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带来的酱肘子都是热腾腾的,支书家的人都闻着香味跑过来,挨个尝了一筷子后都止不住地夸好吃。


    “夏夏,你的厨艺都能当大厨了!太好吃了!”程莹莹又下了一筷子,“太好吃了,吃完还想吃。”


    程莹莹嫂子抱着三岁的程安安,给了他一块让他抓着啃,啃得上面全是亮晶晶的口水,她笑着说:“这肉炖的时间刚刚好,够软烂,安安的牙口也能吃。”


    程莹莹大哥程富贵是个糙汉子,嫌用筷子吃不爽利,干脆学着自己儿子的吃法,上手抓着啃,连骨头缝隙的软筋都舔得干干净净,直夸:“绝了!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肘子,够软烂,甜咸不腻,像爸那种口味淡的人也吃得津津有味。这下淮安有口福咯。”


    被儿子提到的程支书也难得夸人:“做得不错。”


    对厨师来说,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喜爱,那就是最有成就感的事。


    程夏看他们这么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


    等程夏走的时候,支书家的人看她就像看大宝贝一样,一个两个的眼神都写着“以后多来我们家借住吧”的渴望。


    从支书家里离开,程夏在回家路上遇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的人——她上辈子的丈夫赵文涛。


    那人就守在她必经之路旁边的樟树林里。


    年轻时候的赵文涛面相普通但白净,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在里山大队一众晒得黢黑还不注意形象管理的糙汉子当中他就显得特别打眼,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衣和乡下难得一见的绿衬裤,连头发丝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精致。


    上辈子程夏认识他的时候,他就穿着这么一身,因他这一身和里山大队的环境格格不入,所以当时程夏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后来嫁过去了才发现,赵文涛这人表里不一,哪怕他穿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头的渣和恶劣。


    虽然上辈子跟了他几年就离婚了,但程夏心里还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她后来再也不想结婚。


    回忆起上辈子他给自己带来的这些痛苦,程夏的神情就越发地冷淡。这辈子她还没见过他,肯定认不出他,所以程夏目不斜视,径自越过了那片樟树林。


    后面樟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赵文涛跟了上来。


    ……他上辈子也这样么?他难道想不到自己尾随一个陌生女孩的举动,对那个女孩来说会产生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好就好在程夏是重生的,知道他是在里山大队里插队的知青,但程夏心里还是免不了对他这种不知轻重的行为感到由衷的厌恶。


    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地尾随她。


    程夏突然转头,厉声呵斥道:“这位男同志!你已经尾随我有一段路了,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公安局里告你一个流氓罪!”


    赵文涛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吓得肩膀一缩,回神后踌躇道:“程夏同志,你别怕,我没想对你做什么。我是咱们大队的知青,姓赵,叫赵文涛,就住在山脚旁边的知青点那儿。”


    程夏抱着手臂,眼神凌厉:“你都尾随我一路,还敢说没想对我做什么?你在糊弄鬼呢!”


    赵文涛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原来不是对谁都很温柔的吗?难道你不记得我吗?”


    程夏觉着这话听上去怪怪的,“我就没变过。”她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看起来终于想起他是谁了,语带讥讽,“……原来你就是那个想娶我的赵知青啊。”


    赵文涛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猜到她知道自己和她父母之间的约定了,薄薄的脸皮霎时涨得通红。


    “夏夏我……”他想解释来着。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想娶她,可她的养父养母一定要逼着他答应将来给她弟弟找份城里工作。他想着,反正是她弟弟,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能办到,就答应了。


    现在才想起,对她这种骄傲的女孩儿来说,这样的约定反而更像是一场侮辱她的交易,可他只是想娶她而已,真的没有想到她和养父养母的关系竟然是这样恶劣的。


    赵文涛心里那叫一个悔啊,他想解释,但是又无从开口,只能告诉她:“夏夏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心娶你的……”


    程夏眉头皱得老高了,“赵知青,请你不要这样叫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这样叫我,会让我觉得你在对我耍流氓。”


    她说完这话,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了。


    上辈子婚前她跟赵文涛也被安排着见了一面,那会儿赵文涛还是会矜持地喊她“程夏同志”,直到婚后才改口叫她“夏夏”。


    现在想想,“夏夏”这个称呼对现在的赵文涛来说是不是太过于亲密了。明明她都还没正式跟他见过面,也没有答应他的口头提亲。


    按他的软弱性子,他敢对一个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女孩儿用上这种亲密的称呼吗?想必是不能的,他也怕被革委会治他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


    可他现在更像是陷入了混乱,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叫她“夏夏”了。


    程夏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道赵文涛也跟着重生了吗?


    赵文涛丝毫没发现自己在程夏面前已经漏出了马脚,他依旧不依不挠地缠着程夏,低声央求道:“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改,好不好。”


    如果他是重生的,明明知道结了婚几年后他们的婚姻关系就要彻底破裂,明明心里还惦记着大院里的青梅,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来纠缠她,那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程夏实在想不通赵文涛的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全都是水吗?她上辈子怎么会跟这种人生活几年,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赵知青,请你自重!”程夏无视他的央求,迈开腿大阔步地向前走,“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去告你流氓罪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用流氓罪来威胁他了,赵文涛再怎么软弱也不可能放任她说第三次。他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程夏的胳膊,眼睛红得像兔子。


    “程夏!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你应该要嫁给我的!你是我的媳妇!你是我的女人!”


    这话一出,程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果然也是重生的。


    他虽然瘦弱,但发怒时力气却不小,程夏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很吓人,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被他攥得要断掉了,她不停地挣扎起来,“你疯了?放开我!”


    赵文涛不管不顾地攥着她的胳膊,程夏不愿意,几乎是被他拖在地上拉走的,地上留下她被暴力拖拽的长长痕迹。


    赵文涛眼睛通红,语气温柔地哄她,“夏夏,我们到那边去说,你听我好好跟你说,你不要嫁给别人,你是我的媳妇,你不能嫁给别人的,知道吗?”


    如果不是正在被他拖在地上走,程夏都要以为他在跟她好声好气地商量了。谁知道他要带她到樟树林里做什么?万一恼怒起来伤害她怎么办?到时候樟树林里隔音又没人,那她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明明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一万遍,但语气却突然软和下来,大眼睛里写满了害怕,“赵、知青,我可以听你的再考虑考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的手真的好痛啊……”


    说着,她的眼角划过一串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滚烫泪水划过她漂亮白嫩的脸蛋,啪嗒啪嗒地砸到赵文涛攥着她的那只手上。


    泪水滚烫,美人楚楚可怜,赵文涛的手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他的心神突然恍惚起来。


    程夏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她抓住这个机会,抬脚狠狠踢向他的裆部,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唔——”男人的裆部多脆弱啊,赵文涛闷痛出声,第一反应立刻松了手去捂住自己最脆弱的部位。


    程夏抓住这个机会,飞一样地挣脱他的钳制,拼命地朝着樟树林的反方向一路狂奔,边狂奔边大声喊:“失火了!快救火啊!”


    夏季暑气盛,天干物燥,最怕失火,一烧起来就是一大片,大家伙都害怕出这个事。所以大家听到声音一定会出来看看情况,以免不注意烧到自家去了。


    程夏一路拔腿狂奔。


    可赵文涛已经咬牙追了上来,他气急败坏地薅住程夏的头发,把她脑袋死劲往后拽,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露出了恶劣的另一面。


    他恶狠狠地喘着气,骂她,“贱人!闭嘴!”


    程夏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拽掉了,她痛到无法呼吸,因极致的痛感导致涌出的滚烫眼泪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


    想到即将迎来的新生活,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的饭店,想到自己再一次对盛淮安的食言。


    程夏眼神逐渐变得绝望而无助。


    她大意了,她没想到爱惜名声的赵文涛这辈子竟然敢对她动手使用暴力,她开始后悔,这辈子重生的时候她就应该第一时间冲到知青点解决他,永绝后患!


    就在程夏感到无比悔恨之际,一个单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赵文涛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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