菜心放到一起,看着她把鸡块吃得差不多了,就眼疾手快地两个盘子交换位置。
祝余发现面前的菜又换了,一愣,再抬头,只看见他低头吃饺子,另外半条煎鱼和半碟菜心就在他面前。
祝余:“……”妈呀,更尴尬了好吗!!!
万万没想到,我在豪宅吃的第一顿饭,就让我尴尬到要抠出大城堡。
祝余内心既无语,又无奈,只好赶紧把池鹤分过来的菜吃了。
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了,这让吃饱喝足准备睡大觉的小狗公主感到了不对劲。
它溜溜达达地过来,围着两个大人转了一圈,然后在池鹤跟前坐下,仰起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池鹤看它一眼,冲它摇摇头,它头一歪,往祝余这边来了。
祝余光顾着低头吃菜,一心想赶紧吃完赶紧跑,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家伙。
直到它开始用脑袋去蹭她的小腿,她才愣了一下,鼓着脸低头去看,见到是公主就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逗它。
甚至还夹了点鱼肉喂它,逗得它愈发喜欢黏着她,要知道它爹可从来不会吃饭的时候还喂它的。
可池鹤也不干涉祝余喂它,继续慢悠悠地吃自己的,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朝公主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因为有了公主的打岔,祝余吃饭的速度总算变慢下来,后半段简直堪称磨磨唧唧,主要原因是她对公主还存在新鲜感,不像发财,贴着她腿躺下来求摸她都能狠心不理它。
发财:猫老珠黄,不新鲜了呗:)
祝余吃完饭,帮池鹤收拾好餐桌,立刻就说要走,理由也很正当:“我还要去店里准备谢礼。”
“而且……”她眨眨眼,努力克制住尴尬,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我昨晚没洗澡,我觉得我快馊了。”
太惨了啊有没有,哪有好人家大夏天不洗澡的啊!
池鹤听到这个,朝她抱歉地笑笑:“下次我会注意。”
祝余:“……”你注意什么?还想有下次???
“下次我换个人调戏。”她嘟嘟囔囔地回嘴,直接往门口走去。
池鹤闻言一噎,赶紧跟上:“我送你。”
“不用啦,就住隔壁,我下楼扫个共享单车几分钟就回到了。”祝余摇头婉拒道。
但池鹤还是坚持:“至少让我送你下楼。”
公主见两个大人都要出门,立刻撵上去,在屋门关闭的前一了,硬是把狗头先伸了出去,卡在门边,然后使劲往外挤。
池鹤气得骂它:“傻狗,下次给你脖子都夹断。”
祝余乐出声来,倒是把先前的尴尬暂时忘了。
池鹤在门口的柜子里翻出公主的牵引绳给它套上,它乐颠颠地跟着大人进电梯,仰着脑袋紧紧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幕。
“它很喜欢出去玩么?”祝余问道,低头看它。
池鹤无奈一笑:“主要是这几天把它憋坏了,好在明天就可以送去店里了。”
祝余想说要不待会儿她帮忙送过去,可一想她得骑自行车去,也不方便带它,只好作罢。
俩人站在电梯里,有一瞬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大概是受之前的事的影响,无论是祝余还是池鹤,说话都有点不自在。
祝余觉得自己主要是心虚,趁喝多了调戏人家什么的,就……
池鹤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道:“本来还说你吃完饭可以看看漫画和小说的。”
祝余眨了眨眼,呃了一下:“……下次,下次一定。”
池鹤眉头一挑,笑眯眯地说了声可惜,心里却道,呐,这是你自己错过真相的哈,以后可不能怪我。
谈不上多宽敞的电梯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便中间隔着小狗,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错错落落,此起彼伏。
池鹤的心忽然就变得既放松又平静,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待在她身边就很好。
“叮——”
电梯到了,池鹤按住按钮,冲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先出去。
楼层的一楼有小区管家,这是在老小区不会有的,祝余好奇地往前台那边看。
“那边可以代收外卖和快递。”池鹤介绍道,“外卖和快递是不能上楼的,为了安全起见。”
所以上楼需要门禁卡,池鹤说完想到,到时得去多申请一张门禁卡给祝余,不过暂时不着急,下次吧,下次找个好点的理由。
不然她又不傻,会把身份证信息给他?
祝余哦哦两声,收回目光,池鹤又说:“今天时间紧,下次再过来,带你在小区转转,有个进口超市,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祝余听了继续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池鹤哥。”
应完抬头朝他眯着眼睛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池鹤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
走到了楼门口,祝余就让他别送了:“外面又晒又热,你们赶紧回去吧。”
“你先走。”池鹤牵着狗绳,停下脚步站在楼门口。
祝余点点头,跑下阶梯,去扫了辆共享单车,骑上后回头冲他挥挥手,转身一蹬脚踏,自行车就迅速走远。
池鹤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恍惚间听见很多年前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扭头跟祝余炫耀自己比他们快的笑声。
那时候他们各有各的烦恼,都想着要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离开家,摆脱不喜欢的家人。
可是那时候也很快乐,只要赛跑的时候比小伙伴快那么一点点,就会高兴得哈哈大笑。
他笑着叹口气,低头对公主道:“咱们回去吧?太阳这么大,出去散步你就该变肉干了。”
公主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被他跟他往回走,一同上楼的还有几个在一楼堆积了几天的快递。
“只送瑰夏就够了吗?”
午后时分,祝余站在仓库里左看右看,跟关夏禾商量给宋云今的哥哥送什么谢礼。
关夏禾指指前阵子刚回来的瑰夏村标王,“日晒和水洗各送一包呗,一包含量你打算多少,250g还是500g?”
“250g吧,这都是已经养好了的,500g的我怕喝到后面风味已经不好了。”祝余有点犹豫,“我是不是该再烘一些别的生豆,一起送过去,这两包喝完,刚好那些也养好了?”
“可以呀,可以挑一些现在热门的豆子,荔枝兰、雪莉、酿酒人系列,都可以。”关夏禾点点头,补充,“还有花魁,你随便挑呗,反正咱们都有。”
祝余也觉得这样最合适,于是挑了花魁和香槟酿酒人,觉得四不好听,就多挑了一款店里常用的拼配豆。
选好豆子,祝余打算明天才烘豆,于是去冰箱取出提前冻好的意式浓缩冰块,再把牛奶打发,和咖啡冰块混合后做了杯冰澳白,一边喝一边问关夏禾:“嫂子他们呢?”
“出去逛街买特产,过两天他们就回榆城了。”关夏禾一边解释,一边剥着咸花生。
祝余喝了一大口冰拿铁,咖啡冰块融化在奶泡里,温度和浓度都刚刚好,舒服得直叹气。
关夏禾见状,抢过她的杯子也喝了一大口。
祝余对此毫不在意,先是跟她讨论晚上吃什么,“太热了,吃点简单的,白灼虾怎么样?”
“不要水煮的,要焖熟的那种。”关夏禾说。
祝余哦了声,没忍住,跟她说起了池鹤家:“……整面墙,从地上到天花板,全是玩具,还有一面是书柜,要用楼梯爬上去拿书,好夸张。”
关夏禾听了好奇:“你什么时候去池鹤哥家玩了?”
“昨晚。”祝余应道。
关夏禾先是一愣,随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祝余的眼神疯狂闪烁:“昨晚?大晚上的……你去他家,干嘛去啊?有什么事啊?去玩咩,怎么不叫我一起啊?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一句接一句,明着是问她是不是去池鹤家玩了,实则是暗搓搓打探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
关夏禾现在特别担忧,感觉自己的宝贝要被大猪蹄子抢了,气死了气死了!
祝余耳朵一热,装作没听懂她的意思,满脸赧然地解释道:“昨天回了状元巷,出来之后心情不好,跟池鹤哥去喝酒,结果喝醉了……”
她尴尬地笑笑。
关夏禾眨眨眼,忽然伸手去掀她裙子的衣领,祝余一愣,啊地惊呼:“你干什么呀,好端端掀我衣服干嘛?”
“我最近过敏了,我看看你过没过敏。”关夏禾随口胡诌。
这理由离谱过头,祝余怎么可能信她,伸手抓住衣领不给她看,一边躲一边喊:“我没有过敏!过敏又不会传染,快放开我,非礼啊!”
关夏禾见她不肯给自己看,疑心更重,并且开始泪流成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你不给我看,为什么不给我看,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祝余:“……”救命啊!
“你讲清楚,我怎么对不起你了……”她护住自己的衣领,脸孔憋得通红,不停后仰躲避,“不给你看是因为你很奇怪啊,啊啊啊哪有人上来就掀人家衣服的!”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嗯?”关夏禾缠住她追问道,“为什么你喝醉了是去池鹤哥那儿,不是回来我这儿?”
“……这我哪里知道啊,我醉了,醉得不省人事!”祝余强调道,“我早上是在他家的客房醒的!”
你看,她们俩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关夏禾抓她衣领的手松了松,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真的。”祝余连连点头,“我真服了你,快放手啊,我衣服坏了……”
话音刚落,被祝余那声“非礼”吸引来的袁圆,站在不远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位姐姐,不可置信到瞳孔地震:“……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女通吃吗?”
祝余:“!!!”
关夏禾:“???”
在短暂的错愕后,关夏禾放开祝余,冲过去教训小姑娘:“你特么每天都看的什么网络小说!吃得这么杂,你怎么还没拉稀啊?!!”
祝余:“……”
第50章 (二合一)
祝余将烘好的咖啡豆打包, 在袋子上贴上风味卡,再贴好标签,注明烘焙时间和养豆时长。
最后贴上手写了详细冲煮步骤和注意事项的便利贴, 装进包装箱里,按照宋云今给的地址,将咖啡豆寄到她哥哥的工作单位去。
“放心吧,他会转交给盛小姐的。”
宋云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跟他们闲聊, 她和宋致马上就要回榆城了, 下次再见最快也要是寒假,因此多少有点舍不得。
于是一个劲地股动祝余跟关夏禾:“下次休假去榆城玩啊, 国庆就去,我当地主,包吃包住包玩, 也可以给介绍小帅哥。”
祝余哭笑不得:“假期是餐饮业的黄金时段, 我们不开门做生意反而跑出去玩, 这是得多不把钱当钱才干得出来的事啊?”
宋云今啧了声:“看我把这个给忘了, 那就等过了国庆呗,错峰出行人还少点,到时候我周末陪你们逛,工作日给你们找个小帅哥陪玩, 真的, 我爸妈每年收的学生里都有小帅哥。”
祝余嘴角一抽,刚想说你了解得这么清楚,你老公知道吗, 关夏禾就呵呵冷笑两下。
“我就算了,只会高兴你给我找小帅哥, 祝小鱼嘛……”她阴阳怪气地继续道,“你给她找小帅哥,这不是害她么,去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喽。”
宋云今诶了声,眨眨眼,看向祝余。
只见祝余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去,心念一转,明白了过来:“小鱼你……”
“到时间了,我去准备晚饭。”祝余不等她问什么,立刻站起身,匆匆往厨房走去。
躲得可真够快的,宋云今只好向关夏禾求证:“他们在一起啦?”
“不知道,反正没公开,没公开就是没在一起。”关夏禾一边回答,一边难以自控地翻了个白眼。
宋云今知道她特别在意祝余这个好姐妹,哭笑不得地安慰道:“放宽心,习惯就好了,人都是要走这一遭的,除非你们都不婚不育,不然中间肯定会多人来。”
而且祝余跟池鹤在一起有一个很大的好处是:“属于内部消化,你们小团体内部人员没有变动,虽然关系确实有点改变,但总的来讲没变化,不会出现多了一个人后跟对方合不来的情况。”
这点关夏禾是认的,哼哼两下:“要不是这样我会同意?”
宋云今被她逗乐,开玩笑说池鹤应该没想到他躲得过丈母娘,却躲不过大姨子。
接着她又好奇:“你怎么没跟闻度在一起呢?你们四个,不是刚好两对么?”
关夏禾:“???”
关夏禾被她嫂子的突发奇想搞得很无语,见鬼一样看着她,沉默半晌,道:“我跟我哥不一样,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我见过他光屁股,见过他被爹妈揍得满地打滚,见过他各种丑样子的人!”
想想吧,以她和闻度的关系,他们在一起以后的某天,她说她要减肥,他来一句我信你个鬼,这关系搁谁不绝望:)
宋云今:“……”有被内涵到。
宋致和宋云今离开容城之后,很快就要到七夕,巧合的是,今年的七夕在周二,碰巧是店休日。
祝余和关夏禾先是商量店里的七夕活动:“要不要推出应节新品?”
“你能想出来吗?能的话当然最好了,咖啡没有合适的话,蛋糕也可以啊,有想法么?”
“茉莉白桃慕斯返场怎么样?白桃白桃,桃花运?然后……出一个玫瑰曲奇礼盒,就是把曲奇饼干做成玫瑰花图案,一盒九个,长长久久?”
“那我明天去订盒子,盒子要什么款式的,做多少个?”
“我觉得白色的盒子就很好,要透明盖子,可以看到里面的玫瑰曲奇饼干,红色的丝带,盒子上的图案你决定吧?我去让人做一批祝福语卡片。”
关夏禾点头答应了,跑上楼去画图,关夏禾去跟陶蕾商量甜品的事。
商量下来还是多加了一款甜品的,用祝余之前淘的一批蝴蝶结高脚杯来装,樱桃果酱打底,然后是布丁,接着是新鲜的樱桃,再加入奶油,最顶上放一根手指饼干,挤上奶油,再撒一点白色的糖果装饰。
池鹤这些天工作格外忙,《吃货联盟》新一季盲盒即将上市,他不放心,还特地去抽检大货,从闻度那里拿到授权的《桂花林里的小伙伴》系列ip开发到了关键时刻,池鹤希望能在十月到来之前正式推出,因此一直在催进度。
可催进度不能光张嘴啊,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加班。
另外,他最新的小说《蓬莱巷3号》已经连载到尾声,用不了几天就要完结了,他照例卡结局,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去想这样写到底有没有把前面的伏笔都圆上。
他甚至不敢打开评论区看读者评论,很怕在这个时候看到诸如“写得稀烂”、“男/女主角崩人设了”、“这根本就不合理”之类的评价,那样他的心态肯定崩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他确实也很好奇,毕竟是第一本感情线为主,事业线为辅的作品,他其实还是相当好奇读者都有什么看法的。
不敢看评论区,又好奇读者评价,池鹤将目标放在了祝余身上,准备去她那里听听彩虹屁(bushi
“当然好看呀!”听到池鹤来问鹤山仙人的新书好不好看,祝余肯定地点点头,“我喜欢这种男女主角在确认关系之前暧昧满满的剧情,因为我觉得小说里都是暧昧阶段最好,酸酸甜甜的。”
说着顿了顿,把一份樱桃布丁递给他,笑眯眯道:“就像樱桃这样,酸酸甜甜,但细究起来还是甜更多点。”
池鹤顿时失笑不已:“你是会形容的,我就说祝老师当初退出文坛我不同意嘛。”
祝余被他逗乐,哈哈一笑:“现在也还在文坛啦!”
池鹤笑着低头拿起杯子最顶端挤有奶油的手指饼干,咬了一口,笑着问道:“那现实生活里呢?你最喜欢哪个阶段?”
祝余闻言一愣,像是没明白他问什么,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池鹤眉头一挑,哟,有人又开始装傻了,他可不好骗,既不催她回答,又不解释问题,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看。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了然和揶揄的情绪,看得祝余心里一阵发慌,像是听到它在说,你装傻,继续装,我就看看不说话~
祝余被他看得脸孔一烫,连忙垂眼避开去,小声地嘟囔:“什么哪个阶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低着头,用抹布一下又一下地擦着吧台的台面,明明一点灰尘或者脏污都没有,但她就是要擦。
池鹤觉得她这个样子多少是有些倔强的,但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耳廓上,又不由自主地软下去。
他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那股滚烫的热意,将他的心一点点熨开,就像冬天时坐在火炉边,暖乎乎的,特别舒服,也特别让人高兴。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一本正经的语气,“小鱼,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听起来是什么正事,祝余也顾不上继续别扭,立刻抬头:“什么事?”
也是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充满关切。
池鹤顿时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但已经事到临头,他不仅不能退缩,甚至还有点紧张。
不过他掩饰得非常好,好到让祝余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紧张。
“是这样,我们最近在做一个问卷调查。”池鹤斟词酌句地解释道,“我想请你帮我填一下。”
祝余哦哦两声,问他:“是要推出什么新盲盒,做用户调查吗?”
池鹤目光微微闪了一下,点点头:“嗯……算是吧。”
“那你发给我吧。”祝余立刻道,还说,“我再发给小鱼他们填,还有魏老师他们,我让他们都帮你填。”
她说得热心极了,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对他工作的支持。
可池鹤的眉头却狠狠跳了两下,刚准备转发链接的手停住了,急急忙忙地拦住她:“不,不用转发,你自己填就行了。”
祝余不解:“为什么?调查问卷不是越多人填,样本才越多,得出的结论才越准确吗?”
“呃……那样太麻烦大家了,算了吧。”池鹤眨眨眼,语气听起来有一点言不由衷。
祝余觉得很奇怪,不由得歪着头盯着他看,目光探究。
池鹤觉得她像是在拿着放大镜在观察自己,先是一慌,随即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觉得很奇怪么?”
“对啊,就是很奇怪。”祝余点点头,“哪有人调查问卷不要多人填的?每年毕业季,朋友圈,学校论坛和贴吧,甚至在别的论坛,都能看到有人在发调查问卷,说毕业论文就靠各位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啦,你可倒好,只要一份就够了?”
“至于欠人情,先不说是我让别人帮忙填,欠人情的是我,就算你不好意思麻烦魏老师他们,小禾呢,我发给小禾填总可以吧?还有店里这几个人,你都熟的,帮你填一下要不要?”
怀疑得有理有据,池鹤差点解释不清。
但他清清嗓子,硬是给出一个理由:“这项工作不是我负责的,负责的同事有自己的宣传渠道,我就是……随便帮帮忙,已经填了几份了,你再填一份就差不多了,所以不用麻烦其他人。”
祝余望着他,眉头轻皱,连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噘了一下,看上去既疑惑不解,又充满娇嗔。
“真的是这样吗?确定吗?不是骗我的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不怀好意?”
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池鹤越听越忍不住笑,心里的紧张竟然慢慢就消失了。
他摇头笑道:“当然不骗你,确实是只需要你填,至于是不是不怀好意,你不如填了再下定论?”
祝余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经过考虑之后,点点头:“也行吧,你发给我,我这就帮你填。”
话音刚落,来了客人。
客人要打包十二杯冰手冲,还强调要快,因为是给来谈判的客户点的。
“别着急,很快的。”祝余一边安抚客人,一边迅速地称量咖啡豆。
池鹤将调查问卷的链接发给她之后,往一旁站了站,刚好靠在台盆边上,后背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她煮咖啡。
祝余用的是三人份的手冲套装,分享壶装七八成满,就正好是三杯咖啡。
她左右开弓,一人同时操作两架仪器,动作居然也能整齐划一,流畅非常,池鹤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赶工,不由得看呆了眼。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常用的左手不仅没有一点犹豫,反而灵活得像是她本来就用左手一样。
等她掐好时间停止注水取开滤杯,将煮出来的咖啡依次倒进一字排开的六个一次性咖啡杯里,池鹤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一眼只煮一壶,还没煮好的罗瀚,忍不住感慨:“你师父还是你师父,小罗啊,看来你还有得学。”
罗瀚嘿嘿一笑:“那是当然的了。”
祝余在等磨豆机磨粉准备煮最后一壶,闻言笑道:“你要是能多加练习,也可以做到这样的,这都是肌肉记忆。”
根本就不是什么异能,而是长期训练习得的技巧。
最后一壶咖啡,池鹤又看到了他熟悉的那种悠闲和自在,仿佛在对焦急等待的客人说,慢慢来,不要急,一切都还来得及。
十二杯冰手冲制作完成,祝余清顺手将器具清洗干净放进消毒柜,然后问池鹤:“你把链接发给我没有?”
池鹤点点头,内心再次隐隐紧张起来,仿佛刚才的客人是来提供中场休息机会的。
祝余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链接,等问卷页面跳出来之后,看到标题——
《关于购买盲盒意愿的调查问卷》
顾名思义,是问被调查者愿不愿意购买盲盒?
祝余歪着头看手机屏幕,一条一条问题回答过去,问出生年份和月份,嗯嗯,这是为了筛选被调查者群体。
举个栗子,问卷设计者其实想调查20岁到30岁这个区间有多少人愿意购买盲盒,然后你选了一个只有18岁的出生年份,提交以后你就被判定不符合问卷设计者的要求,终止答题。
——这个经验,是祝余大学时在那些问卷调查网站吭哧吭哧写问卷,试图赚点零花钱时悟出来的。
她填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接着出现下一题,问性别是男是女,第三题是问自己或者家人有没有从事潮玩相关行业的,她看了眼池鹤,按照写问卷的套路,选了没有。
接下去的问题是问喜欢什么样的卡通形象、有没有听说过/在哪里了解到Funny Toys、有没有购买过Funny Toys的产品之类很常见的问题,总共有十一道题,前面十道题回答得贼快,几下就答完了。
第十题提交,第十一题跳出来,是一道问答题,题干贼长。
祝余仔细阅读题干,逐渐露出懵逼的表情。
读完题后脸孔涨得通红,瞳孔地震看向池鹤:“……这还不算不怀好意吗?!”
—————
“我公司现有一设计师,男性,容城人士,29周岁,身高181.3cm,长相端正,211名校工业设计专业毕业,工学学士,收入稳定(年收入>30w,未含企业分红),有房(碧波新府250平大户型一套),有车(宝马5系一辆),无贷款,有一子(白色博美,雄性,已绝育),性格稳重顾家,无任何不良嗜好,身体健康(可提供最新体检报告)。请问,您愿意以结婚为前提与他建立男女朋友关系吗?”
以上,是整份调查问卷最后一道题的题干和问题。
祝余看完后整个人都傻了,她这时才回过味儿来,根本就不是什么产品的问卷调查!
难怪她说要转发给关夏禾和其他朋友帮忙填写,他会那么着急又坚持地拒绝。
什么不归他负责,什么已经填了几份了只差她这一份,什么不想麻烦其他人……
都特么是假的!假的!全都是他的借口!
一个谎需要无数的谎来圆,说的就是他!!!
祝余一边在心里尖叫吐槽,一边忍不住脸孔迅速涨红,脸上的温度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达到顶峰。
快过百米跨栏世界纪录了属于是。
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投入了滚水中,被热水包围着,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颤抖,觉得意外,又觉得尴尬。
可是她又不能否认,心湖被打破露出的缝隙里,渐渐涌现出甜蜜的糖浆,糖浆滚烫似熔岩,转瞬就将她淹没在激动的潮海里。
她是知道池鹤喜欢他的,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他对她的维护和偏袒,无数次被关夏禾吐槽过,从他们重逢后第一顿聚餐时的龙虾球,到昨晚的最后一根雪糕。
也想过他会在什么时候表白,七夕吗,借着节日的气氛喜上添喜,又或者是某个寻常日子,他送她回家,在小区门互道晚安时顺口而出。
祝余没有想到会是今天的这种方式,一份看上去很正常的问卷,在最后藏着这样一个问题。
“您愿意以结婚为前提与我建立男女朋友关系吗?”
她看着这个问题,手指停留在问题下方的回答框上,感受到他犹如实质的灼热目光,一时间不好意思到脚指头都偷偷蜷缩起来。
救命!怎么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中二,有点羞耻啊?!
她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咬咬嘴唇,干脆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这还不算不怀好意吗?!”
池鹤被她质问得一愣:“这……也算吗?”
祝余眼睛一瞪,声音下意识抬高:“怎么不算!你就是故意使坏!”
声音吸引得关夏禾他们纷纷侧目,好奇地看着他们,想要知道他们在干嘛。
祝余心虚啊,立刻就缩缩脖子。
池鹤超配合的,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的声线有点紧绷,祝余抬眼,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差一点就可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嗔怪地白他一眼。
却又被他眼睛里滚烫的期待闹了个大红脸,眼睫一颤,立刻便低下头去。
“……小鱼?”
池鹤叫了声她的名字,心里着急得像有猫抓他的心肝似的,又痛又痒,好奇她的答案,又怕她不肯同意。
他能确定祝余对他亦有好感,但却不敢肯定她一定会答应他的表白。
喜欢一个人,愿意跟对方在一起,是要这份喜欢达到一定分量才行的,可他不知道自己在祝余心里分量几何。
祝余低着头,避开他打字,一边按键盘一边问:“是不是我提交问卷,你就可以看到问题的答案了?”
池鹤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应是。
“提交了哦。”祝余抬起头,面孔酡红,像是一颗红彤彤的红富士苹果。
她看着他笑,抿着嘴的,神情腼腆羞涩,又透着一点他眼熟的狡黠。
池鹤眼睛眨了一下,心弦不禁一动。
他立刻打开手机,去看收到的问卷,翻到最后一道题,去看她写的答案。
“如果他愿意什么都听我的,并且将你崽过继给我,我愿意。”
我愿意。
这三个字池鹤经常见到,也经常听到,在友人的婚礼,在影视剧,在网友求婚和婚礼的录像。
但他从没想过,当自己得到这三个字时,心情会如此激动。
激动到恨不得立刻出去跑上三百圈。
“……小鱼。”他郑重其事地叫她名字,咬字特别特别清晰,语气非常正式。
祝余看着他,轻轻地嗯了声,听到他跟自己说:“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谢谢你愿意进入我的世界,也谢谢你愿意接受一个“池鹤女朋友”的称呼。
他高兴得一下接一下地深呼吸,祝余看见他胸膛起伏的明显弧度,忽然就觉得兴奋之意从心底升起,渐渐压过她的羞涩和腼腆。
“我也谢谢你。”她说。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下来,又不约而同地读取着彼此眼里的信息。
吧台内外,别人在工作,他们在悄悄确定关系,这合理吗?
合理呀,祝余心想,我这叫工作感情两不耽误!
她歪了一下头,朝池鹤眨眨眼,咬住了下唇。
池鹤嘴角高高扬起,望着他的眼神柔和温暖,不停地有喜悦溢出。
“你怎么想到用调查问卷来……的?”祝余问道,有点好奇。
池鹤嗯了声:“好像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事,突然想起就觉得……可能这样我会表达得好点,我、我怕说了你会觉得为难。”
万一她对自己的感觉没到那份上呢,难道要碍于他们的交情答应么?
问卷就挺好的,她要是不想,直接就写答案拒绝,他看到就懂了,有时候文字就是会比语音更容易把一些话说出口的。
祝余又问:“那问卷前面十个问题,是你瞎编的吗?”
那当然不是了,池鹤解释:“是经常出现在问卷调查里的问题,我直接拿来用的。”
祝余恍然大悟,池鹤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拉她的手,半路又停下来,在吧台上攥成一个指节都有点发白的拳头。
他有点忐忑地向她确认:“小鱼,你是答应我了的吧?”
听到他这样像是不可置信的语气,甚至还有点担忧,祝余心里一软,忍着不好意思,点点头嗯了声。
池鹤立刻大大松了口气,把放在吧台上的拳头翻过来,张开让她看自己的手心,自嘲道:“你看我手都出汗了,真是越来越胆小,竟然比第一次上台演讲还紧张。”
出没出汗祝余一下也看不出来,只看见他掌心里有几个又深又红的指甲印。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祝余瞧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用手指碰碰那几道红痕。
她的指尖刚落下,池鹤也正想收回手指握她的手,就听到一句:“你俩干嘛呢,嘀嘀咕咕说悄悄话是吧?”
祝余的手指咻一下飞快地收了回去,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池鹤直接抓了个空,只好顺势也把手收回来。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听祝余应关夏禾的话:“没有说悄悄话。”
“那你们在聊什么?我也想加入。”
“呃……没什么,都是小事,已经聊完了。”
听到这里,池鹤喝水的动作一顿,眉头一抬,小事?怎么能说是小事,这明明是他们的人生大事!
他啧了声:“我们在说……”
话才刚起头,祝余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阻拦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池鹤一愣,有点疑惑,想问什么又及时按捺住,只是看了眼祝余,没有真的问出口。
关夏禾已经凑过来,看看祝余,再看看池鹤,敏锐地感觉出这俩人之间怪怪的,不像在说什么小事啊?
“真的假的?”她半信半疑地问道,“所以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晚上吃什么。”祝余瞎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池鹤相当为之侧目。
好家伙,祝小鱼啊祝小鱼,真有你的,坏起来连关小禾都骗!
关夏禾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就是第六感觉得祝余这话不太像真的。
但她没戳穿,而是顺着祝余的话问:“所以晚上吃什么?”
“天气热,想吃点不那么热的东西,手撕鸡怎么样?”祝余问道,看了眼池鹤。
池鹤点点头:“可以,冰箱有没有鸡腿?或者挪用一下给发财和公主的鸡胸肉也行。”
祝余继续:“早上买了块猪颈肉,池鹤哥你看看还够不够新鲜,要是够新鲜就做白切,不够新鲜就爆炒,怎么样?”
池鹤继续点头应好。
关夏禾:“……”看吧,我就说祝小鱼刚才骗我!
这不妥妥的现商量么?!
这俩人太不老实了!狼狈为奸!令人发指!!!
关夏禾在心里骂骂咧咧,看俩人的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开始变得充满怀疑和探究。
池鹤心态稳得一批,见关夏禾看过来还笑眯眯地点点头,再给祝余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说:“我先去做饭。”
说完就走了,留下摊子给祝余自己收拾,没办法,是她不让他说的。
池鹤一走,关夏禾就一把抓住祝余胳膊,追问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老实交代,饶你不死!”
祝余目光微闪,心里高兴的情绪还在,也很有把实情告诉她的冲动,但是考虑到她现在知道了肯定要闹好一会儿,相当影响工作,还不如等吃完饭再告诉她。
于是她摇头笑道:“没什么呀,说了是小事,就真的是小事。”
可她脸上的笑太明媚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活和喜悦,她的眉眼因此被点缀得更加漂亮,这很难让关夏禾相信,她和池鹤讨论的是什么小事。
恐怕不仅不是小事,还是一件喜事。
但她死活不肯说,关夏禾也拿她没办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暂时作罢。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又发现了不对劲。
晚上的餐桌菜色清淡,手撕鸡是容城本地的做法,酱汁是用盐焗鸡粉和芝麻油、花生油调的,鸡肉咸香嫩滑,因为过过冰水,鸡皮都是脆弹的,而且没有骨头,吃起来特别方便。
猪颈肉因为够新鲜,所以池鹤按照祝余的要求做成了白切猪颈肉,蘸料是用热油淋在沙姜、蒜头和红葱头碎末上,再加糖和酱油、柠檬汁调的,沙姜的味道特别香。
还有一条清蒸鱼和一盘青菜,重口味的菜是一个都没有。
四个人和往常一样坐下,池鹤坐在祝余旁边,大家倒过百香果蜂蜜水,动筷夹的第一筷就是鱼腩,还特地将鱼刺挑了,然后放进祝余碗里。
祝余先是一愣,妈耶,这人进入角色这么快的吗?
然后扭头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谢谢池鹤哥。”
关夏禾看见,不由得大惊,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他们之前讨论的是什么了!
池鹤平时哪有给祝余挑过鱼刺啊!连菜都不怎么会给她夹,顶多就是把她喜欢吃的菜放她面前而已!
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了!
可是祝余却一点都不惊讶,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是不是说明……
她超级想问,可是这俩人整顿饭下来竟然谁也没看她,哪怕一眼!
一看就是故意为之,可恶!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池鹤对祝余说:“送你回去吧?”
祝余摇摇头:“我今晚不回去,在这边睡一晚。”
说着还看了眼关夏禾。
池鹤了然,点点头笑道:“那我带公主回去,明早再过来。”
祝余就说送他,俩人带着狗一起出去了,关夏禾想跟上看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走了两步又把脚收回来。
祝余送到门口,池鹤问她:“真不回去啊?”
“回去也行,明天再跟小禾说这件事?”祝余忍着笑问他,脸上写着“你真的不怕挨打吗”。
池鹤顿时失笑,伸手勾过她的手,拉在手心里捏了捏,“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弯腰将公主抱起来,捏着它的爪子冲她摇一摇:“我们跟妈妈拜拜,明天再见。”
公主没反应,倒是祝余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喂了声:“不要这么叫我,好奇怪。”
“多听听就习惯了。”池鹤逗她,“不是你说的,要把它过继给你才行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祝余:“……”我随便说说而已!
她赶紧把人赶走了,看着池鹤过了马路,那辆她已经很熟悉的黑色宝马车开走,她转身锁了店门,回到后边院子里。
“祝小鱼……”
关夏禾扑过来,刚要抓住她问个究竟,就被她一把抓住往楼上带。
“小禾,我有件事要跟你讲。”她笑眯眯地道。
袁圆看着她们拉拉扯扯地走了,有点好奇到底怎么了,感觉今天三个大人都好怪。
她在楼下坐着纳凉,一边还给发财梳毛,才梳了几下,就听到从楼上传下来一声尖叫:“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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