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悬崖小屋
◎你竟然为了一个低贱之人,要杀我?◎
失望之色自舞阳的眸中一闪而过, 快得让人怀疑是眼睛花了。
她将麒麟印在左右手中颠来倒去,手腕上的金铃叮叮作响:“哦?看来你是要对你妹妹的婚事准备放任不顾了?”
“不劳你操心。既已得到了印,便该放人了吧?”
舞阳捂住嘴天真地笑道:“不好意思啊, 我可没说就这一个条件。还有一个条件,我还要你陪我一个月, 这一个月你需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
一旁的山沽操着双手, 抖着身子道:“你们西莽是没男人了吗?整日里就知道缠着我们殿下。”
黑衣人中一个统领模样的人面色一黑,上前就要与山沽动手。
这人也厉害的紧, 山沽此刻双手还隐隐做痛, 连忙摆手制止道:“哎,可别, 罗刹你可是你们西莽皇室的一等侍卫统领, 可别与我出手,伤了我们两国脸面。”
罗刹不为所动, 只是亮出手中兵刃。
哪知舞阳拦住他道:“你说的不错, 莫说是西莽, 便是全天下的男人加一起, 都不及李辰舟一根手指头。”
山沽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向李辰舟,那目光中盛满了同情。
李辰舟却毫无颜色,只是道:“所以你不打算放人?”
舞阳随意拨动着手腕上的金铃, 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响。
“不放又如何?反正我看那丫头也没命活着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舞阳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这些天你在她们家都做了些什么。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你用了刑?”
“那低贱的丫头真是不识好歹, 嘴紧得很, 问什么都只是满口胡说, 我不过随意打了几鞭子。”
“随意打了几鞭子?”
舞阳眯起眼睛, 恨声道:“想到低贱如她, 居然可以和你单独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我真恨不得当场撕烂了她,将她扔到悬崖下去喂畜生!”
说着这样狠毒的话,她美艳的脸上却是瞧着一派天真。
舞阳公主在西莽国内,仰慕者甚众,有多少青年才俊为了她不娶妻不生子,郁郁寡欢。
只是他们眼中的公主,皎皎如云端月,高贵如天上云。
话音刚落,舞阳却觉得面上一凉。
李辰舟的剑尖已是抵靠在她的脸上,雪夜里那剑身冰冷刺骨,寒芒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出了一道细碎的红线。
一旁的诸葛弧要上前护主,哪知突觉胸口一阵钻心之痛,他捂住胸口后跌几步,扑地吐出口一口黑血来,浑身绵软地就瘫坐在地上。
那黑血落在了雪地里,竟将四周的雪都融化了颜色。
“你……”
山沽拍掌笑道:“殿下我可总算给你报了这中毒之仇了!方才那两掌不赖吧,只是可怜了我这手到现在还隐隐做痛呢!”
“哈哈,”舞阳在剑尖之下笑道,“原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那是自然,难道明明知道这西莽第一高手在这里,我们还能白白跑来与他死战吗?”山沽道,“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不想诸葛弧这么快就中了毒,内力一时全失,毫无再战之力。
罗刹越步上前与李辰舟手下抢人。
李辰舟却不避不让,凉凉地道:“你不想要你们公主的性命了?”
罗刹刚蓄势的剑生生停了下来。
剑尖之下,舞阳却笑嘻嘻的,挑起眉头得意地道:“难道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我是西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莫说是你,便是你们皇帝都不敢杀我。如今那丫头又在我手上,你还是乖乖接受我的条件。”
“李辰舟,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一个月后去留随意。”
一旁的山沽不解道:“我们在西莽呆了十多年也未见你如何,怎么今日却执意要留殿下一个月?”
舞阳竟低下头来,腕上金铃叮叮作响,双手却摸了摸自己红衣下平坦的小腹道:“我猜你执意不肯与我在一处,那我便是怀个你的孩子,也是满足了。”
山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舞阳一直对李辰舟爱恋痴狂,只是如今怎么疯成这样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尊贵公主,二十来岁了还未嫁人已经令人称奇,如今还准备未婚先孕?
雪下个没完,山顶的风呼呼做响,吹的观中几座亭角的铁铃叮当做响,与舞阳腕上金铃相和在一起。
“李辰舟,我真后悔在西莽的时候,没有对你用强,若不然也不至于这几个月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追你一路。”
山沽摸了摸额角不存在的汗,准备装聋作哑。
哪知面对如此虎狼之词,李辰舟眉目不动,清冷如雪,只是手下的剑进了一寸,不再是细碎的红丝,一道鲜红的血自舞阳的面上流下来。
“你不肯交人?”
见那刺目的血自公主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低落,罗刹心中一颤,欲要上前阻止,却被李辰舟一个眼神禁了足。
“你,你不要伤害她。”
舞阳感觉到面上的疼痛,终于不再言笑,忍不住目中盛满了泪水,那珍珠一般的眼泪将落未落,瞧着可怜极了:“李辰舟,你不要伤我的脸,没有了这张脸,我还怎么能够追求你?”
说着竟嘤嘤嘤小泣起来,这满身火红的娇艳姑娘,哭起来却别是一番楚楚动人。
李辰舟真是铁石一般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一旁的罗刹道:“若你不想带回去一个毁了容的公主,便将人交出来。”
“李辰舟,你好狠的心。”舞阳呜呜哭道。
罗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秋水剑,生怕一个不小心刺进去更深,忙答应道:“好!辰王殿下千万手下留情,我这就带你们去。”
上真道观坐落在山顶,前后不过三进院落。
一行人在罗刹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山悬崖边的一间小屋。
那小屋造得低矮,临靠在悬崖边上,屋后不过是不足膝盖高的一圈木质栅栏围着。
瞧模样该是观中存放杂物所在。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衬得那小屋愈发低矮。
此处风大,连雪都被吹的倾斜开来,瞧着山野四处黑洞洞的,只有无声地雪悄悄地落着。
罗刹在前方带路,李辰舟负手走在中间,身旁便是舞阳公主。
她行一路,并不瞧路,只是盯着李辰舟,那目光瞧的身后的山沽只觉得冷地直打颤。
“到了,那姑娘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关在此处。”
说着罗刹拿出手中的钥匙,拧了半天才“卡擦”一声打开结了冻的门锁。
李辰舟抢步上前,却轻轻地推开了门,小屋的门轴发出“支”的悠长声音。
屋里没有点灯,更没有烧炭,似乎比屋外的冰雪天更寒凉一些,黑洞洞一片似乎能把人冻住。
黑暗里几点幽蓝的光在闪烁,开门声起,几只老鼠吱吱吱跑得飞快。
“小良?”他对着黑暗试探着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李辰舟夜间也能视物,可到底怕看得不清,伸出手来,从一旁的山沽怀中取出火折子来。
微弱的火光照在屋内,只有分寸之地是昏黄的,其余的地方更显得黑。
李辰舟举起火到近前,在小屋内四处照着。
这屋内不过几尺宽,走了几步便走尽了。里面堆满了有成堆的柴火,废旧的桌椅,发霉的布匹,吱吱乱叫的老鼠。
却独独没有秦小良!
李辰舟心中一冷,这才发现在屋子的北边有一个簸箕大的小窗。
此刻那小窗打开着,呼呼的风雪便从那小小的口子里灌了进来。
他一步跨上前,对着那小窗向外看去。
黑洞洞的窗外,白雪翻飞,远处白雪茫茫。
李辰舟一眼发现这小窗户外哪里有路,分明是一处悬崖绝壁!
他心中寒凉到了极点。
转身咬牙问道:“人呢?”
罗刹一脸惊异,在这方寸之大的地方转了几圈后道:“我确实将人扔在了此处,并未再带走啊。”
一旁舞阳拿帕子捂了脸上的伤,闻言嘲讽道:“他们那种人,低贱的很,许是变成了老鼠?”
“所以,你便将她扔下去了?”
方才那门锁冻得结实,眼见许久未曾打开过,而这屋内,唯一可能的出口只有那开着的小窗户!
而那小窗户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瞧见李辰舟的神色,那眸中掀起的狂涛骇浪突然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惧怕来,舞阳忙辩解道:“我没有。”
“人呢?”
“我,我哪知道!许是自己跳下去了!”
话未说完,李辰舟一剑似携着雷霆之势,向她胸口刺来。
一旁的罗刹眼见剑光起,来不及思考已是飞身而出,使出全力将舞阳推到一旁,她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之上,这才躲过一剑。
舞阳被这突然地剑惊地说不出话来。
还未爬起,李辰舟的下一剑已经到了。
那剑不偏不倚,堪堪对着她的胸口。
罗刹一惊,不成想李辰舟竟真的动了杀心,只是此处距离甚近,他来不及抽出兵刃,只能徒手接住了李辰舟的秋水剑。
掌心的鲜血染红了剑刃,滴滴往下落。
她不顾浑身的疼痛,咽下口中泛起的一丝腥甜,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辰舟道。
“你疯了!你竟然为了一个低贱之人,要杀我?”
第42章 再现小良
◎两方瞧着都不像好人,我还是赶紧跑吧◎
李辰舟并不说话, 只是手腕翻起,剑身在罗刹的一双肉掌之中翻转。
不过瞬间,罗刹松开了手, 一指对着那剑身弹射而去,另一手趁机抽出腰间的佩剑来。
一旁的山沽早等着这时候, 一声不吭地对着他的剑便劈了下去。
“当!”刺耳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屋内四处回荡, 震得人鼓膜生痛。
两人在屋内上下翻飞,不过片刻, 小屋内一应物品便被击得粉碎, 碎末在黑空中飞舞。
风雪里,这岌岌可危的小屋瞧起来摇摇摆摆, 就要随风去了。
舞阳摇头道:“你居然要杀我!你不可以杀我, 我是西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 你若杀了我, 我们两国再难和平, 我父皇母后必会率军踏平你们新朝。”
“那又如何?”
李辰舟举起手中秋水剑向前递出, 一道寒光闪过。便是天神在此,也要拿出命来。
舞阳公主只觉得刺目的光袭击而来,裹挟着阴冷之气,她心中被这决绝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辰舟可以不爱她, 但居然想要她的命!
罗刹正与山沽战在一处,这剑避无可避, 她竟忘了还击, 下意识地闭住了眼睛。
“噗”一声刀剑入肉声传来。
并没有疼痛袭来, 舞阳睁开眼睛一看, 罗刹竟是肉身挡在身前, 接住了李辰舟的一剑。
秋水剑末入他的腹部,从背后穿出,舞阳分明看到那背后的剑尖上血迹滴答滴答。
而李辰舟手中空空如也。
这样的剑,原本是要送入她的腹部。
罗刹顾不得腹部血水如泉涌一般汩汩而出,他余光里只瞧见舞阳一身红衣站在一旁。
精心打扮的衣衫凌乱如许,身上刚沐浴后的梅花香气还在鼻端。
面上满是不知所措。
他一咬牙,扑地跪下来磕头道:“辰王殿下息怒,公主确未曾害死那女子,只是让她受了些皮外伤。”
“我们一直在前院等着殿下,确实不知她去了何处。”
罗刹心中道,她为了等你,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梅花浴,将这梅山上最好的红梅采了个遍。
她说:李辰舟似乎很喜欢这梅花呢!我要满身梅香来见他!
瞧着李辰舟不为所动,他又重重磕头道:“益阳王殿下是您挚友,您在西莽这些年他曾多次出手相救,求您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公主这一回吧,他只有舞阳公主一个同胞妹妹。”
说着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凸起,哗地拔出腹中长剑,在身上擦净了血水,双手呈于李辰舟。
瞧这模样,不似作伪,李辰舟停下手来。
山沽上前接过剑,李辰舟冷冷瞥了一眼道:“莫要再踏入我新朝半步。”
他行到屋外道:“还有,我来之前已经飞鸽通知了苍阳府驻兵,想必马上就到了。”
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只觉得雪愈发地大,夜愈发浓稠。
“舞阳公主一向心狠手辣,有没有可能在玩什么花招?”
李辰舟瞧着满空的风雪摇了摇头:“她一向高傲,不屑于撒这种谎。”
“老三老四还有人在此附近吗?”
山沽摇了摇头道:“不会,上次你要借刀杀人,连夜让我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大谁河,果然惊动了陛下。他发现了三四两位殿下在调动人马,一时气得罚了两位殿下禁足三月。”
“这几日我在此又盘了一遍,人全都撤走了。赵家那位小姐…”
山沽忙捂住嘴,这时候提什么赵家小姐。
李辰舟一心惦记着人,也没空理会他。
天这么冷,她又受了伤,如何受得住?
想了此到底开始心中没底起来,厉声问道:“府兵到了吗?”
“已在上山的路上了!”一人上前回道。
“让他们不必去追西莽人,直接搜山。”
眼见着两人消失在大雪里,舞阳公主啪地坐倒在地。
方才,她已清晰地感觉到那剑上的杀意,甚至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李辰舟这是疯了。
“呵,李辰舟,你眼高于顶,看不上我也就罢了,不想如今你竟然看上了那样的卑贱女子。”
她咬牙笑道,“难道我堂堂公主,居然沦落到要和那样的贱民抢人?不过我倒要瞧瞧,你们身份悬殊如此,你们要怎么能在一起。”
“只是那贱民我可真是小瞧了她,你可知她跑哪里去了?”
并没有人回答她,舞阳转脸见罗刹跪在地上,紧紧捂住腹部,满头是汗,嘴唇一片青紫。
“公主,新朝的兵马要来了,不要管我,快走!”
舞阳不由皱眉斥道:“真是没用!”
映着雪光瞧见罗刹满脸痛苦地皱着,那腹部的血水流了一地,只得道:“我扶你走,应该还有救。”
罗刹一慌道:“不!弄脏了您的衣裳。”
舞阳不管,说着已是上前架起他来,跌跌撞撞地走了……
小道士素元躲在井台后头,眼瞧着这群人交手了几回,那凶神恶煞,将众人扔下山的白胡子老头就吐了血。
他在心里忍不住鼓掌叫好!
没一会,那群人居然又呼啦啦去了后院。
他埋在雪里一动不动,看到其他人全走了,只留了两个蓝衣人,一左一右地盯住了那吐血的老头。
那老头似乎无法动弹,这隆冬天气他就只穿着件薄薄的夹衫,也不顾地上凉,一掀衣摆盘腿坐了下来,闭起了眼睛。
没一会头顶上居然如滚沸了一般冒出丝丝白气。
瞧着两人注意力都在那老头身上,小道士一溜烟地从井后爬出来。
他冻得浑身僵硬,也顾不得,踩着厚雪就埋头往偏殿的小侧房里跑。
小侧房是观里供香烛和贡品之地,地方不大,正在入观之后的门户旁。
他一口气跑到檐下,四处转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对着窗户小声叫道:“姐姐,姐姐。”
过了许久,那小窗棂子动了动,开了条小缝,露出一个姑娘花花绿绿的脸来。
那脸上想是妆容被毁,红一块黑一块,像是唱戏的一般,瞧着实在可笑。黑夜里只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灵巧动人。
不正是失踪的秦小良。
她早就忘记了早上自己是被一位巧手姐姐装扮过一番才出的门。更不知道自己此刻顶着这样的妆容。
只是腹中饥饿,在屋内发现了一筐馒头,一时塞了满嘴,两侧鼓鼓的,如老鼠一般正自上下滚动着。
她透过窗户,口齿不清地道:“小道士,他们走了?”
小道士忙做出个噤声地动作,小声道:“没走!方才又来了一群人,他们打起来了!”
秦小良又啃了一口手中冰冷的馒头,嚼了几口方道:“难怪我方才好像听到些动静,以为他们又抓了人来呢。”
说着听见小道士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忙自怀里取出一块馒头递给他道:“你吃!”
素元瞧见这白花花的馒头上印着八卦之象,乃是观里做法的贡品,是要发散给来观里的香客,不许道士们吃的。
他暗暗砸了砸嘴,到底塞进了嘴里,啃的喷香。
秦小良一拍脑袋这才问道:“你方才说又来一群人?长得什么模样!”
小道士也口齿不清地道:“我可没瞧清楚,只是好像都穿蓝色衣裳,身上挂着弓还有宝剑,凶得很!上来就杀了个人,瞧着也不像好人,此刻他们一起去后院了。”
秦小良不由地失望起来,口中喃喃道:“听这模样不像李辰舟,我瞧他在梅林里孤零零的只有一人,而且我记得他穿的是白色衣裳。”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她忍不住揉了揉红肿的后脑勺,这一动作又牵扯了一身的伤,一时疼得龇牙咧嘴。
临近傍晚,她在梅林里方要兴冲冲地跑到李辰舟旁边,不想突然被人敲了后脑勺,疼得晕了过去。
等醒来,便被抓到了此地。
秦小良鬼鬼祟祟地道:“前院现在没人了啊?”
“还有两个,不过都在檐下呢!”
秦小良将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探了探,果然有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老头。
那两人瞧着面生的紧,而且那一身穿着打扮和气质,也不像是李辰舟的人。
其实她哪里见过什么李辰舟的人,只是见过一个山沽。山沽打扮花哨,穿着富贵,行事浪荡模样。
秦小良下意识认为李辰舟的人大概都该是那副模样。
“那老头那么厉害,嘴角居然挂了血,哈哈,他被人打伤了!”秦小良恨不能立时鼓掌庆祝。
她便是被这个老头一拳头砸晕,给抗回来的!如今这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疼得慌。
也不知李辰舟怎么样了!估计李辰舟遇到的恶人就是他们。
不过在这半日,也未见李辰舟被抓过来,想必是逃掉了。
“小道士,趁他们没回来,我要赶紧下山去,你要不要一起?我看这观里也没什么活人,你一个人在这太可怕了。”
小道士道:“有什么可怕,这是我的家呢!你也千万不可!如今大雪封山,哪里是那么容易下山的!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可能就是个粉身碎骨。”
秦小良看着屋外,满面愁容地道:“我爹爹和妹妹还在山下等我,迟迟不见我,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着急,谁知会发生什么事。小月胆子小,最怕黑了!如今我失踪了,若是他们要出门寻我,那就糟了。”
第43章 狼狗小良
◎咬死你!咬死你全家!◎
素元拦住她道:“天也快亮了, 你天亮再走啊,不能赶这一时半会的,路上黑灯瞎火, 实在是有性命之险。”
“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走夜路。可若等那群人自后院回来, 万一发现我不见了, 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果然听到滋滋滋地踩雪声自后院处传来。
朦朦胧胧地有人声顺着风雪飘来, 听不清楚。
“不能等了!”
秦小良推开屋门, 来不及多说,只和小道士挥了挥手, 便消失在大雪里。
这山早不似晨间来见的那般, 如今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左右。
好在这山并不高, 观中还在山崖子上修了条小道, 勉强可行。
秦小良上观是被人打晕了扛上来的, 对路并不熟。便在路边捡了跟手臂粗的棍子, 像盲人一般往雪里探,探实了路才下脚。
许是天气太冷,身上的鞭伤居然也不觉得疼痛,她一路小心翼翼地凭着小道士先前的指引, 嗅着空中若有若无的梅香往下走,许是太过紧张, 居然额上微微出汗。
四野黑茫茫的, 寂静地只听到雪落地声, 还有自己的粗重喘息声。
天地之间, 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股孤寂和迷茫悄悄爬上了她的心头, 秦小良想起过去的很多个夜晚,她一个人行在回家的坟地里。
脚下不停,口中总是喃喃念着:“快了,就快要到家了!”
家里有温暖的茶饭,还有爹爹和妹妹在等着她。
想到此,她又有了力气。
雪里走了不知多久,秦小良脸已被冻的麻木,刚冒出来的一丝汗也结成了冰。
按照她的估计,前面不远处那高高低低的,便是香雪海了!
秦小良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停下来稍作休息,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串灯火。
那灯火初时只有几点,慢慢地向此移动,突然后面越来越多,拉成了一条灯火的长龙。
不一时,那灯火蜿蜒在整个山下的梅林里,如繁星一般浩瀚。
“这是?”她心念电转间,突然想起张筲家的舅舅似乎离这不远,据说是个大官,难道是爹爹和张筲他们找的救兵?!
突然在寂静无人的隆冬雪夜见此情景,秦小良一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心中雀跃,也顾不得脚下劳累,只管往那灯火跑去。
跑到近前,发现这群人皆穿着铁甲带着头盔,居然与之前去村里的铁甲军一般的打扮!
当前一人手中举着火把,冲后头叫道:“全部给我打出精神来!凡是这山上下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兔子,就算一只蚂蚁,都给我仔细地看牢了!”
一旁有人问道:“将军,我们此次是要抓什么人?”
那将军斥道:“不该你问的别问!只管放亮你的眼睛。”
说着他又冲后头叫道:“那行人乃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抓住他们绝非易事,各处的埋头都做好了吗?”
武功一等一的高手?
秦小良原本火热的心突然入坠冰窖。他们果然是在抓李辰舟!
她生生顿住脚步,眼见这帮人朝自己走来,就要赢面撞上,她急地四处一望,旁边一座雪白的坟茔。
秦小良道了声抱歉,便躲在了墓碑后头。
这行人举着火把,踢踢踏踏地从一旁经过,走了许久才从面前走完。
只等到了一帮火把上了山,离得远了,秦小良才活动了一番手脚,从碑后出来准备下山。
突然余光里一道黑影闪过。
她来不及惊呼,嘴已被死死捂住了。
“唔唔唔”
那人力气大得很,秦小良拼命踢打挣扎,却毫无作用,倒是自己浑身的伤都牵扯地疼起来。
不一会那人松开了手,秦小良方要大叫,一块布已是顺势塞进了嘴里,而后那人快速将她的手反剪着捆了起来。
这回完了!
她心中咕嘟冒出一声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黑色的麻袋从背后兜头罩了下来。
秦小良感觉自己又被抗了起来。
那人哼哧哼哧地扛着她在雪地里穿来穿去。听声音是个粗壮的男子。
背上的秦小良被颠地五脏六腑如颠倒了一般,刚吃下的馒头都忍不住要吐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扔了下来。
摔倒在地本不如何,可怜她一身刚挨了鞭伤,此刻真如洒了盐粒子一般,疼痛异常。
她翻身倒在地上,想要哼唧几声,可嘴被堵,哼都哼不出来。
伸手一摸,地上居然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那稻草摸着竟是干燥异常。
那人将她扔下来,也没如何,便在稻草地上左左右右地走来走去。
干脆的稻草被他踩地滋滋地脆响。
他要干什么!
秦小良嘴巴被堵,只能嗯嗯嗯地叫着,想要与他说点什么。
可那人并不睬她。
过了半晌,听到他双脚一跺,就蹲下身来。
秦小良头被罩住,根本看不见人,却突然感到一阵呼吸的热气透过那黑布喷到了她的脸上。
她心中大惊,瞬间明白这人要做什么!
果然,那人凑近了脸,大手一拨将她翻转过来。
秦小良双手被缚,想要鲤鱼打挺坐起来,可那人粗壮的身体顺势便欺压而来。
那人不光力气大,体重也很大,一时压得秦小良透不过气,对方粗重的呼吸声在黑夜里如一头野猪一般让人作呕。
秦小良左右扭摆,想要将人摔下去,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她睁着惊惧地眼睛,只能看到黑洞洞的布袋。这种黑暗放大了未知的恐惧。
今日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小良忍不住泪如雨下。突然感觉到被甩下的人突然伸出了手来,在她脖颈下动来动去。
居然在解她的扣子!
秦小良忍不住浑身发抖,破口大骂,他娘的龟孙子断子绝孙!谩骂声却只转化成呜呜呜的可怜声音。
那双手又着急,又笨拙,在她的脖颈处扯了半晌。
秦小良甚至感觉到那双手冰凉似铁,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兴奋紧张,竟是比她抖的还要厉害。
她安静下来,预想着那人的方位,一咬牙,猛地抬起膝盖,对着预想中那人身下就狠狠踢了过去。
糟了!
谁成想这蓄势而为的一力居然踢了空!那人冰冷的手也离开了自己的脖颈,不知去了何处。
想来是自己如此阴狠地一招激怒了那人,他准备更强烈地报复自己了!
果然,原本黑漆漆的眼前,秦小良透过黑布发现一丝丝亮光透了进来。
他点起了火来!
一只手自麻袋的下方伸过来,抓住了麻袋边缘。
秦小良忍住满脸的眼泪,一边死死地舌头往外挤,试图吐出那塞嘴的布,一边透着亮光盯着那只手的一举一动。
那只手指节分明,突然肌肉收紧,用力地掀开套住她头的布袋。
电光火石之间,秦小良一嘴上前,死死地咬住了那只手!
咬死你!咬死你全家!
她发狠地用尽全力,誓要咬断那人的一只手来。
“嗯,”一声闷哼响起。
布袋已被掀开来,火光照映下秦小良下意识眯起眼睛,朦胧中发现面前的男子面白如玉,唇色薄淡,乌黑的发顶上一根黑色的发带飘荡在胸前。
她哗地睁大眼睛,果然李辰舟那厮正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那目中黝黑神色让人看了渗的慌。
而他的手,正被自己狠狠咬着。
“不能再咬了,再咬手真断了。”李辰舟扯了扯嘴角,开了口。
居然是你这个畜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衣冠禽兽,想要趁机非礼于我!亏我还特意跑上来想要救你。
秦小良逼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一腔委屈化为愤慨,嘴下愈发用力!听着咯崩做响。
没想到她瞧着这般可怜,一双牙齿却这么锋利。
那细密的一排牙齿,白白的又小小的,居然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李辰舟被她咬得手上疼得太过,一时又不敢甩开,忍不住“嗯”地闷哼声又逸出口来。
一旁的山沽不忍直视,感觉自己的手也隐隐作痛起来。
这样僵持下去,殿下那手可真废了。
他忍不住上前道:“秦姑娘,不是我家公子伤的你啊。求您快松松口吧,我家公子的手都要断了,断了可怎么还能给你干活啊。”
瞧见山沽,秦小良这才反应过来,眼睛咕噜一转,发现屋角一个灰褐色的人影抱着头蜷缩着,正在浑身发抖。
瞧那身形,似乎正与将自己强绑来此地的人相似。
秦小良啪地松开了嘴,一眼瞧见李辰舟莹白如玉的手掌上,一排深深的牙齿印,黑红黑红的,已经冒出血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抱歉啊,没看清……”
李辰舟终得解脱,抽回手来,一时哭笑不得:“你是属狗的么?下嘴这么狠。”
“额。”
秦小良假装转移注意,发现此地只是个低矮的茅草屋,屋内什么也没有,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稻草。
“这地方瞧着有些眼熟。”秦小良想起来,这不是香雪海里的一处茅屋吗?
专供游人歇脚之处。
想及此,秦小良怒从心起,狠狠踢了一脚旁边蜷缩着的人影道:“你这个畜生!定要送你去见官,让你把牢底坐穿!”
那人哎哟一声,被踢地翻倒在地,如球一般滚了几滚,捂住头就叫道:“饶饶饶……命。”
秦小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曹结巴!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谢谢luna的灌溉~
第44章 红梅挽发
◎在梅山,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曹结巴听到声音吓得一抖, 慌张地抬起头来,眯缝眼在火光下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这个面上花花绿绿的姑娘, 居然是秦小良!
他嘴巴张得能吞得下一个鸡蛋,颤抖着手指着秦小良道:“怎怎怎怎么是是是是你……”
还未指完, 又被一旁的山沽一脚踢翻在地, 将他狠狠踩在了地上。
李辰舟声音里和着寒冰:“这人色胆白天,居然想要欺负你, 一剑杀了, 都便宜了他。”
“只是他到底与你有旧,如何处置还需要经你同意。”
曹结巴听闻要一剑杀了他, 原本就抖得厉害的身体如面条一般软了下来。
瘫在山沽的脚底下捂住脸就大哭起来:“我我我我我……”
紧张之下, 他舌头打结,更是说不出话来, 只顾呜呜地哭。
奔波了这许久, 又受此刺激, 秦小良只觉得受伤的后脑勺一阵剧痛, 一时头晕目眩,忍不住要摔倒在地。
李辰舟忙蹲下身来接住了她。
“别杀他。”说完秦小良只觉得眼皮子很沉,浑身疼痛,脑袋嗡嗡作响。
“好, ”李辰舟抱起她走到屋外。
屋外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这雪下了一夜, 居然还未停。微明的晨光照在山上, 竟是金光万里, 一片令人目眩的雪色光景。
秦小良看着雪中的香雪海, 一大片梅树上落着厚厚的雪, 满地上隐约可见凌乱的残枝和花瓣。
不知是昨夜的风雨,还是全为人所伤。
她轻轻嗅了嗅鼻端冰冷怡人的梅香,声音有些嘶哑地道:“这片梅林只怕还是被毁了,你不要难过,梅树伤了不要紧,到底还留有这满天地的梅香,他们可以毁了梅林,却毁不了这梅香,无人可以毁掉。”
李辰舟听此言,心中一动:“你不顾性命冲上山来,是怕梅林被毁吗?”
秦小良点了点头:“前日你与我说,你辛苦种了三年的梅林被亲眼毁在面前,我想这肯定给幼小的你心里造成了巨大伤害。这香雪海对你一定有不一样的意义,若是此次又被毁,那你肯定很难过。”
李辰舟心下一酸,扯开嘴角轻声道:“傻子,所以你想要帮我护住这一片梅林,就一个劲往山上冲?”
“其实我上次的故事还未讲完,梅林被毁的仇我早就报了。”
“那时候我到了梅林边,发现辛苦种了三年的那些梅树全都被毁,我气极了,当即就跑回了家。我爹妈正在家里听戏,他们整日就爱听戏,我冲到后面,一把火烧了整个戏园,将所有的戏子全赶跑了。
“我扬言天下,谁敢来我家唱戏,就让谁好看。呵,听说可怜的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戏可以听。”
说着低下头来,发现秦小良居然已经睡着了。
昨日晨间挽的发髻早就散乱,青丝顺着他的胳膊散落,一大片铺陈开来。
李辰舟手腕一番,“嗖”地一声,一道亮光向上飞起,梅树顶上一枝梅花应声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花枝上三两朵红梅正自开放,娇嫩地仿佛玉雕出来的一般。
他拿过花枝,捧起秦小良的秀发,那发丝触手冰冷又柔软,一丝淡淡的香气传入鼻端。
李辰舟轻盈一挽,便用那梅花挽起了她如云一般的秀发。
乌云红梅,竟是比那繁复的发髻还要美艳。
李辰舟早瞧见她面上精致的妆容早不复存在,花猫脸儿一般,实在是可怜。
挽好了头发,又自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给她擦拭。
擦了许久,那些晕染开的脂粉慢慢被擦拭干净,露出她原本的脸来。
李辰舟从未发现,这姑娘居然长得这般美貌动人,平日里眉飞色舞的面目,此刻恬静地如画中人。
他呼吸窒了窒,觉得口唇发干。
鬼使神差地,就凑近了那樱红的嘴唇,落下了轻轻一吻。
触口绵软又清香。
等回过神来,李辰舟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脑袋轰地一声炸响,嘴唇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不想这大雪下下停停,竟绵延到大年三十。
“小月,浆糊搞好了没!还有红纸记得裁出来!要裁得格外大一些。”秦小良停下了手中敲打的锤子,冲着屋里叫道。
“早搞好啦!”小月得意地道跑出来邀功,“快看,这可是山沽哥哥的手艺呢!”
说着她拿出一大叠裁的整整齐齐地红纸,铺在了秦小良刚修整好的石头上。
秦小良眼睛一阵发黑,忍不住骂道:“哎呀你这死丫头,怎么能把春联放在这石碑上!”
小月吓得一哆嗦,赶紧拿了下来。
“本来今年就够倒霉的了,还指望这春联能好好辟辟邪呢,这可倒好。”
小月吐了吐舌头道:“没事没事,你这刚打磨好,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那方青石已被磨的四角光滑,触手滑腻。
瞧见姐姐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小月讨好地上前给秦小良捶着背:“姐姐,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今日又是除夕,该好好休息休息。”
“休息什么!”秦小良一瞪眼叫道:“耽误了这么多天,眼见着这正月底快要交不了货,我再不拼命赶一赶,我老秦家多年的招牌就毁了!”
小月听此,左右往院中转了转,发现院中静悄悄地并没有人,遂踮起脚来小声道:“姐姐你傻啊!”
“什么!”
“家里好好的两个壮劳力你不用,尽让他们偷懒。”
“哪有壮劳力?”
小月哭丧着脸道:“姐姐,怎么办,你脑袋是不是被那坏人敲坏了。”
秦小良揉着发酸的手臂叹了口气。
半晌又唉声叹气道:“我怎么不知?只是你不觉得自打香雪海回来,那姓李的对我就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似和我有多大仇多大恨似的。”
她想来想去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那日在梅山上,她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又气又困,一不小心困倒在了李辰舟的身上。
听小月说他将自己抱回来的时候,那脸黑的吓人,浑身上下冒着冷气。
他那种人,平日里离别人都远远的,想来是为此生气。
自己这番行径,也实在没脸和他多说话。
小月却神神秘秘地道:“舟舟最近天天坐在椅子上发呆,不光是对你爱睬不理,我叫他都不怎么答应!不过为此我偷偷问了山沽哥哥了,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周围并没有人,小月还是鬼鬼祟祟地凑上来,反而先厉声警告道:“山沽哥哥说绝对不可以对别人讲,你发誓要保密。”
“好,我保密。”
小月这才对着姐姐耳朵一阵叽咕道:“他说舟舟在香雪海的梅林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是那个姑娘已经有心上人就快嫁人了!他只能单相思偷偷暗恋人家!”
“啊?当真?”
小月眨着大眼睛保住道:“自然当真!这可是山沽哥哥亲口说的。”
秦小良忍不住失笑,没成想李辰舟那样高傲的人,也会单相思暗恋人?
真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拉住小月准备继续八卦,却听门外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传来。
抬头一看,果然李辰舟三人从集市上回来了。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裳,操着手,一个人走在前面,山沽和爹爹拿着一大堆年货在后头跟着。
秦小良站一旁斜眼偷偷瞧他面色,果然沉郁忧思,确实是副失恋的面孔。
她眼睛尖,一眼又瞧见他的右手上,黑黑的一排牙齿印还在。
想到此,她放下手中的刀,跑上前讨好地笑道:“李辰舟你们回来了啊,累不累啊,都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李辰舟斜睇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径直往屋里去了。
若在平时被这般无视,秦小良一定要追上去问个缘由,可今日方得知他爱而不得实在可怜,倒也原谅了他。
山沽拿过两只糖葫芦来道:“听说你们女孩子都爱吃这个!”
“我最爱吃了!”小月说着一口一个塞得腮帮子滚圆。
一旁的秦三汉招呼起来:“眼瞧着又要下雪,趁着现在天气好,我们赶紧将春联喜钱贴起来。”
“好!”两个女儿齐声应是。
小月拿过红纸去一旁的石桌子上铺好,秦小良登登登跑进屋里,从箱柜的深处翻出一本发黄的书来。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书,书里居然夹了片树叶。
抽出那树叶道:“今年写到这里啦!”
山沽凑前一看,发现这泛黄的书是本桃符三百集,是民间过年常备的对联合集。
小月瞧他好奇模样,得意地道:“这是我们家的秘籍,每年一人选一副,这里总共有三百幅,正好写够一百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百年!!”
说着她又指着其中一幅对联道:“实在太对了,我今年就写这幅“红梅白雪喜迎春,欢天喜地过大年!”
额,果然通俗易懂呢。
山沽呵呵傻笑一声,拍手称叹道:“哎呦,小月你居然能认这么多字了!”
小月跳起来道:“那是自然!我不光会认字,我还会写呢。”
“你会写什么字?不会是一二三吧?”
“不,我还会写墓字!这个字复杂吧,可是我会写!不信我现在写给你看。”说着提起一旁和她手臂一样长的毛笔,就要落笔。
“额,别别……”可千万别。
【📢作者有话说】
鹿笛村大雪连绵,
可他的心里,早已繁花似锦
第45章 神荼郁垒
◎你所做的,乃万古长存之事◎
秦家三人头挤着头商量了半天, 才从那发黄的书中挑了三幅对子。
小月迫不及待地将毛笔吸饱了墨汁递给了爹爹。
秦三汉笑呵呵地,抓起笔来龙飞凤舞,刷地就写好了。
山沽凑近一看, 这看起来胆小又木讷的老头,写的字竟有这样的气势!不由令他刮目相看。
小月尽管不会写字, 但每年也有自己的一幅对联。秦三汉照例包裹住她的小手, 一笔一画写得很慢。
待秦小良也写完,天已经又下起雪来。
他们三人冒着雪, 抹上浆糊便开始贴对联。
李辰舟躺在藤椅上, 瞧见他们四人挤做一堆,写字糊纸, 笑着别人的对联。
连山沽都忍不住也大笔一挥, 也写了副春联。
秦家连院子,统共三扇门, 早已被他们父女三人瓜分, 山沽的字没处贴, 小月好心地给他找了块窗户, 勉为其难地贴。
而一边的秦小良拿着自己的宝贝,小心翼翼站着板凳,嘴角微微翘着,满脸的喜悦之情。
雪花落在她的发顶, 竟是比梅花还要艳丽。
只是那喜庆的对联上,狗爬一样写着“平安全家福, 和气生大财”, 横批“平安发财”。
这便是她心里最大的愿望了吧。
秦小良方抹好浆糊, 总感觉背后黏着一道目光, 一转脸果然瞧见李辰舟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呆。
她心中一愣, 瞧见他一脸尴尬地扭过头,那脸竟是微微的有些红。
瞧那模样大概是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姑娘?
如今他们几人在这热闹,他一个人落寞地坐着,秦小良有些同情心起,遂好心地向他招手。
远处李辰舟不知何意,竟真起身走上前来。
秦小良试探道:“你整日坐着无聊,不如画个门神的模子,待会我刻?”
“好。”他轻轻颔首。
“啊?”秦小良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居然答应地这么爽快?”
李辰舟仰着脸,瞧着她,她被那目光看着,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秦三汉贴好了春联,闻言已拿了块桃木上前道:“我们老秦家世代与死人打交道,一向不太吉利。小良冬天又多灾多难的,一定是无意冲撞了什么。确实该刻个门神,消灾免难。”
李辰舟接过那块桃木,一言不发,撩开衣袍,竟直接走到一旁拿起笔来。
雪还未下大,只是零星地飘着。
他低着头,微垂着眉眼,一片小雪花落在他的睫上未曾融化,洁白如玉的手腕混着小雪左右翻飞,模样专注。
不知为何,那桃木在他笔下,竟像是渡了层金。
秦小良一时看的呆了,自己的春联都未粘牢,不过片刻便从身旁滑落。
今日除夕,不管是多远的游人历经万难都会赶在今日之前回家来团圆。
秦小良瞧他画的专注,便裹了裹衣裳,决定再去次张家。
远远地瞧见张家门还是关着,但是大红的春联已经贴上,鲜红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
他们回来了?
秦小良一喜,上前敲门。
“谁啊?”
“是我,秦小良。”
屋内长工并没有开门,只是对着门叫道:“你怎么又来了?”
秦小良对着关着的门,尽管知道里面的人看不见,还是摆了笑脸道:“张伯父伯母和张筲哥哥回来了吗?”
主人不在家,家里几个长工乐得正在拼酒,听此不耐烦地道:“你这都来问多少回了?大雪下了这十几日,路上早已封了,他们还哪能回来?今年便在舅老爷家了。”
“过年都不回来?”
听声音似乎一旁有人拉那长工喝酒,口中道:“莫理她,我们吃酒。”
秦小良贴着门不死心地冲里面喊道:“张筲哥哥有信来吗?”
“没有没有!”
“这是他借我的碑帖,劳烦开开门,等他回来了给他。”
长工醉醺醺地,被问地烦了,血红着眼睛一脸急躁道:“这大过年的,你们坟堆里的老秦家能不能安分点不要四处走?这经手的东西也别四处递,让别人少沾点晦气行不行?”
秦小良虽然看不见,但也听得出这口气里满满的鄙夷和不屑。
他们连门都不用开,就将她打发了。
秦小良再摆不出笑脸来。
她每日里上门来问一趟,村里早就风言风语传的满天飞。
说是秦家小良老姑娘嫁不出去,竟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上赶着天天去缠人张秀才家的门。
张家的人被她搞得烦,连过年都不敢回来了。
莫说她如今缠着张秀才,便是平日里,尤其是每年春节,他们家就成了所有人的忌讳。
村里的祭庙活动不可参加,连院子门口都没有人经过。
只要遇到村人,个个都远远地跑开来。
避他们一家如避蛇蝎。
甚至连名字都不敢在春节里提起。
今年这谣言传的众人心中痒痒,实在忍不住就聚在一块努着嘴说“就那家的老姑娘”。
毕竟大过年的,连小孩子说一句:“冷死了”都要被厉声呵斥,谁想跟他们家这些不吉利粘点边呢。
秦小良对着这紧闭的张家大门,心中有些怀疑起来。
她已经自香雪海回来这许多时日,张筲回不来也就罢了,怎么一个信也没有?
她不怕这些障碍,可一时也弄不清张筲是否还如她一般坚持?
站在门口发了会呆,越发觉得自己此前誓要攀到张家这高枝的豪言壮语有些快要泄气了。
他们都不用给她难堪,只要将她挡在门外,就足够了。
况且他姐姐道:若真是为他着想,为了他的前途,也该离的远些。
这样一想,发现张筲回来之后,竟只见过他一面。
一时连他的长相都要模糊了。
秦小良有些无神地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扣紧了手上的书,埋着头回家去。
门内另一个长工听到方才的对方,醉醺醺地指着墙角一堆厚厚的信道:“那不是少爷寄回来的信么?”
那开门的长工见问,歪歪扭扭走过去,一把抓起来扔进火炉里:“夫人说了,这是烧火的玩意。”
等秦小良再一次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眼瞧见自家篱笆门上,一左一右居然已经挂了两块一尺多长的桃木牌。
底下系着大红色的长穗子,在风吹下轻轻飘着。
秦小良走近来,发现左边牌子上刻了个红脸大胡子,穿着一身金色战甲,斑斓多彩,那脸上神情威仪,姿态瞧着甚是神武。
右边牌子上是个道貌岸然的老者,头戴发冠,身穿锦绣衣裳,相貌瞧着有些慈和。
这两块木雕栩栩如生,皆都上了色,生动传神。
李辰舟负手上前道:“左边这个叫神荼,是个能制伏恶鬼的神,右边这个是郁垒,东方鬼帝,有他在,万鬼臣服。”
“有了他们两人,一切邪祟鬼怪都不能侵扰。”
秦小良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颤巍巍指着他道:“这,这这是你刻的?”
李辰舟却不答话,自顾说道:“他们自身皆是鬼怪,只是为鬼中翘楚,便被民间奉为神明。可见并非与鬼交道者,皆被认为是邪崇。”
李辰舟又道:“墓者,伏没之神也,主阴阳天地之气,而碑者,意为悲也。不管是哪代帝王要封禅,皆渴望树石立碑,各处宗庙立嗣,皆要碑之两楹,他们以石代金,有为表其功德,有为悼念留存。”
“自古以来,碑石立传者,传万世,宗庙社稷,莫不如此。只不过帝王将相比比皆是,巧工良匠却极难寻。”
“你们秦家,行的这正是万古流芳之事,你们刻的石碑,雨不能侵,雪不能融,世世代代流传在这世间。”
“世人只是不知这其中的意义,浅薄无知罢了。”
瞧见李辰舟诚挚的双眸,秦小良手中拿的书“啪”地掉落下来。
书中给张筲夹的小信从书页中滑落,翻着卷儿,被风吹走了。
她一时心中酸胀异常,嘴唇蠕动了几番,却彷佛失了声音。
她少时羡慕其他小孩三五成群里疯玩,也想要和他们凑一堆,却总是被扔石子给赶回来。
长一些了想要像其他女孩一般,学点端庄秀气,便鼓起勇气去学刺绣,也被坊里给拒之门外。
不想后来她爹出门途中遇到了意外。
那天夜里她带着刚一岁的小月,在丹枫场的坟堆里找到爹爹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死了。
姐妹两个哭得惊天动地,还是一旁的张筲安慰了她们,帮忙将秦三汉运了回来。
爹爹虽然回来了,但是受了重伤,不能再做劳累的活计。
她唯有咬牙埋头,努力学习更精湛的雕刻石头的技艺,不分早晚,废寝忘食。
她一个小女娃力气小,刚开始坚硬地石头总是蹦地她手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秦小良便开始刻萝卜刻豆腐,将豆腐刻出花样来。
后来刻石头就像刻萝卜一样轻松。
刻石碑赚钱,不光要养家糊口,让妹妹不要像她一般长大。
还要让她们老秦家可以在这鹿笛村里挺起腰杆。每年祭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拿分发的胙肉。
尽管好多次在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或许并非如此不堪,可是却如何也说不出为何。
她想要摆脱这样的环境,只能埋头苦干,一心要逃离这坟堆里的称号。
秦小良一时眼睛有些发烫,站在门口,瞧着自己家不大的小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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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团圆夜话
◎许了这么多回愿望,总有一回要成真的吧?◎
两间低矮的茅屋白雪皑皑, 一间小茅屋上空烟雾围绕,是爹爹在烧团圆饭。
而门边和窗边,新贴的春联和喜钱格外惹目。
残存的几座石碑覆盖了厚厚的雪孤单地立在角落。
石碑林立的秦家院落, 不能如此冷清。
等手上的单子交付,她要好好地将那些被击碎的石碑一个个补回来。
厨房里已经烟火燎燎, 香气四溢。
秦三汉见女儿模样落寞模样, 抄着铲子道:“你回来啦!去好好玩会,这边我一个人就行了。”
秦小良左右瞧瞧, 奇怪道:“小月呢?怎么没看见?”
方问完, 突然一声“怦”地声音自屋后响起。
秦小良条件反射,吓得一跳, 上次在庙会, 不就是这爆竹声响,然后差点被挤死?
她着急忙慌地来到屋后, 四处一瞧, 却见两颗脑袋自草垛子背后偷偷露出来。
不正是小月和山沽!
他们躲在草垛子背后, 紧紧捂住耳朵, 瞧见秦小良突然出现,一脸震惊。
不待秦小良反应过来,啪地一声爆竹自脚边炸响。
“啊!”猝不及防,她吓得弹跳而起。
不想突然觉得背后一暖, 转头来看,李辰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一把将她捞起, 一个飞身就跃到了一旁。
转脸见地上排排几只拇指大的爆竹, 有的已炸得四分五裂。
小月在草垛子里乐得哈哈大笑。
一旁山沽瞧见李辰舟神色, “嘿嘿”地干笑两声, 一把抱起小月赶紧跑。
哪知对面李辰舟长袖一挥,一只冒着青烟的爆竹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朝他飞来。
山沽余光瞧见,用尽全力往旁避让,可如此短的距离哪里躲得掉,那爆竹生生在他脚边炸响。
四裂开来的竹片弹射在他的脚面上,实在是疼。
你这样谁要和你一起玩啊?!
还不等山沽站稳脚跟,哪知秦小良已点起火,跑到了另一边等着,爆竹紧随而后,扔了过来。
山沽接连被炸了两回,心下一黑,自怀里掏出一只手臂粗的爆竹来!
“哇哇!”小月兴奋地鼓掌叫道,“山沽哥哥太厉害了!炸他们!”
爆竹声中,夜幕低垂,新年的雪变得大了起来。
秦三汉在屋里燃了足足的碳,将饭菜摆在了屋里便叫他们回来吃饭。
几人浑身衣裳凌乱,满脸的黑灰。
方整理完衣裳,小月一溜烟跑去帮忙,秦小良却对着一边的山沽猛使眼色。
山沽打眼去瞧一旁的李辰舟,李辰舟早看到他们眉来眼去,不过“哼”地一声走了。
进到屋里,难得的热气烘烘,团圆饭铺了满满一桌,甚是丰盛。
李辰舟坐了下来,透过窗户隐约瞧见两人躲在墙角,你推我让,面红耳赤地一番纠缠。
直到小月透过门大叫道:“开饭啦!”两人才难解难分地回到屋里。
屋外爆炸声四起,大雪纷飞,屋内五人围坐在桌前。
秦三汉学着那香雪海的客店,在桌子四角点了烛火,只是他这蜡烛不过拇指粗,一时照的众人面容模糊,影影绰绰。
却毫不影响秦家父女三人准确地夹起满桌的鱼肉,大快朵颐起来。
一只小泥炉上热着一陶罐水,那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水里温着一壶酒。
屋内酒香四溢。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山沽凑近了猛吸了一口。
秦小良道:“我们每年春天都会在门口的桃树根下埋上一坛酒,除夕夜再挖出来喝,经过一年的浸染,这酒就会染上桃花香。”
小月道:“那桃树下还埋着我和姐姐的生辰酒呢!”
“生辰酒?”
“是呀!爹爹说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埋一坛酒,等以后嫁人了,就挖出来带走。”
小月眼巴巴看着姐姐倒了一碗,小脑袋凑上前来吸溜了一口口水:“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啊!”
秦小良捂住碗,她馋这酒也馋了好久,迫不及待端起碗对对面二人道:“我爹说今日这一桌子菜都是你们付的钱,来,我先敬你们!”
说着仰起脖子就要喝。
哪知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已伸出,不知如何动作,那酒碗竟已到了李辰舟的手里。
“你伤还未好,莫要饮酒。”
“好啦!我好啦!”秦小良急道,“不过区区一点皮肉伤,我这么强壮的体魄,早好了!”
李辰舟不为所动,却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拇指长高晶莹剔透的细颈瓶子来。
那瓶子里粉红色的水晃荡着,不知是什么。
他将那瓶子递上来道:“你尝尝。”
那瓶塞子刚打开,一股清甜之气就涌了出来,小月口水长流,可怜巴巴地问:“小孩子可以喝吗?”
“自然可以。”
小月开心地笑起来,又皱了眉头:“可是这么一小瓶,我和姐姐哪够啊!”
一旁的山沽哈哈大笑:“这是玫瑰露,千金难买。每次只需滴那么一小滴在水里就够了,就算只喝一滴,都能满口留香,经久不散。最适合你们女孩子啦!”
灯烛摇曳之下,姐妹两个不信,头挨着头,小心翼翼滴出一滴来,见那一小滴竟将整碗水都染成了粉红色,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瞪大双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李辰舟瞧在眼里,心里微微发笑。
小月抱起来浅尝了一口,果然香甜可口。
直叹气道:“好香啊!就像姐姐和舟舟身上的味道。”
“胡说,我们身上有什么味道?”
“就是香味啊!你们身上好香的。”
秦小良不信,拉过自己的袖子使命闻了闻,似乎确实有一丝香味。这香味好像真的在李辰舟身上也闻到过。
这是为何?
两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有些发红。
只是秦小良突然想到千金难买一词,偷偷对着山沽的耳朵道:“这个很贵?可以卖钱?”
那热气直往山沽耳朵上吹。
山沽斜眼里果然看见李辰舟端着酒碗的手一顿,手上指腹收紧,显见在用力。
不知是屋内太暖,还是酒和果露太浓烈,几杯下去,几人都有些面红耳赤,醉眼迷离。
秦三汉拿起筷子,在碗碟上一下敲击,一下又点着两个女儿的鼻子笑道:“小孩小孩你别馋…”
姐妹两个手拉着手,也跟着一起唱起来: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引用1)
一时屋内这一家三口,哈哈大笑扭做一团。
烛火在小小的一圈范围里,晕染着昏黄的光色,照得这父女三人暖融融一团。
李辰舟和山沽还是生平第一次吃这样的年夜饭。和他们以往的宴席,贵族名流云集的宴席毫不相同。一时都沉浸在屋内浓烈的过年氛围里。
眼瞧着夜愈发深了,秦小良笑道:“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们来说说自己新一年的愿望吧!”
“我自己先说!我希望新的一年里,小月可以去上学堂,结交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我希望我爹可以再找个伴!我希望新一年我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小月也跟着道:“我来说我来说!我希望后面的一百年都是我们五个人一起过!还有我有好多好多的糖可以吃!希望姐姐和爹爹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两人说完愿望,去瞧秦三汉,秦三汉喝多了酒,呵呵笑道:“我只希望我的两个宝贝闺女健康快乐就行了。”
小月问道:“山沽哥哥,你的愿望呢?”
山沽喝的眼神愈发亮晶晶的,见问自己,不由嘲笑道:“光这一月,我已瞧见你们许了三回愿望。这观音菩萨忙得过来吗?”
小月道:“那又如何?我们许的三回愿望都是一样的啊,三回里总有一回要成真吧?”
“额,说得有道理。那我也许一个,说不定成真了呢!”
说着他眼睛转了一圈方道:“有了!瞧着我也老大不小了,希望新年可以找到我喜欢的姑娘,那个天下第一的美人!”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小月无语地道:“你怎么忘记了?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弟弟的。”
“额,那也算愿望啊?额好像确实是个愿望。那希望新的一年,我还有个弟弟,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几人俱都说完了愿望,打眼去看李辰舟。
李辰舟一直沉默地坐着,见众人目光都转向他,不由地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我还没想好。”
听他这样说,众人也不奇怪。
秦小良好心地帮他道:“那我祝你新的一年和山沽一样,可以娶上你喜欢的姑娘。”
刚说着,屋外突然亮起刺目的彩光。
“是烟花!”小月的瞌睡一下子没有,霍地站起来。
开了门,屋外白茫茫一片,大雪纷乱而下。
果然天空中四散而成的一朵巨大的彩色花卉还未消散。
“天呐!我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烟花!”
几人站在屋檐下,被这绚烂地烟花感染,面上被光照着,闪着七彩斑斓地色彩。
哪知这烟花一颗接一颗,竟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秦小良震惊地感叹道:“这谁家如此豪阔,竟一下子放了这么多?”
李辰舟感到身旁的姑娘一股幽香之气淡淡袭来,目光不经意扫过她鲜艳的红唇上下轻启。
想起那日软糯的感觉,李辰舟心中轰地一声,一股激流顺着脚底往上翻涌,如烈火烹油百抓挠心。
娶上我喜欢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引用1:引自网络上的童谣,原创没查到 @-@ 侵删,谢谢。
第47章 我思慕她
◎大不了挖个墙角◎
“美吗?”
秦小良道:“美, 太美了!”
瞧着她目中闪烁着的绚丽烟火,李辰舟方要开口说这些是我为你准备的。
可谁知秦小良接道:“美则美矣,可烟花转瞬即逝, 这人该不是个傻子,花这么多银子打了水漂。”
转脸却见李辰舟脸色一变, 见她望来, 忙咳嗽了一声。
秦小良心中滴起血来:该不会那个傻子就是你吧!败家子啊!
山沽小声安慰道:“殿下莫要伤心,她们都穷苦惯了。”
李辰舟道:“她可真是纯真可爱。”
山沽:呃, 当我啥也没说。
秦小良突然道:“烟花易逝, 人生苦短,我决定了, 等我将这趟石碑刻好, 若是张筲还未回来,我要去一趟苍阳府, 当面亲自问问他。”
爆竹声里, 新的一年到来。
几人哈欠连天, 各自回去睡觉。
“最近秦姑娘也不偷着去王医师的家里了。”山沽瞧着秦家房间里灯火灭了, 这才小声道,“想是身上的伤确实有所好转。”
李辰舟嗯了一声道,“不过舞阳的鞭子哪那么容易好的,继续在她的饮食里加金玉丹。”
“好!”
“金玉丹固然好, 可到底药效慢了一些,”李辰舟又似想起什么, 皱眉问道:“我听闻最近进贡给宫里的, 除了金玉丹, 还有一颗回魂丸?”
“确实, 回魂丸是南月国宝, 十年才成一颗,听闻只要有口气,没有救不活的人,听闻是南月国特意为了陛下五十寿诞准备的。”
“已经送进宫里了吗?”
“还没,如今该到金陵了。”
“去劫过来。”
“额……” 您确定就秦小良那点皮肉伤需要去抢回魂丸?
瞧见李辰舟不为所动,山沽道:“抢劫贡品,可是抄家灭族的。”
可那目中哪有半分害怕,分明全是兴奋,就差摩拳擦掌了。
“不过最近我瞧着秦老爹也时不时偷偷跑去王医师那里,他腰腿受过重伤,想是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有些受不住。”
李辰舟失笑道:“这父女两个,一个个的只会在人前逞强。”
“张家那边如何了?”
山沽笑道:“那张家还真以为是得了天大的馅饼,不光将那日在香雪海相看的女子全都回绝了,还到处宣扬张秀才要娶知府千金的事。如今正一心一意地筹备着聘礼呢!”
“不过听闻王经历安排他们两个新人相见了一场,那知府千金似乎真的动了心。”
“张秀才什么反应?”
“他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舅舅一家在旁串掇,哪里容得下他做什么。不过这些时日他想着法子给秦姑娘写了二十多封信,都被这边张府的人给截走了。”
李辰舟皱了眉,顿了半晌方道:“我这样做,会不会错了?”
“殿下打算先将这张家高高捧起,目空一切,将所有适龄的女方家回绝了干净,之后再将他们狠狠摔下来,先毁了那张家主母和姑奶奶的名声,再搞坏张家的差使,从此这张家不光无人问津,只怕人家都要绕道走。”
“若不想他们宝贝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张家必会哭着喊着来求娶秦姑娘。秦姑娘之前受辱的仇也可一并报了。”
“殿下这招捧杀虽然起效慢了些,但对秦姑娘可谓是一劳永逸,婆母和姑奶奶自个儿名声败坏,再无颜面嘲笑她,得罪了所有的姑娘家,也不怕那张秀才以后花心再娶。这招老辣又歹毒,应该没什么毛病啊?”
“可是这样,她会幸福吗?这样的家,能带给她幸福吗?”
“额,”山沽想了想道,“秦姑娘有手艺傍身,那张秀才也是有些才学的,以后该不愁吃喝。”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山沽玩笑道,“殿下既不放心,不若自己娶了?”
“你胡说什么!”
“我错了。”
“你再胡说一次?”
“属下不敢了,呜呜……”山沽哭唧唧讨饶道。
“不,我让你再胡说一次。”
山沽这才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瞧见李辰舟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亮的吓人。
他心中咯噔一声,试探着道:“殿下,不若,自己娶……了?”
“自己娶了?”
李辰舟原本积郁难言的内心,突然翻滚奔涌,奔腾不绝,连呼吸都变重了。
“她说希望我今年可以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
山沽瞧着李辰舟傻乎乎的神色,心中好笑,不由鼓励他道:“喜欢一个姑娘,就去追求啊!不然怎么娶得上。”
“可她…”
“这不是还没定亲也没成亲么,谁都可以追求,大不了挖个墙角。”
“可是他们青梅竹马…”
“殿下近水楼台。”
李辰舟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行事这番犹犹豫豫,可是“娶”字一旦冒进脑海,就如中了毒一般蔓延全身,再也挥之不去。
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加速了几分,浑身上下如滚沸了一般灼热,半晌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我这就去说。”
“哎哎哎,殿下,”山沽忙拦下他道,“您要去说什么啊?”
“说我…”思慕两字他有些说不出口,直接跳过道,“要求娶她。”
“如今天色已晚,人家已经睡了,再说,您这样直接不会把人吓跑吗?”
“那该如何?”
山沽拍了拍脑袋,有些无语。
在西莽这些年,总有许多女子冒着被舞阳公主发现的危险,蓄意接近,那舞阳也是痴心一片,整日里逮到机会就要表白。
不想殿下在情之一事上,居然是个愣头青?
而他自己长相俊朗形容放荡,又没有舞阳那种可怕的追求者挡道,喜欢他接近他的姑娘能从西莽皇排到新朝京师。
可到底他自己主动追求的女子,一个也无…
在此事上,而且是要挖人墙角,实在也没甚经验。
“要不我明日去寻点书,多读点书总是没错。况且殿下之前不是做的挺好?”
在梅林里,都那样了……
“好。”
“张家那里该如何?”
一瞬间李辰舟滚烫的心被拉回了现实。
他又想到自己所要做之事,一时漫步到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才将他翻涌激荡的内心平复下来。
李辰舟傻子一般站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目前张家那里先不要动,我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做。”
“是。”
“只是张家那对母女,手段歹毒,决不能姑息。”
那日梅山之上,曹结巴欲要对秦小良行不轨之事,经他招供,乃是因为在山脚下遇到个道士。
那日秦小良知道李辰舟有难跑上了山,一旁的曹结巴呼叫不及,瞧着混乱的状况,决定在山脚下等她下来。
哪知却从山上下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那道士见到他,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断言他命定的姻缘马上就要来了。
只消他在山脚下守着,遇到从山上下来的女子,一定将她带进梅林中的茅屋,便可成事。
只是天机之事,进茅屋之前,两人切不可照面,也不可叫那女子发出声音,否则前功尽弃。
曹结巴光棍到三十多岁,一心想着到此次相亲大会上找个媳妇,却毫无所获。
临了了不想被这老神仙批了这样的姻缘。一时激动地忘乎所以,乖乖遵照他所言躲在了山脚之下。
只是他也是个一根筋的,天降大雪,他被冻成了个傻子还是不肯走,差点冻死在梅山脚下。
哪知姻缘没等到,等到了一群铁甲军。
听闻那些铁甲军要抓走所有在山上的人,曹结巴慌地不行,只能拼命地往一个坟堆旁躲。
不想不过一会,居然也有个姑娘往这里来了。
若不是天定姻缘,老天爷送上来的媳妇,深更半夜,下着雪的隆冬,怎会有个女子突然出现在这野山上的坟堆旁?
曹结巴欢喜地疯了,自己今日居然真的遇到了老神仙!
他听从老神仙的话,扑上去抖着手就将那女子蒙了头塞了嘴,刷地抗走了。
曹结巴打死也没想到,这扛走的女子居然是秦小良!
若是知道,打死他也不想要秦小良做媳妇儿啊。他跟着秦小良干活干了几年,这个前老板又凶又扣门,实在不是他曹结巴的良配。
山沽派人寻到了那老道士。
老道士吓得浑身发抖,招供出来自己确实是上真观的道士,只是说那番话,乃是收了人钱财,替人办事。
而那给他钱财之人,正是张家的张岚。
她甚至不需曹结巴做什么,只消两人在一个茅屋里共处一室,就足够了。
不过是要阻止弟弟的婚事,竟想毁人名节?
“确实,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曹结巴虽然罪不至死,但毕竟当时动了歪心思,那张家的事,就让他去办。”
“此事需要让秦姑娘知晓吗?”
“不必了,但也不用特意瞒着。”
“好。不过秦姑娘聪明伶利,在舞阳公主手下都能逃脱,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恐怕是舞阳生性高傲,没将秦小良放在眼中,一时大意了。那个女人行事癫狂,一向不择手段,需要格外留意。”
“是。”
又过了一会,山沽才上前又道:“殿下,娘娘那里又派人来了,殿下要见吗?”
第48章 帮你干活
◎撞衫了◎
鹿笛村里寂静一片, 守夜的人都已睡去。
一人浑身裹在黑色披风里,跪在雪地里道:“属下见过殿下!”
山沽操着手站在一旁:“你几次三番求见,所为何事?”
那人道:“回禀殿下, 再过月余,便是陛下的五十寿诞, 娘娘请您务必回宫。”
“不回又如何?”山沽道。
“娘娘说, 若殿下问起,便道:母子一别十二载, 唯盼儿归, 别无所求。”
“你告诉她,殿下如今正忙着, 等到该回去的时候, 自然会回。”
那黑衣人跪在雪地里,听了此言才知面前的人并非辰王殿下, 一时想要抬头又不敢。
只得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来道:“这是离珠公主殿下的手札, 让属下务必亲自交到殿下手里。”
他微微抬起头, 余光里这才见到远处的篱笆小院里, 站了个高瘦的白色身影,与雪共生一般。
传言里这位陛下唯一的嫡子,行事说话一向离经叛道,桀骜难驯, 自小就被厌弃,去国为质, 不想却瞧着如此弱质翩翩。
彷佛一阵风雪就可飘去了。
正自偷偷打量, 不想辰王一个眼神扫来, 目光如炬, 那黑衣人一惊, 立马低下了头。
山沽接了信来,递给院内的李辰舟。
离珠公主?小姑娘一眨眼已经十五岁了。
那信小小的一个,连封面都没写,李辰舟轻轻打开来,上面簪花小楷,写得一笔一画,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哥哥,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辰舟呼吸一窒,眼前浮现出三岁的妹妹,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哭了一整夜的眼睛肿的如桃子一般。
可她到底没能将哥哥留下。
多少个夜晚,想起妹妹看着远处的他哭的声嘶力竭,他就辗转难眠。
这世间,若要说对不起的人,便是妹妹。
在白河边,小月挂在他的腿上不让他走的时候,他本可以轻轻一使劲,就将她甩下来,可那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到底没有忍心。
不想这一留,竟出了意外,意外有一个姑娘深深住进了他的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那些小字,想象着妹妹如今的模样,是如何一笔一画写出了这些字。
呆了半晌,又将那信给了山沽。
“还回去。”
“殿下这是为何?”
“离珠长在皇宫,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李辰舟回到屋内,不想秦小良居然又在屋子里等着。
他一眼撞进那双水一般的眸子,心中跳如擂鼓。
李辰舟此番心境已与前一刻大不相同,一时好像做了错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
秦小良看他到不自然的神色有些奇怪,却只是将手中一件崭新的深蓝色长棉袄递给他道:
“给你,这是过年的新衣裳,穿了新衣裳,新年新气象!我瞧你身上的衣裳虽然好看,可到底单薄了一些,看你的脸都白白的呢,还是棉袄实在暖和。”
“送我的衣裳?…”李辰舟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方道:“粗粝的很。”
突然反应过来道:“我是说,我是说瞧着挺好。”
说着忙一把接过了衣裳。
“特意为我买的?”
秦小良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面前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不由将手中灯凑近了,李辰舟被昏黄的灯照着,眉目更显俊挺,只是双颊通红,那双眼睛迷离又黝黑。
看来是喝多了。
秦小良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早就买好了!”
这正是许久之前姐妹二人去买的那件,只是李辰舟那时突然消失,后来去了云浮镇,原想一并给了爹爹,不想小月拼命巴着不给。
想到此,秦小良突然记起那日李辰舟衣衫破碎,她不小心见到的春色,一时面色一红,忙道:“我走了!我走了!”
“等等……”
“嗯?”秦小良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
“你……我……”
“啊?”
“没什么……”
山沽安排了些事情回来,惊讶的发现刚才还沉郁不开心的殿下,怎么转眼之间又喜上眉梢的模样?
“殿下何事如此开心?”
李辰舟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顾上床睡觉。
山沽这才瞧见一旁放着的新棉袄。
那棉袄新归新,可实在太过简陋了些,就是府衙里的仆人也不穿这样。
便是这让殿下突然变得开心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这两个字在山沽的脑袋里盘旋了一夜,等睁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可一旁李辰舟床上已没有人。不光人没了,昨日那件衣裳也不见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外头。
外面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果然李辰舟正自院中站着,身上穿着那厚实的蓝色棉袄。
他假装不知道地道:“殿下,您身上这衣裳瞧着倒是暖和的很,哪里来的?”
李辰舟道:“这是过年的新衣裳,秦家特意给我准备的。”说着目光在山沽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中分明有丝得意和同情。
山沽都是自己带的衣裳,各个锦绣绸缎,做工精致。
可到底不是新衣裳。
“秦家忒偏心,竟然只给您一个人准备新衣裳!”他酸溜溜地抗议道,“明明每日里给他们干活买菜的人是我!不过……”
说着他贼兮兮地上前悄声道:“秦姑娘特意为您买了这身衣裳,这不也正说明殿下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当真?”
不想“支呀”一声,门开了。
秦三汉打着哈欠,咳嗽了几声,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起床了,不由招呼道:“两位郎君起这么早啊,新年好啊。”
这秦三汉身上,穿的不正是件一模一样的蓝色棉袄?
李辰舟石化在当场,一动不动。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人撞衫,这种尴尬,真是从未体会过。
秦三汉也一眼发现李辰舟换了衣裳,上前上下打量一番道:“李郎君这衣裳穿得甚合适。”
山沽偷偷来找秦小良诉苦。
秦小良正在扫地,一个劲地将院子里的雪往家门里扫。
山沽支支吾吾地道:“怎么秦伯父的衣裳,和我家公子的衣裳,这个这个……有些像?”
“怎么会有些像?难得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个……这个……”
秦小良瞧明白了他的心思,大声叫道:“一模一样怎么了,皇帝的龙袍还一模一样呢,还不是老头娃娃都争着穿?”
屋内的李辰舟听闻她此言,眼前一阵发黑。
秦小良哪管得到这些,只顾埋头将一堆白雪扫进家门。
“白雪进门,家财万贯!”。
大年初二祭财神。
天方麻麻亮,秦小良就一骨碌爬起来干活。
冬日里的清晨,滴水成冰,好在雪早就停了。她将石头上昨日积的雪扫了,拿出斧凿来,便开始雕些花纹。
沉闷的声音在鹿笛村里回荡。震得门口桃树上的积雪都簌簌地往下落。
应主顾的要求,这碑的两侧不光浮雕青龙,白虎,还有一应吉祥纹饰,显得很是花哨。
墓主人不过是个八岁孩童,也难怪父母这样的心思,不过雕起来颇费功夫。
她身上的鞭伤好了大半,不过弯腰埋首片刻,还是觉得酸痛异常。
方要直起身休息,手中的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拿了去。
秦小良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吓了回去,这才看清是李辰舟。
李辰舟接了刀,只是道:“我来。”
说着站在当场,仔细瞧了一遍石碑上的描丹,运气内力,那刻刀到他手中如活了一般,在石碑上左右横飞。
不消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青龙首已是跃然碑上。
秦小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难不成你家以前也是这个行当的?难怪门口那两只门神你雕的这样好。”
李辰舟被夸赞了一番,不由道:“我不过是以石为纸,以刀为笔,和平日里作画写字并无什么区别。”
这李辰舟生平第一次雕石头,不想在姑娘面前失了脸面,凭着浑厚的内力,轻重得宜的手劲,和平日里高绝的绘画技巧,埋头顺着她的描丹操作。
只是这活粗重,李辰舟耍了一会刀,已是手腕酸痛,显出了疲态。
怎么也想不到这活看着不如何,做起来竟如此累人。
转脸却见一旁的秦小良面色微红,寒冷的冬日鼻尖上微微出汗,手下却龙飞凤舞,毫不停歇……
加了两个壮劳力,这个活计明显快了起来。
秦小良一早带着妹妹去集市买鱼,回来烧鱼汤喝。
今日大年初八,集市上人潮挤挤,很是热闹。
两人刚杀好鱼,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人道:“这些鱼我全包了!还有这些肉,有多少拿多少!”
这么豪阔?
秦小良打眼一看,不正是村长爷爷?
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村长瞧见一旁的秦家姑娘,乐得合不拢嘴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吧,张钱谷一家回来了。”
张钱谷?
“哎呀,真是我鹿笛村的天大喜事啊!他才名在外,一眼被知府大人看中,要招做女婿!这月十五就定亲啦!”
“额,恭喜恭喜,”这村长激动的前言不搭后语,秦小良一时也没听明白,只是瞧见村长老头后面跟着几个人,个个神采奕奕,喜笑颜开。
行了几步,小月扯了扯她的衣摆道:“姐姐,他们说张筲哥哥要定亲啦!这定亲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不战而败
◎她像只战败的公鸡灰溜溜的◎
“什么?”
秦小良心中一沉, 抓住村长道:“你方才说谁要定亲,与谁定亲?”
“那自然是我们的张秀才,那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看上了, 真正的金枝玉叶要嫁过来了!”
秦小良一愣,不知为何觉得不真实, 可又不觉得特别意外。
小月瞧见姐姐面色不对, 也顾不得去买其他东西,拉着姐姐就往回走。
嘴里劝道:“不要听他的, 张筲哥哥还没回来呢。”
“不!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就算真有, 我也要和她战一战!”
秦小良拉着妹妹的手,顶着寒风一路奔到张家。
果然张家门口停着好几辆车, 车上满满地摆着许多东西, 而常闭的中门大开,一帮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进进出出甚是热闹。
秦小良跑上门前, 看门长工正忙着指挥众人往里拾掇东西。
一眼看到秦小良, 忙拦了下来道:“你做什么?今日我们忙, 没空招待你。”
秦小良受了他多回气,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没好气地道:“我要见你们家少爷!你不给我传,我就站在门口喊!不信里面听不到!”
那长工无奈地朝她翻了白眼, 跑到里面去通传。
不一会,却见张岚穿着富丽, 笑眯眯地出来了。
“小良, 你怎么来了?”她笑着将秦小良往内宅里引, “你可是第一次上我家的门, 快到厅里坐。”
秦小良跟着她进了院子。
这还是她头一回进这张家。
鹿笛村是个小乡村, 乡民们大多茅屋瓦舍,而张家在此却格外的突兀,不光房屋面积是别人的好几倍,用的还是青砖绿瓦。
张筲不比乡民,父亲在县衙里是个二号人物,母舅家又是知府里的重要角色。这样的官邸之家,原本在该搬走了。
听闻他们至今还住在这鹿笛村,乃是因为张筲太爷爷死前的嘱托。
张家三代人不离鹿笛村。
到张筲就是第四代了。
所以大家常传言,这张筲将来必会带着张家飞黄腾达,永远离开这穷乡僻壤之地。果不其然他第一次参加考试,便中了秀才。
张家的院子在乡民们口中,是如何的富丽堂皇,贴金镀银。
以至于秦小良走在其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穿过福字照壁,后面还有几进院落,摆设庭院,哪里是她们家两间茅屋可以比拟。
三人走到廊柱下,天光照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秦小良便站在暗影里,瞧见搬进来的一箱箱货物,便放在面前的庭院里,她忍不住勾头去看了看。
张岚瞧见,走到一只打开的箱笼,从里面拿出一匹锦缎道:“这是京师里新出的霞罗锦,在阳光下能变幻出七种颜色,做成衣裳来实在是美不胜收。”
果然那锦缎光彩夺目,见所未见。
张岚见姐妹两傻傻地看着锦缎,心中冷笑一声,又从另一箱笼里拿出几盒精巧的锦盒来:“这是最富盛名的相思度的点心,便是这一小盒,就要五两银子。”
秦小良和小月倒抽一口冷气,这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便是这样的吃食,在人家看来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哪像我们,平日里就野菜稀饭的凑合,哪里配吃这些。”
张岚将那些箱笼里的事物一一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在她口中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天上有地上无之物。
看完了东西,张岚笑道:“小良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小月不明所以,一个劲点头道:“都好美啊。”
说着就想上前去摸一摸,却被张岚一巴掌给拍了下来:“可小心些,都是金贵之物,可别摸坏了。”
秦小良心中早已有了气,如今见妹妹吃瘪,忙上前拉住妹妹。
张岚嘴角微扯,拿出帕子来捂嘴轻笑:“可置办了这么些,我们到底还心中有些忐忑,生怕拿出些端不上台面的东西,配不上人家。”
听此,秦小良面色愈发黝黑,站在暗影里一声不吭。
“人家是大家闺秀,真正的金枝玉叶,我们冬哥那都是泥里土里滚大的,若是婚事真能成,怎么看怎么像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实在是高攀了。”
“你觉得呢,小良?”
秦小良仿佛吃了只活苍蝇般心中膈应又难受,张筲那样温文尔雅之人,居然有这样的姐姐?
她实在不想听下去,干脆沉了脸点头道:“确实,你们张家的癞蛤蟆,居然也能吃回天鹅肉,怕不是那天鹅眼神儿不太好。”
说着她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听着自己都嫌尴尬。
“不知你们家的冬哥癞蛤蟆可在家?若是不在,我也就不打扰了。”
张岚一张俏脸微红,气的七窍生烟,咬牙笑道:“自然在,那里不就是么?”
顺着她的指引,秦小良才发现廊柱北面有扇月洞门。
月洞门后,隐约见到几簇冬日里依旧青葱的树木和一方挂着帘幕的小亭。
那帘幕在风吹之下飘扬了一番又落了回去。
只是那一下,秦小良便眼尖的发现,亭中端坐着的背影不正是张筲?
而他的对面,也坐着个女子。
光瞧这一眼,秦小良就明白啥叫大家闺秀,真正的金枝玉叶。
那女子面朝自己,穿着精致的衣裙,头上钗鬟摇摆,面色白嫩,正自巧笑倩兮,眉目流转间,满是娇羞。
真如那画上的牡丹花,娇嫩又贵气,连说话声都怕太大惊扰了她。
秦小良再低头瞧瞧自己,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衣角上还被昨日做活扯破了。
若是让自己来选,自然也是选那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
这仗还未战,就已败了。
温暖的冬日阳光刚刚升到半空,照的张家院落白雪皑皑一片,陌生的紧。
秦小良看着四周青砖白瓦,院墙高耸,突然有些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她就如那战败的公鸡,拉着妹妹灰溜溜地就跑回了家。
远远地听到院子里传来刀劈斧阔之声,打开门,爹爹带着李山二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院中白雪已被扫了干净,一地的石屑飞舞。
地上的小石马已经初具模样,从这粗糙的胚子里,已经瞧出神骏英勇来。
不过李辰舟的头发上沾染了一丝白灰,而一旁的山沽更是脸上两道黑线,哪有当初的贵公子模样?
瞧着原本英俊贵气的李辰舟和浪荡公子的山沽,只因为跟了自己,竟然沦落至此模样,秦小良心中凄惨极了,勉强开口:“你们瞧着也是金枝玉叶,别做这些泥里土里滚的活了。”
李辰舟和山沽一愣,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你买的鱼呢?”秦三汉见女儿回来,忙去洗了手准备烧饭,哪知两个女儿赶了半天的集,竟是两手空空回来了?
秦小良道:“我们这样的,野菜稀粥吃吃就行了,哪里配吃鱼。”
秦三汉也被说的一愣。
三个人眼瞧着秦小良耷拉着脑袋,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是山沽拉住小月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姐姐怎么突然这样自卑起来?”
小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去完张筲哥哥家就这样了。”
说着将此番遭遇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通。
秦三汉听闻,默默地走到一旁拿起了扫帚。
山沽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想一旁的李辰舟道:“山沽,你是死人吗?明知道秦姑娘受辱,你还在这里发呆?”
山沽愁苦着脸,委屈地想:我哪有发呆,我不正在想怎么报仇呢?不过那张筲的姻缘,还不是您自己一手安排出来的么!
在屋内呆了半日,秦小良才缓上一口气,尽管头还疼,却打开门出来准备接着干活。
不想原本热火朝天的院子,突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爹?”“小月?”“你们在哪?”
里里外外寻了一圈,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连锅上都是冷飕飕的。
她跌跌撞撞出门来寻,却见几个大妈操着手一路小跑一路道:“打起来没?”
“什么时候的事啊!”“快走快走。”
几人满脸兴奋,冲着东边就去了。
跑到秦小良旁边,她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溜烟跑走了。
秦小良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有些木木的,被她们狠狠地一盯,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行了几步,又听身后有人叫道:“哎呀,小良啊!快去把你爹拉回来吧,别去丢人现眼了。”
“什么!”
“你爹在张家门口就要和人打起来啦!”
秦小良从迷迷糊糊中回过神来,拼命就往张家跑。
果然老远就瞧见张家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圈的人。
黑压压的人头根本看不见爹爹。
可是人声嘈杂里,秦三汉的声音还是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也不要你们做什么,只要那个姓张的小子出来,亲自给我女儿一个交代。”
那门口的台阶上,张母正自高高地站着。
她也不回答秦三汉的话,只是拿着手帕指着一圈人道:“各位乡亲,你们快来看,这秦家说的是什么话?我儿子好好的干嘛要给你女儿交代!”
旁边有人出言调笑道:“你老秦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的到张家来。”
第50章 攀龙附凤
◎想要攀高枝的是谁啊?◎
“看到人张家考上了秀才, 就想坟堆里也冒出青烟来吧!”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秦三汉抄起手中的扫帚怒道:“是你家儿子整日里围着我女儿转,把我女儿骗了,既然承诺已经做了, 就算背信弃义,也要当面说个明白!”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笑个不行, 一人高声道:“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别是想疯了吧。”
“人家张秀才如今可是要做知府大人的女婿!”
话刚说完,秦三汉已将手中的扫帚扑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 挨了一扫帚,不由恼羞成怒, 几人扭打在一起。
秦小良闻着声音, 拼命往人群里挤。
可是人群都被里面的打斗吸引,根本挤不进去。
她耳听着别人的骂声, 生怕爹爹吃亏, 急地不行, 干脆仰头大吼。
“他娘的住手!”
秦小良嗓门本就大, 这惊天一吼愣是震住了所有人。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才发现事件的正主居然亲自上场了,立马兴奋地让开了一条路来。
秦小良一眼看见爹爹衣衫歪斜,脸上几道被划拉出来的血口子,手中紧紧握着家里的大扫帚。
她忍不住眼睛就红了, 上前抽泣道:“爹,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三汉抹了抹女儿的眼泪道:“乖不要哭, 我宝贝女儿可不能被欺负!”
秦小良自己顺势抹了眼泪, 一把抢过爹爹手中的扫帚, 对着张家门叫道:“姓张的, 你给我出来!”
张母眼瞧着秦小良一个姑娘家亲自下场, 心中却得意以极,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种事对于她家来说可算不得丑闻,甚至能给她儿子脸上多贴层金。
瞧,有人为了我儿子脸也不要。如今知府千金在府里,见识到儿子的抢手,以后不是更死心塌地?
外头的动静这般大,张筲在屋内,早如热锅上的蚂蚁,烈火烹油一般煎熬。
他跟着母亲姐姐去了舅舅家,这二十多天来,哪日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等他明白了家中已为他另择了人,几次三番要从苍阳府中逃走,却都被抓了回去。
后来母亲以命相逼,舅舅和爹爹以仕途和家族为注,仿佛只要他不娶了那知府的千金,他们家立时就家破人亡了。
此刻听得院外熟悉的叫喊声,张筲再也坐不住,埋着头就往外走。
身后的姐姐凉凉地道:“冬哥,你可想清楚了,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如今你们双方庚帖都已交换,人也跟着你来了,如今正在府上看着,你要记着我们张家和王家的两家荣辱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张筲面上一片惨白,脸颊都瘦屑了许多,身影摇摇晃晃,背影落寞。
他捂住胸口拼命地咳嗽了起来,直咳的心都要吐出来一般,过了半晌方缓过气道:“我不懂你们,为何一定要这样逼我。”
他本无心仕途,却被逼参加科举,有喜欢的姑娘,却要去攀延附势。
张筲今日病的厉害,脑袋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挪到院外,不想看到秦小良叉着腰立着,腰边靠着扫帚站在门口。
见到他的时候,脸上不再红红的羞怯,眼睛里泪水还未干。
她不惧周围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要个说法。
第一次见到她,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背着个一岁的娃娃半夜里出现在坟场,指着他哈哈大笑。
那亮晶晶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吸引人。
张筲从未想过有个姑娘,可以胆大至此,正如今日,出现在他的门口。
这样勇敢的姑娘,让他一时面色血红,不敢逼视。
瞧见张筲出来的那一刻,秦小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了。
但是既然已经站在这里,死也要死的明白一些,便叫道:“我叫你出来,是想要听你亲口说,你是否已经决定与那位姑娘定亲?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张筲顾不得浑身酸软,一时想要跑上前去,和她诉说自己这二十多天的煎熬。
还有想要问问她,收到自己的信没有?
被困在苍阳府的那些日子,大雪下个没完,他怕大雪封路,信不能达,一连写了二十多封信。
他在每封信里都诉说了自己的境遇和痛苦,希望带着她和她的家人一起,去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从此天长海阔,共度一生。
若她愿意,便在正月初七夜,白河码头见面。
昨日他们终于回来,夜里随意收拾了一番便悄悄出去了。在码头边站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等来秦小良。
天要麻麻亮的时候,他循着晨曦的微光来到了秦家外面。
秦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都还没有起床。
他在寒风中站了一会,不想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正是李辰舟。
李辰舟看着自己,嘴唇微掀揶揄道:“瞧你抗了个包袱,是刚从知府家回来,站在这门口做什么,进来坐啊。”
张筲见他,不由惊讶地道:“你在秦家,过年?”
“是啊。你不也在人薛知府家过年呢。”
“她知道了?”
“你猜。”
风吹的他心口一片冰冷。
张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对着秦家父女道:“我儿受了很重的风寒,却怜恤你们,如今亲自出来了,我们张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筲被母亲拉着,站在屋檐下,口唇蠕动半晌,也未说出一个字来。
秦三汉怒道:“你可当我女儿是什么?即没有意思了,直接说出来就成,不必吞吞吐吐耽误了我女儿。我女儿可是好人家排着队等着呢。”
张母笑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这等子事居然也嚷嚷地人尽皆知。你自己老了没关系,你女儿可还要脸面?”
秦三汉道:“你们几次三番羞辱我女儿,我皆忍了,不想居然蹬鼻子上脸,逢高踩低,他娘的去做那卖儿子的勾当。这么卑鄙无耻都不嫌弃丢人,我们堂堂正正的怕什么!”
张母气的七窍生烟,方要骂回来,哪知身后张岚上前捂嘴笑道:“既然你们父女都已寻上门来,倘若你女儿铁了心非要巴着我们张哥儿,或许我可以代你们问问薛大小姐,也许人家可怜你们,愿意认你女儿做小?”
不想身后响起一个娇美的声音道:“姐姐倒也不必麻烦,让我且来瞧瞧。”
“噫!”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但见一个端庄雅致的美貌女子,从内出来,衣摆款款,钗环叮当。一左一右由两个丫鬟扶着,身旁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
那身款做派,就如戏文里的公主似的。
她走到张筲身旁,一派好奇地道:“今日来的是哪位姑娘,让我也好生瞧瞧。”那目光在众人中一阵搜寻,半分也未落在秦小良的身上。
“哎呀,薛大小姐怎么出来了,这风口里冷,给吹病了可怎么好。”张母换了张笑脸,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一个劲将自己的手炉往薛寒秋手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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