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在平城这么多天了, 一点收获没有不说，还搭了不少钱，以及挨了不少打。
柳大气啊！
“白白养大了女儿, 连她爹都不认！”
气愤不已的柳大直接去了衙门，击鼓鸣冤, 哀嚎震天。
“青天大老爷！求您给草民做主啊！”
平城这些年没什么大事发生, 就算有人来衙门也只是一些发生口角的小事。
所以，当门口鼓声连连时，楚松面色紧绷, 当即起身。同时，衙役们全部跑了出来。
这边柳家几个人跪在堂下，而围观的百姓里，灵儿面色不虞。
鲁海小声的道：“灵儿, 确定就是他们？”
原本柳青青的事情只有灵儿和望生嫂子知道, 这是她心底的伤, 被她掩埋的很深。
后来鲁海总是照顾柳青青, 一来二去, 俩人产生了感情。
在鲁海表明心意后, 柳青青为了二人之间的坦诚和无隔阂，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鲁海了。
柳青青想, 若是他能接受他们就有可能，若是鲁海不接受, 说明他们没缘分。
其实柳青青当时是忐忑的，觉得大概会在鲁海的眼睛里看见厌恶。
却不想高大的男人眼眶红红, 只说心疼她。
二人后来成了亲, 一起度过山寨被毁的困难时期，感情越发的稳定, 直到现在有了孩子。
柳青青没告诉鲁海柳家人在平城的事情，但是灵儿觉得瞒不住，所以悄声将鲁海叫来。
“对，就是他们，鲁大哥，这事儿别告诉青青，她还在月子里，情绪不能太激动。”
鲁海拳头捏的嘎嘣响，恨不得上去打死他们！
柳青青是柳家的亲生女儿，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灵儿感觉到鲁海的恨意，当即拍了他手臂一下：
“我们来是看情况，鲁大哥，不要暴露。”
鲁海放松了手臂，但他看楚松出来时候，紧张的不得了。
压低了声音，凑在灵儿耳边道：“楚……楚大人知道我们身份，灵儿，这怎么办？”
青山寨没了，但是他们这些山寨之人还在。
而楚松，则是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人。
这次柳家人闹的这么大，鲁海怕楚松会泄露柳青青。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处的楚松忽地一拍惊堂木，淡声问道: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禀大人，草民柳大，要告女儿柳青青，女婿王员外，他们不尽孝道，还对长辈不恭不敬，甚至拳脚相加！”
说着，柳大撸起袖子，给楚松展示青紫伤处。
“大人请看，这就是证据！”
事已至此，柳大铁了心要告，反正王员外打他是事实，总得赔偿他！
柳青青？
楚松蹙了蹙眉，想起在山寨上的那个女子。
刚开始以为是灵儿掳上山的，后来才知道，是灵儿救上山来的人。
楚松面色不变，让柳大将事情简述一遍。
柳大就说了自己把柳青青卖了，然后三年多后，他来到平城想要投靠女儿，却被女婿打发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不少，听见柳大这么说，当即就有妇人啐他：
“不要脸，卖儿女还想着儿女给你养老送终？”
“是啊，还敢说女儿不孝？你卖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百姓们七嘴八舌，把柳家人说的面色涨红。
但柳大是个脸皮厚的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生儿育女就是为了养老送终，我生的女儿，赡养我有什么问题？”
柳大其实能言善辩，但到底一张嘴吵不过围观的众多百姓，被骂的狗血喷头。
平城也有卖儿卖女的，基本都是卖给高门大户当丫鬟仆从，总比给人当小妾好的多。
堂下吵成一团，就听砰的一声，堂上的楚大人斥道：“安静。”
“去传唤城外的王员外，立即来此。”
“是。”
县令传唤，王员外很快就到了。
路过灵儿身边的时候，灵儿别过脸，没让对方瞧见自己。
当年她戴了面纱，确信王员外认不出来，但还是小心为妙。
“大人，冤枉啊！”
王员外一来就开始喊冤，说自己是买了柳家女儿，可是没等回家就被土匪掳走了。
楚松正襟危坐，一字一句的道：
“你说被土匪掳走？当时可有报官？”
灵儿他们劫的时候，不止带走了柳青青，还带走车队的所有货物。
但，王员外并没有报官。
为什么不报官？自然是因为这些东西来路不正，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可是现在，柳家人管他要柳青青，他上哪里弄出个活人来？
王员外嘴唇嚅动了几下，小声的道：
“没报官。”
众人哗然。
被土匪抢了不报官？莫不是在说谎吧？
柳大抓紧了机会反驳：“你就是在说谎！青青一定在你家里！你把人藏起来了不想让我见！”
一听到柳青青的名字，鲁海的心就提了起来。
王员外和柳大争吵不断，马捕头大喊：“安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柳大只有一个要求，见到柳青青，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灵儿捏着手指，不免紧张起来。
楚松此人，当年认识时候，她便知他性情直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他将礼仪教法刻在了骨子里，更别提如今当了县令，更是非黑即白。
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包庇他们，很有可能会说出柳青青所在。
灵儿眼神直直的看楚松，恰巧，他抬起眼帘，对上灵儿的视线。
片刻之后，楚松先错开眸子，吩咐旁边的马有财。就见马有财连连点头，而后带着几个衙役离开了。
“灵儿，我觉得有点心慌，他们不会是去……”
灵儿其实也慌乱，她小声道：“鲁大哥，你在此处，我跟上去瞧瞧。”
鲁海不肯。
若当真是派人抓柳青青，他又如何坐得住？
“我同你一起，”鲁海咬着牙，“不行就和他们拼了！天下之大，总有我们一家三口容身的地方。”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想，大不了我们离开此处便是。”
灵儿和鲁海转身离开，楚松朝着二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马有财他们动作很快，但没一会，跟在后头的灵儿就看向鲁海，小声道：“鲁大哥，好像不是去镖局的方向。”
他们在岔口拐了个弯，朝着城门口去了。
“难道是去王员外家？”
楚松到底要做什么？
灵儿道：“鲁大哥，不如你先回去照看青青，让葛三过来，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让他回去告诉你。”
家里葛大娘帮忙照看她们娘俩，鲁海其实也不放心。见衙役们不是去镖局方向，鲁海松了口气。
“好，我先回去，若是有事也能及时保护青青，灵儿，辛苦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鲁大哥，你千万别露今天衙门的事情，青青知道定然会着急上火，对她恢复不利。”
鲁海重重点头：“是，我一会去市场拎两只鸡回去，就说去挑鸡了。”
等灵儿回到衙门门口，听见周围百姓们闲聊，她才知道，原来楚松派马有财去王员外家，寻找柳大口中的柳青青。
当然找不到。
所以马有财回来如实禀告，柳大感觉不可置信，王员外则是骂了他几句之后，赔偿了五十两银子，此事就算结束。
楚松起身离开，围观的百姓们也都散去。让葛三回去报喜后，灵儿想了想，绕到了后门。
平日里后门不开的，灵儿敲了好一会，才见砚山来开门。
“大人方便说话吗？”
“不方便，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约定的时间不是晚上吗？”
是灵儿着急了，她不该直接来问的。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大人，那等晚上我再来。”
砚山回去，顺道将热水拎着，泡了热茶。
屋里，马有财正拧着眉头道：“那个王员外说什么土匪，属下认为，应当就是三年前章大人在任时，青明山上的土匪。”
说完，没听见楚松应声，马有财想到，那时候这位县令大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爷，估计不知此事。
于是马有财将如何剿匪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末了还摇头道：
“可惜，一个土匪都没抓到，只是捣毁了窝点而已。”
“此事就此了结，城外荒地的事情如何了？”楚松淡淡开口，转了个话题。
“回大人，还算不错，走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七个人无家可归，家里的田地也不多，所以他们打算在平城安家，还能靠着自己双手开垦更多的土地。”
“嗯，”楚松道：“一日三餐记得准时送到。”
“大人，不止我们送饭，姜家的人也在派人送。”
姜家？
楚松忽地想起来，那日宴席上就有平城姜家.
晚上，灵儿倒是来了，不过是告诉楚松，她明日要出一趟远门。
“镖局的镖师不够吗？”楚松将桌上的糕点推了推。
灵儿随手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咽下去，这才道：
“够用，但是最近事情比较多，而且……”
灵儿顿了顿，忽地眼神炯炯看向楚松，试探性的道：
“鲁大哥的妻子生产，他得在家作陪，这趟本来是他的活计，我就替他跑一趟。”
青年正摩挲着茶盏边缘，闻言抬起眼帘，轻笑道：
“鲁海成亲了？”
灵儿点头，目不斜视的看他，说道：“成亲了，和青青。”
说完，灵儿不免紧张起来。
她就是想看看楚松到底什么意思，实在不行他们就得跑路了。
“哦，恭喜。”楚松回。
灵儿惊喜的瞪大眼睛。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会说出山寨人的身份了！
灵儿高兴写在脸上，当即起身，装模作样的给楚松倒茶，还笑着嘘寒问暖。
楚松抬眼，有那么一瞬，眼前的姑娘和三年前的绯衣女子重合在一起。
那时候，她骄纵的笑，眉眼弯弯的问他：
“楚松，要不我们成亲吧？”
楚松恍惚不已，待他回过神时，已经握住了灵儿的手腕。
第62章
过去的事情之所以称为过去, 就是因为再也回不去。
少女的手腕纤细，楚松轻而易举的抓牢。
灵儿愣了愣，还以为他有事, 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这人似乎陷入了恍惚里。
她本人没觉得如何, 可是守在一旁的砚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回事？大人怎么会主动去摸颜姑娘的手？
完蛋了, 一定是大人到了年纪，该有个女人了！
砚山脑子乱的很，也没想起去提示, 还是灵儿歪了歪头，眼神纯净的看楚松：
“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特别，就像她整个人一样清澈的让人放松。
所以楚松回过神，立刻松开手。
“抱歉。”
灵儿笑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练武的时候我也总是抓着你。”
楚松低头倒水, 面上没什么, 耳尖却有点红彤彤。
今日练了没一会, 灵儿就离开了, 砚山提醒道：
“大人, 您衣衫都湿了，不如洗洗再回府。”
衙门里也备了衣裳, 楚松颔首，让砚山去准备沐浴用的水。
“等等, ”楚松将砚山叫回来，道：“你先办这件事。”
等楚松说完, 砚山有点诧异, 但还是规矩的说了声是，立刻着手去办.
回到镖局的灵儿准备了一番, 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城。
她先是去看望柳青青，给她送了点零嘴。
“这些你应该可以吃吧？”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些炒货，还有灵儿特意买的肉干。柳青青长的瘦弱，生产完得好好补补。
“可以吃，不过我最近一直在喝鸡汤，葛大娘说下奶。”
怀里抱着小娃，柳青青面色看起来红润可人。灵儿端详了一会，笑着道：“胖了一些。”
柳青青摸脸，有些怨念的道：“还不是你鲁大哥，我说出门走动走动，总在床上躺着也累，但是鲁海不让，说躺着恢复的快，加之每天吃的多，所以胖了。”
灵儿哈哈大笑：“他也不懂，就是担心你。这样，等王叔再来给你诊脉，你让王叔告诉他，鲁大哥听他的。”
说到底，柳青青是鲁海心尖上的人，他一个大男人天天洗尿布，照顾柳青青，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注意，就是因为珍重她。
“好，”柳青青笑了笑，问：“明日就走吗？”
灵儿点头：“这一去大概十天左右，估计我回来后孩子又能长大一圈。”
两个小姐妹说了会话，灵儿就返回自己房里。
颜武站在门口，像是等待多时，灵儿惊讶：“爹，找我有事？”
络腮胡子颜武说话瓮声瓮气：“没事就不能找你？进去说。”
“我知道了，”灵儿开门请颜武进入，她笑着道：“你一定是担心我明日的行程对不对？放心，押送的本也不是贵重的东西，再说我们同行六人，安全的很。”
镖局里能用的人不少，但是最近接的单子多，好手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个鲁海。
但人家媳妇刚生完孩子，也不好强迫他去，因此只能让灵儿走一趟。
灵儿功夫不错，颜武一直都知道，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远离家人，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是坐下后，颜武铜铃似的大眼睛瞪着灵儿，嘴上硬邦邦的道：
“东西准备好，别误了雇主的大事。”
灵儿笑了：“放心，早就备好了，而且我听爹的，准备了不少武器，马车底下，箱子底下，全部都备着。”
颜武道：“太平盛世，没什么贼人。”
他顿了顿，还是嘱咐了一句：“凡事莫冲动，多加小心。”
灵儿笑的欢快：“知道的，等我回来给爹带好吃的。”
颜武没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你滑头。”
从灵儿那出来，颜武去前院，把没收回的武器放到架子上，还拿起扫帚清理院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理的，每天六娃几个小孩在练武结束后，都会认真的收拾一番，连石桌子都会擦拭干净。
只是颜武闲不住，想要找点事情做罢了。
“你若担心，跟着一起去便是，镖局这里有我。”
诸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笑着扇扇子，道：“明日一早直接跟上，去吧。”
“没担心，”颜武还在扫院子，他道：“灵儿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我不担心。”
口是心非啊。
诸葛摇了摇头，说起正事。
“户籍一事，你打算怎么做？”
颜武：“上次连面都没见上，估计他心里记恨着山寨，所以不肯见。”
诸葛摸了摸下巴：“如果消息来源可靠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让灵儿去当说客。”
“什么？”
“你不知道吗？灵儿每日都会去见县令，呆一个多时辰才从衙门里出来。”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颜武紧紧皱着眉头，扔下扫帚抬脚就要走。
诸葛将人拦住：“孩子大了，她要做什么你让她做就是。”
三年前，灵儿将楚松带回来，颜武只觉得小孩玩性大而已，所以未干预。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我们是民，楚松是官。官民有别不说，三年前就没成的事情，三年后怎么可能成？我怕灵儿越陷越深，更怕楚松是有备而来！”
诸葛颔首：“你的意思是，楚松是故意让灵儿接近，想要报复她？”
颜武没说话，但从他气冲冲的表情便知道，他很是不高兴。
就算没能办理户籍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不悦，如今听女儿和旁人走的近，他气急败坏。
主要是怕被人哄骗。
诸葛笑道：“之前不是还用苦肉计骗灵儿？放心，灵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说了，若是灵儿当真还喜欢楚松，你觉得你拦得住？”
颜武总算是停了下来，拧着眉头问诸葛：“那怎么办？赵尺这小子还回家了。”
他挺满意赵尺的，但奈何灵儿不喜欢。
“顺其自然吧，总要让她自己做选择。”
颜武低低的叹了口气。
“怪我，若是她娘在的话，定会将她教的很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长在山寨上的灵儿，肆意的像是一朵野花。
“她娘在的话，也会觉得灵儿是个好姑娘，先别想那么多，目前重要的是将户籍办下来，要不然很多事情不方便。”
“最近几日我会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俩人都觉得此事不好办.
翌日，灵儿起来之后收拾妥当，直接带着人走了。
自打镖局开门营业之后，灵儿没少带队，因此半点不怵，等到夜里没能找到休息的地方，索性直接就地扎营。
王七也跟来了，是颜武让的。
“你虽功夫一般，但和你爹学医会了不少，若是路上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王七这个高兴啊，总算是不用日日练针灸了！
“小姐，喝点水吧。”
他们带了干粮，为了方便储存，都是没什么水分干巴巴的，吃起来得慢慢咀嚼。
灵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将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
王七随意的和灵儿聊天，就说到户籍的事情了。
“等秋天的时候，葛三酿的酒好了，我的针灸技艺更胜一筹，到时候就能开铺子。就是户籍的事情不好办，我听我爹的意思是，一时半会弄不下来。”
灵儿狠狠咬了一口饼子，咀嚼几下后说道：
“怎么难办了?不就是去衙门吗？之前我爹说好像要着手办来着。”
王七叹气：“你不知道，老爷其实去过一次，但没办成。”
王七就将听来的来龙去脉讲给灵儿听，灵儿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
“等回去，我试试。”她道。
王七惊讶的看她。
之前不是还躲楚松吗？怎么还主动要求去见他了？
不过王七没多问，怕灵儿害羞。
几天过去，灵儿一行顺利的交货拿了尾金，往回走的时候为了快一些，还取了近路。
原本是五天的路程，直接缩减成三日。
不过王七好似吃坏了什么东西，腹泻不止，灵儿他们就临时修整，在一座靠河岸的城池歇脚。
晚上给王七送完了药，灵儿有心买些东西带回去，便出门逛了逛。
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碰见了熟人。
“赵尺？”
“灵儿，你怎么在这？”
赵尺还是穿着一身玄色劲装，不过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而竹篮子里面则是许多的绢花。
“赵尺，你……”
赵尺急忙道：“你误会了，这是我爹让我出来买的。”
三言两语，将瓦岗寨的情况交代了一番，灵儿惊喜的道:
“原来你们当真开了武馆！”
赵尺笑了，看向灵儿的眼神温柔了几分。
“左右天色还早，带你去看看。”
一座门面宽敞的大院，大门开着，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有几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娃，在嘿嘿哈哈的打着拳。
“小姑娘？”灵儿诧异，“所以你买的绢花，是为了给小朋友？”
赵尺笑着道：“这是给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培养的，他们府上小姐多，身手利落的丫鬟少，所以花钱送过来，想让我们帮着栽培。”
府里倒是也能培养，不过在武馆众人亮了一手后，当即选择花钱送来。
花点钱而已，豪门大族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从赵尺那回来，灵儿明显心不在焉。
王七看出来她不对，就问她怎么了，灵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王七思忱片刻道：“所以，小姐也想如法炮制，做世家的生意？”
灵儿点头：“得多想挣钱的法子。”
山寨积攒的钱财是不少，可是这些年也用了许多，源源不断的进项才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赵尺的武馆给了灵儿想法，她道：“我们回去也可以这样，而且专门招收女子，由我来教她们。”
王七摇头：“想法很好，但不太行。”
灵儿没气馁，待回了平城，她又想找老爹商议此事。
颜武招招手，笑容和煦慈祥：“正好有事和你说。”
“爹，你笑的这么奇怪啊。”
灵儿警惕了几分：“我说了暂时不成亲。”
一旁的诸葛笑出了声。
“好孩子，是好事。”
灵儿放松了警惕，迈步进屋。
“爹，诸葛叔，什么好事？”
“这回我们山寨所有人，都是有户籍的人了!”
第63章
“大人, 荒地开垦了不少，完全够用了，而且房屋他们自己也在慢慢整理, 闲暇时还去找了活计挣钱。”
马有财汇报的是那些流民最近的动向。
有一些决定回家，还有一些去投奔亲戚, 最后留在平城的百姓们, 楚松上请，他们可以开垦城外荒地为己用。
桌案后楚松整理好，微微颔首, 道：“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大家轮流休沐吧。”
马有财赶紧行礼：“谢大人！大人，天色不早了, 您早点休息。”
自打楚松来了之后, 就没有按时按晌下过值, 一直都是很晚才走, 让一众衙门们心生佩服。
楚大人不愧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 为人正直守礼, 清廉方正，可谓造福平城百姓啊！
砚山将忽明忽暗的烛火挑了一下, 屋里又亮堂起来，他劝道：
“大人, 不是都收拾好了吗？那便回去吧。”
这些日子颜姑娘不在，大人回去的还算早。但这几日, 又开始迟迟不归了。
砚山明白自家大人这是为什么, 只因为楚家氛围不太好。楚夫人被夺了掌家权，几个妾室蹦跶的厉害, 楚老爷又总不在家，导致府里乌烟瘴气。
也幸好楚松现在乃县令父母官，这才能压得住他们。
“嗯，去打水净手。”楚松道。
砚山哎了一声。
没过一会，就听见似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过来。
砚山敲门进入之后，端着水盆道：“大人，颜姑娘过来了。”
楚松抬眼，视线看向门外，就见灵儿站在台阶下，手中还拎着东西。
女子着一身草青劲装，头发也用同色发带绑住，高高的马尾轻晃，仿若又回到三年前的山寨上。
她扬起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进。”楚松说完，唇角翘的弧度更大了些。
“大人，我回来啦！这是我路过其他城池买的特产，你看这个，叫什么油炸饼，这个是甜糯藕，还有这个。”
她手上抓了一把折扇，刷的打开，上面一副江南烟雨图。
“好看吧？”
灵儿学着诸葛的样子，一只手背在身后，将折扇放在胸口扇了几下，还当真有翩翩少年郎的风流模样。
刷的合上，灵儿双手递向楚松的方向，十分郑重道:
“送给楚大人。”
看惯了灵儿懒散的样子，冷不防她这般严肃，砚山还有点不适应。
而且，她为何突然要送大人扇子？
桌案后，楚松轻笑：“为何？”
灵儿也跟着笑了。
“自然是感谢大人。”
回来后就听见了一件大喜事，他们山寨剩余人所有的户籍都办好了。
诸葛叔父还说，是县令大人办好后差人告诉的。
颜武问她：“你和楚大人说的？”
灵儿有点懵：“我没说啊，什么都没说。”
颜武欣慰的点头，道：“楚松是个好人。”
当然是好人！且是值得她来感谢的大好人！
她就知道楚松一定会是好官，一心为民！作为他统管下的百姓，灵儿深刻以为，该表示最真挚的感谢。
楚松接着问：“感谢我什么？”
灵儿脱口而出：“自然是谢谢大人为了我们老百姓办实事，还有……”
临出门前她还特意请教了诸葛叔父，该如何拍马屁。诸葛叔父教了她不少，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她就给忘了啊？
“还有什么？”
楚松目光灼灼的追问，视线定在她的唇上。
也不知是抹了口脂还是怎么回事，女子的唇水润润的，被烛火一照，映出引人遐想的光泽。
“嗯？”
他溢出一声轻轻的字节，声音悦耳，打的灵儿更懵了。
“还有……还有政绩斐然，将来必定高升！”
楚松未做声，灵儿还以为自己说错了。
片刻后，探过来一只修长如竹的手，将折扇接了过去。
“特意买给我的？”他问。
灵儿重重点头：“自然！”
自然不是。
她哪里知道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啊，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些东西是从她买回来的礼物里挑的，将最好的放在一起，献给楚松。
至于这把折扇，本该给诸葛叔父。
灵儿生怕楚松看出端倪，当即又吹捧了几句，见楚松笑意正浓，她才松了口气。
果然啊，如诸葛叔父所说，只要说些好听的，谁都会高兴。
“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灵儿拉过旁边的椅子，熟稔的坐下，砚山抽了抽嘴角，心想她胆子够大的。
也就是她，不等大人邀请就坐下。
灵儿哪想那么多啊，她正在琢磨着有件事要不要请教楚松。
“有事想说？”
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楚松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灵儿用左手捏右手的手指，半点都没有被看破心思的心虚感，她道：
“确实有事想要问问大人。”
“我此去回来，有了个想法，我想开一间武馆，专门招收女子来教学，大人，你觉得如何？”
当下大历朝的女子甚少有习武之人，一般的大家闺秀只需要待字闺中，练练琴棋书画即可，舞刀弄枪反倒会被人说粗鄙。
见她神采奕奕，楚松略有不忍，只婉转道：
“开武馆可，不过广纳来人，才会财源广进。”
意思就是，男女不忌，都得招。
灵儿还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简单来讲就是三个字：不太行。
“连你也这样说，”灵儿有点沮丧，道：“我回去之后和家里人商议，我爹说肯定不行，人家高门大户的姑娘怎么可能来习武？我说想要教的不是娇小姐，我寻思着，她们的仆从多少都要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吧？我可以教丫鬟。”
但颜武和诸葛一致认为不可，灵儿难免被打击。
这时候楚松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他道：
“其实你可以换个方法。”.
一盏茶的功夫结束，楚松拿起杯盏润了润唇，对面的灵儿惊喜不已，当即说了不少好话：
“多谢大人！”
方才还蔫的像是霜打的花，这么会就又兴致勃□□来。
她笑的灿烂，楚松以杯抵唇，笑意变浓。
只有砚山，蹙着眉头，越发的觉得事情变奇怪。
是，他家大少爷从小就是温和之人，但总感觉面对颜姑娘的时候，过分平易近人了些。
“等这个法子成功挣钱后，我一定会努力挣更多的钱！”
灵儿握紧了拳头，一副蓬勃向上的样子。
楚松微微点头，就听灵儿继续道：“到时候就能早点将人参钱还上！”
楚松笑意凝住。
等到灵儿离去，砚山过来提醒，楚松才垂下眸子，似叹气一声.
得到一个绝妙点子的灵儿，并没有着急告诉旁人这件事。
她回房之后，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仔细考虑了一番，确定极为可行后，灵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后不可避免的想到出主意的人，灵儿夹着被子在床榻上滚了一圈。
其实，心里那股奇怪的情绪散了不少，她已经敢看楚松了，甚至想多看他几眼。
灵儿不确定自己是喜欢还是什么，但心里甜滋滋的。
“一定要好好挣钱，”灵儿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嘀咕道：
“早点还了人参情。”.
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辰，不过楚松才从衙门回来而已。
迈入大门后，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迎上前的仆从们互相推搡着，嘴里喊着：“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您辛苦了！”
“大少爷……”
“停。”楚松制止了几个人此起彼伏的声音，道：“我说过不必来迎。”
府里的一众事物全部交给了姨娘，让剩下的姨娘跃跃欲试，觉得自己也可以当楚家后宅的掌权人。
而她们都选择了讨好楚松这条路径。
“散了，”楚松又道。
见楚松面色不虞，仆从们不敢多说，就又互相推搡着离去了。
砚山不满的道：“老爷怎么也不管管。”
哪有夫人不掌权，底下小妾蹦跶欢的道理。
楚松淡淡的道：“他大概不在。”
话音落下，大门口处就听见仆从喊老爷。
楚松回过头，楚老爷醉醺醺的回来，凑近之后胭脂气浓重。
“松、松儿~”
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楚松行礼之后道：“父亲，我去休息了。”
自从楚松当了县令之后，楚老爷在平城越发的如鱼得水。因此，他对楚松十分珍重：“快、快去。”
“差点忘了，五日之后是姜家老夫人过寿，早就派人给我们递了帖子，所以那日记得、记得下值之后早点回来。”
平城里姜家颇有声望，且上次设棚施粥，姜家就是第一个。
于情于理，他都要过去一趟。
“是，不过父亲，既然有这等大场合，还是要母亲出面为好。”
真怕楚老爷醉意上头，直接让小妾过去，那可真是打姜家的脸。
“爹知、知道。”
楚家颇为混乱，但镖局里一派祥和。
第二日起来后，灵儿认认真真的将自己想法说了，诸葛连连点头：
“我认为灵儿说的好，这个法子可行。”
颜武也认同。
“之前你提开武馆专门教女子，爹不是舍不得钱不让你做，而是不可行。但是现在你说的这个好，爹支持你，若是需要用钱你就和爹说。”
灵儿高兴的当即叫人来，准备开始挣钱大计。
先是让诸葛写了不少纸张，然后让六娃等几个孩子专门去豪门世家门口发。
“若是需要，自然会找我，不需要我上门也无用。”
灵儿懒散的躺在树下藤椅上，对葛三道：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葛三挠头：“叫什么？”
“愿者上钩。”灵儿喜滋滋，道：“若是他们需要培养丫鬟，花点钱就能让我上门，包教包会，多划算。”
先从这一步开始，自己的挣钱计划。
只不过一天过去了，无人问津。
两天过去了，依旧无人问津。
……
灵儿坐不住了，召唤王七和葛三，几个人凑在一起想办法。
王七道：“让人继续发消息了吗？可能有人不知道。”
灵儿道：“发了，六娃他们几个天天上街。”
王七分析：“那可能是不知道小姐的实力。”
葛三附和：“对对，若是知道，定然会请小姐过去！”
灵儿叹气拍葛三的脑袋：“就知道拍马屁，赶紧想法子。”
葛三噘嘴，寻思怎么不打王七啊。
“小姐，小姐！”就在这时，六娃蹬蹬跑过来，小脸跑的通红，喜笑颜开道：“有人找小姐！”
灵儿拍手笑：“来活了。”
一刻钟后，在灵儿展示一番后，对方交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记得，是城中广裕路的姜家，门面最阔绰的那家，别去晚了。”
捏着银子灵儿笑意更浓：“好！”
第64章
“这次是让我先上门, 等宴席结束之后，再教她们。”
颜武沉吟片刻：“也就是说，这次是雇佣你保护姜家的几位小姐？”
灵儿点头：“寿宴时来来往往的人多, 据说会点功夫的那个丫鬟回家生孩子了，所以就先让我顶上。爹, 不是当丫鬟, 只是过去保护一天而已，这一天就给我五两银子呢！”
看出颜武不太乐意，灵儿觉得对方是误会自己去当丫鬟了。
颜武怎么可能高兴。
自己养大的女儿, 若是去当武师傅还还可以，旁的，一律不可。
“哎呀，爹, 就一天而已, 等到今天结束, 我就要连着去好多天的的。”
灵儿好声哄老爹, 哄了一会他才勉强点头。
临离开之前, 颜武对着灵儿的背影道：“灵儿, 爹养得起你，你不必非要出去。”
本来她提了这个想法, 颜武是同意的。可是临到这时候，他又舍不得姑娘去人家了。
他怕灵儿性子天真, 若是对方说什么不中听的，伤了小姑娘的心。
“爹, ”养大的女儿转过头, 笑着看他：“要挣钱的，往后, 女儿养爹。”
颜武眼眶发酸，立刻侧过身挥挥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免得囧状被她瞧见.
因着只是白日过去，并不耽误等楚松下值她去找他，所以灵儿就忘了告诉楚松。
这日早早的出门，灵儿很顺利的找到姜家。
如那人所说，果然是门面最阔绰气派的一家。
左右看了看，似乎这条街上住的也都是豪门大家，等一会有时间了，她可以挨家上门聊聊。
试试呗，反正她又没什么损失。
吱呀一声，姜家的大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你是谁？来做什么？”
灵儿如实说了，那人让她稍等，又将大门关上了。
过了一会，那人才重新打开大门让她进去，然后有个丫鬟模样的打量灵儿。
为了方便动作，灵儿本想换一身劲装的，但一想到人家是过寿，她总得穿的喜庆一些，于是找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裙子。
二十岁的大姑娘，艳丽妩媚，笑起来的时候芳姿夺人。
含香撇了撇嘴，心道王妈妈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明知道小姐不喜容貌太出众的，她怎么找了这么貌美的女子？
“跟我来吧。”含香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等灵儿。
见对方面色严肃，灵儿还暗道高门大户的丫鬟果然不一样，自有一份气派在。
随着丫鬟往里走，就见处处张灯结彩，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喜色，甚至路边的花丛里，都特意放了鲜红的花儿衬托气氛。
走了许久也没到地方，这府宅也太大了些。
若是将来手里银钱阔绰，她也要买个这么大的宅子，到时候爹，诸葛叔，葛三王七，还有青青一家，都可以住到一起。
就像在山寨里那样。
越想心头越热，更坚定了灵儿好好表现的心思。
毕竟他们世家大族都是认识的，若是能得到引荐会更好。
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总算是来到后院一处风景秀丽的小院子。
院门开着，就见几个丫鬟来回忙碌着，明明无人说话，可透着紧张之感。
“你先在门外等我，我进去禀告小姐。”含香道。
“好。”
含香进门了，灵儿就站在门口，随意的看向院里。
而院中的几个丫鬟偷摸的抬头看了一眼，全部面露惊讶之色。
这回灵儿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回事？她脸上有东西吗？
灵儿抹了一把脸，手上干干净净。
没等她想明白，含香就出来了，喊灵儿进去。
据说高门大族的规矩甚多，第一条便是不要盯着人看。
所以灵儿进去之后一直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方，没抬头。
上首处，姜大小姐刚沐浴完，几个丫鬟们正在给她涂抹身体，肌肤嫩白如牛乳。
姜大小姐扫来一眼，便见到灵儿垂在身侧的手，粗糙的很，甚至虎口处还有茧子。
“抬头我看看。”
灵儿虽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抬起头。
然后就听姜大小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灵儿没太懂。
屋内陈设精致，香气浮动，甚至地上都铺设了软和的地毯，走起路来没有声响。
但灵儿却有点不适应，站在那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方才姜大小姐就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没然后了。
灵儿不懂对方的意思，只能站在原地。
有两个丫鬟跪在地上，抬起姜大小姐的脚，用细腻的膏体往她脚上涂抹，双手覆上满满揉开。
看的灵儿啧啧称奇，原来世家大小姐的生活是这样啊。
怎么像是没手似的？
过了一会，有丫鬟端来托盘，上头是精致的小盅。
“小姐，燕窝炖好了。”
灵儿挑眉。
听说这一盏燕窝便要十几两银子，姜家果然有钱。
姜大小姐总算是转过身了，灵儿飞快的扫了一眼低下头。
她记得姜府设棚施粥的时候，不是这位姑娘，是个貌美的女子来着。
姜大小姐收拾了许久，外面有人来问，她才快了一些。
最后满头珠翠，华丽美艳的站了起来。
对方往外走，灵儿便跟在最后。
昨日那人说了，让她护好姜大小姐，免得今日人多冲撞了贵女。
一刻钟后，灵儿无聊的开始胡思乱想。
此时，她站在姜家老夫人的院子里，姜大小姐进去叙话。同来的还有不少其他妙龄女子，那位人美心善的姑娘也来了，甚至还友好的朝着灵儿笑笑。
两刻钟后，屋里欢声笑语不断，外面灵儿哈欠连天，却也只能低头悄悄的捂嘴。
一直到日头高升，有人来传话说来客人了，几个姑娘们才齐齐的走了出来，共同围在老夫人身侧。
灵儿就走在人群最后，一路跟着往前厅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早已经宾客满堂，灵儿和那个叫含香的丫鬟一直守在姜大小姐身侧。
说实在的，若是让灵儿打一天的拳，亦或者骑一天的马，她都不会觉得疲惫。
可是才站了一上午，灵儿就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无趣，着实无趣。
就坐在那里和各式各样的人说话，没话也要挑几个有意思的话题，几个人明明不熟悉，却要装作熟稔的样子。
灵儿看见姜大小姐左手边的姑娘偷偷翻了三次白眼，而最右边的那个，则是撇嘴六次。
原来世家小姐每日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啊。
好像不是很有意思。
等到晌午开宴的时候，总算是让灵儿歇息了，她被安排到偏房用饭，同时还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一起。
灵儿单独坐着默默吃着，兴许是受到楚松影响，她现在也食不言寝不语了。
有没有好处不知道，起码吃饭快了不少。
不远处几个丫鬟小声议论着什么，灵儿刚开始没什么兴趣，但听着听着，就听见她们似乎在说府上的姑娘们。
原来姜大小姐不是现在姜夫人所生，而是之前过世的姜夫人所出。
原来那个漂亮的姑娘是姜二小姐，是现在姜家继室所出。
一顿饭吃完，灵儿将府里的复杂关系摸的七七八八。
大概是因为不是自己亲生，所以姜夫人对姜大小姐格外的娇惯，所有的好东西都先给姜大小姐，她不要了才给姜二小姐。
对姜大小姐比对自己亲女儿好，所以姜夫人在城中素有贤名。
不过，灵儿想了想两位姑娘的气度和脾气秉性，心想这样真的是对姜大小姐好吗？
罢了，爹说高门大户里面的弯弯绕绕特别多，叫她只干好自己的事便好。
一顿饭吃完，众位宾客散去，姜大小姐也回房休息，灵儿就在院子里坐着歇息。
应该结束了吧？估摸着天黑就能走。
春日下午温度宜人，灵儿坐在院里的桌子旁，没一会就支着脑袋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后，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想必姜大小姐午睡未起。
直到日头过了树梢，屋里才有动静，丫鬟们进进出出，似乎要侍候姜大小姐起身。
看着一盆盆的水往里端，最后还有个丫鬟拎着两桶乳白的牛乳。
哇，原来贵小姐沐浴是要用牛乳啊。
灵儿惊叹了一会，心想怪不得姜大小姐皮肤白嫩如豆腐。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都是薄茧，翻过来看看手背，虽也白皙，却远远谈不上嫩。
没什么，每个人都不一样嘛，灵儿并未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直到——
看见楚松。
日落西山，天边洒下一片霞云。
青年穿着湖青色云织缎衣衫，长身玉立，翩翩贵公子。
前厅里所有人都起身过去和他说话，姜家的几个姑娘们红着脸偷觑他，姜大小姐还扶了扶发鬓，让含香给她整理裙摆。
面若冠玉，英姿清隽。
站在人群里也如暗夜中的明珠一般，闪闪发亮。
此时此刻，灵儿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楚松不止是楚松，他还是楚家的嫡子，是平城的县令。
这样的一个贵公子，将来夫人身份也必定显赫。
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块，灵儿后退一步，将自己隐在人群里。
捏着手指时察觉到手上的粗糙，灵儿第一次觉得手上的茧子难看。
她悄悄背过手，而后听见姜家人将楚松迎上贵宾席，也听见人群里楚松的脚步声，似乎在路过她面前时顿了顿。
灵儿没忍住抬起头，和侧目望过来的楚松对上视线。
他还是那般唇角带笑，左眼皮上的痣忽隐忽现。
片刻后，他朝着她微微点头，然后被簇拥着走了。
第65章
姜家势大, 规矩甚严，男女嘉宾各自在前厅和后院被招待。
楚松先是到后院拜见老夫人，贺词说完后, 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像他是自己亲孙子那般喜笑颜开。
“楚大人一表人才, 楚夫人当真好福气啊！”
灵儿悄悄抬眼, 刻意不去看楚松，透过人群瞧见坐在上首处的楚夫人，正在捂嘴轻笑。
不过三年未见, 她似乎较之前憔悴了不少，眉眼之间的凌厉散了许多，反而多了疲惫。
灵儿不懂，儿子这般出息了, 怎么感觉楚夫人反而没之前容光焕发？
她哪里知道, 这些日子, 楚夫人失了掌家权, 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 瑟缩在后宅之中。
而且, 她最引以为傲的筹码，也渐渐脱离她的掌控, 让她没有依靠。
幸而出门前涂了不少胭脂，将倦色压下去, 否则定然会被人瞧出端倪。
“老夫人才是好福气，子孙满堂, 福寿延绵！”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 尤其是现在楚夫人水涨船高，乃是整个屋子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她的恭维话语, 更让人觉得舒帖。
“快让楚大人坐下，对，挨着芙儿坐。”
姜芙羞涩不已，起身甜甜的喊了声楚大人。
屋里除了年岁长的，剩下所有姑娘们全都偷觑楚松，毕竟这位年华正好，且是个没有婚约的男人。
楚松颔首，随意的坐下，视线稍稍侧了侧，瞧见那一片鹅黄色的裙摆。
姜芙以为楚松在看她，当即扶了扶发鬓，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烟霞色的桃花云罗薄衫，确定全场自己穿着打扮最为出挑，也难怪楚松频频看向自己。
嫡母说了，这唯一的料子给了自己，做了这身衣裳，就是为了等重大场合穿。
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姜大小姐喜滋滋，有心和楚松说几句话，却又不知道提什么话头好，坐在那冥思苦想。
而她身后，灵儿一脸怔然，呆呆的看着楚松的背影。
在山寨的时候，灵儿没察觉俩人有多大的不同，顶多是生活习性不一样罢了，只是觉得楚松规矩多而已。
在书院的时候，灵儿依旧没察觉出异样……
但是此刻，在姜府，灵儿看着谈笑风生的楚松，看着坐席上春心萌动的姑娘们，灵儿失神许久。
甚至在上茶的丫鬟不小心歪倒身子，将茶水倒在姜大小姐裙摆时，她还在怔愣。
但姜大小姐一声惊呼，灵儿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华丽漂亮的裙摆洇湿了一块，就像是在一副完美画作上乱划一笔，完全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美丽。
“抱歉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丫鬟连连求饶，旁边又有楚松，姜大小姐不好发作，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没事的，”她笑了笑，而后朝着上首处的老夫人行礼，再朝着楚夫人行礼，柔柔的道：
“晚辈失礼，先出去换身衣裳。”
屋里的姑娘们都像花儿似的，讨人喜欢。楚夫人笑着让她快去，还对老夫人夸奖姜芙，说是个温柔懂礼的好姑娘。
灵儿既然是被请来保护姜芙的，自然也要跟上。
所以，她不知，刚离开没多久，楚松就也找了由头去前厅了。
姜芙身边跟着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含香，另一个叫红袖。
回自己院子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就由红袖去取衣裳，姜芙被含香扶着去了侧房。
这处院落是专门给女眷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红袖很快就气喘吁吁的回来，含香让她快点进去，门口的灵儿看含香，眼神询问她要不要也跟着一起。
含香指使道：“你去给小姐取水过来，不认识路就打听一下。”
“取什么水？喝的茶水吗？”
含香有点嫌弃：“自然是净手用水了，一会小姐换完衣裳，定会出汗，要用温水擦拭一番。”
行吧，不是什么难活.
女眷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姜芙不在，但是姜家剩下的几个小姐都在，且姜二小姐容貌更胜一筹，说话声音柔柔的，加之她乃现在姜夫人所生，因此更得楚夫人青眼。
姜家邀请楚夫人来，打的什么心思楚夫人一清二楚，正好她也要给楚松相看。
姜家祖上曾出过侍郎，虽然现在子孙平庸，但到底树大根深，且养出来的姑娘们各个懂礼，楚夫人满意的点头。
姜二小姐上前和楚夫人说了一会话，楚夫人打量完之后满意更浓，当即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戴在姜二小姐手上。
“夫人厚爱，但如此贵重使不得。”姜二小姐红着脸推脱。
姜夫人也在一旁搭话：“夫人使不得。”
楚夫人笑着道：“看她投缘，如此玉芷兰心的小姑娘，正好配上这等水头的镯子，收下吧。”
姜二小姐推脱不过，就红着脸收下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姜夫人，姜夫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姜家有两位嫡出的小姐，却总得分出个高低来。
比如，若和楚家联姻，到底嫁哪个嫡小姐？
姜大小姐是嫡出，难道姜二小姐就不是了吗？
可若直接提二小姐，外人怕是会说现在的姜夫人偏心自己女儿，不看重之前夫人留下的孩子。
反倒是落人话柄。
所以，能让楚家做出选择最好，直接选了姜二小姐了事，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姜老夫人却是微微蹙眉，似乎看明白了什么。
姜府，姜老夫人的话自然重要，而且之前就已经说过，先嫁姐姐再嫁妹妹。
方才那丫鬟不小心摔倒泼茶的“无意之举”，似乎都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趁着楚夫人和姜夫人热聊中，姜老夫人招招手，悄声吩咐了大丫鬟几句.
后院女眷们热闹，前厅的男宾们也是一副其乐融融。
上了年岁的长辈们聚在一起，先是和小辈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他们出去花园里自己闲逛。
姜家小少爷围着楚松转，其他人更是跟在身后，远远看去，就像是带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楚松笑着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砚山心道：还不如在衙门做公事，感觉比现在轻松不少。
砚山一直侍候楚松，知道他现在不是真心的笑意，只是为了应付他们而已。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教养，楚松一直唇角含笑，只是未将他们的话听进去罢了。
他脑海里一直萦绕一个疑惑：她怎么在这。
“楚公子，过几日有空，我们一起出门踏青，如何？”
方才大家一直叫楚大人，楚松说不必拘谨，既然下值了，他就是以楚家人身份来的。
因此大家改口称楚公子，关系拉近了几分。
“最近怕是不可，”楚松淡笑着道，“有些忙碌，怕是不能一起。”
姜小公子也不恼，连忙打听楚松休沐的日子，还和他约定到时候去城外姜家的马场。
话都说到这份上，楚松也只能点头。
不过，他视线看见长廊里走过去一个仆从，仆从身后跟着一个圆脸的男子，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表情。
葛三？
楚松认出来是他，疑惑他为何在这。
不止楚松瞧见葛三，灵儿也看见了，虽然只看见闪过的背影，但灵儿无比确定，那就是葛三。
“他怎么在这？莫不是来找我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手里还端着水盆，灵儿想了想，找了个丫鬟让她将水送去，她则是跟上葛三。
那丫鬟低着脑袋，说了声好。
待灵儿身影不见后，她才抬起头，眼神轻蔑的笑了.
姜府不小，灵儿又是第一次来，走着走着，就彻底迷了路。
“不对啊，明明看见人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灵儿站在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葛三是往左还是往右。
这里还正好无人，她想要问路都没法。
想了想，灵儿抬脚朝着左边去了。
先是沿着抄手游廊走，一路走了出来，发现这里似乎是花园。
姜府很大，花园自然也有几处，灵儿瞧见有丫鬟模样的在花圃里，便过去问路。
“劳驾，可有瞧见一个圆脸的男子走来？”
那丫鬟正在除草，闻言抬头，有些惊讶道：“没看见，不过应当没往这边走，因为再往前走便是后院了，男宾客们都在前院才是。”
“多谢。”
原来男女宾客不在一处地方，灵儿心想，那楚松来后院坐着干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他应当只是说几句话就走吧。
问完了路，灵儿反倒不知往哪里去了。
若那人真是葛三，他如果有事找自己，往女眷这边走是对的。
或者，他找人带他寻姜大小姐？这样就能找到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灵儿又朝那丫鬟问路，然后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来往的仆从多了起来，灵儿再次找人询问，可否见到一个圆脸男子。
“没见到。”
“好，多谢。”
灵儿坚信自己没看错，因此步伐加快，朝着姜大小姐换衣裳的院落走去。
只是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便见到游廊那头有几个女人急色匆匆的走来，为首的正是姜夫人。
瞧她们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从游廊一路转过来，还要再拐几个弯，这么会功夫，正好拐个弯，几人身影被繁茂的枝叶挡住。
灵儿没理会，先找到葛三再说。
进了院子，灵儿敲门，喊道：“姜大小姐，是我。”
无人应声。
灵儿又敲了几次，还是没人说话。
难道她们离开了？
可是她尝试着推门，门却是从里面被锁住的。
怎么回事？
正当灵儿不明所以的时候，身后忽地出现熟悉的脚步声，灵儿转头，那人抓着她的手小声道：
“快跟我走。”
第66章
当敲门无人应声, 且房门被从里面锁上之后，灵儿就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了。
所以，手腕被抓住时, 灵儿没挣脱，任由他带着自己快速离开房门, 绕到后面窗户处。
“听着, 现在要立刻将葛三带出来，我们一起离开。”
灵儿没听懂：“楚松，你在说什么？”
翩翩贵公子撩起衣袍, 他头都没抬，快速道：“没时间和你解释，相信我一次。”
推了推窗户，果然没上锁, 等全部打开之后, 灵儿瞪大了眼睛看屋里。
“你别动, 我去。”
她将要跳窗的楚松拦住, 自己轻轻松松的跳了进去, 顾不上躺在小榻上的姜大小姐, 只能先将躺地上的葛三带走.
前门处，已经有人在砸门了, 还喊道：
“大小姐，你在里面吗？”
灵儿冷汗直下, 先是把姜小姐松散的衣裳整理好，之后她快速将昏睡的葛三扶起, 赶紧跳出去, 再转过头拽葛三。
而这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砸门, 甚至听见那位姜夫人道：
“叫人过来，将门撞开！”
灵儿紧张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但为今之计，就是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楚松长臂伸展，将葛三捞起，灵儿则是凑过来把窗子关好，然后作势要接过葛三。
“我来。”楚松压低了声音道。
灵儿想都没想：“你抬不动。”
葛三壮实的像一头小牛，最近和葛大娘学习酿酒后，他还尝了不少酒水，就是为了改进方子。
所以他看着重，实际上更重。
楚松未作声，只是将葛三拉到他身侧，将人扶起后就走。
“跟上。”
现在前门有人，若是想离开此处，只能跳出院子。
灵儿跟上楚松，果然见他来到围墙处。灵儿小声道：“我先出去。”
她得过去看看外面是否有人，而且还得做接应。
楚松颔首，灵儿轻巧的翻了过去。
幸而楚松身量高力气也大，将葛三直接举起，灵儿在围墙外接应，除了将葛三摔在地上外，没出现任何意外。
不过，就在楚松刚刚翻过来后，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靠近，还有人喊着：“快找找有什么不对，一定有人！”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地方，除了杂草就是茂盛的树木，根本无处躲藏。
若是被人瞧见楚松在这，怕是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你快走，不必管我们，”灵儿道。
他是一方知县，总不能被人逮住，说他从姑娘家房里翻出来。
灵儿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满心让楚松赶紧离去。
“你想让我走？”他忽地问。
“都什么时候了，问这种问题做什么？”灵儿不解。
“回答我。”他又道。
楚松扶着葛三的肩膀，隔着一个人，目光沉沉的看向灵儿。
眼神里包含着一些灵儿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墨色的雾气，翻涌着呼啸而来。
“是是是，”灵儿快速回答，然后就要将葛三接过来，可是楚松扣住葛三的肩膀。
院里的人似乎发现窗子被人打开过，也发现了痕迹，因为有人喊：
“一定是跳墙走了，快，随我出去抓人！”
“来不及了，你赶紧走。”
灵儿不明白楚松再坚持什么，难道两个人被抓，不比三个人被抓强上许多？.
没过一会，一群人来到围墙后面，却见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
姜夫人急步走来，却什么人都没瞧见。
不可能！
计划天衣无缝，晕倒的人怎么可能自己跑了？茶里的分量足以药倒一头牛!
姜夫人不知问题出在哪，而身侧一位年长的嬷嬷道：
“夫人，依老奴看，定然是大小姐困顿，所以将房门插好想歇息片刻。”
“不对，如果真是如此，为何有人瞧见有人走进那间房？”
老嬷嬷笑了笑，褶皱深了几分：“方才是哪个丫鬟汇报，说看见有男人进房间的？”
人群里，一个小丫鬟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说话都有点结巴：
“是、是我。”
老嬷嬷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问道：“你当真看见了？”
这小丫鬟是刚入府的洒扫粗婢，不属于姜夫人，自然不会是受她指使。
事实也确实如此，小丫鬟当真瞧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走进房里没出来过。
“我……”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那老嬷嬷语重心长的道：
“想好了，再说。”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老嬷嬷是姜府老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还曾当过姜老爷的乳娘，在府里以及姜老爷的心里，重之又重。
现在她这样说，明摆着就是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丫鬟哆嗦了一下，改口道：“我、我好像看错了。”
姜夫人脸上青白转换，却什么也不敢说。
本来人证物证俱在，可以抓姜大小姐现行，到时候就算老夫人有心帮衬，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万万没想到，人竟然不见了！
天色薄暗，丫鬟们将灯笼点燃，人群亮起一片光亮，反而衬的其他地方越发的昏暗。
就像灯下黑似的，完全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木在轻微发颤。
轻风拂过，人们只听见树枝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加之大家全部紧张的厉害，无人注意到一声闷哼。
繁茂的树冠上，灵儿跨在树上，一只手拎着葛三，一只手扶着树。
身后，楚松紧紧挨着她，两只手全都用来抓住葛三。
他贴的有点近了，但没办法，如果往后挪一挪，树干承受不住会断裂。
楚松抿着唇，僵硬着身体往后，尽量不要触碰到前面的灵儿。
就在刚才，他们无处可避，灵儿指了指树，俩人费力的先将葛三安置好，等他们上树之后，人群紧随而至。
葛三昏睡，但腹部落在树干上，似乎不舒服让他哼了一声。
这也便罢了，他无意识的乱动，差点从树上直接掉下去！
灵儿白着脸将人抓住，楚松也过来帮忙，这才免于一劫。
眼看着底下的人似乎要走，灵儿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葛三似乎要醒来，因为他开始乱动，且不断发出声音。
“让他闭嘴。”
身后，楚松小声提醒。
明明俩人隔着一拳的距离，可当他说话时，便有别样的气息扫过灵儿的耳朵。
带着痒意，带着让人心情奇怪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冷香，方才说话时香气更重了几分。
是那种让人身心放松的味道，她只在楚松身上闻到过。
大抵是怕底下的人听见，他声音小小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就听如玉珠落盘的清冽声音继续道：
“若是累了便放手，有我在。”
痒意顺着耳朵传递，灵儿不自在的眨了眨眼，而后利落出手，一个手刀砍在葛三的后脖颈。
正在挣扎的葛三彻底不动了。
身后的楚松挑眉，似乎弄明白三年前，他怎么被从书院带走的了。
底下的人打着灯笼离开了，灵儿却想告诉楚松暂时别动。
因为葛三这回真昏死过去，若是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很容易将人再次引回来。
可是她一侧头，楚松也刚好要问她什么，有温热从灵儿脸颊上划过，二人俱是一愣。
墨色的夜里，有人心跳如雷，有人怔住不知所措。
片刻后，楚松率先开口道：“下去，先离开这里再说。”
在被摔了一次后，葛三迷迷糊糊的要醒。
这回灵儿没阻止，反倒是有捏了捏他的脸颊，揪住他耳朵喊他名字。
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打打闹闹的惯了，所以灵儿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这种动作落在楚松眼中，就过分亲密了些。
“我有办法叫醒他，”楚松道.
当葛三在冰冷的水里醒来时，他是懵的，吐出一口水，从湖边爬上来，他问灵儿：
“小姐，我怎么在湖里？”
灵儿挠了挠眉毛：“这个嘛，额……你失足掉进去的。”
葛三：“啊？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完，见灵儿身边还站着楚松，葛三问他：“楚大人，我是自己掉河里的？”
说完，葛三觉得屁股蛋隐隐作痛。
楚松面不改色：“是。”
湖边只有亭子旁边有光亮，他们所在则是暗色一片，因此也不用担心有人看见他们。
灵儿问葛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葛三趴在地上有点委屈：“小姐，你拽我一把，让我起来再说。”
“差点忘了，”灵儿说着伸出手，却有人比她更快。
说实话，当楚松伸手拉葛三的时候，葛三脑子都是空的。
什么时候自己和县令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葛三，问你话呢。”这时灵儿又追问。
葛三便将方才的事情忘了，赶紧回答道：“是有人来，说小姐一个人不够，再来一个保护姜家的少爷。当时我正好在，就跟着来了。不过我说先见见小姐，那人领着我进一个房里，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灵儿面色严肃，觉察到关键就是在那间房里。
楚松却问葛三道：“那你可还记得进房间时有何异常？房间里有人吗？”
葛三摇头：“不知道是否有人，就是进去的时候觉得好香啊，香的我想打喷嚏，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灵儿脸色冷了下来。
明摆着，这是有人想要陷害葛三和姜大小姐。
如果她当时不在，让那些人闯了进去，看见葛三和姜大小姐躺在一个房间里，该如何解释？
姜大小姐大概会被误会失去清白，而葛三说不定会被姜家送官。
亦或者，被偷偷处理。
想到这，灵儿冒了一身冷汗，她看向楚松。
“你如何看这件事？谁是主谋？”
多大的仇恨能让其谋划一个姑娘的清白？
在这种世家大族里，若是当真出了这档子事，那姜大小姐还有活路吗？
那时候柳青青被卖去做妾，后来都曾生出过轻生的想法，姜大小姐说不定也会如此。
恶毒。
灵儿只觉得这人坏到骨子里。
楚松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
“姜夫人乃是姜大小姐的继母，但她对姜大小姐十分宠爱，在平城里出了名，所有人都赞其贤名。若是她想，早早做一些旁的事情就好，为何突然来此一招？”
灵儿听出他的意思：“你是怀疑姜夫人做的？但又有点站立不住。”
楚松点头：“正是，或许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大小姐阻了旁人的路。”
“小姐，楚大人，你们俩在说什么啊？”
葛三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怎么回事。
灵儿道：“葛三，你现在赶紧走。”
说完才意识到葛三衣衫都湿了，若是直接离开，怕是会引起旁人怀疑。
这时楚松出声道：“葛三跟着我离开。”
葛三没明白怎么回事，先是问了一句：“小姐，那你不走吗？”
然后他又看向楚松：“楚大人，我跟着你也没用，衣服还是湿的。”
一刻钟后。
灵儿看着穿锦服手舞足蹈的葛三，她捂住眼睛，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葛三如同穿上人衣服的猴子，滑稽的很。
本来穿在楚松身上风姿倜傥，穿在他身上只剩下呆头呆脑和不伦不类。
“小姐，看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行了，你赶紧跟着楚大人离开，直接回镖局等我。对了，今天这事谁也别告诉。”
砚山站在几个人身后，看了看葛三，又看了看楚松，最后看向灵儿。
这三个人……
怎么回事？
第67章
姜家大小姐的院子里大乱, 因为姜芙醒来之后便被老夫人派的嬷嬷训斥一通，搞的她低头抹泪。
“我也不知道，我换好衣服觉得疲惫, 让含香和红袖去给我取茶水和吃的，可她们走后没一会, 我就困的闭上眼睛了。”
门被撞开的时候屋里只有姜芙自己, 就算她衣衫整理过，但老嬷嬷眼睛毒辣，还是看出了不对。
果然, 询问丫鬟含香，含香哆哆嗦嗦的说，衣襟确实松散了一些。
事情到此，沉浸后宅的老嬷嬷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问题是,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没法指向任何人。
“大小姐, 老夫人的意思是, 近日多在房内歇息, 尽量不要外出。”
意思便是别出去了, 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姜芙性子骄纵，样貌又平平, 所以姜老爷不大喜欢她，反而是喜欢姜二小姐。
幸好老夫人心疼她没了娘, 多有照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姜芙不敢不答应祖母的要求, 当即点头：“是, 芙儿知道了。”
老嬷嬷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走了。
临出门口时, 瞧见灯下站着个貌美的姑娘。
“你是……”
“我是夫人请来保护大小姐的。”
这件事姜夫人之前和老夫人通过气，老夫人准了。姜夫人还说，这位姑娘身手不错，可以教府内姑娘们强身健体。
老嬷嬷上下打量灵儿，目光中带着审视。
“方才怎么没见到你？”
“大小姐让我去取水，我迷路了。”
当时她将水盆交给一个丫鬟，但方才她回那处院子检查过，没瞧见水盆，也没看见那丫鬟。
所以灵儿小小的撒个谎。
她回答的没什么问题，就算老嬷嬷怀疑她也没有证据，只能用话点她。
“照顾好大小姐，这是你该做的，当然，也会得到你该得的。”
其实老嬷嬷说这番话意思是：若你和旁人一伙，大可以弃暗投明，不会亏待你。
如果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姑娘大概会听懂弦外之音，但灵儿不是普通的姑娘，于后宅之斗知之甚少，所以听懂了字面意思。
“好的。”
老嬷嬷离开后，屋里含香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灵儿：
“你做什么去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灵儿还是那副说辞，含香嘴角抽了抽，更加不满。
“迷路了不会问？没长嘴？”
方才在屋里姜芙生气，将几个丫鬟都大骂一顿。含香觉得委屈，正愁气儿没地方撒，便开始数落灵儿。
可灵儿不是姜府的丫鬟，地位更不在含香之下，她怎么可能受着？
“所以，你长嘴了，什么都可以说？”灵儿反问。
“你！”含香被她一句话怼住，生气的跺了跺脚，大喊道：
“你走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灵儿其实无所谓，若不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她甚至都不会回来。
不过，总得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葛三不能白白受了委屈，还被踹入水里。
“可以，本来也只给了我一天的银钱。”
看含香气急败坏的样子，灵儿觉得有点想笑。
怎么这么爱生气？有什么好气的？
“我这就告诉小姐，让她禀告夫人，说你没有尽心尽力！”
含香叉着腰，总算是想到回击的法子：“你不是还想来教丫鬟们吗？你这样的人，小姐也不喜，肯定不会用你！”
含香颐指气使，觉得自己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随意说两句，就能不让灵儿得到这份活计。
灵儿都被她说笑了。
看来大小姐不是聪明人，底下的丫鬟们也各个蠢笨。
被人陷害了还不知，倒是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你尽管去说，不过今日的事情，难道你不怕再次发生？若是有会功夫的在，想必要安全许多。”
含香不说话了。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后，气焰小了许多。
“那是主子们的事情，好了，今日就结束了。”
灵儿颔首，道：“临走前我想和小姐说上几句话。”
含香以为她要告状，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见姜芙。灵儿无奈，道：
“那你替我转告小姐，就说让她多加小心。”.
“她当真这么说？”
床榻上，洗漱好的姜芙正在喝着压惊的汤水，露出的小腿垂在床沿，有两个小丫鬟正在跪在地上给她按腿。
“是，”含香到底还是说了，“奴婢以为这件事会和颜灵有关系，但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倒好像没什么牵连。”
姜芙嗤了一声：“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也说不定这里有她的份。”
这件事情其实姜芙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刚开始她想到了嫡母，不过嫡母对她比对亲生女儿还好，又是个看重名声的，所以应当不是她。
姜芙怀疑是府里哪个姨娘。
含香道：“小姐，那还让颜灵来吗？夫人那边说请她过来教府里丫鬟们功夫，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也能更好的保护主子。”
姜芙道：“请啊，自然要请。如果事情她有参与，我们要请，如果没她的事，我们更要请。总之，请她来总是没错。”
含香笑了：“还是小姐聪慧，事情一想就透！”
姜芙心情好了不少：“就你嘴甜，行了，剩下的汤你们几个分着喝了。”
“多谢小姐！”.
这边灵儿出了姜府往家去。
姜家的宴席早就结束了，天色已晚，街上也没什么行人。
幸而这一条街上都是豪门大族，门口挂着好几盏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微风拂过，吹起女子黄色裙摆，她身材纤细，裙摆散落，更显腰肢盈盈可握。
走着走着，她脚步变得欢快起来，垂在肩头的一缕秀发随风飘了起来。
路边停了一辆马车，天色太暗，灵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发亮的盯着车帘。
“颜姑娘。”
靠在马车旁的砚山无语。
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她没看见？车帘这么厚能看到什么？
“是楚大人吗？”灵儿脚步又欢快了几分，砚山见她过来，伸手撩开车帘，道：“是，大人在车里。”
本想拿矮凳过来的，却不想女子身轻如燕，脚尖点了一下便上了马车，还直接将帘子合上。
砚山：……
不是，她和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大人要一直在这等她?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砚山心慌的厉害，下意识的靠近车帘，想要听听二人在里面说什么。
不过刚一靠近，就听一道清润的声音道：“砚山，启程。”
“是。”砚山缩回了脑袋，赶紧驾马车走了。
车里烛火明亮，青年脊背挺直靠在车壁上，两只手随意的搭放在膝盖上，姿态慵懒中透着优雅。
反观对面的灵儿，一上车后就懒散的靠着车上，长长的舒了口气，问楚松：“葛三回去了？”
跳跃的烛火映在女子的眼中，在暗色里像是会发光的星星。
楚松看着她，半响之后才薄唇轻启。
“担心他？”
灵儿不明所以：“当然，葛三身子骨不大好，去年冬日里曾在雪地冻伤过，也不知这次落水会不会染风寒。不过如果他回去后，王七应当会熬药给他喝吧。”
灵儿自顾自说了一通，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楚松脸色黑如锅底。
她每多说一个字，楚松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到灵儿说完，楚松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回去了，”他语气淡淡的，而后就闭上眼睛，似乎要闭目养神。
楚松是平城的县令，白日里要处理公务，黄昏时又来参加宴席，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这一天也够他受的，灵儿觉得他大概是累了，因此懂事的不说话，甚至还放轻了呼吸，想让他好好休息。
马车一路行驶到镖局门口，砚山将车停稳，隔着帘子禀告道:
“大人，到了。”
灵儿先是应了一声，抬眼看楚松，见他似乎睡着了，她便放轻了手脚，缓慢下马车。
在弯腰就要往下跳的时候，身后之人说话了。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灵儿转头，对上目光深邃的眸子。
说什么？
灵儿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似的笑了。
“多谢大人今日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等葛三好了让他亲自来感谢大人。”
楚松扶额：“那倒是不必。”
灵儿轻巧的跳下马车，在车帘合上之前笑着对他道：
“大人好好休息。”
站在镖局门口看着马车离开，直到看不清楚了，灵儿才转身进了院子。
本想直接回自己房里的，但想了想，先去老爹的房间。
只是见屋里暗着，以为老爹睡觉了，她这才转回自己房间。
却不想离的老远，就瞧见门口立着一道魁梧身影。
“爹？”
颜武等候许久，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才松了口气。
“葛三已经将事情说了，灵儿，明日起不必再去，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你不懂，容易吃亏。”
“爹，葛三和你说什么了？”灵儿推开门，点亮桌子上的烛台，坐下后认真的道：
“也没吃亏，就是觉得这是有人特意设局。爹，事情已经这样了，难道不该查明真相吗？我总得给葛三一个真相，再替他出口气才是。”
颜武不同意。
“灵儿，你是有功夫在身，但内宅后院的水太深，那些人的心思太复杂，你猜不透。”
灵儿笑了：“我猜他们的心思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爹，他们如何都和我没关系，但是现在欺负到葛三头上了，那就是欺负我。”
“爹，葛三跟着我这么多年，我必须为他讨个公道。”
她眼神灼灼带着坚定，颜武看着她好一会，才叹口气道：
“你和你娘的性子，一模一样。”
“爹，你就答应我吧，我发誓会保护好自己，行吗？”
“可是……”颜武想要阻拦她，但看着女儿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灵儿，你长大了。”
颜武语重心长的道。
灵儿笑的轻快：“那是，爹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灵儿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楚松才刚刚回到楚家。
走在甬道上，迎面对上从主院出来，怒气冲冲的楚老爷。
就在方才，楚夫人回来意思是姜家女儿一般，也就姜家二小姐勉强入眼。
可是楚老爷却觉得姜家不错，而且他们还有生意上的往来，若是结亲好处无穷。
二人产生了争执，这么多年楚夫人一直对楚老爷言听计从，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屡屡顶撞他，让楚老爷气的当即摔门离去。
“父亲。”
“松儿回来了。”
楚老爷看着一表人才的楚松，心中怒气散了不少，只剩下与有荣焉。
“早点歇息，近日辛苦了。”
“是，父亲也早点休息。”
楚老爷倒是想了，但看见楚夫人那张怨气满满的脸就生气，于是他去了妾室房里。
“楚涟最近在做什么？”
李姨娘赶紧回道：“他在房间里苦读，很是用功。”
楚家只有楚松读书好，楚涟年年落榜，时间久了，他性子变了不少，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里读书。
李姨娘怕楚老爷不喜，赶紧道：“老爷，涟儿近日读书也辛苦，而且有些地方不甚通透，若是大少爷有空闲的话，能否让大少爷指点指点？”
楚老爷点头：“可以，不过要等楚松休沐时候，平日里别去打扰他。”
一样都是儿子，现在楚松在府里的地位是最高的，而她的楚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凭什么？
就因为楚松是嫡子？就因为楚涟是从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
李姨娘暗恨，若是楚涟是夫人所生，享受一切最好的，他肯定会和楚松一样优秀，也会当官！
说这些都晚了，李姨娘脑子通透，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楚涟的婚事，为他寻觅一位良人才是正事。
“老爷，”李姨娘温柔小意的靠过来，边给楚老爷按摩，边温柔的道：“今日辛苦了。”
“去赴宴而已，辛苦什么。”
楚老爷甚至享受出门在外，所有人都吹捧他的感觉。
所以当回府面对楚夫人的那张丧气脸，他才更加不高兴。
不像李姨娘，这么多年一直温柔懂事。
李姨娘说了几句好听话，楚老爷觉得十分熨帖，李姨娘趁机道：
“老爷，涟儿也到了年纪了，若是大少爷的婚事定下了，那涟儿的婚事……”
楚老爷：“再等等。”
李姨娘不甘心的表情显露出来，不过很快就收敛，说了声是后，温柔小意的服侍楚老爷.
翌日天未亮，灵儿照常起来教导六娃几个。又去探望葛三，见他生龙活虎之后放心不少。
葛三问：“小姐，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灵儿拿起桌子上洗干净的锦袍，抱在怀里，道：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好好和葛大娘学习酿酒，等我过几天弄明白了就告诉你。”
葛三憨憨点头。
“我知道了，是因为小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吧？”
灵儿弹了他脑门一下，疼的葛三呲牙咧嘴。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我走了。”
葛三对着她背影喊：“小姐，你是去找楚大人吗？”
灵儿挥挥手：“送衣服！”
这话让他说的，好像她迫不及待见楚松似的。
第68章
姜府又来人了, 说让灵儿早点过去。
灵儿见那女人是上次来过的，便问：“是姜夫人请我吗?教府中哪位小姐的丫鬟？”
女子笑了笑，道：“正是夫人, 夫人说府中贵女众多，若是出行在外丫鬟灵巧, 能省去不少麻烦, 因此让姑娘费心，多教几个丫鬟。银钱的事情好说，亏不了你的。”
上次来只是说保护姜家大小姐, 这回来说是教所有丫鬟们。
光是从这一点上，倒也看不出姜夫人的不好，反倒是觉得她对姜芙不错。
去姜家教学的时间定了，每天上午去, 因为上午姑娘们有女夫子教学, 正好丫鬟们闲下来。
等姑娘们下课之后, 再学一刻钟, 强身健体即可。
灵儿应了, 每天的薪酬二两银子, 着实不少。
要去的前一天，楚松知道后嘱咐道：
“凡事小心。”
灵儿不甚在意：“我又不是他们府上的人, 而且没有利益关系，就算有人在暗处使坏, 也坏不到我身上。”
第二日灵儿忙完镖局里的事情，收拾妥当之后才去往姜府。
姜夫人早就告诉过门房, 因此直接有人领着灵儿往后院来。
到底是高门大户, 院落陈设清新淡雅，花草绿植赏心悦目。
一路走到后花园旁边的一处空地, 就见已经站着几个小丫鬟了。
含香也在其中。
她看见灵儿后，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
小姐还说什么让她来，那件事有没有参与，时间长了便知。
含香不觉得让颜灵来有什么好，总觉得当时她不在，似乎是受人指使。
“今日教你们一些简单的基本功。”
灵儿为了方便，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将头发梳起用银簪子固定住，笑起来时候英姿飒爽。
说完，灵儿率先演示了一下马步，还告诉她们注意事项。
“别看动作简单，可以练到你们下盘的稳定性，到时候对敌时全都是优势。”
小丫鬟们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没过一会便累的气喘吁吁，含香更是第一个坚持不住，直接摔个大马趴。
有人轻笑，还有人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含香闹个没脸，当即发作起来。
“你教的都是什么破东西？有用吗？你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气的脸如猪肝色，双腿累的打颤，连大喊大叫都没了气势。
灵儿双手抱胸，笑着反问：“你教还是我教？你会还是我会？不想学可以走，没人逼着你学。”
“你！”
含香气急败坏，胸膛起伏的厉害，她斥道：“拿了银钱就该做事，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灵儿耸肩：“是我该做的，我也正在做，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俩人你来我往，含香一点甜头没占。红袖在一旁轻声拉含香的衣摆，示意她别再说了。
含香越发觉得没脸，说又说不过，打更打不过，因此更讨厌灵儿了。
有了这么个出头鸟，原本想要挑事的几个消停下来，谁也不说话，都乖巧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几位小姐赶过来，就见丫鬟们各个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小姐，救命啊。”
含香汗如雨下，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跑向姜大小姐的时候，一个趔趄，直接扑在姜大小姐裙摆上。
姜芙嫌弃的将压住的裙摆扯出来，道：“擦擦你脸上的汗再说。”
有个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姜芙抬眼，质问道：“你在笑什么，笑本小姐？”
姜大小姐脾气骄纵，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还知道姜夫人娇惯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向着她，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得罪。
那丫鬟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就见一位容貌清秀的姑娘站了出来，笑着道：“姐姐，春夏只是累了而已，你看含香累的，似乎还哭过？”
说话的是姜家的二小姐姜蓉。
叫春夏的丫鬟虽然不是侍候姜蓉的，可知道二小姐心思单纯又善良可人，感激的朝着她行了个礼。
姜蓉微微点头，继续岔开话题，看向灵儿道：
“你就是颜姑娘吧？早就听母亲说你很厉害，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寻常人听见这番恭维的话，估计心里会乐开了花。
不过灵儿却没什么表情，甚至在想，昨天不是见过吗？这位二小姐莫不是记性不好？
不过到底是夸赞，灵儿道：“多谢二小姐夸奖。”
姜蓉继续问道：“不知颜姑娘今日教我们什么？”
春末夏初之际，晌午时分正是最热的时候，就算她们站在树荫下，也难免热的出汗。
灵儿想的明白，这些娇小姐们怕是受不住，所以她道：
“教你们一个简单的擒拿手。”
说着，灵儿演示了一遍，还叫外面站着的一位仆从过来，灵儿直接三两下将人制服。
她动作利落，眼神坚定，飒爽英姿让众位娇小姐忍不住叫好。
“很简单，只需要多练几遍即可。”
姜蓉笑着道：“那就麻烦颜姑娘了，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姑娘指点。”
有姜蓉这个嫡女做表率，其他的庶女们也纷纷客气，只有姜大小姐姜芙，高傲的抬着下巴，没说什么。
旁边含香心里有气，小声告状道：“方才小姐没来的时候，她教我们无用的马步，现在见小姐来了，她才开始教有用的东西，真真趋炎附势！”
姜芙瞥了一眼含香，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含香一噎，灰溜溜的退到身后不敢再说话了。
几个小姐们练习几遍，虽然还不甚熟悉，但几遍之后也算是有模有样，灵儿点头道：“大家都学的很好，今日就先到这里。”
快走出姜府门口时，身后有个小丫鬟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颜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姑娘的牛乳冰，清凉解暑，姑娘辛苦了。”
“你家小姐是……姜二小姐？”
那丫鬟脸圆是个面善的，点头道：“正是。”
“好，转告你家小姐，多谢了。”
连着几天，灵儿教小丫鬟们都是扎马步，有时候穿插着打一套拳法。
而教小姐们的动作只有那几招擒拿手，大有不练会不罢休的架势。
含香走路时都是拖着腿在走，酸疼的不成样子。
有时候早晨起来，甚至觉得自己的腿没了！
“小姐，那个颜灵太过分了，每日教导的都是没用的东西，只教我们扎马步，这有什么用啊？”
此时姜芙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红袖练习拳法导致胳膊没力气，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把姜芙的头皮扯痛了，姜芙疼的嘶了一声。
“对不起小姐，”红袖跪在地上，赶紧道歉求饶。
含香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求情道：“小姐，红袖不是故意的，是那个颜灵，日日让我们练这练那，太累了才会如此。”
姜芙蹙眉揉着脑袋，拿过一旁的梳子，就见上面沾了好几根头发。
她气急败坏：“这是什么破梳子！去，去库房给我找一个新的来，就怪这梳子太差！”
姜芙脾气大，不过对底下的人还不错，也没罚红袖，只是让她跑腿去找个檀木梳回来。
含香再次添油加醋：“小姐，您和夫人说说吧，我们练这些当真有用？侍候好小姐才是正道理，这些反而是无用功。”
被她念叨的烦了，姜芙便挥挥手，随意的道：
“知道了。”
这天外面下了小雨，空气潮湿闷热，丫鬟们便免了练习，灵儿先行离开了。
含香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一劫，还和红袖说道：
“可算得了空闲了。”
红袖其实也觉得累，不过她觉得练这些是好事，于是宽慰道：
“我觉得还好，你看颜姑娘，走路都比我们轻盈，像是会飞的燕子似的，而且身姿挺拔，站在那里昂首挺胸，赏心悦目。”
含香累的都不想多说话了，不过她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
红袖笑着拍她：“你没发现你腰身都瘦了一寸吗？”
含香立刻像是吃了大补丸似的，弹跳起来，赶紧摸摸自己的腰，果然发现衣裙似乎松快了一指。
“真的！我真的瘦了！”
姜芙是个挑剔的主子，如果有不合口的，她根本不会吃，直接赏给底下的丫鬟们吃。
她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跟着主子吃滋补的东西，时间长了难免会发福。
都是爱美的年纪，含香为了瘦下来，还曾过午不食。
但效果甚微，也就没坚持了。
可万万没想到，才不到十天而已，她竟然瘦了！
含香立刻如墙头草似的转了态度：“我觉得颜姑娘身材很好，纤细婀娜，眼神也很灵动！看来还是要多多练习，就会和颜姑娘一样貌美了。”
红袖失语。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待夫子下学，含香和红袖迎了上去，却见姜芙脸色发沉。
俩人对视一眼，明白是上课的夫子训斥姜芙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姜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出彩，可是姜大小姐就比之不足。
所以上课时候，难免回答不出夫子的问题，而被严厉的夫子数落。
“小姐，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姜芙出来之后抓过含香的伞，直直的朝着左侧走了。含香和红袖共打一伞，赶紧追了上去。
“小姐，现在下雨，不如回去让奴婢给您念话本子听？”
姜芙不做声，含香就知道坏了。
这肯定是气极了。
不过方才她和红袖一直在说话，也没注意到里面说了什么，想要安慰都不知从何处入手。
姜芙一直在前面走，后头的含香和红袖紧随而至，几个人很快就走到了花园里。
此时雨水变大，打在湖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就吓人。
眼看着姜芙往湖边走，含香顾不上打伞，冲进雨水里，劝阻道：
“小姐，雨天湖边湿滑，您若是想赏湖景，进亭子里吧。”
姜芙依旧一声不吭，步伐还愈发的快了。
含香无法，只能紧随而上。雨水浇的她看不太清楚，只能看清楚姜芙的大致轮廓。
下一瞬，变故横生。
姜芙脚下一滑，手中的油纸伞脱手而出，眼看着就要滑入水中！
“小姐！”
“小姐！”
红袖扔了伞追上来，含香离的近反应快，一把抓住姜芙的手，下意识的扎了个马步，一下就将身形定住，同时红袖也赶了过来，二人将姜芙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
姜芙吓的一颗心要跳出来，顾不上衣摆沾了泥水，她连连摇头。
瓢泼大雨里，失去油纸伞的主仆三人凑在一起往回跑.
半个时辰后，已经洗完澡换了干爽衣服的姜芙喝了一口红糖姜水，房门被敲响，是收拾妥当的含香走了进来。
“小姐，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姜芙摇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拉住我，说不定要掉到水里去。”
含香激动的道：“小姐，我……唉！”
这时红袖也走进来了，笑着道：“小姐，含香其实想和您说，颜姑娘教的东西并不是无用的，相反，十分有用。若不是这些日子天天练习扎马步，含香也定不住身形抓不住您。而且，含香近日瘦了一些呢。”
大概是说了许多灵儿坏话，此刻让含香说灵儿好处，她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幸好有红袖在，表达出她想说的。
姜芙惊讶，打量起含香来。
“还真瘦了，瞧这小脸，比之前小了不少呢。”
含香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低着脑袋道：“小姐，其实……其实颜姑娘挺好的，我就是觉得她可能和那件事有关，所以总是觉得她是坏人，总想针对她。”
而且姜芙似乎对灵儿有点好感，这让一直是姜芙身边红人的含香，充满了危机感。
总觉得灵儿什么都会，且姜芙没有因为她长的貌美生气，说不定会看中灵儿而轻视自己。
总之，一些小心思混在一起，让含香对灵儿有极大的偏见。
姜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腰身，道：“我最近好像也长胖不少，不行，得让颜灵天天来才是，最好私下里再来我院子里，这样等过些日子去马场，我才能穿上好看的骑射服！”
含笑捂嘴笑：“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到时候定然艳压全场，让楚大人一眼就看见您！”
“就你嘴会说。”
有了这一遭，第二日雨过天晴后，灵儿便被姜芙请了过去，还差点被托盘里的东西闪瞎了眼。
“这是……”
一支缠金丝海棠花簪子，安静的躺在托盘里，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奢华。
光是金子用的分量就不少，更别提花蕊处用的一颗红宝石点缀了。
姜芙抬起下巴，还是那副倨傲的样子。
“送你的。”
灵儿惊讶：“送我？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灵儿觉得实在是奇怪。
她这幅反应让姜芙略有吃惊。
正常人被送东西不该很高兴的收下吗？
她每次送东西给手帕交，她们都会道谢收下，而不是疑惑为什么要送礼物。
姜芙对灵儿产生了一丝兴趣，她道：“想送你就送，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怎么，不喜欢这支？还是你喜欢玉质的？”
“不是不喜欢，”灵儿实话实说道，“就是觉得看起来好贵重，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姜芙笑的开怀：“是吗？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
灵儿没明白她说的占便宜是什么意思，直到晚上去楚松那，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本来想查查幕后黑手是谁，但着实没有头绪，反倒是挣了不少钱，姜大小姐还送了我这支簪子，说什么占了便宜。”
楚松眼光好，看出簪子价值不菲，也听懂姜芙的意思了。
“你确定是第一次？”他问。
灵儿疑惑：“啊？我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啊。”
楚松没做声，唇角的笑意隐了下去。
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膝盖，浓密的睫毛垂下，薄唇微抿。
站在门口的砚山察觉出他情绪低落，砚山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大人什么意思？
这次灵儿也感受到楚松不对了，见他一直不说话，灵儿主动找话题道：“大人，你说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动机是什么啊？”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去做一些事情，总会有其目的。”
这是那时候楚松对灵儿说的话。
过了好一会，楚松才轻喟，转向灵儿回答道：
“目的如你所见，就是想毁了姜大小姐。至于为何要毁了她，暂时不得而知。”
灵儿越想越觉得可怕。
“我第一次去姜家的时候还挺羡慕的，觉得宅子好大，人好多。不管是洗漱吃饭，还是出门闲逛，都前呼后拥。”
“但现在想想，也不一定是好事，人多了人心就复杂了，不像我们。”
虽然姜大小姐优渥的生活确实让人羡慕，连手脚都要涂抹香膏。但灵儿觉得，自己大概不习惯过被人侍候的生活。
想到那日的事情，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有薄茧，手背也被风吹的粗糙不少。
她心中升起几分失落，悄悄将手藏在了身后。
楚松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给灵儿续了一盏茶后，轻声道:
“万事小心，莫要冲动。”
灵儿道：“我又不是葛三，我可比他聪敏多了。”
楚松笑笑，不置可否.
有了这笔收入，灵儿就没跑镖局的事情，正好柳青青出月子了，鲁海开始接路程短的活。
总得养家糊口。
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城外的荒地里也长出了嫩芽，当楚松的马车路过时，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就瞧见有人在地里除草。
“大人，庄稼刚长出来，能分清哪棵是草吗？”
砚山好奇的很，他记得府里除草都是要等长的很大了才行，否则容易将庄稼拔了，得不偿失。
“认真对待的人，自然会有法子分辨。”
楚松放下帘子前，朝着后面看了一眼，便见到姜家的几辆马车紧随其后，分辨不出哪辆是姜大小姐的。
不过按照姜夫人贤惠的名声来看，应当是跟在姜小公子后面的，那辆特别华美的车驾。
“大人，您在看什么？”
砚山凑了过来。
“没事。”楚松说完将帘子合上。
砚山叹气，道：“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今日若是能在家歇息多好，大人您近日太累了。”
谁成想提前好几天，那位姜家的小公子就派人送了帖子，说邀请楚松去城外马场踏青游玩。
之前在姜老夫人的寿宴上曾答应过，因此楚松回了帖。
楚松靠在车壁闭目养神，温声道：“你若是能多安静下来，想必会轻松很多。”
砚山：……
等等，大人嫌弃他话多？
哪有的事情啊！
明明颜姑娘的话更多！每次来衙门都要和大人说好一会，弄得大人回府里的时间越来越晚。
砚山只敢心里琢磨，可万万不敢说出来。
但当下车看见那道灵动身影时，砚山没憋住，惊呼一声：
“颜姑娘？”
灵儿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笑容变大。但她没上前说话，跟在姜芙身后，就见姜家的几个姑娘们都红着脸，在姜小公子的带领下朝着楚松去了。
灵儿心里不太舒服。
前头姜家女们穿的花枝招展，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一身青色着实太过朴素了。
可是现在又来不及换旁的，她只能踢一下脚下的石头表达不满。
“楚大人，今日我们可以赏景赛马，还可以体会野炊之趣味。”
楚松温和一笑：“劳烦姜公子了。”
“楚大人能来，是姜家之幸事，大人，请。”
楚松和姜小公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众位女眷们。
灵儿被挤到最后，离楚松也最远。
不过楚松身量高，她一眼就能瞧见他的后脑勺。
看了一会，灵儿点头。
嗯，楚松的后脑勺比姜公子的好看许多，看，多圆。
第69章
姜家的马场占地不小, 且早早的收拾过，一眼望过去，青草翠绿喜人, 空气清新让人放松。
灵儿被挤在人群后，倒也不恼, 反而慢悠悠的跟着, 还能欣赏一下风景。
说实在的，她觉得当年在山寨上的风景就不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 对，一览众山小。
站在山寨上往下看，可不就是一览众山小，看什么都小小的。
可惜了, 山寨不能再回去。
不过也算不得特别可惜, 毕竟现在的日子更好, 只是住的地方风景差了一点而已。
姜家马场入口处已经有仆从在牵着马匹了, 粗略看了一眼, 大约十五匹马儿。
灵儿一眼就看中打头的那一匹, 通体枣红，马鬃油亮, 马腿结实有力，一看就是好马。
前头姜小公子已经走近了, 笑着介绍枣红马儿，道：
“楚大人, 这匹马乃是汗血宝马, 是家父千里迢迢从边关带回来的，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您过过眼？”
楚松是文人，对马匹自然不熟悉，但光是看马儿长相也知道是好马。
他颔首夸赞：“好马。”
姜小公子乐开了花：“已经驯过了，楚大人试试？”
今日为了骑行，所有人都穿了骑射服，楚松穿了一身湖蓝色的劲装，翻身上马时长腿划出漂亮的弧线，动作利落透着飒爽。
灵儿忍不住在心里叫好，而其他的女眷们早就低声尖叫了。
姜芙脸色激动，抓着马鞭紧张不已：“大人好厉害，原以为大人是个文人，没想到骑马英姿竟不输武人。”
含香笑着凑近姜芙，低声道:“大小姐，一会您也好好展示，相信楚大人一定会看见的。”
为了今天，姜芙可谓是牟足了劲，腰身瘦了寸许不说，还私下里练了无数次上马下马，就是想在今天大放光彩。
“好！”姜芙点头，充满信心，“我肯定比她们强！”
她们，自然指的姜蓉以及其他的姐妹们了。
姜蓉的视线也在楚松身上，温润有礼，清隽俊逸，还是平城年轻有为的县令大人，当年曾被皇帝钦点的探花郎。
如此天之骄子，自然是每个女眷心中的最佳选择，所以每个人都做足了准备，只为了今天。
小姐们先挑选马匹，姜蓉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姐姐先来。”
在府里不管选什么，都是让姜芙第一个，她也习惯了，丝毫不客气上前就挑中了一匹白马。
白马通体雪白，漂亮打眼，姜芙一眼看中。
不远处姜小公子和楚松骑马并肩，他解释道：
“我二姐性子温和，尊重嫡姐，不争不抢，总是温温吞吞的，我有时候还笑话她，活的像是个木头似的。”
看似拿姜蓉说笑，但其实是在变相的夸赞姜蓉温柔懂事，在说姜芙不知礼让妹妹。
楚松温柔的笑笑，对于姜家的家事没什么兴趣。
他视线落在人群里，抛开那些鲜艳的颜色，聚焦于穿着朴素的姑娘身上。
灵儿没急着选马，等到其他的小姐们都挑选好了，她才从剩下的马匹里随意的挑了一匹。
不过仆从提醒道：“这匹马刚来不久，怕是野性未消，姑娘不如挑选这匹黑马。”
灵儿拍拍枣红马的脖子，笑着道：“它就好，看，我们有感应。”
这是全场唯二的枣红马，本来也有其他的小姐想选的，毕竟可以和楚大人骑相同颜色的马儿，也算是一种缘分。
但仆从提醒刚驯服不久，小姐们就不敢选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灵儿不怕，马儿而已，她八岁就能骑马射箭，没人比她更娴熟。
而且，能和楚松骑相同颜色的马匹，灵儿心底深处冒起甜甜的泡泡。
就好像得到好吃的糖块，从嘴巴甜到了心里。
那边，姜小公子和楚松已经率先骑马走了，后面的姑娘们紧随而上，姜芙更是驱马靠近楚松，直接和
楚松并肩而行。
“楚大人，”姜芙面上笑开了花，不过她扭扭捏捏道：“我骑术不甚熟练，若是大人方便的话，可以教教我吗？”
姜小公子皱着眉头，后面听见姜芙如此言语，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方才上马动作利落的很，她竟然说不甚熟练？
呸！分明就是想和楚大人套近乎罢了！
姜蓉的丫鬟秋菊正牵着她的马，她赶紧小声提醒道：“二小姐，您要不要也过去和大人说说话？”
大小姐在府里的时候都要事事掐尖，到了这里还不让份，挤走所有人自己往前巴巴的凑，真不要脸！
姜蓉摇头，轻声道：“楚大人的马已经被围住了，我去反而让他为难，还是算了吧。”
楚松左侧是姜小公子，右侧是姜芙，确实被堵了个严实。而且姜芙胆子大敢说话，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过。
片刻后，楚松淡笑着道：“既然来了，不如赛一场？”
话是对姜小公子说的，姜芙却赶紧应声：“好啊，楚大人注意安全。”
楚松如离弦之箭，枣红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后面姜小公子哼了一声，才挥鞭跟上。而姜芙咬了咬牙，也喝了一声，拍马离去。
后面的小姐们都不敢骑太快，因此只能看着距离越来越远。
姜蓉还好，马鞭甩过，她的马儿就抬脚飞奔，与前面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候前面的姜芙回头看了一眼，轻蔑道：“二妹，若是跟不上不要硬撑着，小心磨烂大腿。”
这人嘴巴就是这样，在府里骄纵的厉害，到了外面也是如此。
姜蓉没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姐姐也是。”
姜芙哼了一声不再看她，暗自发力要追上楚松，让楚松看看她的优秀。
她似乎忘了，方才还娇娇弱弱的说骑术不精来着，现在却跑的比谁都快。
姜家的马场很大，楚松和姜小公子已经跑了一半正在拐弯处，而灵儿则是站在原地没动。
风拂过青年的清俊眉眼，他微微伏低身子，往日那个文弱书生，此刻沾了几分野性，就像是放归丛林的兽类，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身上的骑射服剪裁的贴身，牵着缰绳的手臂绷紧时，能看见线条流畅的肌理。
长腿夹着马腹，动作颇具美感。
深邃的眼眸盯着前方，认真坚定。
灵儿的视线就没从楚松身上移开过。
三年前刚认识的时候，那个书院少年会面红耳赤的说：
“胡闹！”
“不可！非礼勿视！”
三年后的县令大人，早就长成了成熟的松树，他沉稳内敛，温和却又带着韧劲。
仔细想想，三年的时间确实改变了不少事情。
她不再是女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时间让他们重逢，像是给了机会弥补一些缺憾。
思绪到这，楚松已经驱马靠近了。
他抬起头，准确无误的对上灵儿的视线。
女子眼神微微怔然，像是陷入了什么漩涡里无法自拔，又像是刚刚晨起时带着茫然的眼神。
片刻后，她回过神，朝着楚松勾唇轻笑。
楚松紧绷的唇角微翘，像是更有动力一般如风似的前进。
后面姜芙追的好生辛苦，方才还嘲笑姜蓉小心磨烂大腿，此时她自己就已经双腿隐隐作痛了。
娇小姐们当然承受不住，且姜芙选的这匹马看着温顺，跑起来快如闪电，隐隐的要超过前面的姜小公子了！
含香和红袖站在原地，还拍手惊叹大小姐跑的好快，而灵儿眯着眼睛，觉察到不对劲了。
姜芙脸色越发惨白，根本没用马鞭，双手环抱住马脖子，似乎害怕极了。
灵儿立刻策马冲了出去，追赶前面姜芙的马。
“救命！救命！”
姜芙感觉自己的马在发狂，风声呼啸而过，颠簸的马背上姜芙害怕的大哭：“救命！”
刚开始大家以为她在追赶前面，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含香和红袖提着裙摆往里跑，边跑边大喊：“小姐，小姐！”
可是人两条腿，哪里能追的上四条腿且正在发狂的马？
转眼间，姜芙的马儿就冲破围栏，朝着树林里狂奔而去！
完了！那马匹疯成这个样子，小姐怎么办?
含香急的直哭：“少爷，救救我家小姐！”
可是姜小公子和楚松早就跑远了，竟然一时没察觉到这边的异动。等听到含香等人的呼救声转过头时，就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驾马飞跃围栏，瞬间就消失在树林里。
“怎么回事？”
姜小公子跑过来询问，见姜蓉好好的在那，他松了口气，也没着急去找人，反而是询问事情经过。
含香哭成了泪人：“少爷，快救救我家小姐，她的马发狂跑进树林里了！”
姜小公子拧着眉头，朝着不远处的仆从招手：
“上马救人！”
“是！”
这么会功夫，就听马儿嘶鸣，姜小公子侧头望过去，看见楚松骑着汗血宝马，也消失在树林里。
“快，快点！”
这回姜小公子是真着急了，立刻拍马跟上.
城外的树林茂盛，高耸的树枝繁茂，将初升的日光遮住，显得颇为阴森。
姜芙的马疯了似的横冲直撞，甚至撞到树枝也不停下，吓的姜芙抱紧马儿，一直大喊着救命。
“救命！救命！”
姜芙身体被颠的摇晃，如果坠下马，不死也是残。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绝望笼罩着姜芙，她的脑子甚至无法思考，泪水糊了一脸，她喊叫声越发的凄惨和嘶哑。
树林里似乎只有姜芙自己的声音，她彻底绝望，只能睁开一条缝隙，想办法自救。
手上的马鞭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姜芙哭的泪眼模糊，勉强抓住缰绳，打算使劲勒马，看能不能让它停下。
“别动！”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在耳边。
姜芙抬起头，看见灵儿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
“颜姑娘，救救我！”
第70章
安静的树林里激起鸟声一片, 扑棱着翅膀呼啦飞起，让追人的姜小公子等人有了大致方向。
“快，一定就是那边！”
姜小公子骑马带着众人往这边赶, 而楚松也抬头，勉强透过枝叶缝隙看见鸟群, 但更多的是靠声音判断。
树林里阴暗难辨方向, 且枝叶繁茂，若不小心就会被伸出来的树枝划破脸。
楚松歪着身子避开一条树枝，夹紧马腹, 马鞭轻挥，速度又快上不少。
马蹄声奔腾，灵儿却顾不上听那些，此刻, 她的马儿和姜芙的马儿并行, 而姜芙的身体摇摇欲坠。
“颜姑娘, 救救我！”
从没有哪个时刻, 姜芙会如此渴求一个人的出现, 而灵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恨不得立刻抓住灵儿。
可是刚一抬起手，灵儿就大声喊道：“你别动！抱住马！”
姜芙像是听圣旨一般, 立刻乖乖抱住马脖子，将身体稳住, 可是哭的更厉害了。
“颜姑娘……呜呜。”
眼泪糊了一脸，她觉得要完蛋了, 因为颜姑娘似乎都没有什么办法。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 背后忽地一重，灵儿竟然跳到她身后了！
“听着, 一会我将你扔到旁边的马匹上，那匹马还算乖顺，到时候慢慢能停下来。”
姜芙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要能停下来，让她做什么都行。
两匹马并肩飞奔，灵儿一只手还拽着自己枣红马的缰绳，怕它速度慢下来无法救下姜芙。
俩个姑娘共乘白马，灵儿扶住姜芙的腋下，在她耳边嘱咐道：
“我喊一二三，你就要朝着右手边跳，放心，我肯定会将你安全放到马背上。”
不能直接把姜芙扔地上，她的身子骨说不定会骨折，所以只能扔在旁边的马上，等枣红马速度慢下来就好了。
姜芙连连摇头，哭泣着道：“我不敢，颜姑娘，我不敢。”
灵儿：“一……二……”
姜芙尖叫着，在身体被灵儿举起的时候努力的踹了马背，而灵儿咬着牙将人用力扔过去。
“啊！”
姜芙惊声尖叫，直到落在马背上，被马鞍硌着肚子，她才喜极而泣，赶紧拉住枣红马的缰绳，马匹不再狂奔，速度慢了下来。
“颜姑娘！”
姜芙朝着消失在视野里的白马，大喊一声。
随后，身侧像是过了一阵风，姜芙瞪大眼睛，看着楚松追随着白马离去。
“大人！楚大人！”
后头的声音楚松什么都听不见，他伏低身子视线紧盯那道身影，有了方向之后，汗血宝马果然更胜一筹，眼看着差距越拉越小。
“灵儿！”楚松高喝一声。
灵儿转过头，似是惊讶见到他。
“来，到我这里来。”
说话的功夫，楚松已经和灵儿并驾齐驱，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让灵儿安心几分。
就在灵儿要碰触到他的手时，前方出现树木，楚松正认真的看向灵儿，完全没注意到危险逼近。
若是他胳膊撞到树上，定然会骨折！
灵儿用马鞭挥动打在楚松的指尖，大声斥道：“收回去！”
楚松怔愣，手上吃痛才收回手。
灵儿冷汗直下。
楚松眼神讳莫的看她，片刻后收回视线，却发现前面是一道分叉口。
眼看着灵儿的白马要往左走，而楚松驾马想要跟上，却发现枣红马不听话似乎想要往右。
灵儿也发现了。
马儿跑的太快，待她反应过来时，两匹马已经走了不同的方向，她瞄了一眼，却发现枣红马上没人！
片刻后，粗喘的呼吸声响在灵儿的耳边，一只手绕过灵儿腰间，覆住灵儿握缰绳的手，轻声道：
“别怕，我来了。”
他什么时候跳上来的？
灵儿大惊：“你不要命了？”
一个文弱书生，他怎么敢这样？！若是一个不慎掉在地上……
他、他不怕死吗？
楚松抓着缰绳没松手，或者说，握住她的手不放开。
风声猎猎，于漫天的山景中，他说：
“要，我都要。”.
当姜小公子赶到的时候，姜芙正面色惨白的瘫在地上，姜蓉下马，快步上前关切道：“姐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姜芙像是被惊住了，根本不回话。
姜小公子着急的问：“楚大人在哪？”
姜芙还是不言语，双目呆滞。见她这样，砚山都要急死了！
“姜大小姐，我家大人在哪？还有颜姑娘，她在哪？”
砚山看见旁边的枣红马，认出那是灵儿骑的，而姜芙那匹疯癫的白马不见踪影。
楚大人也不在。
提到灵儿，姜芙微微回神，像是溺水之人忽地被拎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后，她喊道：
“颜姑娘，她骑我的马被带走了！”
原本姜芙对灵儿是不喜的，不喜那张漂亮的脸蛋，觉得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挑衅她，嘲笑姜芙的样貌平平。
那件事情虽然没查到是谁做的，也没查到和灵儿有关联，但当时她不在现场，这件事本身就是问题。
所以姜芙对灵儿一直防备着。
后来灵儿教她擒拿术，让姜芙腰身瘦了不少，她高兴之余，看着灵儿也没之前那般讨厌了。
直到今天，她的命是灵儿给的。
“快，”姜芙被含香搀扶着起来，她对姜小公子道：“快去救人，那匹马疯了！”
疯马越来越疯，横冲直撞，似不知疲倦。
而马背上的二人骑虎难下，不得其法。
灵儿侧头对楚松道：“原本困住我一个就好，现在倒困住两个了。”
话是这样说，可当身后贴上楚松温暖的胸膛，当感受到他的心跳声时，灵儿原本慌乱的心镇定不少。
楚松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浓密的眼睫，挺俏的鼻尖，还有干裂的嘴唇。
她说话时红唇一张一合，干裂的部分就渗出血珠来。
“别说话，”楚松靠近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灵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正好和楚松撞个满怀。
灵儿僵住，察觉到楚松手臂伸展，直接从后将她抱紧。
“闭眼睛。”他忽地说。
灵儿还不等闭眼，就觉得天旋地转，下落感让灵儿觉得失控慌张，但手臂被人收紧，脑袋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护住。
灵儿被楚松按再怀里，她的脑袋被楚松护紧。
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楚松有力的心跳，一声叠一声。
灵儿觉得自己像是圆球，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下来时，听见头上之人闷哼一声。
“楚松？”
灵儿挣脱他的怀抱，从他怀里爬起来，这才发现他们不知落在了哪里，茂盛的野草让人迷失方向。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灵儿视线盯着楚松的手臂，就见他的衣衫透出血迹，正慢慢洇开一片。
楚松双目紧闭，似是晕了过去。
“楚松，楚松。”
灵儿跪在他面前，窒息感扑面而来，她甚至不敢去碰他。
伸出的手指都是颤的，颤巍巍的放在楚松的脖颈处，感受到微弱跳动后，灵儿跌坐在地。
方才在马背上不知前路生死时她没哭，看见楚松躺在地上时她没哭，唯独此刻，泪水汹涌而来。
“楚松，你醒醒，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
疯马跑的太快，他们从马背上下来时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全部楚松一人挡下。
他一个文弱的书生，将她抱在怀里，就这么直接滚了下来。
灵儿擦了擦眼泪，开始检查他的伤势。解开楚松外裳后，灵儿瞪大眼睛，呼吸一滞。
素白的里衣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红色。滚落时尖石，树枝，所有的伤害都被楚松承受。
最严重的当属他的左小臂，一个尖尖的石头扎进皮肉，如同骨刺一般深深陷入，源源不断的往下滴落浓稠的血。
灵儿鼻子发酸。
指尖停在寸许的地方，怎么也不敢动手拔除。
“你傻不傻，你又不会功夫，跑过来做什么。”
她嘴上是抱怨，但心里涌上奇怪的情绪，酸胀感充斥着心田，让眼睛也胀胀的。
抽出腰间的匕首，灵儿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后，才趴在楚松身侧，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尖端去挑那块指甲大小的石子。
刚将其挑出来一点，就听楚松哼了一声，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楚松，你醒了，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痛？胳膊？腿？身上的骨头疼吗？”
灵儿又惊又喜，他醒来就好了，这样起码知道是否骨折，好早点医治。
灵儿说着就去捏他的腿，男子肌理紧实硬的像是石头，灵儿摸不出来到底受没受伤。
见他只是幽幽的看她，灵儿再次追问：“膝盖这里疼吗？”
说着，她的手就盖在他膝盖处。
“不疼。”
楚松声音低低的，灵儿又一寸寸往下，不停的问疼不疼，楚松一直说不疼，最后捏到脚踝的时候，楚松刚说完不疼就被灵儿捏的哼了一声。
“还说不疼，都肿的不成样子了。”
灵儿忧心忡忡的道：“我先将石头取出来，会有点疼，但你忍忍。”
“好。”
片刻后，灵儿不自在的别开脸，嘀咕道：
“你老看我做什么？”
看的她都不敢下手了，明明很轻松就可以取出来的。
楚松只是勾唇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等灵儿将石子取出，又扯了他的外裳包扎伤口，将人扶起靠在树下坐着，她作势就解他的鞋。
“做什么？”
楚松立刻缩腿。
灵儿抬眼，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干净，不解道：“自然是看看你的腿，是崴脚了还是骨头裂了，崴脚还好，骨裂的话得立刻背你进城找大夫。”
楚松摇头：“没事，不用看。”
他十分坚持，就是不肯让灵儿看。
半响之后，灵儿眯了眯眼睛，道：“你不会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吧？”
楚松别过脑袋，耳尖红彤彤。
“胳膊就算了，但是腿万万不可。男女有别，终究于理不合。”
灵儿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珠子转的灵动。
“那你刚才还抱我了，就合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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