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立文和阿福到场的时候小公子已经被几个蒙面人团团围住,鞭子也被对方夺走了。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造次!”


    小公子惨白着脸大喝。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聪明的留下财物马匹,扒光衣服,大爷饶你们不死。”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喊道。


    “大哥,这小白脸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干脆绑了做人质,让他家里出个几百两来赎人如何?”


    身边的小喽啰说道。


    “有道理,让他家里来赎人,山寨就能过个好年了。”


    听对方的口气,是山里的麻匪,趁着下雪前来捞一笔,结果遇到了小公子这个肥羊。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公子长那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少说废话,抓了。”


    为首的匪徒大手一挥。


    就在此时,阿福拍马赶到。他也不废话,双腿一蹬高高跃起,抽出腰间的双刀挥舞着朝匪首砍去。


    对方使得一把朴刀,也下马与他混战起来。


    “阿福,阿园,救我!”


    小公子见到他们两人好似看到救星。


    “小白脸,谁也救不了你。”


    小公子惊恐地抬头,就看到一张密密匝匝的渔网冲着他的脑门罩了下来。


    田立文身上没带兵器,只好折下身边大树上的树枝,在渔网落下之前将其挑落。接着他双腿一蹬,跃上白马马背,左手抄起小公子的腰,右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后冲。


    他心想对方既然存了绑票的心思,必然不会下死手。这白马的脚程不是寻常马匹可比,只要冲出包围圈,跑到人多的地方他们就安全了。


    “你,你放开我!”


    田立文正聚精会神寻找突破口,怀里的小公子突然开始扭捏起来,不住地摇晃身体。


    田立文的左手本来就因为受伤使不上力气,哪里有功夫跟他瞎耗。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臀部,轻声叱道,“听话,别瞎闹。”


    “你,你居然敢……”


    田立文看不到怀里小公子的表情,不知道他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要杀了你,我要让我父王杀了你,杀了你!”


    他推了几回都推不开田立文的桎梏,突然灵机一动,低头冲着他的右手胳膊上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田立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个身材矮小的麻匪站在东边一副害怕哆嗦的模样,看样子是个新手。田立文不做多想,拍马朝东边冲去,这边马儿高高跃起冲着那矮子飞踢,那边自己的胳膊就传来一记钻心的疼痛。


    田立文气得脑袋充血,心想哪里来的猪队友,忍痛控制住缰绳一路疾冲。


    “放开我!放开我!”


    小公子用力边捶打环绕在自己腰间的胳膊。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样的狗咬吕洞宾,田立文回头看了眼追兵,狠狠地冲着小公子的耳朵大喊:“你给我闭嘴!老子是在救你。再啰嗦,把你扔下去,让狼叼去吃了。”


    他难得的疾言厉色一下子把小公子震慑住了。后面的大段路程里,这小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直保持沉默。


    然后……他们就迷路了。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很早,那白马又跑得飞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林子深处。


    更可怕的是,天开始下雪了。


    “怎么办?你怎么不认路就瞎跑呢?你是不是傻子啊?”


    小公子看着两边黑乎乎的树影随着大风摇摆,仿佛魔鬼的双手。耳边又传来不知道什么枭鸦的鸣叫,好似群鬼夜哭,忍不住开口骂人。


    “朱公子,讲讲道理。是你拉着我往这片林子跑,又说经常到这里来打猎,我以为你认路呢。”


    “以前出行打猎,哪里需要我认路……”


    小公子委屈巴巴,突然听到远方的山坳里传出两声狼叫,想起之前田立文说的话,顿时冷汗直流。


    “怎么办,我们不会真的被狼吃了吧?”


    “闭嘴!”


    这年头生态环境可比21世纪好多了,谁知道山里会窜出个什么东西。田立文决定先四下找找能够躲雪的地方,等熬到天亮再做打算。


    小公子这回学乖了,被田立文凶了也不反驳,只是嘟起嘴巴生闷气。


    “怎么办,阿园,我好冷。”


    两人一马走到后来雪越下越大,即便穿着貂皮斗篷,那被风吹来的雪粒子还是止不住地往脸上扑。一开始小公子还支棱着腰肢,不想和身后的田立文发生肢体上的接触,现在却是恨不得缩进他的怀里。


    田立文也是心烦意乱。此情此景若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了,大不了就当是一场野外求生训练。然而现在多了这么个娇贵的拖油瓶,还真不好说。


    “你看前面,是不是有间屋子?”


    柳暗花明又一村,田立文注意到似乎有一间山间小屋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小公子也看到了屋子,开心地叫了起来,“太好了,有救了。”


    “闭嘴,万一是麻匪的地盘,有埋伏怎么办?”


    小公子乖乖闭嘴。


    他被田立文训了两次,还被拍了屁股,照理说应该恨他恨得要死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崇拜。长到十七八岁,他还是头一回对人产生这种感情,自己也纳罕不已。


    “一会儿你留在马上,我下去打探打探。要是我一直不回来,或者听到打斗声,你赶紧就跑,听懂没?”


    “我跑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小公子摇头。


    如果说他刚才还想挣脱田立文的话,现在恨不得和他化身为一对连体婴,一时一刻都不分开。


    “我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他们绑了我去也讹不到银子,没事的。”


    田立文安慰道。


    更何况他总觉得这群麻匪有点不对劲,怎么那么容就让他们逃出来,简直像是故意放水。


    他看这小公子都要吓死了,也不好对他直说,又安慰了两句后,弓着身子一点点往小屋靠近。


    “阿园……”


    小公子柔柔地喊了一声,田立文回头。


    “我,我之前说错了。你是好人,我不会叫我父王杀你的。等我们回王府,我让我爹赏你黄金,你要多少就给多少。”


    只要你从此以后陪在我身边。


    小公子心里低声说。


    “那我先谢谢王爷了。”


    田立文潇洒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他不知道,这一幕看在小公子眼里,简直就是勇士孤身走暗巷。


    小公子在马上等了一会儿,既没听见刀兵声,也不见田立文回来,心下着急不已。


    突然间,他感觉有腿上毛毛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摸他。一时间,各种魑魅魍魉跳入小公子脑中,吓得他顿时寒毛直竖。


    下一刻,却听见了让他无比安心的声音。


    “小公子,是我。下马吧,前头是安全的。”


    “阿园,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出事了。我……我以为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前还对他又打又骂的小公子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田立文抱着他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


    田立文心想他在这里是小王爷,这岁数放到他们那时候不过也就是个高中生,说不定还要参加高考,于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开我吧。”


    “我不。”


    小公子怕田立文抛下他,牵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进了木屋。


    “我们运气不坏,这里应该是山里猎人休息的地方。”


    田立文说着,冲小公子伸出手。


    “做什么?”


    “你的火镰呢?我的刚才骑马的时候丢了。把你的拿出来,我们先点个火堆,再看看这里还有什么。”


    “哦。”


    小公子从怀里掏出火镰递给田立文,看他麻利地在地上起了团篝火,然后用干燥的稻草收拾出了两个可以坐人的地方。还不等坐下休息,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倒腾出一个破旧的炉子和一个瓦罐。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好似变戏法一般,把小公子看得目不转睛。


    往常小公子出门,不论远近一应衣食住行都有人提前准备好,连咳嗽都有人在后面捧着金痰盂,他只要自己享受就好。现在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做的这些事,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又是佩服,又是欢喜。


    “你现坐着烤火,我去门口抓点雪烧口水喝。”


    他还要去照顾一下马匹,那匹马要是倒下了,他们明天连山都下不了。


    “那你别走远啊。”


    小公子恨不得把两只眼珠子都黏在田立文身上。


    喝了热水,田立文把外衣和夹袄脱下来挂在火边烘烤,身上只穿着贴身的中衣和亵裤。他坐在窗户口,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呼呼的冷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这让他不由得怀念起了几年前在部队里冬季拉练的场景。


    他和狙击手两人蹲在林地里埋伏友军,一蹲就是三四个小时,任凭雪花把睫毛染成白色,身边连火堆都没有,只能靠身体硬抗。


    “阿园,把窗户关了吧,我好冷。”


    小公子闭着眼睛,牙齿不住地打颤。


    “不行,屋子里生着火,门窗都关上的话会中毒的。”


    田立文看他还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来,你也把衣服脱下来烤。衣服干了就不冷了。”


    他去拉小公子的肩膀,发现面孔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青色。


    田立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掌。


    “糟了,你体温过低。”


    “什么意思?”


    小公子眯眼睛,他感觉困意不断上涌,恨不得现在就睡过去。


    “不能睡!睡了会死的。”


    他拍了拍对方的面颊,小公子不耐烦地摇晃着脑袋,两只手紧紧地抓牢斗篷的领口不放。这斗篷落满了雪珠,本来只要抖落一下就好。但是经火这么一烤彻底湿透,变得又冷又重。


    “快把斗篷脱下来,不然会变成冰棍的。”


    “不,不行,绝对不行……”


    即便已经到了丧失神智的边缘,小公子依然紧紧地拉着斗篷,试图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


    “不准碰我,不准碰本公子。”


    田立文救人心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拽开斗篷,接着去拉他的锦袍。然而拉拉扯扯几下后,田立文突然收回双手。


    “这,这怎么可能……”


    他双手握拳,一脸难以置信。


    “啪!”


    小公子扬起手冲着猝不及防的他狠狠摔了一个巴掌,双眼通红,发紫的嘴唇止不住颤抖。


    “你欺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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