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抖了抖，然后听到了林明朗大声急叫“周总”的声音。
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是韩澈言睁开眼就发现周照辰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正定定地看着他。
林明朗忙问：“韩先生，要喝水吗？”
喉咙确实干渴，韩澈言微微点点头。
周照辰从林明朗手里接过插着吸管的水杯，喂韩澈言喝了口水后，韩澈言嘶哑着声开口问：“聂文博的伤严重吗？”
“聂先生手受了点外伤，不严重，没住院。”林明朗答得详细，“医生说他只要注意伤口保护不感染发炎，不会影响他手的使用。”
韩澈言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又动了动身子，叹道：“我全身疼。”
再皱眉：“小腹更疼。”
继而委屈呢喃：“偏偏伤这儿。以后这腰还能用吗？我还没结婚呢。”
林明朗想笑，但总算忍住了。他压着嗓子说：“我去叫傅医生来。”
林明朗离开病房，韩澈言又动了动身子，问周照辰：“你来了之后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我？”
周照辰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移开了视线：“和男人去海洋馆约会，很浪漫。”
韩澈言平素把自己看得最重。可是现在明明他自己伤得更重，却一醒来就问聂文博的情况，这让看过韩澈言和聂文博在海洋馆里的互动状态的周照辰在心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不同的考量。
韩澈言一怔，继而忍着笑意软声：“周老板，你是在吃醋吗？”
周照辰不打算回答这种问题。他直接问：“手环是你刻意关掉的？”
“说过没电了。林明朗的转达没有让周老板满意？”韩澈言转开脸，自己按下床边的电子控制器。
床头匀速地慢慢升起，他从躺着的姿势顺着床头的升起，换成了半坐起的姿势。
但姿势的变化到底关联到了小腹的肌肉运动，疼痛袭来，他轻轻“嘶”了声，拉起薄毯，往里面看了眼自己小腹伤口。
伤口被敷贴很妥善地覆盖住，没有什么不妥。
但韩澈言双手微微拉开薄毯，眼睛滴溜溜地往里面看的画面实在透着些孩子气的可爱。
周照辰移开了视线。
韩澈言盖上薄毯，动了动脊背，让自己靠坐得更舒服些，同时委屈分辩：“我被你扔在路边后就进了医院。之后我又躺了那么多天，怎么记得要给手环充电。”
周照辰看着他脸上没有褪去的疲倦虚弱，把那句“别卖惨”咽在了喉间。
窗外的阳光很好，经过云层时投下形状圆润的影，透进病房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给凉寒的初春添上了些许暖意。
周照辰的声音在这样的阳光里也带了些暖：“周氏投资的游乐园的海洋馆比市郊的要大，而且安全。”
他又说：“以后出门带着保镖。”
“好。”韩澈言这次答得乖巧。
他动作小小的、慢慢地、谨慎地屈起双膝，控制着床头更升起一点，终于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然后环抱住膝盖，像是抱住了自己。
周照辰想起有好些次在远景国际的沙发上，韩澈言也是这样屈起膝盖环抱住自己。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
“还有。”韩澈言说，“我想……”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傅医生走进来，快速扫了眼韩澈言的脸色和状态，就直接去看床头的仪器数值了。
而林明朗却站在门边处要进来不进来的，显得有些慌，说话还期期艾艾：“周总，那个……谢哥刚给我发消息……有人要来……看……要来探病，马上就到了。”
周照辰看他一眼：“谁？”
林明朗看看韩澈言，又看看周照辰，唇张了又闭闭了再张，终于一梗脖子嚷出了声：“韩少爷！”
嚷完，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韩澈言虚弱地笑着对周照辰说：“阿愿，是他走，还是我走？”
“你休息。”周照辰说，“我来处理。”
韩澈言无声地点点头，按下按键重新把床头降到水平位置，背对着周照辰躺下，把自己完全裹进了被子里。
周照辰看着他躺好，对林明朗说：“你好好陪着他。”
林明朗应着，麻溜地进了病房。
韩澈言住的16楼的vip病房和17楼的vip病房的布局完全一样，韩以佑走出电梯，径直转过一个转角，就看到了走出韩澈言病房的周照辰。
“辰哥……”韩以佑快步走到周照辰面前，脸上是十足的委屈意味，“谢天尧来给我送新床品我才知道原来你在医院。”
周照辰看着显得楚楚可怜的韩以佑，态度很明确：“你不该来。”
“我听说你朋友住院了。”韩以佑鼻翼轻轻抖动，“我想着出于礼貌也该来探病。”
“他在休息，现在不适合见客人。”周照辰说，“谢天尧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离开病房？专职护士去哪了？”
“客人？辰哥，你现在要和我这么见外？”韩以佑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湿润，“你在这里陪他三天了是不是？三天你都没想过上楼来看我一眼吗？我就一个人在医院，每天就等你来看看我，等你来和我说说话，我……”
周照辰打断他：“你不是一定要住院。你可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朋友圈、自己的生活。你确实该有你自己的选择了。”
医院独有的清冷的气息里韩以佑尖了嗓子：“辰哥，他来了以后你就变了！是他拦着你不让你来看我，是他对不对！”
“这是医院。”周照辰语气重了好些，“你现在先回病房。”
林明朗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病房里的门边，心里不由得在想：待会如果上演修罗场，自己要怎么护住韩先生。
毕竟韩澈言虽然能作，但此刻看起来的确不太能打。
毕竟虽然工资是周总发的，虽然在周总这边谢天尧叮嘱过是韩少爷的权重比较高，但他的立场到底是韩澈言的特别助理。
看一眼躺在病床上、对门外透进来的动静充耳不闻到似乎真的睡着了的韩澈言，他在心里默默地考虑起自己的行动尺度来。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不多时，谢天尧急急地转过了转角。
他没想到迎面撞上走廊里的周照辰和韩以佑，下意识地叫了声“周总”，又急急噤了声。
周照辰抬眼看谢天尧，说：“你送他回病房。”
一句“好”还没被谢天尧说完，韩以佑忽然快步地绕过周照辰，用力推开了韩澈言的病房门。
他的行动太过于突然，林明朗没有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推开了。韩以佑的目光所及处，韩澈言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似在深睡。
韩以佑身后响起周照辰略带怒意的声音：“阿佑，回病房。”
韩以佑充耳不闻走近病床，对闭着眼的韩澈言开了口：“我是辰哥的朋友。”
韩澈言没有任何反应。
“听说你病了，我来探病。”
韩澈言依然没有回应。
韩以佑没辙了，他转头对林明朗忿忿道：“他怎么不醒？”
“那个，韩先生失血过多，就是昏昏沉沉的。”谢天尧跟着周照辰进了病房，看出了气氛僵硬，他忙劝，“周总，韩少爷今天晕眩了好几回，吹不得风，你还是先送他回病房歇着吧。”
“辰哥……我这几天都好难受。”韩以佑缩了缩肩膀，语声也透了虚弱。
韩以佑回了身，他身后似乎安静深睡的韩澈言便睁开眼，对着面向病床的周照辰眨了眨眼，又闭上了。
周照辰原本沉声在对韩以佑说着“让谢天尧陪你回病房”，忽而对上韩澈言突如其来的动作，他垂下头，眉眼间不自知地泛起了一丝淡然笑意。
然后他抬起头对韩以佑说：“我说最后一次，回去休息。”
“可是……”
他身后，韩澈言幽幽叹了口：“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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