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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提前更】

    【Chapter 31】——

    一口汤料停在嘴里, 浸着鸡汤的松茸片,清甜又鲜嫩。

    沈含晶低头咀嚼,好多下之后,慢慢吞咽。

    桌上孙慈还在说, 说当年他们一起去敦煌拍星轨, 晚上在雅丹露营的时候, 徐知凛忽然不见人。

    大半夜的,也没谁发现他离开,到白天起床收机器,才发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 人不知道打哪回来, 手机也没电了。

    重要的是当时问,他也没说什么。

    “那怎么知道他被骗?”沈含晶问。

    “因为警察找到他了, 人家抓骗子追资金呢,他金额算大的, 所以……”孙慈憋不住了,笑得直撑脑袋。

    等笑没那么重了,再觑徐知凛:“听说分几张卡转的,就沙漠那鬼信号, 都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地方,自己又是个夜盲症,黑天也看不见, 在哪蹲了一晚上吧估计。”

    陈年旧事, 被当成笑话讲出来。

    的确是曾经令不少人震惊过的传闻,黄璐也压不住笑:“我们当时还觉得奇怪, 想他怎么半点警惕心都没有, 真就给钱了。”

    看一眼徐知凛, 他倒挺镇定,丝毫没有因为过去的糗事而尴尬。

    见沈含晶汤汁到底了,问她:“再喝一碗?”

    沈含晶摇摇头:“我喝完这碗就行,不然容易肚子胀。”

    “对对,别光喝汤,菜也多吃点。”黄璐起来调整菜碟:“尝尝这个,这是徐总最爱吃的。”

    沈含晶看了眼,反沙芋,是她也喜欢吃,喜欢做的一道菜。

    而孙慈黄璐,这夫妻两个既是同学又是同乡,都是潮汕人,对潮州菜在行得很。

    夹了一条咬开,芋头粉香,糖霜细腻,做得比她地道多了。

    心不在焉吃完芋头,沈含晶继续喝汤,瓷质汤勺打在杯子内壁,搅出碎碎的叮声。

    桌面上话题已经换到其它的,但她脑子还塞着,还在想刚才的事。

    比如当年的徐知凛,是怎样一个人在沙漠辗转,在手机界面摸索,最后又孤孤单单坐在原地,等待天亮。

    一个成年大学生,防范意识不可能低成那样,不可能没往盗号的方向想过。

    但骗子为什么总能骗到钱,无非是抓住人性弱点,比如受骗的那一方,愿意相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吃完饭有住家阿姨收拾,几个人离开餐桌,男女自然分开活动。

    两个男人去露台站着,说话的只言片语飘过来,都跟工作上的事相关。

    沈含晶跟着黄璐参观家里,两层的大复式,上上下下的,还有准备好的宝宝房。

    刚怀孕不久,肚子其实还不太显,沈含晶问黄璐:“听说是双胎,怀起来会比较辛苦吧?”

    “现在没什么感觉,估计到孕中后期会比较明显。”黄璐摸着肚子,声音低低柔柔的。

    经过家政间,里面烘干机正在工作,可能没放稳,有点吱吱作响。

    沈含晶跟着到了楼梯旁边,超高面的观景玻璃,能掌握客厅全视野。

    “我看你跟徐凛感情挺好的。”黄璐朝下望一眼:“见过家长了吗?”

    “去他家吃过几次饭,他爷爷不太喜欢我。”

    “不会吧?为什么?”黄璐讶然。

    手机收到条消息,沈含晶点开。

    是江富的信息,约有空见个面。

    “老爷子看不上我吧,大概比较喜欢门当户对的。”滑出微信,沈含晶也朝阳台看了眼,男人们已经坐下来,徐知凛一条腿伸在前面,笔直的。

    “他以前,夜盲症很严重吗?”沈含晶问。

    “好像是吧,人畜不分的那种?应该相当于高度散光近视的感觉。”黄璐回想了下:“其实他上大学那会挺不好接触的,特别高冷,话很少很少,但夜盲症这一点,还挺有反差感的。”

    那时候还有女同学开过玩笑,说想泡到徐知凛,只需要晚上把他约出来,往最黑的地方一带,等他摸不到回去的路了,在他最慌的时候出现,把他领回有光的地方。

    借一点吊桥效应的光,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就算当不成女朋友,也能当他的救命恩人,拉近心理上的距离。

    “就没人真试过吗?”沈含晶忍俊不禁,笑一会,嘴角弧度慢慢压下来。

    差不多时间要回去了,她下楼跟徐知凛汇合。

    考虑到黄璐怀着孕,没让送下楼。

    于是在玄关,孙慈拍拍徐知凛的肩:“有些事抓紧吧,也老大不小的了。”

    暗示意味里,徐知凛牵着沈含晶走了。

    车上沈含晶问:“明天去看你爷爷?”

    徐知凛点头,看着她问:“一起?”

    “我才不去,你爷爷现在身体不好,别一见我给气出什么好歹来,我担待不起。”沈含晶声音轻俏,指尖从他掌心划过。

    徐知凛用力握住,使劲捏两下:“不要乱讲话。”

    等回到茵湖,沈含晶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在客厅找到看书的徐知凛。

    书是刚才孙慈给的,看眼书皮,是一本人物传记。

    写的是位商业巨子,东亚区域企业家中的领袖人物。

    现在不像过去,这种类型的书,已经被很多读书博主归于口水书,以及无聊的成功学里。

    “你看这个是为了找共鸣?”沈含晶坐过去,见他没反应,手指点点肩口。

    徐知凛把书换一边拿,另只手摊开,等她放过来,再缓慢握紧。

    沈含晶靠着他的肩,把玩他的手。

    很好看的手掌,指尖清清爽爽,指节白净匀长,触感清瘦却也柔软。

    富贵窝里长大的少爷,常年养尊处优的人,应该没有吃过什么苦。

    现在想想,当年就那么跟她跑去广东,也不知道怎么适应下去,又是怎么谋的生。

    尤其,他还有不常见的夜盲症。

    手指在掌心划圈,玩了一会有点无聊,沈含晶半躺着,伸手摸到徐知凛的眼镜戴上,头晕。

    摘下时,见徐知凛转头过来。

    “看什么?”沈含晶没好气瞥他。

    徐知凛拨拨她头发,一笑,颊廊分明。

    这样笑其实很勾人,但他勾人的时候,远不止这样的瞬间。

    比如讲话讲到一半忽然亲她,再比如站在床尾,抓着大腿根把她拖到床沿。

    服务型男友,注重伴侣体验。

    就算刚开始那一两回来势汹汹的,其实快缓都有度,多数时候,是要把她徐徐吞吃的感觉。

    客厅灯光不刺,沈含晶躺得太舒服,慢慢闭上眼。

    等徐知凛合上书,她已经睡着了。

    长睫盖目,呼吸轻浅。

    看了很久,他手臂越过她后背,抱回房间。

    洗漱出来关灯睡觉,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

    徐知凛睁开眼,就见旁边人缩成一团。

    他侧身,轻轻把她拍醒:“怎么了?”

    沈含晶睁开眼,有个几秒才回过神:“没事,做梦了。”

    徐知凛摸摸她额头:“噩梦?”

    沈含晶一顿,手指走过床单。

    噩梦,算吗?

    她梦见漆黑夜里,他浑身湿淋淋的,一头一脸的伤,说不尽的狼狈。

    黑夜放大沉默,沈含晶借呼吸掩盖思绪,忽然问:“当年……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

    抬头看,徐知凛没动静。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一手扯着回忆的封带,但从来没向她喂食过记忆。

    沈含晶抿了下嘴,停在他怀里:“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以前的事呢,你不想我记起来?”

    好久,才听到徐知凛一句:“不重要。”

    不重要?沈含晶不明白:“我以为你很希望我恢复,希望我记起所有的事,希望我理解你的情绪,然后对一切后悔,悔到恨不得去抄经书?”

    抄经书,徐知凛好笑地摇摇头:“你不会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对我就这么了解?”

    她自己一个闷在被子里嘀嘀咕咕,徐知凛失笑,嘴唇碰碰她发顶:“睡吧,很晚了。”

    说完伸手要压被子,沈含晶却仰头凑过来。

    蜻蜓点水般一个吻,又像只是气息摩擦了一瞬。

    “晚安。”她声音困倦,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

    徐知凛眼睛停住,指肚滑了下,枕面一点残留的水渍。

    而在他怀里,沈含晶闭上眼,脚趾正滑过里被。

    情绪化的道德,能值几个钱。

    *

    隔天上午,徐知凛回到徐宅。

    没几句,爷孙两个又谈起公事。

    “同股同权太危险,章程还是得改,改成双重股权。”老爷子极其郑重,再次提起这事。

    徐知凛沉吟了下:“过段时间吧,这个得等时机。”

    而且贸然要改,风险也很大。

    老爷子眉头死皱,片刻思索道:“那就出一份回购计划,说做内部激励用。”

    老调重弹了,徐知凛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都急不来。”

    见老爷子捂着胸口在咳,他过去帮着拍背顺气,等人好些了,再倒水端过去。

    这个年纪的老人头发几乎全白了,鬓边苍斑醒目,关节也不如以前利索,一接一伸,动作缓慢。

    徐知凛把水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后,又把叠好的手帕递过去:“我最近在谈几个新项目,都是核心地段,可能有几个品牌要一起签掉,所以短期之内,最好不要有什么大的波动。”

    老爷子慢腾腾擦着嘴角,擦完人缓了一阵,等问过业主方和项目城市后,定定神说:“那你看着办,但这个事情,一定要提上议程。”

    目前这个情况,大量股权在市场流通,万一出现个恶意收购的,AN会变得很危险。

    徐知凛转身,坐进矮深的沙发。

    他当然知道风险,但双重股权说得好听,企业拥有一票否决权,□□者谁都想当,市场却不见得认可。

    权益得不到保证,股民就会用脚投票,大量抛售。

    到时候既波及股价,又可能影响到在谈的项目,得不偿失。

    而且当年AN上市的G交所,那时也并不接受所谓的双重股权。

    历史遗留问题,总是很难一下子就翻个面的。

    “咚咚——”

    门被叩开,一颗脑袋伸进来:“外公!二哥!”

    “宝琪。”老爷子朝她招招手。

    江宝琪眉开眼笑,人从门缝里挤进来:“外公今天好点没有?”

    “好多了。”

    “肯定是二哥的功劳,有二哥陪着,外公脸色都红润好多。”江宝琪满脸精乖气。

    老爷子笑着看她:“出去玩了?”

    “去恒隆逛了逛,”江宝琪掏出个盒子:“我给外公买的手帕,经典花色的,你看。”

    年轻的小辈,笑容甜沁沁的,声音也清亮,一个人就有嘁嘁喳喳的效果。

    对老人来说,空间都变得更有生气些。

    送完礼物再逗两句乐,江宝琪歪头问徐知凛:“二哥你今天不走了吧,晚上一起吃饭啊?”

    徐知凛没说话,视线下移,看她右手的无名指。

    就几秒,江宝琪立马心虚,手掌慢慢缩回袖子里:“你们是不是在谈事情啊?那,那我先走了?”

    老爷子点头:“去吧,把你妈妈也叫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嗯嗯。”江宝琪连忙点头,转身就走。

    看那跑飞快的背影,徐知凛回头提起一件事:“庄氏那边,最近有点动向。”

    庄氏,老爷子想了想:“那边做主的,还是庄新明吧?”

    徐知凛点点头:“是他。”

    老爷子冷笑了下。

    一把年纪还不肯退,永远要霸着那点权力,怪不得庄家子子孙孙都好吃懒做,下面两代没一个顶用的。

    当年的摘星危机里,AN向庄氏求援,庄氏明明在评分委员会有过硬的关系,媒体渠道也很有资源,可以帮忙压一压负面消息,但却一再推拒。

    知道商业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可0809金融危机的时候,AN给庄氏做过过桥担保的,所以于情于理,庄氏都不该拒绝。

    但庄氏不久拒绝了,而且脸皮还很厚,等危机过了,又跑来做些不痛不痒的支援。

    只能锦上添花的交情,值得十二分警惕。

    “庄新明就是个野蛮人,闽商习气,胃口大得很,翻脸就能不认,你要小心他。”老爷子叮嘱。

    徐知凛按住鼻梁,眼里划过一点笑。

    商场本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所以没必要盖这么多标签,有钱在手,有利可趋,谁都想体验一把野蛮人的感觉。

    “您放心,我都知道。”

    他这样说,老爷子也点点头。

    孙子能接自己的班,当长辈的肯定感到欣慰,只是欣慰之余,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跟沈习安那个女儿,时间也够长了。”老爷子声音沉着:“徐凛,差不多可以了,不要一直错下去,她跟你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自己清楚。”徐知凛声音一下冷淡。

    看他坐起来,老爷子也正色:“我早就说过她心思不简单,你自己也知道,为什么总不听劝?你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做的,就是我想的。”

    “你现在做什么?你给钱给资源,还跟她在外面同居,你以为我不知道?”老爷子气得咬牙:“你想娶她,我永远不会点这个头!”

    “我自己的事,从来不需要谁点头。”徐知凛站直,转身离开。

    楼底没有人,他在楼梯旁边咬出根烟,接着摁响打火机,很快,一缕烟从手心冒出来。

    往停车场走,雨棚旁边,发现抱着手机的江宝琪。

    江宝琪也没想到他这么快下来,惴惴喊了句:“二哥……”

    徐知凛夹着根烟,顿脚看她。

    他视线定定的,很有穿透力,江宝琪干笑:“你要走了吗?”

    徐知凛看她藏往后面的右手:“手链哪里买的?”

    江宝琪心一松,很快说了牌子,但又撇撇嘴:“你问这个,不会是要给沈含晶买吧?她才不喜欢这些穿啊戴的,你不如直接给钱。”

    没理这话,徐知凛踱步走了。

    *

    新工作周,因为选品的原因,沈含晶连续在外面跑了三天。

    周四上午,她起得稍微晚了点,到公司时,正好徐知凛打来电话,问她周末忙什么。

    沈含晶关上车门:“新的样板房装好了,我要回趟老店。”

    “周末就去?”

    “周末就去。”

    徐知凛嗯了声:“我也要去出差,下周才回来。”

    沈含晶问他:“哪里?”

    徐知凛说了个地名,是知名旅游区:“风景很好,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去。”

    沈含晶笑了:“徐老板,你不会本来就是想约我去度假的吧?”

    电话里安静几秒,徐知凛好像还真考虑了下:“我最近没什么空,度假可能要等年尾。”

    “是吗,那挺可惜的,我还打算国庆以后出去玩,你要没空,我只能找别人了。”沈含晶把车钥匙放进包里,手里的包晃晃悠悠。

    讲着电话她走进店里,在一楼的布艺区,看见位留酒红发色的高挑女士。

    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天在AN见过的,蔡思慧。

    有店员打招呼,吸引蔡思慧的注意。

    她跟着声音转过头,看见沈含晶后,微微一笑。

    第32章 这么般配

    【Chapter 32】——

    挂断电话, 沈含晶看着对方走过来。

    “你应该不记得我,但我们以前见过。”蔡思慧做了个自我介绍,又提一句:“那年在崇礼的滑雪场,我还教过你。”

    她态度友善, 沈含晶也笑笑:“那算老朋友了, 上去坐坐?”

    “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没关系的, 这边请。”

    跟老店一样,这里的办公室也在三楼。

    沈含晶带着人过去,路上也闲聊过几句,得知蔡思慧高中后就去了国外留学, 这些年就基本都在国外待着。

    而她这次过来, 是为了给婚房选家具。

    “原来好事将近,恭喜。”沈含晶倒好茶水, 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谢,听说你这边生意不错, 也得恭喜你。”

    “还行,主要是市场环境好,用点心的话,生意都不会太差。”

    双方口吻平常, 互相说着客套话,毕竟真的算不上熟,就算沈含晶没失忆, 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聊的。

    坐没多久, 蔡思慧象征性看看产品图册,很快就下好单, 把几乎整屋的配置都给了春序做。

    比起叙旧, 她更像是直接来帮衬生意的。

    销售环节后, 沈含晶把人送到门口。

    太阳下,蔡思慧的发色泛着暖光:“我前几天去AN见徐总了,你们两个都没怎么变。”

    这是见面后她唯一一次提起徐知凛,但很快又转移话题,邀请沈含晶去参加婚礼:“请帖还在写,到时候我寄一份过来,希望你能赏脸。”

    沈含晶答应得很爽快:“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我肯定是要去送份祝福的。”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蔡思慧嗓音里带笑,拢着包,左手的婚戒很显眼:“就到这里吧,你还要工作,改天有空再约。”

    道完别,她把目光从沈含晶脸上移开,转身往路边走。

    站了会,一辆揽胜刚好停过来,蔡思慧打开车门上去。

    主驾位,男友朱晰扬扬眉:“这么快?”

    “不然呢,我要留下来吃个饭?”蔡思慧拉好安全带。

    “老情敌见面,怎么不得斗一斗?”朱晰摸摸下巴:“哦忘了,人家失忆,不记得你。”

    幸灾乐祸呢还,蔡思慧白他一眼:“开你的车,别废话。”

    车子重新驶动,穿街过路,停在红灯前。

    十字路口,几个方向的灯都要等,时间长得很。

    停好车,朱晰转头问:“刚老远看你们两个,有说有笑,彼此还挺和谐的?”

    蔡思慧靠着车窗,敛下了眼。

    的确,对于她的出现,沈含晶明显是不意外的,那就证明以前的事,应该多少听说了一些。

    这样前提下,她还全程没有任何敌意,人出乎意料的平静。

    朱晰在旁边笑两声:“你说人家要是知道,以前跟徐总因为你分过一次手,还能有这么好态度吗?”

    拱火呢这是,蔡思慧伸手掐他:“你闲得慌是不是?”

    朱晰举手投降:“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你跟人男朋友真有点过去,而且这一对我也好奇得很,总想让你跟我仔细说说,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这求知欲怎么还憋得住?”

    他软磨硬泡,嘻皮笑脸的,副驾位上,蔡思慧也若有所思。

    确实,一见到本人,更勾起她以前的回忆来。

    比如她没跟沈含晶说的是,其实早在滑雪场之前,两个人就在徐家见过面。

    五年前,蔡家还没有搬到申市,跟徐家也没有现在往来得频繁。

    但距离是距离,实际两家交情一直很好,好到有过结亲的想法。

    联姻这种事,有些人可能会觉得电视上才有,其实从港台到内地,从传统行业到新兴产业,两姓间的结合并不少见。

    究其原因,不管是维持财富在代际间的传递,还是资源的互惠,或是危机之下的抱团取暖,都很有必要。

    而对于子孙来说,享受了家族所提供的,就要为家族付出,那时的蔡思慧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高三那年得知以后,她欣然答应。

    何况徐知凛性格人品都很好,的确是不错的伴侣人选。

    于是高三那年寒假,徐老爷子的寿宴上,蔡思慧精心打扮过,跟着去了徐家。

    在双方长辈的撮合之下,那场宴会,她跟徐知凛有了大量的相处机会。

    不仅如此,长辈们还会带头开玩笑,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按两家的意思,是他们申请同所学校,一起出国留学。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出国前先把婚给订了,等男方到了年纪再回来登记,顺便办正式的婚礼。

    也是在那场宴会上,她开始注意沈含晶。

    对沈含晶的第一印象,是默默跟在江宝琪后面的女生,话很少很安静,像半个隐形人。

    记得是在二楼天台,她看到沈含晶跟个男生在一起,两人抱着画具有说有笑的并肩走,走着走着,男生忽然伸出左手,摸了摸沈含晶的头发。

    沈含晶虽然躲开,但脸上还是笑着的,当时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十分亲昵。

    男生头发很长,长到扎了个辫子。

    因为外形比较特殊,所以蔡思慧稍微回想了下,记起是请的画画家教,还听说是G美高材生。

    因为跟沈含晶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当时出于好奇,蔡思慧拉着徐知凛问了句,问那两个人是不是一对。

    她记得很清楚,徐知凛瞬间变了脸。

    渐渐收紧的掌心,以及高中男生那种目不转睛的注视,有些东西是藏也藏不住的。

    “所以说,你当时就知道他们俩有猫腻?”朱晰慢问一句。

    “猜是猜过的,毕竟女孩子长得漂亮,又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动心也很正常。”蔡思慧把座椅调开,往后躺了躺。

    红灯终于转黄,朱晰扶上方向盘:“那你又是怎么着,确定人家两个确实在谈恋爱呢?”

    蔡思慧抱臂想想,吐出三个字:“滑雪场。”

    没错,就是滑雪场。

    徐老爷子寿宴后不久,他们一伙人去崇礼滑雪。

    其实最开始徐知凛是不愿意去的,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又一次的撮合。

    “所以人家不愿意去,就是不想跟你凑一对呗。”朱晰调侃道。

    这个蔡思慧没否认:“可是出发前一天,他忽然又改变主意,跟着过去了。”

    “为什么?”

    “你说呢?”

    朱晰琢磨一遍:“因为姓沈那女孩儿在?”

    蔡思慧点点头,因为沈含晶在。

    雪场上,沈含晶多数时候都围着江宝琪转,帮江宝琪拿拿雪具递递喝的,等江宝琪玩累了,自己才穿上护具,去了绿色雪道。

    人拄着雪杖,颤巍巍的。

    经过时见她屈膝要摔,蔡思慧顺手拉一把,看她不大熟练,又带着刷了几轮。

    她悟性很强,两轮下来就基本掌握了诀窍,于是到第三轮,蔡思慧没再跟着。

    哪知道就是这轮,沈含晶因为重心不稳,向后摔了个狠的。

    左手触地,人也结结实实倒在了雪道。

    还没等蔡思慧反应,先她一步,徐知凛不知道打哪里出现,运着板就过去了。

    但沈含晶很客气很生疏,甚至没让他扶,自己用没受伤的右手拄着雪杖爬起来,跟迟来的雪场救援走了。

    那一刻,蔡思慧透过宽大的护目镜,看见徐知凛眼里浓浓担忧,以及忍不住要关心的姿态。

    好在沈含晶手腕有一点扭伤,但不算严重,只是后来的行程都没参加,自己窝在酒店养伤。

    而恰在回程前的晚上,蔡思慧又看见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这才知道,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就这么巧,人家偷偷摸摸幽个会都能给你撞到。”朱晰笑出声。

    蔡思慧伸出手,在膝盖敲两下。

    是啊,当时也觉得是巧,但后来再想想,就不觉得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这个巧字,是要建立在刚好去她房间坐过,又刚好把手机落在她房里。

    所以比较大的可能性,是故意让她看见。

    而且:“也不是幽会,就是那回分的手。”

    差不多到地方,朱晰正好开过道闸口,惊讶问:“姓沈那女孩都受伤了,俩人还分手?那男方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该分。”

    说完,听见一声笑。

    转头看,蔡思慧在叹气,人也不停摇头:“如果听见现场,估计你不会这么想了。”

    “怎么说?”

    怎么说?蔡思慧看眼手表,约定的点快到到了,而左前方的咖啡厅方向,已经见到徐知凛身影。

    车子已经停进车位,她算着时间,把对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听完,朱晰震惊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家伙,看不出来啊。”

    他记起刚才远远看过的沈含晶,客客气气笑盈盈的,外表看起来挺正常一女的,没想到那么强蛮那么偏执……这一般男的怎么吃得消?

    不过:“那么小就有心机,的确是个人才,你说那位徐总还怎么跑得脱?这要是我……”

    “是你怎么?”蔡思慧没好气地瞥一眼。

    朱晰笑起来,伸手勾她下巴:“是我肯定选你。”

    蔡思慧白他一眼,又想了想:“其实她那样的成长环境,换了你跟我,不一定有人家强。”

    朱晰点点头,客观来说,经历过坎坷还没有活在自我贬低里,这样的人内心确实强大。

    松开安全带,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再朝咖啡厅走。

    圆桌旁边,徐知凛也慢慢站起来。

    接近后,蔡思慧给双方做了介绍。

    “徐总。”

    “朱总。”

    两人握了握手,朱晰仔细端详徐知凛,有点纳闷。

    看着堂堂正正的,偏偏是个死心眼,喜欢上一个不正常的女人。

    但再想想,男女之间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的,这么般配,锁死了最好。

    *

    周末,沈含晶回到庐城。

    老店样板房已经装好,落地效果还算到位,浏览量也可以。

    关门之后,她跟团队开了个会,拿着报表数据,就转化率之类的讨论一通,又公布了新的激励政策。

    等会议结束,刚好晚饭时间。

    想着也这么久没回来,沈含晶请团队聚餐,去了附近新开的农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梁川。

    迎面遇到之前,团队还有同事在开玩笑,问沈含晶怎么没把徐知凛带回来,说这么久,连徐总的面都没见过。

    起哄归起哄,看见梁川后,还是都哑了声音,一溜烟跑进包房去坐。

    楼下走道,只剩沈含晶跟梁川。

    “好久不见。”沈含晶先打的招呼。

    她落落大方,梁川心里更加刺痛:“……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

    “那,什么时候会走?”

    “明天吧,或者周一。”

    “那明天一起吃个饭?”梁川顺势邀请。

    沈含晶摇头:“不了,我明天要在公司。”

    她拒绝得很快,梁川声音酸涩:“吃个饭而已,晶晶,这都不愿意吗?”

    “没什么空。”看看时间,沈含晶正想离开,又听梁川问:“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挺好的,毕竟也是待过的地方。”沈含晶敷衍道。

    看她随时想走,梁川一下没忍住:“晶晶,当初是我错,但你就算报复我,也没必要、”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真的。”沈含晶立定看他。

    采光不太好,他人又高,站在过道,脸上就额角有一点光。

    不久,又听他咬牙问:“你真的对我动过感情吗?”

    “问这个有意义吗?”沈含晶有点想笑。

    “那你爱他?”梁川把字眼咬得格外重。

    这回,沈含晶是真的笑出声:“别傻了梁川,就算以后我和他分开,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所以,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再看梁川,整张脸都埋在昏沉的黑暗里,唇线抿得直直的。

    没耐心再待下去,沈含晶摇摇头:“回去吧,别一天到晚记着儿女情长这点破事,找点正经事做。  ”

    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包间里,同事们聊得热火朝天,沈含晶坐下后,偶尔接一句说说笑,半晚就这么过去。

    搬到申市以后,再回庐城,她都是住在AN的酒店。

    最好的套房,最高的视野,有钱人的世界确实安逸,只要你想,可以永远不用低头。

    站一会儿,沈含晶拍了夜景照片发给徐知凛,问在干嘛。

    几分钟后,徐知凛也回一张同样的照片,说打算睡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沈含晶打字问。

    徐知凛:『可能要几天,暂时不确定。』

    沈含晶回个哦字,没再说什么了。

    关好窗帘她躺去床上,手机拿出来把玩一会,点进江富的信息看了好久,最后划出票务软件,定了明天的票。

    其实离得不远,从庐城飞过去,两个半小时航程。

    到地方后,沈含晶给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来接。

    来人姓叶,好像是徐知凛特助,也是负责信批的董办人员。

    “是不是在忙,我打扰到你们了吧?”沈含晶问。

    “没有没有,”叶助连忙摇头:“我正好闲着的,是徐总在跟人谈事,暂时抽不出空。”

    行李上车,人也坐了进去。

    下高速不久,车子渐渐驶进度假区。

    按说不是旅游旺季,但差不多遍地是人,车况也有点紧,往来的四个轮子都不少。

    “是要在这里开间酒店吗?”看着窗外,沈含晶问了句。

    “是的,已经在竞标了。”

    “把握大吗?”

    叶助笑笑:“其实已经到最终轮,应该跑不掉了。”

    沈含晶点点头,景区的地最不好拿,一般酒店应该连投标的资格都没有。

    AN资源这么好,应该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肥肉一块。

    到了住的地方,房间里躺了半小时左右,徐知凛回来了。

    他穿得很商务,进来后摘表解领带,走到沙发旁边。

    “惊喜吗?”沈含晶竖躺着,两条腿架在沙发靠背,交叉着看他。

    “怎么想到过来?”徐知凛坐过去,手里文件放在桌面。

    “当然是想你了。”沈含晶把腿收回来,搭在他腿上。

    “去吃饭。”徐知凛抓住她脚腕,挠挠脚心。

    沈含晶摇头:“我不饿,我想再躺会。”

    她买的经济舱,座椅还不能调节,坐得脖子酸酸痛痛的。

    徐知凛起身,暂时消失一下。

    沈含晶伸着脖子看了看,桌面放的是招标文件,只要她想,随时能翻看。

    没太久,徐知凛走回来,人也平躺着,脸跟她摆在一起。

    “太挤了,你往外面点。”沈含晶推他,手顺势往下,摸到他脊柱沟,感受脊骨在皮肉之下滑动。

    徐知凛把她抱到身上,慢慢摸到手腕,把东西给她戴好。

    是一条手链。

    沈含晶举起手:“哪里来的?”

    “刚买的。”

    这么巧?沈含晶歪头看他:“你肯定不知道我要来,这是买给其它人的吧?”

    随她乱猜,徐知凛没接话,转而问了句:“你多久没回德国了?”

    沈含晶愣了下,算算时间:“一年多。”

    徐知凛摸摸她耳朵:“我申请了签证,找个时间去一趟,看看安叔。”

    过好久,才听到沈含晶的一句:“好。”

    也没什么再躺下去的欲望,沈含晶撑着他胸膛坐起来:“去吃饭吧,我饿了。”

    “好。”

    两人出门去餐厅。

    经过泳池区时,一群穿着泳衣的女孩走过,长腿肤白,引得沈含晶都多看了两眼。

    再看徐知凛,余光都没跟一眼。

    沈含晶好笑:“你怎么这么自觉?”

    “自觉不好?免得有些人要发作。”徐知凛拉着她,仍然目不斜视。

    “胡说八道,我才没这么小气。”沈含晶轻轻踢他一脚,忽然反应过来:“我以前发作过?”

    徐知凛看她一眼,不言而喻。

    沈含晶微微诧异:“我以前,真有过这么小气的时候?”

    到餐厅了,前面有个A字牌,提示防滑。

    旁边这个不看路,徐知凛只能用点力揽住她,往里面带。

    不一定是小气,她要的是他听话,要他的绝对服从,要感情关系里,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而已。

    沈含晶来兴趣了:“你说说,我以前怎么小气的?”

    “没有,是我记错。”

    “别蒙我,说出来你又不掉块肉。”

    在她的缠问中,徐知凛不可避免的,想到滑雪场那夜。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好迟钝呜呜,前面症状都以为是小感冒,直到昨天站都站不住,浑身好像被十八罗汉打了一遍,肌肉酸痛酸痛的……大家做好防护,这玩意真的难受。

    第33章 【提前更】

    【Chapter 33】——

    滑雪场, 零下气温。

    摔伤后她一直躲在房间里,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回程前一晚好容易联系上,她约他在酒店后门,他也按时间去了。

    看表时间一直过, 他站在原地等很久都不见人, 于是拿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发完不久她出现了, 手腕上还包着纱布。

    他很心急,想问她伤势情况却又怕她不高兴,正迟疑着,她主动投了过来, 抱住他, 轻轻喊他的名字。

    忽冷忽热,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但自己心里还是高兴的, 于是摸摸她的头发,问手好得怎么样。

    她说好得差不多了, 但有些事做起来很不方便,所以人不太舒服。

    “什么不方便?”他担心地问。

    她笑了下,垫脚到他耳朵边,软声软气说:“洗澡不方便, 你帮我吗?”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偶尔会说些这样的话,促狭地作弄人。

    他声音一紧, 只能无奈地劝她:“别这样。”

    她开始笑, 唇鼻擦着他的颈线,洒下连叠的热息:“为什么?你不帮我那想帮谁?蔡思慧吗?”

    他重重愣住。

    很快她又问:“来个蔡思慧, 已经不想理我了吗?”

    他皱眉:“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管学校还是家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忽视他, 拿他当空气。

    “有吗,我不记得了。”她往后退开,一双眼碧清明亮。

    他想了想:“蔡家的事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我不愿意。”又小心翼翼表态:“至于蔡思慧,我可以跟她说得再清楚一点。”

    她摇头:“我不要你说清楚,我要你从明天开始不看蔡思慧,不跟她说话,不要理她,让她知难而退。”再弯着眼笑:“还有你爷爷,他给你安排这种事情我觉得是非常不对的,所以你要跟他吵一架,还要当着蔡家的面吵,让所有人都明白你的态度。”

    她要把事情闹大,他不由错愕:“我们跟蔡家好多年交情了,当年我父母出事他们也帮过忙的,这样……不太好。”

    “所以不愿意是吗?”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问这一句。

    旁边的万龙雪道开了夜场,灯光打到其它建筑,也印到这一片。

    他突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试图跟她讲道理:“这回的事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们可以把话说清楚,你也要给我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说到这里,他闭眼停顿了下:“我不是你的宠物,高兴了逗两下,不高兴就直接冷暴力。”

    “徐知凛,不愿意就不愿意,不要扯这么多话,我不想听。”她往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他连忙拉住她:“为什么这么武断,不能商量一下吗?”情绪涌动,他咬了咬牙:“还有你刚才的话,那不是爱,我只感觉到充满了控制欲。”

    她回头看他,哂笑着说:“你不要跟我讲这个,我只问你听还是不听。还有,别跟我谈爱这个字,况且谁规定不能是这样?我偏要这样。”

    她表明意思,要无条件的顺从,而他也意识到了,在她那里,对于感情的规则都自洽得可怕,绝对得可怕。

    “那你跟方治成呢?”他问起那个美术生。

    她想也不想:“我们是朋友而已,怎么了?”

    “朋友关系可以让他和你离那么近?可以让他……摸你的头发?”

    “你都能跟人相亲了,他摸我头发有什么问题?”她一直对情绪管理得很好,哪怕是这种时候,人还是笑着的。

    印象中聊到这里,他们之间迎来一段长长的沉默。

    不记得是过了多久,他解释说:“当时我并不知情,而且我已经跟我爷爷说过了,我不会接受他的安排,更不会出国留学。”

    “徐知凛,随便你说什么,”她很坚决:“我只问你听不听我的话,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分开。”

    他想起之前的承诺:“别的我都可以接受,但基本的自由我应该要有。”实在忍不住,又认真问她:“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想控制我?”

    “你听我的话,我就喜欢你。”她回答得很干脆。

    可应该没有哪对情侣会像他们这样,频繁出现听话这样的字眼,很明显,这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吗?”他再次请求。

    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代替回答。

    而他也忽然意识到,在她那里,他可能什么也不是。

    巨大的失落感下,他收回手:“你不懂感情,你只爱你自己。”

    “你很懂吗?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嗤笑着,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是:“徐知凛,你可以滚了。”

    经年累月,每次想到这一段,情绪都会复杂得难以形容。

    但后来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在乎一切,不止是他,也包括她自己。

    不然,也不会有后面那件事。

    ……

    ……

    手机震响,回忆戛然。

    徐知凛接起电话:“怎么了?”

    对面是孙慈,他声音很低:“庄氏好像在回笼资金,原来打算要做的药研都在收停。”

    “我已经知道了。”徐知凛边说话,边把刚上的菜移到沈含晶面前。

    沈含晶夹了一筷子,边吃边看着他,直勾勾的。

    电话没讲太久,几分钟就挂断。

    看徐知凛开始吃饭,沈含晶踩他的鞋:“我刚问你的事还没说。”

    “没什么说的,我记错了,总不能编一个来骗你?”徐知凛给她加了道茶:“别吃太辣,到新地方,小心水土不服。”

    搪塞么这不是,沈含晶有点不高兴。

    她脱下鞋,脚尖从他小腿一路往上,很快找到跟座椅齐平的部位,只是才踩两下就被一把按住:“公众场合,别闹。”

    沈含晶笑出声,看他一脸淡定,但明明有立起来的走势,于是抽出脚,改用掌心踩球,直到他并住膝盖,把她牢牢控制住。

    一餐饭,吃得稍微有点艰难了。

    隔天两人回到申市,各忙各的工作。

    大多数时间,沈含晶都铺在业绩上。

    这天仓库送货,一看有曹莎莎的单,她正好不忙,也就跟车过去了。

    明明提前打过招呼的,但到小区门口却被拦住,沈含晶给曹莎莎电话。

    曹莎莎接得有点匆忙,说是忘记跟物业说,于是电话挂断后,送货的车子又在外面等很久才进去。

    到具体区域后,迎面一辆RS7开过来。

    因为路本身有点窄,货车体积又大,所以她们停在一边,打算等那辆车出来再进。

    沈含晶坐后排,车过来时不经意看了眼,居然发现开车的人是庄磊。

    很难认错,毕竟他的造型不比蔡阳晖的大光头难认,而且沈含晶当时记下车牌,又点到朋友圈翻了翻,确认是他的车。

    没多久卸货入户,看见了曹莎莎。

    曹莎莎穿着睡袍,真丝料子贴肤面,看起来很清凉:“还让沈店长亲自来,这怎么好意思。”

    “刚好有空就过来了,也一直想见识下曹小姐的新家,不知道方不方便?”沈含晶看看窗户:“早就听说这里户型很好,现在从采光就能看出来。”

    曹莎莎似乎也对自己的新房很满意,带着沈含晶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在选跟徐总的婚房吗?那这里还是小了点,就怕你笑话。”

    沈含晶笑笑:“没那么快。”

    “是吗?我听说你们感情挺稳定的,还以为马上要结婚了。”曹莎莎猛地回头,大概因为惊讶,瞳光都闪了闪。

    她态度有些失常,沈含晶装没看清,错开眼笑笑:“没有,这些都说不准的,太远的事我还没想过。”

    “为什么,家里不同意吗?”曹莎莎紧跟着问。

    沈含晶点点头:“他爷爷不喜欢我。”

    “哦……”曹莎莎转下眼,暂时没再问了。

    沈含晶跟着她继续逛,每个区域都看了看。

    大开间,横厅也很可观,两层半的高度很不错了,房型售价肯定不低。

    再想想曹莎莎,她人红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很少带货,平时分享的多以自用为主,也因此,大家都称她为良心博主。

    那么这种情况下,本来也不是富家出身的人,到底怎么买得起这一套房子,很值得琢磨。

    走上二楼,曹莎莎忽然又问:“沈店长,听说你以前就跟徐总好过?”

    沈含晶看着她,点点头。

    “那徐总还是比较长情的,这样男人真难得。”曹莎莎眨了下眼:“但听说你……失忆了?”

    “对,所以以前的事都不怎么记得。”面对她的打听,沈含晶随口答了一句,马上侧目去看房子里的布置,装作不设防的样子。

    果然曹莎莎又问:“是什么原因呢,方便问一下吗?”

    沈含晶背过身。

    她失忆其实不是什么公开的事,一般人也不会问到这一层,所以这个消息来源,其实挺让人生疑。

    略做思索,沈含晶回答道:“雪场事故,我可能高估自己技术,选了个坡度高的,不小心摔了。”

    说完往卫生间瞟一眼,目光划过水台,看见男人用的剃须刀。

    过会,沈含晶跟到南面的一间房。

    房间摆设很眼熟,而且架着的各种机器和商品也证实了,这就是曹莎莎平时录视频的地方。

    进去逛一圈,手机响了下。

    是江宝琪,问在干嘛。

    沈含晶心念打转,直接告诉她,在曹莎莎家里。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江宝琪问。

    沈含晶打了两个字:『送货。』

    江宝琪计较起来:『之前我们家的沙发你都不送,凭什么区别对待啊?你这样做生意是不行的!』

    『那时候没空,而且你外公不喜欢我,我过去干嘛,讨嫌?』打完这句,听到曹莎莎好奇问:“是徐总吗?”

    沈含晶摇摇头:“公司同事。”

    曹莎莎哦一声,没说话了。

    她很热情,带着上上下下地参观,最后还送了瓶香水给沈含晶:“不是什么贵东西,但感觉你很适合,希望不要嫌弃。”

    “谢谢。”沈含晶收下香水,没多久,跟着安装师傅离开了。

    回车里把香水拆开闻了闻,跟曹莎莎身上的,是同一款香。

    结合刚刚对徐知凛问透底的打听,沈含晶低头笑笑。

    这点心计对她来说,其实很不够看。

    等回到店里,江宝琪电话打过来:“你还在她家?”

    “谁?”

    “装什么傻啊,姓曹的呗。”

    “哦,已经回来了。”沈含晶坐到电脑桌后:“你好像对人家有意见?”

    知道说的是曹莎莎,江宝琪切了声:“她抢过我广告,”但这不是重要的,一两条广告也挣不了多少钱,最让人反感的是:“前几个月,她跟蔡光头在vb聊过骚。”

    “是聊过还是……在聊?”沈含晶问。

    “当然是聊过啊,”江宝琪有点不耐烦:“应该是温居派对那回勾搭上的,杨琳都气疯了,差点把蔡阳晖头给抓破,闹那么大,蔡阳晖肯定不敢再找她。”

    说得很笃定,沈含晶却觉得未必。

    对男人来说,偷不到的腥,永远都有吸引力。

    她拿只笔在手里转:“找我什么事?如果是庄磊你可以放心,你们两个交往,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江宝琪紧张起来:“你说话不要这么大声,给旁边的人听到怎么办?而且我也没跟他交往,就是……接触接触。”顿一顿又问:“你是不是见过思慧姐了?我听她说会请你参加婚礼。”

    沈含晶嗯了一声:“刚好问你,她怎么结婚这么赶?”

    连订婚的仪式都省略了,对她们这种家境的来说,其实挺少见的。

    “真爱了呗,”江宝琪的口吻见怪不怪:“思慧姐姐人家一直很利落的,说干嘛就干嘛,而且她男朋友是振中的太子爷,振中药业听过吧,比蔡家有钱。”

    沈含晶对这个兴趣不大:“还有没事,没事我挂了,有工作。”

    她动不动要挂,江宝琪有点不高兴了:“你以为谁愿意给你打电话啊?是我有个朋友开民宿的,说看中你们店里家具,问能不能给打个折,她量大,怎么你都有得赚。”

    “当然可以,放心,冲你的面子我都会给折扣。”沈含晶很快变脸,确认起客户信息。

    江宝琪嫌她现实,随便说几句就把微信推过去,让她自己聊。

    挂完电话不久,庄磊出现了。

    把车停好后,他着急忙慌地跑下去,亲自给江宝琪开门:“不好意思,刚才公司出点事,路上耽误了一下。”

    确实多等了一会,但他人很绅士很体贴,道歉也及时,江宝琪的火也压下去:“没事,你工作要紧。”

    车行几里,庄磊开始找话题:“我看你昨天发了幅画,自己画的吗?”

    “对啊,我不是写了吗,无聊之作。”翘着脚,江宝琪忽然不满:“你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我发的字。你对你以前女朋友也这样吗?敷衍一下就好了?”

    她小姐脾气说来就来,庄磊耐心哄:“看清楚了,真的,连标点符号都没落,我还看到你说是用的左手,画起来肯定很不容易?”

    那确实应该是看过的,江宝琪哼一声:“以前画画家教是左撇子,我学过他一段时间,后来上笔有点掰不回来了。”

    “左撇子?”庄磊偏头问:“那应该挺有天分吧,左手都能教人画画。”

    “G美高材生,那还能没天份?”江宝琪闲闲地瞪他一眼,但很快啧了声:“就是人品不太行,是个小偷。”

    庄磊:“偷过你的东西?”

    “那倒没有,我的东西他拿了也没用。”江宝琪把墨镜挂到脸上:“他偷摸换我爷爷一幅画,名家真迹啊,买来的时候就七位数了。”

    七位数,庄磊在心里算了下金额:“那应该判很久?”

    江宝琪点点头:“好像是无期,这辈子估计出不来了。”说完又想到些什么,眉头死死拧起来:“不想提他,这个人死晦气,活该判他无期。”

    心情说变就变,庄磊也没好再提。

    等到红绿灯口,他偏头看江宝琪,安安静静坐在副驾位,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下巴白皙又小巧,让人心里痒痒的。

    庄磊手指动了动,很想上去摸两把,但想想江宝琪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过段时间……要不要出去玩?”

    江宝琪头一歪:“去哪里?”

    庄磊没敢说太远,试探着问:“去马来?”

    “出国太远了,我不好找借口。”

    “那去海南?”

    海南确实近多了,江宝琪顶顶墨镜:“行啊,不过要等过思慧姐婚礼。”

    四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一间中古店,地点比较偏,没什么人。

    两层的店,店里放着各式老旧的奢侈品,都是涨过价的,标签上的数字不低。

    对于两人来说钱都是小事,但庄磊不喜欢这种地方,他很少陪女人逛街,宁愿直接掏钱,毕竟衣服鞋子穿在外面的,试来试去都一个样,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但江宝琪要来,也只能跟上了。

    购物全程,庄磊什么都哄着她顺着她,前前后后伺候到底的那种。

    其实对于江宝琪,要说喜欢他确实也喜欢,毕竟人长得漂亮,就是这个脾气让人有点吃不消。

    男人嘛,大多时候还是喜欢温柔听话的,让摆什么姿势都摆,顺从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最好的春|.药。

    *

    一周左右,沈含晶收到喜帖。

    时间在国庆,也就是半个月之后,而喜帖到手的时候,已经接近中秋。

    这天下班,沈含晶直接去了茵湖。

    她跟徐知凛早已是半同居状态,一个月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里。

    开锁进门,徐知凛还没回来。

    沈含晶放下东西给他打电话,说要叫外卖,问要不要叫他的份量。

    徐知凛说不用,晚上有饭局。

    “哦,会很晚才回来吗?”

    “尽量早点。”徐知凛问:“有事找我?”

    沈含晶否认了:“你忙你的,我没事。”

    通话结束没多久,外卖来了。

    一个人好像不太能提起胃口,她勉强吃了点,在房子里来回走几圈,最后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已经过了九点,电话响震。

    拿起来一看,是养父沈习安。

    “爸。”她滑开接听。

    “晶晶,睡了吗?”

    “没呢,这时候还早。”沈含晶看眼时间,算算时差问:“爸你吃饭了吗?最近有没有去复查?”

    “吃过了,复查也没事,你有没有吃晚饭?不要总因为工作不吃饭,胃受不了。”电话那头,沈习安也细细地问。

    “嗯我知道,一直都有按时吃饭……工作嘛,肯定没有身体重要。”

    相互关心的开头,父女两个又说了些其它的话题。

    猜测养父是想自己了,沈含晶说:“爸你放心,我什么都好,前几天还跟梁川说要去看你,但最近一直比较忙,可能得……”

    话没讲完,她忽然听到一点动静。

    像是从玄关传来的,开门又关门。

    沈含晶放缓呼吸,拿着手机仔细听,又悄悄从床上站起来,挨着门框往外看。

    客厅亮堂堂的,一览无遗。

    好像……并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开始吞刀片了,身残志坚

    第34章 【捉虫】

    【Chapter 34】——

    电梯一层层往下, 等梯门打开,徐知凛走了出来。

    “徐先生。”值班的物业站直打招呼,好奇他怎么刚回就要走。

    徐知凛朝人点点头,走到大门外。

    入秋后, 晚上的风已经带着冷气, 徐知凛伸手到兜里拿出烟盒, 但盯着盒面看好久,还是又放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散没有?”

    电话那边是蔡阳晖:“你赶场子一样走人,当然大家都散了。”

    “你也走了?”

    “走了,准备回家, 怎么着吧?”

    徐知凛在脸上揉两把:“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

    这个点, 只能找酒吧了。

    坐的士到达地方,将近十点。

    灯红酒绿, 是蔡阳晖喜欢的环境。

    他喝口酒,人往卡座一摊:“怎么个了徐总, 回去太晚挨骂了?”

    “没有,家里就我一个。”徐知凛左手空拳,挡住眉心。

    “得了吧。”蔡阳晖看破不说破,知道八成是有点什么。

    再想想他那女朋友, 长得漂亮是漂亮,胸臀都有,怪不得他给钱给资源, 但结合这段时间听来的一点旧事, 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温柔款。

    上回派对甩脸就能看出来,平时没少发脾气。

    不过现身说法, 男人骨子里就是有点贱, 喜欢作得要死的, 这点蔡阳晖自己同样清楚,不然当年也不会死追杨琳。

    一看徐知凛闷闷的,他故意开玩笑:“我妹现在要结婚了,是不是很后悔?”

    “什么?”音乐太高,徐知凛没听清。

    蔡阳晖坐过来揽住他,开口又叹气:“其实当我妹夫,你比姓朱的合适,那小子跟我犯冲,尿不到一个壶里。”

    正好服务员来上小食,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短裙短发,笑得也甜。

    蔡阳晖那眼珠子跟有定位一样,糊人家身上不走了,使劲往胸往腿看,等人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徐知凛把他推开:“我跟你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别拖我下水。”

    “至于吗?”蔡阳晖觉得有点好笑:“成成成你最管得住眼,你冰清玉洁你柳下惠,你男德第一了吧?”

    他从不跟人争这些,在他看来野味是野味,调剂而已,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心里装着老婆就行了。

    但这一点上,还是庄磊跟他比较投契,像徐知凛这样的,专情两个字把自己捆得死死的,这辈子就一个女人,人生无趣。

    过没多久DJ到位,夜场开始沸腾,重音高音无比嘈杂。

    蔡阳晖已经坐不住了,一双眼在舞池里瞟来瞟去。

    看他这样,徐知凛喝完手边的酒,自己先走了。

    其实没喝多少,又是夜场的酒,按说不应该有醉意的,但他下车时有点头晕,于是原地站了站,等那股劲过去。

    站得有点久,直到喉咙泛痒,他才往楼上回。

    推门进去,客厅灯还亮着,沈含晶从沙发伸出头:“回来了?”

    “嗯。”徐知凛关好门,在玄关把领带手表全解掉,走进客厅:“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我以为你最晚十点。”沈含晶坐起来,拉着他西服下摆闻闻:“又喝酒了?”

    徐知凛侧身迁就她的高度:“喝一点,不多。”

    “那你是把酒倒身上了?”沈含晶站直,动手把他西服扒下来,这回还闻到烟味,不是他常吸的那款,是混杂的味道。

    “我去洗澡。”见她皱眉,徐知凛把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

    正要往卧室走,又被拉住:“等一下,先试试这个。”

    茶几面上,沈含晶把纸盒打开:“这个牌子的好穿,绒棉吸汗的,而且现在降温穿正好,你试试。”

    蓝纹衬衫,敞角领,摸着的确舒服。

    至于她怎么会对男式衬衫这么了解,无非是给梁川买过。

    徐知凛没说什么,解开皮带再脱掉衬衫,任由沈含晶把新衬衫包在自己身上:“怎么样,你动一下,合身吗?”

    “刚好。”徐知凛动动手臂,又问她:“回礼吗?”

    “不算吧?而且衬衫才几个钱,怎么当得起回礼?”沈含晶说。

    徐知凛没再问什么,直接穿着去浴室了。

    浴室地面已经干掉,能闻到一点她用过的洗发水味道,脏衣篓里还有她换下的衣服,薄毛衣加一条长长的吊带裙。

    脱掉衣服,徐知凛走到喷头下。

    热水一开,脑袋好像更晕了些,微微缺氧的感觉。

    等洗完,他打开窗户透透气,冷风拍脸,人才清醒点。

    回到卧室,看床上那位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

    徐知凛走过去,伸进被子底下摸她的脚。

    大概是被冰到,她绷起脚背,他正好握住亲了下。

    “干嘛?”沈含晶睁眼抱怨:“我要睡了,你别弄我。”

    徐知凛脱鞋也躺上去,往她后背摸一把:“你穿这个睡?”说完埋首吸闻,眉头绞动。

    “喜欢这个味道吗?”她问。

    她习惯把香水喷在内衣上,徐知凛绕到后面去解搭扣,如实说:“太甜了,有点腻。”

    “我也觉得。”她捧住他的脸,凑过来亲了下:“所以还是我原来用的比较好闻,对不对?”

    突然笑这么开心,徐知凛抬起单侧眉毛,压过去回吻,绕着绕着,就到了床沿。

    他滑下去,蹲身握住她一只脚踝让踩在肩膀,再把头埋低。

    *

    过几天,中秋到了。

    跟之前的每个节一样,这回,沈含晶也跟着去到徐家。

    有之前几次,徐家人对她已经见怪不怪,包括徐敏,也只在出现时看过她一眼,很快就领着小儿子走开了。

    照例,徐知凛又被老爷子拉去楼上,等到吃完饭才下来,但公司有急事,马上要赶回去。

    本来打算带沈含晶一起走的,江宝琪却拉住她:“二哥你先走吧,我有个朋友找她买家具,今天刚好都有空,我们等等一起见个面。”

    见徐知凛迟疑,又保证到:“放心吧二哥,我会送她回去的!”

    沈含晶大概猜到什么,对徐知凛点点头:“你忙吧,晚点我再回。”

    果然徐知凛走后,她被带去楼上书房,见到徐老爷子。

    老人家坐在沙发,模样跟除夕那晚没怎么变,只是头发好像白得更明显。

    书房当然不止一把坐椅,但他不说坐,沈含晶也就站在地心,朝他落落大方地笑:“您找我?”

    坐着盯她好久,老爷子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同意你和徐凛的事。”

    这样开门见山,沈含晶也没提别的:“我不需要您同意,他也不需要。”

    老爷子移开视线:“这回是什么条件?直说吧。”

    “我上回开的什么条件?”沈含晶顺势反问。

    老爷子没接她的话:“女人青春有限,你没必要继续在徐凛身上浪费时间,要多少钱你给个数,拿到之后离开他,回去找你父亲沈习安。”

    “所以我当年开的条件,是钱?”沈含晶若有所思。

    她避重就轻,老爷子皱眉点破:“你根本不是真心和徐凛在一起。”

    “您怎么知道我不真心?”沈含晶两手交握着,以恭谨的姿态回答道:“而且就算我不真心,但肯定是动心的。富家子弟光环,您应该清楚,像我们这种小市民出身的人,爱的就是有钱人身上那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老爷子面色微哂:“你够坦诚。”

    “您应该阅人无数,所以我不觉得在您面前说谎有什么必要。”

    口才还是有的,老爷子冷笑了下,这才勉强给她指个位置:“坐吧。”

    “我站着就好了。”沈含晶原地没动:“我爸说过,徐家对我也算有恩,虽然我不记得,但在您面前站一站,是我应该的。”

    一个恩字,让老爷子更加觉得嘲讽:“那你就离开徐凛,不然,我会亲自联系沈习安。”

    还真是这一套,沈含晶点点头:“我爸换过好多回号码,不知道您手里的还能不能打通,打不通的话,我可以把新号发给您。”

    说完,又好心提醒道:“但您想好了,八年前我能把您孙子带走,八年后,我能做的可能不止这些?”

    “你威胁我?”老头眯起眼看她。

    “讲事实而已,这也算威胁?”沈含晶低头,松弛地看眼脚尖:“而且是您孙子非要跟我在一起,您跟我说这些,真的没什么用。”

    抬头再看老爷子,见他眉筋一颤,提气应该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出口就是连串的急咳。

    沈含晶想了想:“我看您今天身体不太好,要不先到这?”

    回应她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咳嗽声。

    见他咳到扒住椅子扶手,咳到佝偻着腰,沈含晶看到旁边有茶台,于是倒杯茶给递过去,却被一把打翻。

    湿意从鼻尖流到衣服,沈含晶怔愣住,过几秒,人缓缓站起来。

    把杯子放到桌上后,她顺手抽两张纸巾:“其实您当年真不该插手,如果我跟您孙子继续在一起,您应该曾孙都有了,四代同堂多热闹对不对?”

    这无疑是挑衅,老爷子瞬间胸闷气短,咳得眼睛都红了。

    失态之下,他颤巍巍的手往门外一指,头回说出句粗鄙话:“滚出去!”

    门一开,外面马上有人冲进去,帮着老人家顺气。

    房里嘈杂得很,人仰马翻的动静里,沈含晶走到一楼,并没有着急离开。

    过很久,江宝琪也走下来。

    看她穿着湿衣服,头发尖还是一撮撮的,心里这会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走吧,送你回去。”

    坐的是上回撞过杨琳家门口的车,一辆最新款的M8,腰肩护翼很厚实。

    沈含晶没去茵湖,让送到和袁妙一起住的地方去。

    她今天穿了件套头的毛线衫,吸水以后沉沉地坠着,于是揪几张纸巾,从领口垫到下面。

    旁边,江宝琪看她狼狈又淡定,幽幽一句:“其实好多年前我外公就说过,说你很沉得住气,将来会有出息。”

    “就是没想到,是拐你二哥的出息?”沈含晶问。

    她当梗来接,江宝琪翻了下眼皮。

    其实后来想想,外公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大概是察觉到她跟二哥交往的事,所以故意把安叔叫过去,说她心思深,其实用意是敲打是提醒。

    但挺不巧,被本人听到了,估计后来就这么记恨上外公。

    记恨的原因,大概是说高考以后让她搬出去,不许她再住到徐家了吧。

    但说真的,江宝琪觉得人太记仇不行,于是转头劝沈含晶:“我大学老师说过的,太记仇的人会过得很辛苦。”

    “我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还记什么仇?”沈含晶眼皮都没掀。

    江宝琪开着车,脑袋里确确实实想到一件事,但几回都欲言又止。

    她嘴皮子动来动去,最后一撇脑袋:“我怎么知道你记什么仇?我就是提醒你,爱听不听。”

    多难得,千金小姐还会劝人,沈含晶这才抬眼看她:“谢了,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找男人最好把眼睛擦亮一点,多用用自己的第六感。”

    这话明显带着点暗示,江宝琪猛地偏头:“你什么意思?”

    “看车。”沈含晶把她脑袋推回去:“以后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江宝琪也知道不对,但还是嘴硬:“放心,撞不着你,真撞了我赔。”

    沈含晶没理她,为了自身安全,后半段路连话都再没说过。

    等终于到地方,江宝琪抓着不给走,沈含晶才慢吞吞说:“这种事杨琳应该有经验,你可以跟她讨教一下……走了。”

    江宝琪脑子还蒙的,看她推门下去,本能地喊了句:“唉!今天的事你别跟我说二哥说啊!”

    见人不理,江宝琪气得狠拍两下座椅,拍完看着前面散步一样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师说的完整话,好像是:太敏感的心思,容易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才想完,被自己肉麻得打一激灵。

    还是自己的事最重要,江宝琪低头找到杨琳微信,但在对话框里输几回信息,她都觉得不太对。

    想了想,她刷回主界面,开始翻庄磊的朋友圈,微博,以及抖音帐号。

    *

    沈含晶回到楼上。

    推开大门,袁妙穿着睡衣出现:“回来了?”

    她惊讶,沈含晶同样惊讶:“你没回老家?”

    “回了,碰到王晋鹏。”

    前夫哥?沈含晶换上拖鞋问:“他知道你坐哪趟飞机?”

    “他手机上之前绑过我信息,进去能查到。”

    这就非常让人反感了,沈含晶皱眉:“所以他什么意思?”

    “跟小三分了,又惦记我呗。”袁妙递来一瓶刚买的维他奶:“神经病,还往我卡里打钱。我就该等小三怀孕再跟他离,他们王家有后了,也不会都支持儿子来骚扰我。”

    于是围绕王晋鹏,在沙发坐的一个多小时,她们俩都在骂人。

    骂饿了,袁妙把刚买的酸辣粉泡上,跟沈含晶各端一碗,坐在地毯上嗦。

    吃到手上沾红油时,徐知凛电话来了。

    沈含晶正擦手,打开扩音:“喂?”

    “在哪里?”

    “在家。”

    “富春?”

    “嗯。”

    “去接你?”徐知凛问。

    “心情不好,不想见你。”大概是堵了鼻子,沈含晶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带点不明显的娇气。

    但很快,嗦粉的声音刺溜溜传过来。

    徐知凛笑了下:“心情不好,东西还吃得下去?”

    “关你什么事?”那边声音更大了:“我宁愿气死不想饿死行不行?”

    大概吃的确实辣,她在那边直吸气,很快还咳了一下。

    走出电梯,徐知凛笑意更明显:“你应该不会气死也不会饿死,小心呛出什么来。”

    “咒我啊?放心吧我这人惜命得很,而且人家说祸害留千年,我怎么不得活到一百来岁,寿终正寝?”

    恶狠狠的腔调下,徐知凛放缓脚步,好半晌,垂眼说了句:“那就好。”

    他语气忽然正经,沈含晶反倒卡壳了,一时想不到该接什么话。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句:“那先这样,我挂了。”

    整个通话时间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沈含晶机械性地把粉吃完,再收拾桌面。

    袁妙去找糖,找到后递她一根:“吃这个吧,比水管用。”

    沈含晶接过来,剥糖衣的时候听到袁妙问:“你跟徐总感情好像不错啊?”

    “是吗?”沈含晶把糖塞进嘴里。

    “怎么不是?相比以前跟仇人一样,现在可好太多了。”袁妙如实说。

    沈含晶笑一下,拿起手机切小号。

    刚好来了条微信,是江富的。

    她动手打字,刚回完信息,又听袁妙好奇:“既然处得好,那现在是不是……你们都不计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糖是不二家的,扁扁一根,浓郁的葡萄味牢牢扒在口腔,确实能缓解辣度。

    沈含晶切回大号,搅动着嘴里那点糖渣,慢慢咬碎。

    烂尾的感情本来就没必要再续,而且像她这种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本身就是自私的人。

    所以一笔勾销这种事,在她这里,从来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新娘捧花【捉虫】

    【Chapter 35】——

    中秋不久, 到了蔡思慧婚礼的日子。

    婚礼在AN的酒店,包场,挺隆重的。

    开始前,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宾客们在叙旧交谈。

    进去没多久, 沈含晶看见庄磊。

    参加婚礼都打扮得比较隆重, 他穿棕色格纹西装,复古风加背头,再配上无镜片的黑框眼镜,很绅士, 但也很油腻。

    碰到难免要说点什么, 但也没聊太久,打过招呼后二人谈上几句无关紧要的, 庄磊也就离开了。

    留意他去的方向江宝琪曾经出现过,沈含晶也就多看了两眼。

    就这两眼, 把杨琳给招过来了。

    杨琳手里端着杯酒:“别白费心思了,庄老爷子比徐家的更难搞定,你想勾人家孙子,恐怕没这么容易。”

    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 沈含晶收回视线问:“你好像很有经验,自己勾过?”又低头琢磨了下:“不会是没勾上庄磊,所以才嫁的蔡阳晖?”

    话不投机也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这两句, 沈含晶直接走开,剩杨琳站原地干瞪眼。

    灯火流转, 闪得眼睛疼, 大厅人声喁喁, 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姑子结婚这么大排场,杨琳心里本来就堵得慌,她喝口酒跑去洗手间补妆,结果看见江宝琪鬼鬼祟祟的,于是开口叫住:“你去哪里?”

    江宝琪吓一跳,回头眼皮都乱眨几下:“我去车库,去……拿补妆包。”

    杨琳狐疑:“去车库,我还以为你去当贼。”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她招狗一样,江宝琪本来不理的,但自己也有事要问,还是不情不愿走过去:“什么事?”

    “你们家那个画画的家教,当年到底怎么进去的?”杨琳问。

    莫名其妙问这个,江宝琪瞬间警惕:“不是说了吗?偷东西。”

    杨琳沉思了下:“但我记得那时候,他爸妈好像特意跑过来磕头,你外公也答应别搞那么严重?”

    江宝琪:“你法盲啊?这跟失主有什么关系?犯法还怎么私了?”

    杨琪忍气:“我听说他跟沈含晶……”

    “神经病,”江宝琪拿眼风扫她:“你听什么说?小说?”

    这张嘴是真的气人,杨琳死瞪她一眼,转身就要走的,却又被拉住:“有来有往啊,现在换我问你问题,你一般,是怎么发现你老公在外面有女人的?”

    “有病是不是?”杨琳甩开手:“我老公好得很,你乱讲什么?”

    “发什么火啊?以前,我问的是以前,真心问的。”江宝琪解释。

    “以前也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杨琳把手抽出来,握着揉两下,心念又一动:“你交男朋友了?”

    江宝琪当然不承认:“帮朋友问的。”

    鬼才信。

    杨琳上下打量她,眼里开始冒笑意:“社交帐号没查到什么?”

    江宝琪摇头。

    庄磊的关注列表都干净得很,压根没什么异样。

    “你拿男的手机,查他外卖地址。”杨琳来了兴趣,给她支招:“还有,把他车牌号码都绑你微信上,看他去过哪里。”

    是江宝琪没想过的方法,她感觉可行:“我试……回头我让我朋友试试。”

    杨琳嗤地笑一声,说句“装什么装”,扭头走了。

    江宝琪也知道多少暴露,被人看笑话心里很不爽,就给庄磊发消息,取消了约好的私会。

    洗手间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又回到宴会厅。

    江宝琪左右看看,一眼瞟到沈含晶。

    对她是有埋怨的,江宝琪挤过去:“知道什么直接你告诉我就好了,有意思吗这样?”

    沈含晶看她:“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这种事,还得你自己去查。”想了想,又给她递杯酒:“我教你一招马上能验到的?”

    “什么?”

    “唇膏笔知不知道?”

    江宝琪消化了下:“长得像唇膏的……笔?”

    沈含晶点头:“你买一支放他车里,下回坐他车再拿出来,问是不是他自己用的,用起来怎么样……要真有鬼,他连什么味道都能给你编出来。”

    “啊?”江宝琪眼眶一扩,还想再问点什么的,但见徐知凛过来,立马慌得没敢再话。

    等人走近,她喊声“二哥”,很快端杯酒跑了。

    “在聊什么?”徐知凛问。

    “聊怎么捉奸。”

    “捉谁?”

    “问这么清楚干嘛?反正不是你。”沈含晶往备餐台一靠,看着徐知凛。

    中秋节过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面,这回再看他,人好像瘦了点。

    当然,也可能是西装的颜色显瘦,毕竟黑色又是双排扣,看起来比普通西装大一点也正常。

    看完听他咳嗽两声:“感冒了?”

    “没事。”徐知凛侧头,手并成拳抵着,等咳完,眼前多了杯水:“今天酒少喝,你肯定是感冒了。”

    徐知凛把水接过来,喝完拉住她的手:“我尽量。”

    灯光收梢,仪式马上开始。

    沈含晶跟徐知凛坐在同一桌,位置很好,不用转身就能看到舞台。

    新人入场,婚礼进行曲响起,穿婚纱的蔡思慧踩着红毯和光晕,一步步走上舞台。

    没多久,司仪说起两人的恋爱故事,从国外的相遇到相知,再到决定要一辈子相伴。

    音乐灯光都很好,氛围到位,感动了不少人。

    长辈致辞后,舞台中央出现一架钢琴,朱晰坐过去弹了一曲,再度向蔡思慧示爱。

    才艺的确可以让人变得更有魅力,尤其表演的,是钢琴这种优雅乐器。

    沈含晶小声问徐知凛:“你会弹吗?”

    桌子底下,徐知凛牵住她:“我弹的话,你确定你受得了,不会起鸡皮疙瘩?”

    沈含晶差点笑出来:“你是在说人家肉麻煽情?”

    徐知凛不承认:“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沈含晶想抽手,试了试没能动,只好作罢。

    最后环节,喜闻乐见的抛花束。

    但和其它婚礼不一样的是,蔡思慧并没有集结一帮姐妹,然后随机去扔。

    她在台上讲了几句话,最后拿着捧花下来,走到沈含晶那桌。

    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把花递给沈含晶。

    虽然有点意外,但沈含晶还是站起来,伸手接过。

    “希望你们也能幸福。”蔡思慧对她说,说完再看眼徐知凛。

    徐知凛已经陪沈含晶站起来:“谢谢。”

    蔡思慧洒然一笑:“其实我以前就知道,你这辈子离不开她。”

    所以就算当时跟他一起去留学,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太深太复杂的感情,别人是插不进去的,要想挤进谁的心里,更是难上加难。

    幸好她没有固执到底,要不然也遇不到现在的伴侣。

    而且结果也证明了,这两个人,确实不会被轻易分开。

    是有点戏剧化的发展了,聚光灯打到这里,司仪很会来事,马上吆喝起来,带着现场一起起哄。

    起哄声里,徐知凛面对场中,单手搂住沈含晶的腰:“希望明年,有机会请大家喝上喜酒。”

    他微微笑着,嘴角一点清浅的弧度,麦克风下,嗓音格外低醇和动听。

    应该很少女人不会为这种承诺动心,沈含晶偏过头看他,自己也笑笑,伸手过去,跟他十指交扣。

    强烈灯源下,俨然一对恩爱情侣。

    婚礼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大晚上的,酸风射眼。

    跟主家道过别,两人走出大堂。

    客多车多,队也排得比较长。

    等车的时间里,沈含晶把包包从徐知凛手里拿回来,再从头顶给他斜挎到身上,笑一下:“背着吧,多好看。”

    大堂外,蔡阳晖夫妇出来了。

    蔡阳晖满脸胀红的,一颗光头看着铮亮。

    他拍拍徐知凛的肩:“徐啊,说话得算话啊,明年,嗝、就等吃你席。”

    看他站都站不太稳,徐知凛扶一把:“你喝多少?”

    蔡阳晖咧嘴笑:“姓朱那小子娶了我妹,说话还跟老子拿洋调,老子不得朝死里……灌他!”

    相比丈夫的热情多话,杨琳在旁边不冷不热的。

    好半天她看眼沈含晶,轻蔑地笑了下,小声说句:“什么喜酒,能吃着才怪。”

    说完不耐烦地扯蔡阳晖:“别发疯了,走。”

    他们的车确实先到,等驶走这一趟,沈含晶和徐知凛也上了车,往茵湖回。

    车上沈含晶问:“蔡思慧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徐知凛低头。

    “你们之前……谈过?”沈含晶在他怀里抬眼。

    “没有。”

    “真的?”

    追问下,徐知凛摩挲她后颈:“你在乎这个?”

    “怎么不在乎?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我就不舒服了。”黑暗里,沈含晶声音温温懒懒。

    徐知凛笑了笑:“你最好是。”

    回到茵湖,沈含晶其实已经困得差不多。

    连澡都不想洗,人往床上一倒就要睡,但又想起,今天药没吃。

    她挣扎着坐起来,正准备去客厅的,手机忽然来了信息。

    一看是语音电话,来自曹莎莎。

    沈含晶靠在枕头上,点了接听,很快也知道她打电话的原因:红酒泼在沙发上。

    “刚泼的?”沈含晶问。

    “不是……”

    “那是多久?有没有超过两天?”

    “没没,应该不到十分钟。”曹莎莎说。

    “别急。”沈含晶调整坐姿,牵牵被角说:“上回送入户礼的箱子,里面应该有专门的清洁液,你翻一下。”

    “箱子?哦我去找一下。”

    听筒里动静乱起来,先是拖鞋踢踏,再是使劲推门,嘭一声非常刺耳。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里,沈含晶提醒她:“箱子带我们店logo,瓶身灰色,跟你手机差不多高,有喷头。”

    “瓶身灰色……”

    那边念念叨叨的,过会儿总算找到,又在沈含晶的指导下,用纸巾慢慢吸掉色渍。

    等待的一两分钟里,徐知凛回到卧室。

    看沈含晶盯着屏幕,以为她玩手机,于是问一句:“还没睡?”

    沈含晶摇摇头,拇指压住点听筒:“我药还没吃。”

    “帮你拿过来?”

    “好。”

    徐知凛离开,而听筒那边,好像也过分安静。

    “好了吗曹小姐?”沈含晶出声。

    “哦哦好了好了,还稍微有点湿。”曹莎莎回答。

    沈含晶:“你找吹风机,开最低的冷风慢慢吹,应该几分钟就会干。”

    “啊……那我试试。”曹莎莎又去找吹风机,半点没有要挂的意思,而且不同于刚才的慌张,这回从走路到开门都慢悠悠的,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在她折腾这些时,这一边,徐知凛再次进来。

    他左手水杯右手药盒,意识到沈含晶在讲电话,东西放旁边就走了。

    离开卧室时还把门给带上,非常自觉。

    电话那边,曹莎莎终于也把那点红酒渍给处理干净。

    她口头道着谢,很快又小心翼翼地问:“刚刚好像听到一点声音,不会是徐总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沈含晶装没听见,但语气冷淡下来:“还有事吗曹小姐,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那边停顿几秒:“也没什么,就那个衣柜门好像合不上,轨道也卡卡的……如果方便的话咱们视频,我去拍给你看看?”

    “不好意思,确实不太方便。”沈含晶拒绝她:“而且柜体问题需要现场排查,我回头填个售后单,让服务部门去帮你看一下。”

    “……好吧。”听筒里迟疑了下,很快传来曹莎莎的道歉声:“不好意思今天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明天请几个姐妹到家里玩,我对这些就比较紧张……”

    沈含晶静静听她解释,听完侧身拿水杯:“问一下曹小姐,平时家里是你自己做卫生吗?”

    “呃,有家政阿姨。”

    “嗯。”沈含晶喝口水。

    她当然知道有家政阿姨,更知道曹莎莎楼上也有同样材质的一组旧沙发,所以酒渍这样的小事,完全用不着大惊小怪。

    看破不说破,再客套几句,沈含晶要笑不笑地说:“曹小姐放心,如果有空,我一定亲自上门,给你处理售后。”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改天见,晚安。”她这时耐心极了。

    等挂断电话,再拿药过来数好吞下,再然后,嘴角牵出个笑。

    轻微叩门声,沈含晶应了个:“进——”

    人确实困得不太想动了,徐知凛进来,她也只睁了一只眼。

    看她有气无力,徐知凛把手机拿开:“精神不太好?”

    沈含晶摇头:“就是容易犯困,最近。”

    确实困,困到开始说倒装句了。

    徐知凛坐床上抱住她,转头看眼药瓶:“这药吃多久了?”

    “不到一年。”

    “是不是该换个新药?”他沉吟。

    沈含晶感觉自己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人往被子里滑:“医生说这个要坚持服用,一定周期才能有效果……”

    她钻得太下了,从徐知凛的角度,这时候只能看见她一头头发,声音嗡嗡的,基本被床絮给吞了。

    徐知凛替她埋好被角,过很久摸摸脸:“睡吧。”

    第36章 网管

    【Chapter 36】——

    第二天上班, 九点忙过中午,才有点空。

    袁妙拎饭上来,她最近都是自己在家做,顺便帮沈含晶也做一份。

    饭菜香里两人聊天, 袁妙问起昨天蔡思慧婚礼的事, 尤其是接捧花的那部分。

    沈含晶正开橙子:“哪里看的?”

    “微信啊, 喏。”袁妙掏出工作手机,点进朋友圈。

    是客户里有几个正好也在婚礼现场,就给刷到了。

    开完橙,沈含晶接过手机, 看到有自己的照片。

    角度选得很好, 照片中她手握捧花,跟徐知凛并肩站着, 借一点新人的光,看起来也很幸福。

    “所以你俩, 打算要走进新阶段了?”袁妙问。

    “老爷子还没搞定。”沈含晶埋头说了句。

    “那……一定要他同意吗?”袁妙犹豫。

    沈含晶没回这句,转而问道:“曹莎莎那里,还剩什么没到?”

    袁妙查了下工单,一组地柜, 还有一把按摩椅。

    “发过来了吗?”

    “发了,物流更新过,应该就两天会到。”

    沈含晶点点头:“到库先放着, 我来跟配送。”

    袁妙皱眉:“东西不多, 让其它同事跟就好了,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前段时间接了几个走量的单, 都是沈含晶在跟进, 时不时还要兼顾一下老店那边。

    其实她本来身体也不算好, 毕竟以前受过伤,精力比别人更容易消耗,辛苦起来肯定也会更觉得累。

    “你太忙了,要不要招个助理分担一下?”袁妙问。

    “过段时间吧,最近没什么空面试。”沈含晶低头吃饭。

    “那你找时间休息一天,别这么熬。”

    “没事,我每天睡很久的。”

    袁妙:“睡很久就是累啊,身体在提醒你要休息。”

    听到叹气声,沈含晶有点无奈,一指碗:“知道啦,快吃饭。”

    “那那位曹小姐的单你还跟吗?”袁妙问:“应该不会是她指定要你跟吧?”

    沈含晶想了想,把昨晚的事给说了。

    袁妙是经历过小三事件的,马上听出不对。

    “别墅都住得起,一套沙发至于紧张成那样?再说大晚上打什么电话,故意的吧,当面就敢勾搭别人男朋友,真厉害!”她大感诧异,想想更觉奇怪:“还要跟你视频?怕不是想跟徐总打个照面?够有心机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沈含晶把橙子递过去:“挺甜的。”

    袁妙拿起一瓣,但生生把橙子吃出火药味来:“真的,她那个单我负责吧,最烦这种人,天下男的又没死绝,自己正儿八经找个不行吗,非盯别人的男朋友和老公。”

    “没关系,我来。”沈含晶擦擦嘴:“我需要她的单,还有点用。”

    说完起身,去趟洗手间。

    路上经过设计部,看见插座旁边摆着几杯奶茶,其中一杯的盖子还是打开的。

    敲门进去,有几名同事看见她:“晶晶姐。”

    沈含晶点点头:“在吃饭?”

    “是啊,你吃了吗?”

    “我刚吃过。”沈含晶笑了下,也没走过去,看着奶茶提醒了句:“带水的东西还是不要放插座旁边,倒了的话,会比较危险。”

    “哦哦好的。”七手八脚,几人连忙把自己的拿开。

    看都是同一家的包装,沈含晶问了句:“好喝吗这家?”

    “挺好喝的哎。”聊起奶茶,几人开始给她说口感,还推荐起新品:“这个好喝,叫老佛爷宝藏茶,里面黑芝麻对头发好,还有miss可可那款也好喝。”

    “好,我回头都尝尝。”

    聊完刚好来了电话,沈含晶退出设计部,滑开接听键:“喂?”

    “你在哪?”是江宝琪。

    “上班,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庄磊个王八蛋,真的有鬼!”

    “不会吧?”沈含晶假装惊讶,听着江宝琪把事情给复述一遍。

    唇膏笔一留一取,问上两句,男人果然露马脚。

    按江宝琪说的,庄磊想也不想就承认了,还还告诉她,这唇膏涂起来是薄荷味的。

    江宝琪气惨了:“我要跟他分手!”

    “要分手你拆穿他就可以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沈含晶问。

    “我就不能跟你发泄两句吗?”江宝琪冲听筒吐气:“我也帮过你的好不好?早了不说,前段时间还给你介绍生意!”

    沈含晶了然笑笑,想这位千金是多缺朋友,憋成这样也找不到其它人倾诉。

    她拐进会议室:“那你想怎么办?”

    江宝琪:“当然分手了!不过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王八蛋居然敢绿我!”

    千金小姐,瞒着家里人谈地下恋,碰到个渣男,多数也只能当个暗亏给吃了。

    毕竟闹大了怕家里人知道,但不闹吧,心里又憋屈。

    “其它线索呢,女方找到了吗?”沈含晶开始套话,从怎么找的开始,又提醒要分辨清楚,庄磊是只绿了一边,还是两头绿。

    听过一轮,她沉吟了下:“你再耐心找找吧,尽量准确一点,不要搞误伤。”又表态说:“如果确定地方确定目标了,我可以陪你捉奸。”

    江宝琪废话多得很,等这通电话打完,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沈含晶靠往椅背,脑子里想着刚才的内容。

    比如杨琳。

    既然她教的是绑车牌号和看外卖地址,那么蔡阳晖至今还没有被发现,大概就是反侦查意识已经很强,强到可以完美避开杨琳。

    没在会议室耽误太久,稍微眯了会眼,沈含晶回去自己办公室。

    才到门外,正好看见江廷。

    这人被外派,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见他一手花一手礼盒,沈含晶站门口等着过来:“这是要送谁?”

    “快开门,这花味道太冲了。”江廷腾不出手,拿下巴示意她办公室。

    等沈含晶推开门,他直接把东西往桌上一摆,吓醒了正在沙发上午休的袁妙。

    见袁妙坐起来,江廷指指那两样东西:“跑腿说是送你的,自己看吧。”说完又嘀咕:“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玩这么老土的追求把戏。”

    袁妙愣中回神,花里没找到卡片,拆开礼物才看见一张心型纸笺。

    但看完之后,她立马皱眉撕掉,扔进垃圾筒。

    “谁啊?”江廷投去好奇视线,但看她反应,忽然也明白过来:“不会是王晋鹏?”

    袁妙没理他,两件东西原样拎走了,看样子是要全部扔掉去。

    看她背影气冲冲的,江廷觉得有点好笑。

    回过头问沈含晶:“真是她前夫?”

    “这跟你应该扯不上关系吧,廷少?”沈含晶给他倒杯水:“大驾光临什么贵干?”

    这态度还差不多,江廷压起腿:“来审表,顺便给你接两个单,找人跟一下吧。”他打开手机,把资料推过去:“都是我朋友,人爽快,好说话。”

    沈含晶看了看,都是申市当地的企业,其中一家还是黑珍珠榜上常年有名的餐厅,占的独栋洋楼,面积不小。

    人不在这里,单子顺手就捞两张大的,这资源确实让人羡慕。

    沈含晶看好久,最后收起手机:“谢了,请你喝杯奶茶?”又想起点什么:“会修电脑吗?我外接这台显示屏有点闪。”

    “找你男朋友吧,他当过网管。”江廷不想动,但奶茶不喝白不喝:“给我点两杯最贵的,最近缺水。”

    手背有点痒,他挠了挠。

    北方城市真的干巴,待这么多天,感觉皮都快爆了。

    挠完,电话响起。

    沈含晶坐回自己的办公椅,听见江廷把手机接起来。

    总共没几句话,头一句:“徐女士,什么吩咐?”

    “没空,不去。”

    “过敏了,医院吊水呢。”

    “哪个医院你别管了,这里人多得很,回头你来一趟又头痛。”

    讲完,电话挂掉。

    江廷坐起身,想起问沈含晶:“听说你跟我外公吵了一架?”

    沈含晶正在吃下午的药,拨到手里说了句:“没有,是你外公自己发的火。”

    小老头脾气确实有点大,这个江廷是清楚的,想想也没再说什么。

    但见她仰头吃药,听见药瓶哗啦啦的声音,不由琢磨:“这个能管用?你想起点什么来没有?”

    “可能没这么快吧。”沈含晶扶着脑袋,在太阳穴按两下。

    但她最近有点奇怪,人好像越来越迟钝,也特别容易累,而且一躺下就做梦,时间比以前长。

    只是清醒的时候人又停不下来,因为一停下来,思绪有点控制不住要往外飞,无边无界的,扯得心跳过速。

    不想这些,她抓手机点外卖,一看今天天气不错,干脆转帐给行政,请全公司下午茶。

    看在江廷给介绍单子的份上,又补充一句:『就说廷少请的。』

    做完这些,该开始工作了。

    看显示器还是有点闪,沈含晶干脆拔掉转换线,直接用笔记本屏幕。

    好在下午事情不算多,办公室坐坐展厅走走,几小时很快就过。

    六点左右,她提包下班。

    天空经历一场火烧云,这时候还有余光。

    车子开在路上,偶尔能看到离枝的木叶,因为风不重,飘得很慢。

    晚高峰哪里都堵,沈含晶给徐知凛打电话:“回不回去吃饭?”

    “你做?”

    “嗯。”

    “冰箱没菜了。”

    差点忘这个,沈含晶切屏打开外卖:“我叫生鲜店送。”

    “超市买吧,我也去。”徐知凛说。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在附近超市会合。

    才下车,徐知凛就被喂了一口奶茶:“好不好喝?”

    他说实话:“齁。”

    “那你把这个吃了。”沈含晶把上面那颗费列罗挑给他,茶体甜度确实低一些。

    两人走进超市,一起去到生鲜区。

    徐知凛身上只穿一件衬衫,人推着购物车,跟在她后面装东西。

    水果蔬菜都拿了些,中途被招呼试吃。

    促销员很热情,但沈含晶接过才知道是羊肉饺,遂转身,喂给徐知凛。

    徐知凛正在听语音,嚼完说了句:“不膻,要不要买?”

    “这是南疆羊,不会膻的。”促销员很快解释道。

    “好,那来一份。”

    超市逛很久,徐知凛一直跟着拿东西装东西,或者帮忙试吃,偶尔回个工作信息,路过需要的生活用品,自己也会伸手拿两份。

    购物车不知不觉被装满,连他西装外套都只能盖在上面。

    等把东西从超市搬到车后面,再提回家,沈含晶都觉得手酸了。

    “完了,现在不想做饭,”她不停甩手:“把刚刚那点饺子煮掉算了。”

    “我来煮,你去休息。”徐知凛挽起衬衫袖,绕到中岛台后开始烧水。

    他做事很快,也没在厨房弄出什么大动静,自己一个人洗洗切切的,往饺子汤里加了蘑菇和青菜,又额外灼一份秋葵。

    东西全摆上桌,沈含晶咬了个尝尝,熟的。

    她眉梢一挑:“你会做饭?”

    “煮个半成品算会?”徐知凛把勺子递过去。

    沈含晶接过来,想了想:“我电脑坏了。”

    “找人修。”

    “你不是当过网管吗,你不会修?”

    徐知凛一抬眼。

    沈含晶早有准备,笑着解释:“江廷说的。”

    徐知凛看她几秒,眼睛慢慢垂下来:“太久,早忘了。”

    “哦。”沈含晶也低下头,喝了口汤。

    江廷说他当过网管,指的,应该是私跑那段时间的事。

    饭吃完,沈含晶去了浴室。

    她打开浴缸开头,等注水的时间里开始卸妆,卸完往脸上涂了一层面膜,接着站在镜子前面,不知怎么就发起了呆。

    直到脚后跟漫到一点烫烫的水流,人才忽然回神。

    她转身,迅速把阀门关掉。

    只是浴缸的水还在往外溢,一股一股,从缸沿出到地面。

    也许是浴室温度太高,看着这幕场景,沈含晶忽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她捂着心口,一个人缓了好久。

    等终于把在浴室的事情做完,沈含晶离开卧室,去找徐知凛。

    徐知凛正在书房加班,见人走进来,把拳头张开:“以前不掉这么多的,我会不会是绝症了?”

    她头发太长,掉一根顶别人两根,这样团在一起,看起来确实有份量。

    徐知凛手离开键盘:“你要不要抽出来数一下,看有几根?”

    “我才没那么无聊。”沈含晶把头发扔进垃圾筒,顺势坐他腿上:“今天,江廷给我介绍了两个单。”

    “那挺好。”徐知凛说。

    他装不知道,沈含晶抱住他叹口气:“怎么办?突然觉得你表哥也挺帅的。”

    徐知凛带着轮滑往后坐了坐,嘴里淡定吐出三个字:“他怕你。”

    沈含晶被逗笑:“那算了,我不喜欢怕我的男人。”说完跟他对视,慢慢贴住额头说:“我喜欢……口口好的男人。”

    徐知凛偏头咳了两声,胸口起伏,不是故意的。

    沈含晶也发现点不对,又拿手背贴他额头:“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没有,是你离太近。”徐知凛找到遥控,把空调开起来。

    室温慢慢平衡,额温好像确实恢复正常。

    沈含晶把头靠在他右边肩膀,看一眼桌面文件:“中秋那天,你爷爷找我了。”

    作者有话说:

    以为今天能日个六,结果走路快了都头晕,年轻人怎么能虚成这样

    第37章 【提前更】

    【Chapter 37】——

    徐知凛点点头:“猜到了。”

    他这么淡定, 沈含晶问:“那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聊了什么?”

    “什么?”

    “他给我钱,让我离开你。”沈含晶评价说:“电视里的老俗套。”

    徐知凛问:“那你没答应他?”

    沈含晶摇头。

    “为什么?给的钱不够多?”

    沈含晶抽回视线:“抱着死钱有什么用,我比较喜欢抱着提款机。”说完两臂滑到他腰间,用力抱紧。

    “那你可能选错了, 我不是什么提款机。”徐知凛看着她:“我挺穷的, 车房都是家里的, AN股份也很少,少到危险,所以现在这些可能随时会没有,所以, 你直接拿徐家的钱比较划算。”

    “那怎么办?”沈含晶眼珠转转, 很快惋惜:“我已经跟你爷爷谈崩了。”

    “多崩?”徐知凛问。

    “没人跟你说过吗?好像都叫医生了。”沈含晶忽然委屈:“可他挺过分的,我好心给他倒茶, 他泼在我身上,好烫。”

    “泼哪里?”

    “这里。”沈含晶把他手牵进去:“是不是还红的?”

    那得用眼睛看了, 徐知凛低头:“好像有一点。”

    “哪一点,明显吗?”

    徐知凛动动手指:“有没有感觉?”

    “……有。”

    “这样呢?”徐知凛干脆把她放到办公桌,方便埋首察看。

    沈含晶撑着桌角问:“你爷爷……不会找人打我吧?”

    “难说。”徐知凛动动牙关:“所以你以后小心点,没事尽量不要出去, 哪天被人套麻袋,我很难找你。”

    纯绵衣料已经出现印子,沈含晶的把脚踩到后面的椅子背:“你会找我?”

    “看情况。”

    才说完, 脚从椅子背到了他的背。

    徐知凛笑了下, 站起来,把她抱出书房。

    也许是这回隔的时间有点长, 过很久, 壁灯再亮起来的时候, 沈含晶手都掉下床边。

    徐知凛分开来,人也有点卸力。

    他倒在枕头上,一条手臂横在额头,闭会眼。

    其实那天在徐宅,他们说过什么,他爷爷都录了给他听。

    就今天他还被叫回去一趟,离开时,老爷子在后面厉声喊他:“徐凛,我是你爷爷,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

    ……

    晕沉沉的,徐知凛坐起来,顺便抱旁边那个。

    沈含晶已经在做梦,眼皮支起一道缝,含混不清地说:“我不弄了……”怕他再拿装备,抬腿勾住他。

    迷迷糊糊,徐知凛好笑地把她手臂捞起来,放进被子里,干脆就这么躺了。

    灯关掉大半,借那一点光源看她,细微的骨骼折角,单薄的口唇。

    人白,汗都有点反光。

    伸手过去替她擦汗,她大概以为在摸她,发出点无意义的鼻音,往旁边动了动,侧脸找他的手。

    徐知凛忽然想起在庐城,酒吧那晚她也是这样,慢慢躺进梁川的手掌心。

    历历在目。

    动作停顿,过一会,徐知凛指尖向上,重新摸索到鬓角。

    要说记恨,的的确确有过,毕竟当时找她回来,是想看她被折去棱角的样子,想揭开她的创面,看她后悔甚至绝望。

    但到现在,要说错其实也没有哪一步是错的,毕竟是他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比如跟她在一起,她不用记起什么,他已经被迫一遍遍回到过去,在情感惯性的作用下,越滑越深。

    ……

    被子盖得厚,沉沉的压在身上。

    沈含晶感觉有点热,把脚伸出去一点。

    想醒的,但醒不过来。

    梦像巨大的网,黑乎乎的,她站在网的这边,而徐知凛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里摸索。

    情景再转,他泡在水里,满头满脸的伤,怎么也叫不醒。

    一个激灵,沈含晶陡然睁开眼。

    半夜太安静了,静到能听见她小口喘气,听到她心跳乱撞。

    呆呆地躺一会,沈含晶从床上爬起来。

    本来想去洗手间,却又忽然睡在旁边的人有点不对劲。

    她凑过去看看,伸手摸了下,再轻轻推他:“知凛。”

    徐知凛从鼻腔应她一声,但没睁眼。

    沈含晶把灯调亮一点,再用自己额头试他温度,最后起来去找药箱。

    好在家里东西都齐的,温度计一上,确实在发烧。

    于是找毛巾找冰袋,把他拍醒给吃点药,过会再测体温,来来回回的。

    守着个病号,后半夜没再睡着。

    天亮时分,徐知凛体温终于开始往下降。

    “我就说你感冒,你怎么半点没反应?”沈含晶有点无语,这么大个人了。

    “我吃过药,以为只是咳嗽。”烧一晚上,徐知凛声音都像在沙里淘过,低低刺刺的。

    沈含晶把水银甩回去:“今天别上班了,在家休息。”

    “那你呢?”

    “我不是人啊?照顾你一晚上,我也要睡。”沈含晶没什么好气,趿着拖鞋出去倒水去了。

    这病假一休,就是好几天。

    但两人毕竟都有工作,又都丢不开手,就算不去公司,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于是很快,就成了居家办公模式。

    这天午睡一会,收到江宝琪信息,好几条。

    徐知凛还没醒,沈含晶走到客厅阳台,先听她发的语音。

    前面两条都是牢骚,就一条说基本确定小三地址,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沈含晶问。

    江宝琪回忆说:『我前天过去看到蔡阳晖,他好像夜跑,不知道怎么也拐进去了。』

    据此又推断道:『有蔡阳晖,那里不会是他们搞的什么……吸毒的场子吧?』

    千金小姐原来也不是太单纯,但想错方向了。

    沈含晶没纠正她,发条语音回去:“你看着吧,庄磊哪天再去,你到时候联系我,至于他们吸毒还是别的,到地方再分析。”

    人还是有点困困的,她重新回到卧室,眯了会眼。

    这回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是太清楚。

    于是扭点脖子:“说什么?没听清。”

    徐知凛看着她,没回答。

    沈含晶抹了把眼,才发现他戴着耳机,无奈地笑:“我在面试。”

    “哦……”沈含晶趴回去,很老实。

    徐知凛摸摸她后脑勺,面试继续。

    多是对方表达,偶尔,沈含晶能听到他发问。

    从只言片语里能听出来,是在面试新的网安团队。

    准确来说是复试,但他口吻一直很平静,难说满不满意。

    二十来分钟,面试结束。

    沈含晶还原样趴着,徐知凛俯身过去,在她耳背亲了亲,再起床去洗手间。

    等再回来,他又跟助理通了个电话,听取背调信息。

    被病情打倒,板正的少爷也只能抱着电脑,在床上处理公务。

    沈含晶趴得好累,一看时间差不多,起来给他拿药:“止咳的,你已经不烧了。”

    感冒药吃完都会犯困,更何况病号刚刚还操劳过。

    徐知凛靠回床头:“再睡会吗?”他问沈含晶。

    “不躺了,我躺得脸疼,而且阿姨马上到,我把要洗的拿过去。”沈含晶伸个懒腰,衣服捡捡,端着水走出房间。

    总共就两个人,又没怎么出门,其实要洗的不多。

    她拎着脏衣篓在分类,脑子里把刚才听见的整理一遍,揪出几条重要信息,编辑发给江富。

    发完人在客厅坐了会,直到打扫的阿姨进门搞卫生,沈含晶跟她聊过几句,再又回到卧室。

    徐知凛闭眼躺着,呼吸匀停。

    沈含晶坐在旁边看他,把人看醒了,开口:“上来一起睡。”

    沈含晶不想睡,但问他一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掉过水里?”

    徐知凛睁眼:“没有,我水性很好,怎么问这个?”

    沈含晶摇摇头:“你睡吧,我去店里开个例会,晚点就回来。”

    天高云也远,秋天的太阳没那么呆,跟温度一样正合适。

    工作日客人不多,店门口还有车位。

    沈含晶开过去停好,再提包下去。

    只是快到店门口时她忽然感觉有点异样,于是回头扫了几眼。

    江廷正好从店里出来,看她疑神疑鬼的:“找什么?”

    “没什么。”沈含晶对着车重新按按钥匙,确定已经锁好,再问江廷:“去哪,会不听了?”

    江廷:“我妈说头疼,我回去看看。”

    沈含晶点点头,跟他刚擦肩,江宝琪电话来了。

    “你现在有没有空?”江宝琪咬牙切齿:“庄磊那王八蛋,早上跟我说去什么展会,结果我刚刚收到信息,他车又进了那里!”

    “现在?”沈含晶看眼时间,斟酌了下:“可以,我陪你过去,你把杨琳也叫上。”

    江宝琪不懂:“为什么叫她?”

    “她住得近,而且多个人多份帮手。”举着电话,沈含晶转身回停车场。

    江廷都还在玩手机,就看她走路带风地回到车上,方向盘一打就又走了。

    莫名其妙。

    没管太多,江廷自己也开车走人,毕竟他妈电话追得急。

    等回到家,就见徐女士真躺在床上,边上还趴着宝时。

    傻小子脑袋转了半个圈,脚尖没跟着转过来,咚一下坐地上:“大哥。”冲他傻乐。

    “怎么样了徐女士?”江廷把弟弟拎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徐敏捂着心口:“我感觉不太好,一抽抽的疼。”

    “医生来过没有?”江廷问。

    “还没到,让我先静躺。”徐敏靠在一堆枕头中间,虚弱地看着大儿子:“昨天晚上梦到你舅舅了,嫌我没照顾好徐凛,跟我吵架。”

    开始了,江廷眉一扬:“这么严重?”

    徐敏点点头:“还有你外婆,也把我骂一顿。”

    说完看江廷没反应:“你怎么不问问骂的什么?”

    江廷正掐着弟弟的脸看牙,看完上下搜罗,把他口袋里糖全掏掉,这才问一句:“骂什么?”

    “骂我不会当妈,底下儿子一把年纪还不结婚,不给她老人家报个曾外孙的喜,让她天天惦记……”

    江廷凑上去打断她:“妈你是不是刚做过那个热玛吉?看这脖子一丝线都没有,比小姑娘还白净。”

    “是吗,打的不是热玛吉,是其它的……”徐敏不自觉地抬下巴。

    江廷笑起来:“这头发烫的纹理也好看,颜色特别显白,虽然病着吧,半点不耽误气色好。”

    “就哄你妈吧,头发都多久没做了。”

    江廷问宝时:“你说,妈好不好看?”

    小朋友当然捧场:“好看!”

    再给两个儿子夸下去,徐敏眼角都快崩上太阳穴。

    “行了妈,今年过年,我争取带一个半个的回来给你看。”应付完这点事,江廷借口要工作,把弟弟往床上一放,掂着车钥匙走了。

    往楼下走的时候,手机收到几条消息。

    江廷点开看了看,是沈含晶之前那个假爹陈朗,已经回到村里老家,拖着一条残腿在走路。

    活该。

    收起手机,江廷掏出车钥匙。

    到二楼时,迎面碰上他爸。

    “爸。”江廷喊了一声。

    “回公司,还是去哪里?”

    “公司。”

    江富点头:“来聊聊。”

    父子两走到阳台,江富问:“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

    “我刚跟妈说了,争取年底带一个回来。”

    “我不是指这个,我指你的事业。”江富看着大儿子:“你在徐凛身边这么久,有没有学到点什么?”

    江廷笑笑,撕了颗糖扔进嘴里:“爸你有话直说,弄得跟老师学生一样,你知道的,这种话我答不上来。”

    无所谓的态度,让江富直皱眉。

    他从小把这个儿子带在身边,可到这时候,好像也没能养出什么血性来。

    沉吟了下,江富提起道:“爸觉得徐凛有点不对,这么久了,他不是让你出差,就是把你派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项目上去,连董事会议都不让你跟进去学习……”

    思索片刻,再压压调门说:“还有找网安的事,也就让你递了个资料吧?这么防着你,兄弟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您知道的,您儿子就这样,没什么大志。”江廷两手揣兜,慢慢转着脖子,松松颈椎。

    “江廷,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比任何人差。”

    “那还是差挺远的,比如您想让我取代的叶助,我就没人家那个能力。”江廷直言:“人家双一流毕业,董办实务经验也丰富,我连信披都搞不懂,什么证券法公司法在我眼里跟天书一样,我就不是那块料。”

    “只要有机会,都可以学。江富沉声。

    “放过我吧,我就不学了。”江廷抽出手,搭在护拦上:“爸您也一把年纪,现在怎么样以后还就怎么样吧,真的,别折腾了。”

    “叫你学点东西是折腾?要不是你外公偏心,我也不用担心你们几个以后。”

    “爸。”这回江廷真笑了,笑得两肩直抖:“您要这么想,当年怎么不入赘?那我也能跟着姓徐,也是外公亲孙子了。”

    “江廷,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当爸的声音拔高,侧身正想训儿子两句,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接起来,电话里说庄磊跟蔡阳晖,两个人都被派出所给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提前更】

    【Chapter 38】——

    事件当场, 一片混乱。

    江宝琪还恶心得说不出话,而杨琳白着张脸,呼吸都是散的。

    过好久她抬头看沈含晶:“你故意的。”

    “不是你自己想看笑话,所以一叫就过来?”沈含晶站旁边问:“警也是你坚持要报的, 怎么, 现在搬石头砸到自己脚, 难受了?”

    看她若无其事,杨琳气得头晕:“分明是你先不安好心!”

    “我没说要报警。”沈含晶静静看她:“杨琳,是你自己把事情弄严重了,不要怪其它人。”

    几秒后, 杨琳咬着牙, 无力低头。

    确实,是她看热闹上头, 觉得要把女的送进牢里才好,结果没想到, 里面有她自己老公。

    “我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杨琳喃喃自语,忽然又剜一眼沈含晶:“你得意了,看我难受, 现在是不是高兴得很?”

    “你老公跟人一起在外面包女的,关我什么事?而且刚刚打曹莎莎,你不是还很来劲?”

    事情已经办完, 沈含晶打开包包找车钥匙, 忽然听到杨琳骂了句:“姓沈的,你这种人真是贱得可怕!”

    她快步过来, 沈含晶退得有点慢, 被她一下抓到右手, 手链就那么给拉断了,掉到地上再被踩住。

    见那手一指还要发疯,沈含晶直接托住她手腕:“杨琳,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说你蠢你就真不动脑子,同一个套你都钻,你说你好不好笑?活不活该?”

    “你终于敢承认了?”杨琳死盯着她,挣扎两下:“放开我!”

    “别急啊?”沈含晶加重点力道,嘲讽道:“听说当年你爸妈也是这么离的婚,这回有警察笔录在,你应该能离得更容易,所以我是在帮你,你还鬼叫什么?”

    说完大力把她推开,弯腰捡起手链,转头走了。

    接近车旁边时,正好江家父子赶到。

    江富看她一眼,视线复杂。

    沈含晶回到车上,照样回店,照样开会。

    开完会,袁妙跟过来问个数据。

    见她拿着手链在拼,过去看一眼:“怎么断了?”

    “被人扯的。”

    “谁啊?”

    “杨琳。”

    “你那个高中同学?”袁妙一愣,再由此,知道了刚刚发生过的事。

    她陷入呆滞:“这些人……玩好脏啊。”

    沈含晶笑了下。

    人总要有些消遣,不为温饱操劳,不缺钱但肚子里又没货的,就爱玩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爱在肉|欲里打转。

    所以抹掉有钱的光环,那当中的大部分人,什么都不是。

    她低头去研究手链,袁妙问:“能接得上吗?”

    “接不上了,可能要送去修复。”

    两个接口,一个断在头,一个断在尾。

    沈含晶把它摊在手心,微微失神。

    晚上回茵湖,徐知凛一直在打电话,或者回信息。

    等打完电话,沈含晶把手链给他看:“戴不上去了。”

    徐知凛也没问怎么会坏,摸她耳廓:“没事,再买新的。”

    转天周末,正好有空。

    吃完中午饭后,两人打算去旁边商场逛一逛。

    临要出门,徐知凛却接到个电话,是孙慈那边打的,想让他过去一趟。

    “去吧,你先忙。”沈含晶推他。

    徐知凛只能和她改约:“等我回来。”

    他走后,沈含晶独自在家。

    微信切小号,江富来过几通语音电话,都没接到。

    重新打回去,江富接得很快:“你在哪里?”

    “有事说事,不用管我在哪里。”沈含晶走去阳台,窝进椅子里。

    电话那边,江富不大高兴:“你不该管庄磊的事。”

    “庄磊怎么了,还没保释出来?”

    “不是这个问题。”江富有点说不出话,神色起起伏伏。

    怎么都没想过她会敢动庄磊,还带着宝琪。

    这么一来,就怕庄氏……

    “庄氏如果因为这个对你有什么意见,那我觉得你可以先反悔了,这样的合作,没有继续的必要。”沈含晶直接把话挑明,又确实好奇:“而且宝琪可是你女儿,难道她被渣男骗,你这个当爸的也无所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事情确实不该这么办,你太莽撞了。”

    江富的指责声中,沈含晶哂笑了下。

    所谓父母的私心。

    只要自己事业顺利,女儿再怎么被人欺负,也可以先忍一忍,再拖一拖。

    后面传来动静,她回头看了看:“改天再说吧,我现在有事。”

    回到客厅,是负责打扫的家政阿姨来了。

    “沈小姐。”她跟沈含晶打招呼:“今天没跟徐总出去玩啊?”

    “他工作去了。”

    “哦哦,徐总身体好了吧?”

    “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咳。”

    聊几句,沈含晶去书房找本书看了会,看完坐在椅子上发呆。

    书桌旁边的柜筒,钥匙一直插在上面,没有收掉过。

    她拉开第二格,看见自己当初签的对赌协议。

    她处心积虑要签的,一路追到游轮上签的东西,就这样放在眼前,毫不设防。

    她想起庐城的再遇,想起化妆间里他夹过烟的手指,谑笑的嗓音,以及深刻的视线。

    更想起年初到现在,他态度上无声的转变。

    所以这段时间如果只当作臣服实验,那么每个阶段的成就感,都一步步助长了她的底气。

    其实他要想对付她,很简单。

    比如在供应商那边动手脚,让她的工装大单逾期,甚至背上赔偿款,对赌协议她直接就会输掉。

    所以对她来说,这张协议本身不是目的,她筹码里最大的,是他的感情。

    沈含晶把协议放回原地。

    推上柜筒后她对着电脑想了想,给罗婶打个电话,问之前和徐知凛去待过的城市,具体是哪里。

    罗婶回忆好久,最后报给她一座城市名。

    根据这个名字,沈含晶开始在电脑前找资料,最后找到2011,那座城市的一些新闻。

    跟水有关的。

    比如那一年出现咸潮,导致海水倒灌,影响半个城市的人口用水。

    再比如特大暴雨引发严重内涝,十多万人转移。

    消息来自贴吧或地方媒体,一张张的照片里,汽车被没顶,积水淹到成人大腿,水面漂着拖鞋和衣架,有小孩子被放到泡沫箱里,街市摊档都用油布盖着,篮筐压着。

    全市有死有伤。

    有被冲进下水管道失踪的,有因为瓦房倒塌而被压的,还有大型网吧里,有人因为插座进水,而触电身亡。

    看了很久,沈含晶关掉网页,清除记录。

    她起来走出客厅,阿姨刚把衣服从烘干里拿出来,正在沙发上叠。

    沈含晶也过去帮忙,阿姨连忙:“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了。”

    “没事,我也闲得无聊。”沈含晶坐到沙发,刚拿一条刚熨好的裤子,门铃响了。

    以为是徐知凛,阿姨放下烫斗去开门。

    哪知门一开,蔡阳晖冲了进来。

    “人呢?”他往里冲,一见沈含晶眼都红了。

    阿姨也吓懵,连忙要拉他:“天呐你是谁?你进来干嘛?”

    蔡阳晖哪里是她能拉住的,气势汹汹绕过沙发,地上掉了盒纸巾,被他一脚踹出老远。

    他吃人一样逼近沈含晶:“你好样的,你敢算到我头上来?”

    被恶狠狠指住,沈含晶缓缓站起来:“蔡阳晖,我劝你最好出去,或者有话好好说。”

    “你还敢威胁我?”蔡阳晖满脸阴气。

    看他没什么理智,沈含晶退后想拿手机,被他一把抢过去,砸在地上:“你他妈够狠的啊,非要惹杨琳,是不是老子揍你一顿你才不搞事?”

    巨大的摔地声中,玄关也传来连串动静。

    “蔡阳晖,手给我放下。”徐知凛穿过过道,同样出现在客厅。

    “好,你回来了?来得真巧!”蔡阳晖非但没有把手放下,食指更加用力指着沈含晶:“就他妈你这个女朋友,把老子弄进派出所,现在我老婆还要跟我离婚!这事怎么办?!”

    他说话时,徐知凛已经从另一边穿到沙发,把沈含晶拉到自己身后,再直视蔡阳晖:“有话说话,这里不是只有你能动手。”

    蔡阳晖觉得他有毛病:“为了个女的你要跟我动手,你脑子不正常了吧?再说人家也记不得你,离开你这几年,鬼知道她跟过多少男人,说不定早被睡烂了!”

    话没说完,迎面挨了一拳。

    瞬间,客厅叮铃咣啷。

    徐知凛抓着蔡阳晖,接连几拳把他打翻在地,压腿时一拳打空打到茶几边,又被他也回了一拳。

    这拳打到眼镜,视线白了下,拳头过来时只避开一半,于是提膝去压制。

    前段时间还喝夜酒的两个人,从沙发打到地上,用劲都狠厉,刚叠好的衣服散了一地。

    好在物业来得及时,帮忙把缠斗中的两人架开,也连忙道歉,说之前蔡阳晖以朋友身份来过几次,以为这回真也是来做客的,所以给放上来了。

    沈含晶扶住徐知凛,没空再管那么多,让他们把蔡阳晖给带走。

    打架后,呼吸剧烈起伏,徐知凛本来感冒也没好,先咳了顿狠的。

    他身上衬衫皱得不成样,扣子还掉了一颗。

    家里一片狼藉,沈含晶让阿姨先去找医药箱,找到碘伏和棉签,等徐知凛平定些,开始替他上药:“痛就说,我尽量轻点。”

    “我没事。”徐知凛轻轻匀气。

    沈含晶没再说话,专心给他伤口消毒,扇干以后,把药膏涂上去。

    “沈小姐,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阿姨问。

    知道她大概赶其它工,沈含晶摇摇头:“可以了,谢谢。”

    等阿姨走后,她找到创可贴,把徐知凛脸上的小伤口盖住,再去找了条毛巾。

    厨房水龙头一开,最先洗掉的,是她手心那层汗。

    毛巾放冷水里拧干,再包着手掌大小的冰袋,给眼眶做冷敷。

    “疼不疼?”沈含晶问。

    徐知凛摇头:“不疼,你有没有吓到?”

    沈含晶看着他,忽然说了句:“不是我报的警,我没想把他们弄进派出所。”

    徐知凛跟她对视,点点头:“我知道。”

    沈含晶却摇头:“但杨琳,确实是我让叫过去的。”顿几秒又说:“之前陈朗那回我一直记着,我知道你可能帮我出过气,但这口气,我还是想自己再出一回。”

    这次,徐知凛看她很久。

    “还有吗?”他问。

    “什么?”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含晶摇头:“没有了。”

    徐知凛伸直腿:“刚去孙慈公司,我们开了个会。”

    “什么会?”沈含晶问。

    “也没什么,只是AN这里,可能要多一位……新股东。”说着,徐知凛把手轻轻放在她手背,笑了下。

    他说的新股东,就是庄氏。

    几天后,庄氏第一次举牌,公告已经持有AN股份5.03%。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周四的更新,因为接下来的剧情想一口气写,所以先放上来。

    第39章 【加更】

    【Chapter 39】——

    那之后, 徐知凛变得更忙。

    以前一个月出差两三天,现在两三天出一回差,而且呆很久。

    不过年末哪哪都忙,建材市场也一样, 沈含晶同样也埋在工作里。

    这时候出货量大, 全店上下都没什么空, 人人走路生风。

    十一月过半,天气晴冷。

    这天加完班已经过了十点,袁妙和沈含晶去找地方吃饭。

    火锅店到处是人,番茄和牛油锅各有各的红, 里面东西捞出来都不怎么用蘸料, 热腾腾下肚正好。

    隔壁有人叫扯面,年轻的服务生手高肘低好一顿甩, 不少人在看,袁妙也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她重新吃饭:“我今天看到有人分析, 说庄氏想收购AN?”

    “什么分析,公众号吗?”沈含晶吃了口油条,觉得不够软,又加点汤。

    “是个自媒体博主, 炒股的。”袁妙找到那条视频,点给她看:“听他说得挺有道理,但庄家和徐家不是有交情吗?”

    视频其实很长, 沈含晶看两眼就点掉了:“你说对这些人, 交情重要还是钱重要?”

    “那应该……还是钱重要。”袁妙捞两个丸子:“但他们应该也不懂做酒店吧?干嘛突然要吃AN的饭?”

    “他们不用懂这个,本来想赚的应该也不是酒店的钱, 太慢了。”

    “那是?”

    “什么来钱比较快, 他们冲的, 大概就是那个。”

    袁妙不炒股,但她爸是个老股民,经常在家看股市资讯,耳濡目染的也听过一些。

    她吃着丸子琢磨几秒:“难道姓庄的那边是想……操纵股价?但也不对啊,他们不该等低价再抄底?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因为低价再买,太张扬了,现在正常价买到举牌的数,先亮个相比较合适。”沈含晶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刷朋友圈。

    “那他们怎么知道AN股份会低?”袁妙问。

    沈含晶动作顿了下:“因为他们会想办法,把AN股价先拉下来。”

    到时候再低价进行大量增持,等增持到足够控制董事会,再把股价做高,到时候抛售,这个差价就是滚出来的利益了。

    至于AN这个集团最后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在意。

    吃完饭,两人离开火锅店。

    正好路边有卖手机膜的,沈含晶新换的手机,拿过去让摊主帮忙贴一张钢化膜。

    旁边是烧烤摊,有小女孩被父亲抱在怀里,等她选好的烤肠。

    肠到手后,小女孩撅起嘴吹了吹,然后边吃着,边被抱着走过人流。

    手机贴好,沈含晶付过款,顺便给养父打了个电话。

    德国应该是下午时间的,但等待音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被接通。

    “叔叔是不是在忙?”袁妙猜说。

    “可能吧。”沈含晶盯着手机,微微皱眉。

    其实上回接到养父电话以后,她心里就总揪着一块。

    虽然那边声音情绪听着都正常,但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忧。

    不久夜市散场,沈含晶回到茵湖。

    打开门,一片安静。

    她在黑暗里茫茫地站了站,才开灯脱鞋,忙她回家后的日常。

    浴室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沈含晶上床睡觉。

    徐知凛经常出差不在家,被子里,他的味道也淡了不少。

    睡前刷会手机,沈含晶发条微信过去,很快锁屏睡了。

    第二天醒来,手机收到徐知凛的回复,说手稍微还有点青,但快好了。

    沈含晶打字:『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回复:『今天。』

    起床上班,一切照旧。

    下午的时候灯具供应商过店,把上次那画做的样品带来。

    沈含晶通电试了试:“形是差不多,但光源好像不是这个味道。”她伸手过去,观察手心的感觉:“太刺了,而且旁边的光也有点散。”

    供应商找原因:“可能是盖板的问题,光没收好,我让打样师傅换个材质看看。”

    “好,辛苦。”

    送走供应商,沈含晶回到办公室。

    行政过来,问今年年会怎么安排。

    沈含晶想了想,让找就近的AN酒店要份报价,选个差不多的宴会厅。

    忙完天已经黑了,马路排起长龙,车尾灯密密麻麻,时亮时熄。

    想起冰箱没有青菜,沈含晶绕去超市买了点,中间看见上回吃的羊肉饺子,也拿了一盒。

    提着购物袋到地库,把袋子放进后备箱时,忽然听到地库的巡逻人员拿喇叭喊了声:“那位顾客,请不要走过道中间,当心前后来车。”

    沈含晶抬头,见确实有人走在过道中间,而且离她不远。

    那人穿一件旧黄色大衣,脑袋扣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也戴着大号口罩。

    虽然看不清脸,但停下的时候又好像盯着她看了两秒,最后钻进对面的停车区。

    可能是被后视镜挂到,叮咣一下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他蹲身用左手捡起来,很快人就不见了。

    带着一点疑影,沈含晶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位。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确定是不是想多,但有点不敢贸然开车,于是把所有车窗锁定,给徐知凛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嘟声,无人接听。

    正好几辆车开出去,都是携家带口的。

    沈含晶发动车子,偷偷驶进车流,跟着开出了地库。

    但还不敢放松警惕,直到路面,她还一路开一路留意后面,在高度的戒备之中,回到了茵湖。

    今天时间充裕,她做了个黄油虾,拌一碟波菜,再把羊肉饺子摊成生煎版的,撒一层白芝麻佐味。

    想了想,又加一盘口蘑。

    看米饭差不多蒸好,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的,看见有个未接来电,是徐知凛的。

    拨过去,徐知凛问她:“给我打过电话?”

    “对,你在忙?”

    “刚开会没听到,怎么了?”他问。

    “没事。”沈含晶解开围裙:“你几点回?”

    “有个饭局,可能会很晚。”徐知凛说。

    “哦。”沈含晶垂眼看着自己手指,摸摸指甲盖:“那你少喝点,感冒刚好。”

    “你别等我,自己早点睡。”

    “好。”

    挂断电话,沈含晶把菜端到桌上,自己慢慢吃了一顿饭。

    那天夜里,徐知凛果然回得很晚。

    而且之后,也越来越忙。

    庄氏那边,持续在二级市场增持AN的股份。

    但因为他们跟AN以前的关系,所以外界有说是友情买入的,以防AN股份被盯上,但也有人说庄徐两家已经因为私事闹掰,所以这回,庄氏就是冲AN控制权来的。

    各路消息云云之时,AN直接跟季报一起公告,说对庄氏买入AN股票一事,从来都不知情。

    这样一来,相当于间接坐实庄氏的动机,也令AN股价小涨。

    毕竟有知情人透露,庄氏这回准备了不少钱,对AN势在必得。

    不久,到了年度的最后一个月。

    这天下午,沈含晶参加完一个协会活动,开车回了店里。

    袁妙正好在财务室对帐,对完拐进她办公室,说有个布艺的供应商可能爆单了,这边一批窗帘怎么也催不过来,有两个客户脾气不太好,在微信里骂人。

    沈含晶看过订单,直接给那边的销售总打电话,好说歹说,终于得到承诺出货的具体时间。

    袁妙这才松口气:“你吃饭了吗?”

    “吃了。”沈含晶把手机放回去,沉吟了下:“我想回去一趟。”

    “啊?回哪里?”

    “回去看看我爸。”

    是要回德国的意思,袁妙盖上笔:“上回,叔叔一直没接电话吗?”

    沈含晶摇头:“联系上了,但我确实也好久没回去,挺想他的。”

    “哦哦,那你什么时候回?”

    “忙完这段时间吧。”沈含晶思索。

    再聊一段工作的事,袁妙推门出去。

    两三分钟,她忽然又跑回来。

    “怎么了?”看她急样子,沈含晶问。

    “你看,是不是出事了?”袁妙把手机放过来。

    是一条最新资讯,上面写的是:AN旗下拥有会员数最多的湃淞旅业,可能存在数据泄露。

    事件发酵得很快,她们看到的时候,已经有顾客在网上发帖,说前几天差点被骗子发的链接骗走银行卡的钱,而且点进去还看见过AN的伪官网,现在才知道,真是AN出了问题。

    真也好假也好,互联网的消息都是长了腿的,这一秒发,可能不出半小时,已经飞遍全网,而且有了不同版本。

    “挺严重的吧这个?”见她一直盯着看,袁妙小心翼翼地问。

    沈含晶来回看了两遍,最后在评论区翻找很久:“嗯,严重。”

    对一家酒店来说,住客信息都能被泄露,品牌在消费者心里的信任绝对会受损。

    但住客可能不会立马锐减,反应最直接的,还得看股价。

    次日下午五点,AN股价跌停。

    同日庄氏二次举牌,已持AN股份10.08%,逼近AN自持的占比。

    庄氏掌舵者庄新成,年已七旬。

    在某次出席活动时,他被问到AN这回的数据泄露事件,表示支持后生,相信徐知凛会处理好这件事,给广大消费者一个说法,也会让AN顺利度过危机。

    然而也就一周有余,庄氏接连两次举牌,持股已达24.1%,力压原来的山石资本,成为AN第一大股东。

    没多久,庄氏以第一大股东的身份,要求更换AN股事及监事,撤除徐知凛集团总经理的职位。

    此时外界,更有不少消息。

    预测走向的有,支招的也有,比如让AN找一位有钱的白衣骑士,买到超过庄氏股份的比例,稳住话语权。

    还有人疑惑,山石资本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全程没有增持过,以及跟徐家要好的蔡家,也没有过任何动作。

    蔡家虽然不算雄巨,但如果愿意买到相应股本,愿意在AN董事会占上一席,也可以跟庄氏暂时分抗一下。

    然而蔡家没有,就算翻朋友圈,现在的掌事人蔡阳晖也毫不表态。

    至此,AN似乎孤立无援。

    资本之争愈演越烈,天气却越来越冷,转眼,圣诞接近。

    厂商基本都在赶最后一批货,开完月中的会后,沈含晶也慢慢闲下来。

    同一条街,不少品牌店员都在数日子等放假,春序积压的单子也出得差不多,整体来说,今年生意真的不错。

    赚了钱当然要分钱,财散人聚,最基本的道理。

    这天确定年终奖后,沈含晶打开出货安排,看见下午一单是AN的,接待室桌椅。

    她打开电脑,见下午没什么工作安排,于是处理完手头的事,跟着送货去了。

    到AN时三点多。

    这回换的几套都是小接待室,因为早就空出来,所以卸货入场也比较快。

    等货装卸完,沈含晶打算去趟楼上。

    往外走时她接了个电话,是老店那边打的,正仔细听的时候,外面廊道,徐知凛从眼前走过。

    他穿一套深灰西装,后面跟几个人,自己步子迈很大,目不斜视的。

    其实已经很久没见,就这经过的几秒,侧脸已经有一点陌生感。

    接完电话,沈含晶走到外面露台,正好看见他的车子驶动,离开办公区。

    站了站,沈含晶也坐电梯下去,开车回店。

    那天她加班到很晚,还没想走的,但车场保安打电话,说她车窗被砸了。

    过去一看,确实主驾位的车窗破了个洞。

    年底这种事确实会多些,但最奇怪的是,她车里根本没放包,也没有任何财务损失。

    保安看了一圈,好心提醒她:“沈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沈含晶抿了抿嘴。

    确实,不为财的话,这一举动很像是纯泄愤。

    可谁干的呢,蔡阳晖,还是庄磊?

    应该不太可能,毕竟他们都刚保释出来,这种事不管自己做还是找人干,都得不偿失。

    但就是因为找不到头绪,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可惜车场太黑了,监控没能查出什么。

    沈含晶把现场照片拍了一堆,清理碎渣时,突然想到那天超市地库里,穿戴奇怪的陌生人。

    这么一想,后背似乎出了点白毛汗。

    她加快速度清理,把车开到4S店之前,先去了趟派出所,登记报案。

    等忙完所有,已经是凌晨。

    打车回到家,脑袋有点木木的。

    推门进屋,徐知凛居然在。

    他应该也刚回来,西装脱掉就剩马甲,自己坐在单人沙发里。

    沙发矮深,他手里一杯酒,喝到剩一半。

    “难得啊,你今天忙完了?”沈含晶走过去。

    “你刚下班?”徐知凛问。

    “对,刚下班。”

    “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徐知凛笑,朝她递出手。

    沈含晶把包包放旁边,顺手拉他,却反被扯进沙发。

    徐知凛抱着她,把她头顶的毛线帽摘掉:“有静电,打手。”

    “天冷是这样的,太干了。”沈含晶坐他腿上,手在他脸上流连,最后摸到嘴唇。

    凑过去想亲他的,他往旁边咳两声,只让她亲到脸。

    沈含晶垂眼笑了下,把旁边的酒拿过来,喝了一口。

    杏仁酒的味道,一点药草味的衬托。

    喝完问:“心情不好?”

    徐知凛回过正脸,伸手摸她头发:“最近有没有关注AN?”

    “怎么了?”沈含晶问。

    关注什么呢?关注庄氏要清洗AN管理层,还是,庄氏要接管AN董事会?

    “当然是庄氏。”徐知凛坐直一点:“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被问到,沈含晶作势思考:“大概因为……有钱?”

    徐知凛眼皮动了下,眼里粼粼笑意:“你看,我之前就说过,我有的一切都很危险,果然这么快就被人惦记了。”

    说完,望住沈含晶,片刻坐起来握住她肩头:“如果我这回输了,怎么办?”

    沈含晶同样望着他,窄而内收的轮廓,一双眼定定的,黑不见底。

    她低头喝酒:“那你会输吗?”

    徐知凛看她很久,直到把最后那点酒液全部吞下,才收眼一笑:“放心,我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确定是不是加更,因为明天可能要请假,或者延迟更

    第40章 来了

    【Chapter 40】——

    徐知凛的话, 不只是说说而已。

    元旦前夕,就在庄氏打算参加AN董事会的前几天,振中药业、山石资本,以及另一家知名地商陆续举牌, 表示持有庄氏股份, 均已超5%。

    尔后, 国内一家钻研罕见病的药研室,传出要找买主的消息。

    这间研究所口风一直很紧,庄氏跟了好几年都没能扒出点什么,这回消息一出, 振中出手迅速, 以最高价拿下两款原研新药。

    而庄氏因为钱大部分都在AN,连出价的top3都没够到。

    与盯了很久的方子失之交臂, 后院又起火,庄氏多少察觉不对, 但这时候再调头,为时已晚。

    元旦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AN召开股东会,庄氏派人出席, 且目的直接,要求重选董事会。

    也就是这天,AN向公安机关报案, 把新招聘的网安团队负责人给送了进去, 请求立案调查。

    跟着一起被捕的,还有某位集团高管, 罪名是受贿。

    且这两个人背后的主谋, 都直指庄氏。

    消息传出来, 几路人马都各有心思。

    沈含晶坐在办公室,就算不主动搜索,刷刷朋友圈刷刷微博,相关字句都会往眼睛里蹦。

    何况还有个袁妙。

    她不清楚沈含晶跟徐知凛之间的事,只是担心AN真的易主,毕竟那是她们公司的大财主。

    “你看,这个人好会分析。他说庄氏本来想高额套现,结果到现在,真的钱都套在AN。”袁妙念着手机上内容:“还有这个,药企圈的号,说庄氏这回没拿到药单,明年政府集采,恐怕他们拼不过振中。”

    她全部分享过来,沈含晶也撑着脸看了看。

    后面药企圈提到的政府集产,有人在评论区做了科普,大意庄氏如果明年真的因为新药而输给振中,造成的损失是很难估算的。

    还有人直接讽刺,说庄氏现在应该睡不着觉了,不仅担心集采的事,还担心振中现在要做的事。

    毕竟对家买了自己的股票,还在二级市场持续活跃,这情况换谁心不慌?

    “这个振中是哪里来的啊?怎么这么帅?”袁妙问。

    振中,沈含晶想了想:“蔡思慧记得吗?她婆家。”

    “啊,那她还挺仗义的……比她弟弟仗义。”

    沈含晶笑着摇摇头。

    商业场上很难说仗义这种话,非要说的话,山石资本的孙慈跟徐知凛是大学同学,这是实打实的关系,至于蔡思慧老公朱晰,跟徐知凛应该没什么交情。

    所以这回突然出手,应该也有背地里的交易,暂时不为人知而已。

    一看时间不早了,沈含晶问袁妙:“回去吗?”

    “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沈含晶关上电脑:“走吧,今晚给你做顿饭。”

    离店开车,乖车开到半途,袁妙这才感觉有点不对。

    “你跟徐总……还好吧?”她问。

    主驾位,沈含晶没说话。

    看这样,袁妙也没好再问。

    回到富春,车子过闸时,沈含晶忽然慢慢停住:“那个是不是王晋鹏?”

    袁妙吓一跳,仔细看还真是:“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沈含晶摇摇头。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有毛病。”袁妙骂了句。

    “试一下说有男朋友了?”沈含晶试图支招,但又觉得:“看这个情况,除非你再婚,不然他不会轻易撒手。”

    “……我去哪找男朋友?”

    手机震响,沈含晶打开看了下。

    是蔡思慧,约她明天一起吃饭。

    正回信息,袁妙打算下车:“我去跟姓王的聊聊。”

    “不如电话聊?”沈含晶连忙拉住她:“太晚了,别下去。”

    袁妙说没事:“我当面跟他聊好一点,把话都说清楚。”

    她坚持要去,沈含晶问:“我陪你?”

    “不用,多个人有些话反而说不开,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的。”袁妙松开安全带,临走前安抚沈含晶:“没事,王晋鹏不敢干什么,他怂着的。”

    “好,自己小心点。”

    两人就此分开,沈含晶停好车,一路还想着袁妙的事。

    不管姓王的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看来,这里都不能再住了。

    进门洗手到厨房,沈含晶还想着搬家的事。

    她从冰箱拿菜,看见有酥肉和波菜,于是混在一起做了个汤,又打算弄个蘸碟,于是找碗装了葱花辣椒,再转点熟油倒进去。

    看旁边汤锅开始汩汩地响,再又顺手把碗给移开。

    哪知碗壁太薄,拿起来时烫得晃了一下,马上被油泼到手,火辣辣针刺一样疼。

    沈含晶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到下面一直冲,等痛感缓解些了,她找到烫伤膏,把伤口旁边涂得厚厚的。

    半小时后袁妙回家,见她抓着冰袋,马上也跑过来:“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烫了一下。”沈含晶换一侧包着:“跟王晋鹏说清楚了吗?”

    袁妙点点头:“我跟他说了,再缠着我,我就把他和小三的照片发给他们同事,让他别想做人。”

    “那他怎么知道这里的?”

    “他去找我爸拔罐,看到我寄回去的快递了,上面有地址。”

    “嗯,说清楚了就好。”沈含晶拿开冰袋,又涂一遍烫伤膏。

    钻心痛感一阵又一阵,今天晚上,怕不好睡了。

    *

    隔天中午,和蔡思慧约在附近吃饭。

    蔡思慧头发修短了些,之前的锁骨发,现在是齐耳长度,看起来更加利落。

    “别担心,庄氏这回做不成事。”她安慰沈含晶。

    AN这些年做的项目交的业主,关系不是白建立的。

    这些业主里有钱有势的不在少数,知名地产商不缺,还有各方关系够硬的Y企。

    庄氏想要恶意收购,想对董事会大换血,想清洗管理层,就势必会对AN品牌造成影响,那么接下来影响的,就该是各大业主的利益了。

    所以庄氏要动AN,也得考虑这些业主愿不愿意。

    新菜上来,沈含晶吃了两口,问蔡思慧:“蔡小姐已经有打算,要接管蔡家吧?”

    蔡思慧也很坦荡:“我不瞒你,确实有这个想法。”

    喜达是祖辈打下来的基业,她看不得蔡家被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哥哥给弄得半死不活。

    还有杨琳,没谁指望她能在事业上帮到蔡家,但关键时刻要能拎得清,能推一推劝一劝。

    比如AN这回的事,蔡家应该第一时间出面帮忙的,帮多帮少看能力,态度上必须要坚定。

    商业场都这样,有来才有往,这回蔡家如果帮了AN,以后蔡家再有难,AN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AN还在蔡家董事会上占有一席。

    这样子视而不见,真的蠢到没药救。

    聊半程,沈含晶实心赞了句:“蔡小姐是女强人。”

    不仅出身,资源和眼界都是高位。

    本身拥有得比其它人多,但仍然没有停止过努力,这样的人,其实更值得钦佩。

    再笑笑:“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具体的事,就是回国以后太无聊了,特别想找个人吃顿饭,聊点有的没的。”蔡思慧给她加了回水,笑着说:“希望今天没有打扰到你。”

    “当然没有。”沈含晶点点桌面:“我在这边其实也没什么朋友,能一起坐坐,随时欢迎。”

    菜陆续上完,安静的餐厅,两人确实坐了挺久。

    期间,蔡思慧一直在观察沈含晶。

    看她谈吐淡定,举止自若,整个人落落大方。

    比起几年前,其实看起来开朗很多。

    要说脸,变化实际不大,只是几年前的沈含晶漂亮也够漂亮,但人前,真的过度安静。

    太低眉顺眼,美中就带点底气不足的感觉,经不住别人太细的打量。

    不像现在,有种历经红尘磨练的稳静感。

    带点麻木,其实更动人。

    聊着聊着,蔡思慧忽然又想起那年雪场的事。

    其实跟沈含晶,还有一件事她没说。

    是后来回程,意识到可能是被故意安排撞见,所以她问过沈含晶,难道不怕自己把事情告诉徐家大人。

    沈含晶当时回复说怕,但更希望她去告诉。

    问为什么,沈含晶当时的回应是:“因为你不说,也有别人会说。”过很久又笑了下:“我宁愿,事情是被你捅破的。”

    这番对话当时没弄懂,现在要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一顿饭吃完,蔡思慧说家婆马上生日,想送她一份礼物,请沈含晶做做参谋。

    沈含晶没有拒绝。

    餐厅出来,两人到附近的商场逛。

    商场新开的,上面就是办公楼,所以工作日人也不少。

    走到三楼,碰见江家姐弟。

    宝时胖溜溜的,见谁都一个笑模样:“姐姐!”

    牵他的是江宝琪,看到沈含晶,她目光顿了顿,越过去跟蔡思慧打招呼:“思慧姐。”

    “宝琪。”蔡思慧也朝她点点头:“今天不忙?”

    “不忙啊,我最近都在家待着……”江宝琪边跟蔡思慧说话,边偷瞄沈含晶。

    沈含晶没理她,自己逛到旁边,发现之前戴过的手链同款。

    徐知凛送的那条还放在家里,依旧断着,没有拿去修复。

    销售过来介绍,说是最新款,刚调的货,就剩少数几条。

    沈含晶逗留一会,走开到旁边柜台,看中一条领带。

    香槟底和墨绿纹,很有格调,跟徐知凛几套西服都很配。

    “这条吧,帮我包起来,谢谢。”

    江宝琪溜边过来:“给我二哥买的?”

    沈含晶没理她,在柜台拿颗糖给江宝时。

    小孩儿乐呵呵正在笑,立马被江宝琪收掉:“妈不让你吃糖,看你牙都掉没了。”

    要说这个弟弟脾气也真的好,对着糖纸空舔两口,笑眯眯说:“我吃过啦!”

    “傻样。”

    蔡思慧接了个电话,一脸歉意过来:“不好意思,家里忽然有点急事。”

    沈含晶点点头,让她先回去了。

    过会领带包装好,沈含晶付完款也要离开,被江宝琪纳闷跟住:“你干嘛不理我?”又拍她肩膀:“什么时候,你跟思慧姐关系这么好的?”

    “逛个街而已,没什么关系。”沈含晶从店里离开,往电梯间走。

    明显不想理人,江宝琪哼一声:“拽什么呀,人家思慧姐姐比你厉害,也没你这么拽。”

    “多厉害?”沈含晶伸出手,按亮电梯的下行键。

    江宝琪刺激她:“人家常春藤读的研,正儿八经高材生,当年要不是你,我二哥都跟她一起去美国了。”

    电梯快到了,沈含晶侧头。

    “看什么?你考过省级名次,我二哥成绩也不差的,当时那绩点拿出去申请学校,早都几个offer了。”江宝琪蹲下去想抱弟弟,抱不动又有点发脾气:“你才几岁啊怎么这么重?”

    电梯门开,沈含晶进去挡住:“进不进来?”

    别别扭扭的,江宝琪跟了进去:“我问你,上回庄磊那个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猜到一点。”沈含晶说。

    “是猜到一点,还是根本就引我上套,利用我报复杨琳?”江宝琪蛮生气的,瞪起眼想骂人,忽然又看见沈含晶右手:“你手干嘛了?”

    她说话喜欢碰人,沈含晶眉头微皱,把手盖回袖子里:“你觉得我在利用你,那我就在利用你。江宝琪,以后不要跟着我。”

    说完等电梯门开,出门就走了。

    商场离茵湖不算远,十几公里。

    因为手伤开不了车,沈含晶打的出租。

    下车到大堂,碰到物业打招呼时她一个闪念,问及徐知凛。

    物业回想了下:“徐总啊?他好像刚走,没半小时吧。”

    沈含晶一怔,以为他还在出差,原来……已经回了申市。

    那么昨晚她没在家,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灰色尼龙绳,忽然感觉有点勒手指。

    在地心停留几秒,沈含晶转身,踩地板离开。

    那天后,她没再去过茵湖,徐知凛也没有找过她。

    一天天的,离年越来越近。

    店里开始排年假,行政在网上定制了一批春联年画,打算送给客户。

    拆两套出来看,春联内容都不同,福字的字体也很特别,还有Q版财神爷和钟馗。

    沈含晶也在楼下待好久,听同事们说要贴在店里,看大家去找胶水胶布,热闹得像今天就过年。

    门口抹福字时,江廷从财务室下来,跟沈含晶碰个正着。

    “廷少。”沈含晶主动喊他。

    江廷想走没能走脱,只好顿足:“好久不见。”

    “最近忙什么?”沈含晶随口一问。

    江廷迟疑了下:“忙……内审的事。”

    因为高管受贿的事,AN顺势启动内审。

    还有之前被送进去的网安负责人,自己认下所有的错,说是故意把AN数据外泄。

    原因是收了外界贿赂,跟人里应外合,要重创AN品牌信誉。

    也正因为这个,他当初才能在一众竞争者里胜出,顺利带团队入职AN。

    至于到底受谁指使,具体的AN没有公布过,但这些已经够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次湃淞系统只有很少一部分泄漏,并没有涉及太多住客。

    而AN的公关部门也足够给力,道歉公告拟得及时又诚恳,没有试图掩盖事实,并主动给那部分住客的会员卡里发了大额补偿券。

    AN在国内经营多年,口碑在同行业其实都是top级。

    以及这次在庄氏恶意收购事件中,受害者角色也赢得不少同情票,加上有错就认的形象,极大地挽回了AN的品牌力。

    互联网时代,没什么是不可以被营销扭转的,只要公关抓得住大众心理,资本家也可以被共情。

    而处理过外敌,接下来,就该是肃内了。

    肃内肃内,其实砍的就是裙带关系。

    在这种特殊时期,江廷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沈含晶绝对是服的。

    她背起手笑:“廷少,你其实很聪明,对吧?”

    比如知道他父亲不安分,干脆摆烂,干脆什么也不管。

    更知道他父亲很难斗得过徐知凛,所以一开始就置身事外。

    江廷抠了抠耳朵:“要夸人可以大大方方夸,声音高点不怕,还带个问号干什么?”说完想走的,走出两步又倒回来:“你跟徐凛,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好像是吧?记不太清。”沈含晶弯腰,把一卷胶布放正。

    “你就没想去找找他?”江廷暗示:“说不定,他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沈含晶在年树上摘个桔子,掰一半递过去:“吃吗?甜的。”

    看她真在嚼,江廷也半信半疑地接过,又邀请道:“我回AN,要不要带你?”

    沈含晶摆摆手,上楼去了。

    那无所谓的背影,江廷看了好久。

    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她要什么没什么,但从来不怨天尤人,可是又坏得很自洽,自洽到可怕的程度。

    所以,到底是经历让她懂事太早,是情感隔离太厉害,还是……真的天生就不好惹?

    摇摇头,江廷走出店外,把皮剥掉,桔子放进嘴里。

    才一嚼,立马打了个激灵。

    呸,真他妈酸。

    *

    两天后,庄氏一款以保健品名义售卖的补剂,被爆有违禁成分。

    这款是庄氏的王牌产品,如果爆料属实,不仅要吊销批号,还有被立案调查的风险。

    这样情形之下,庄氏再也顾不上AN,一边紧急召回产品,一边表态,愿意把手里股份给AN回购。

    毕竟再坚持下去,资金套死不说,振中药业这个对家,已经开始在他们内部挖人了。

    于是闹到年前一周,庄氏与AN以讲和的姿态,结束了这场战争。

    明面上庄氏曾一度把AN逼到绝境,但事后再看,庄氏反而帮AN清了散户,把股份给聚在一起。

    消息滚动几天,到了南方小年。

    按这边习俗,小年是要吃年糕和马蹄的。

    袁妙回了庐城,店里也只剩下很少员工,沈含晶带着大家一起在楼上厨房做饭,热乎乎吃了顿小年饭。

    吃完她给养父打电话,说了准备回去的事。

    养父口头应得好,但她总觉得老人气息有点虚飘飘的,可怎么也问不出真话来。

    挂断电话,沈含晶回了办公室,开始查机票信息。

    烫伤的手还没好全,有一点疤扯得皮紧,她拿大拇指在刷信息。

    页面跳转时,门被敲响。

    抬头一看,徐知凛进来。

    很久没见了,他穿件黑色大衣,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张斯文俊秀脸。

    沈含晶坐直身体,朝他笑笑:“来了。”

    她太平静,徐知凛往门外看一眼:“出去喝杯东西?”

    “没必要吧,就在这里说,很方便。”

    徐知凛点点头:“看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了,谢谢每一位真情实感追文的读者,大家放心,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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