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night:38.
“前面怎么回事?”
“还签不签啦,快点呀!”
见前面没动静,排在后面的人就催起来。
被这么一催,明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见面前的男人还对自己笑着伸手,颇为责怪地抛给他一记眼神,然后单手递过去,让他像绅士吻手礼那样的姿态握住自己的手。
景淮暗戳戳用拇指摩挲她的手心惹痒,然后翻开插画集,在扉页飞签笔名。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对女朋友有太多秘密不是件好事。”明寐撑着桌子,俯身威胁。
“没有。”景淮就故意顺着她扮演,把签好的书递过去,镜框后的眼始终温柔:“但我想如果我有的话,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
骗子,又开始。
明寐腹诽,接过书想甩手走人,却突然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她一愣,就听见他小声嘱咐:“等我会。”
明寐没爽快答应,只是轻哼一声,拿着书走了。
后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一直站在景淮身后的主办方助理小姐姐全程瞪大了眼,惊呆了。
今天漫展游客群里因为他而爆发的99+她可是全程目睹,这张脸哪怕戴着口罩和眼镜都让人想尖叫了,要真想认真搞搞事业,主打“帅哥插画师”都可以赚足流量。
没想到有女朋友了啊,而且似乎也不打算搞流量饭圈那套,可惜。
……
明寐找了个摊位旁边坐下,翻看他新出的插画集,里面大部分都是为小说实体书绘制的封面和插画。
之前还看见有人吐槽他太势利,有点本事就耍大牌,接稿只接大热本,人气很旺的小说,冷门书给多少钱都不考虑。
或许他在接稿之前考虑的,是她是否会在书店为这本小说驻足。
事实是……明寐视线落在这些风格清爽,情感又浓郁的插画上。
她确实每本都带回家了。
还算了解她嘛。
景淮在作为青年艺术家和插画师的画风是不一样的,在画展里的他的作品,大多以油画为主,追求极致的技术,情感比较少,精致刁钻的线条和色彩,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大,但同时也有股尝试新鲜事物后的刺激感。
但是作为插画师h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洞悉少女情怀的大师,情绪丰沛细腻,用最简约,清爽通俗的画面,表达最缱绻的感情,让人看着舒适又符合小说文本的风格避免喧宾夺主。
明寐不算二次元,只是小时候看过不少动漫,难得心情好,她逛着逛着也找不少认识的角色ser拍了几张照片。
来得本就晚了,也没玩多久,景淮那边就结束了。
因为他过于出众的形象,到了原本的结束时间都迟迟没能结束,很多新“颜粉”堆在出口,想跟他照相,还有大胆问联系方式的。
景淮挑眼在四周环顾一圈,似乎没能找到心里那抹身影,周围的女生们还在热情搭话,他低头,微微躬身道歉,态度却坚定:“抱歉,我不太喜欢拍照。”
“谢谢支持。”他勾勾眼尾,侧身要过,“我女朋友还在等,劳驾。”
女生们听到,没控制住地下垂语调“啊——”了一长音。
怎么突然有女朋友了,这不是她们今天才挖出来的帅哥吗!
景淮在漫展里逛了下,才在个乙女游戏的摊位找到明寐,他走过去,默默看着她弯腰在挑选那些周边,也不说话。
守摊位的小姐姐抬头,瞧着这默默陪女朋友挑谷子的帅哥,顿时好羡慕。
明寐拿起两个,刚转身碰到他肩膀,吓了一跳,“哟,你结束了?”
“嗯,没看见你。”景淮轻叹,意味深长来了句:“还以为能邀功呢。”
“嗯?”明寐狐疑。
他摇头,“没什么,说出来就显得谄媚了。”
“爱说不说。”她歪身过去,靠在景淮身上,把两个周边举起来:“你帮我挑挑,你不是专业的吗?哪个画得更好。”
“为什么要挑,两个都买不行吗?”他问。
“我就要一个就行。”明寐蹭他,催促:“快。”
景淮认真地看了看,“两位画风不一样,不好论高下,不过我觉得你会更喜欢这个。”说完,他指了指明寐左手的。
“那就这个。”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挑个更好的,只是想让他帮忙选。
明寐想买他选的那个。
在摊位小姐姐一脸“磕到了”“这种男的到底是谁在谈”的目光下,两人往漫展出口慢悠悠溜达。
明寐怀里还抱着他的插画集,侧目打量身边走着的人,憋了好久,怪里怪气地揶揄:“艺术家,工作室老板,插画师,景先生,请问您还有多少身份我不知道呢?”
“只是在等今天,给你个惊喜。”景淮含笑却不笑时很生动,凑过来问:“不高兴了?”
“没,算不上。”明寐垂眸,然后悄悄伸手过去牵住他的大手,指腹能摸到他因为长时间签名而硌出凹陷的指关节。
她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的,“发现自己男朋友离了爹,傍身赚米的本事还那么多,高兴还来不及。”
景淮没忍住,闭着嘴闷笑两声,“说话怎么这么逗。”
“笑笑笑,你再笑。”明寐拧他结实的胳膊,“我还没哄好呢,告诉你。”
“今天我要是不来,收获这么多小迷妹还不得把你美死了。”
景淮瞥见旁边一个大头贴的自助小房间,搂住她的腰直接把人塞进去,动作利索,踏进小隔间拉上帘子。
明寐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处于封闭空间里了。
身后抵着大头贴机器,刚抬头面前的人压了过来。
景淮双臂撑在她身侧的机器上,克制不住的冲动在这样隐私的空间得到释放,他俯首拉下黑色口罩,吻上她嘴唇,动作流程又自然。
明寐惊讶,眨了眨眼,后背往后倾,一被亲,刚上来的那点醋意顿时被冲散。
她瀑布般的黑发挡住了大头贴机器的摄像头,吻上就分不开的二人再无任何被窥探的可能。
景淮没有过多深入,只是怜惜又愉悦地偷了些甜头来,辗转于玩弄她柔软的唇瓣,最后松开时边享受她混乱的目光,边打趣:“所以还是在意了?”
“之前没想过,还能再等到你。”他把心里话坦率告诉她,“所以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办线下,努力画,使劲画。”
“让你有一天或许会因为喜欢的小说,赏我一面。”
“今天本来是我构想的重逢时刻。”景淮盯着明寐被自己亲红的唇,愉悦如烧热的油,正沸腾。
他故作遗憾:“现在看来落空了。”
明寐重新打量他,目光有些费解。
而他不懂她的费解,用眼神回问。
“景淮,就像你这种的,要是真花起来。”明寐圈上他脖子,用淡定的表情掩盖自己怒放的少女心,歪头感慨:“有几个女的能逃出你的手掌心啊。”
浓颜桃眼,花言巧语,蛊人心弦。
哄她这件事,景淮最是运筹帷幄,他把人推进怀里,用嘴唇轻蹭她发红的耳廓,笑她:“你逃不掉就够了。”
明寐踮脚抱紧他,下巴放在对方肩上,在景淮看不见的地方,眼睛悄悄弯成柳芽。
……
离开了漫展,两人踩着最后的展出时间赶去画展露个面。
虽然早就通知不会到场,但画展一经展出,承办方那边一直在联系景淮,有很多欣赏他的收藏家和画家都想再见他一次,当面畅谈。
明寐坐上他的副驾驶,卡好安全带,问:“所以你以后真的就直接退圈了?”
“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名气,不可惜?”
“可惜什么。”景淮将车钥匙推进去,等待车子启动,“不管画多少,永远都会和景致洲捆绑着。”
这么说,以后景淮越来越优秀,他有一分利,景致洲也会因此沾光。
明寐摇头:“生而不养,没资格享福子女的福。”
“早点隐退出去最好。”景淮把即将震撼艺术圈的事,玩笑似的对她说:“景致洲要倒了。”
明寐瞠目结舌。
他单手打方向盘,驾驶车子离开停车场,“以前途威胁徒弟做枪手,借机敛财,还有非法交易的嫌疑,景家马上就会很热闹。”
明寐更惊了,实在想不到这是一个享誉几十年艺术家盛名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也是,之间听他说那几年的事,那个景致洲连去母留子,殴打女性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底线?
她看向噙着淡笑开车的人,小心试探:“景淮,你不会……”
他手指随着车载音乐点着方向盘皮套,似乎很愉悦,看她一眼,似是回答:“怎么会。”
景淮眯起眼,笑得更深:“众所周知,景淮孝顺性情温和,对父亲的指教说一不二。”
“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明寐看着他那毫无破绽的笑脸,忽感背后一阵恶寒。
确定了,就是这人举报的。
她默默感慨:“这事儿你计划好多年了吧……”
私下应该不少收集证据,就等一个契机,彻底把景致洲推下悬崖。
温柔和宽厚都是假的,景淮就是睚眦必报的人。
前方路段红灯亮起,景淮踩下刹车,偏头看她,挑眉:“会觉得我性格很差吗?”
明寐静静盯了四秒,然后探身过去,靠在景淮肩膀处紧紧抱他胳膊,“不会。”
她笑:“我就喜欢这样的。”
景淮腾出手,揉揉她头发,勾唇接话:“谢谢你认可。”
他总是能做出些令她意外的动作,被摸头的瞬间,明寐竟然有几分愣。异样的情绪蔓延到心里面,那种被大很多岁的哥哥摸头而激起的被爱护感,这种少女悸动,在身体里作祟。
明寐唇线逗来逗去,最后别扭甩了句:“……谁叫瞎你摸我了。”
景淮稍动胳膊,把自动档推上去,憋着笑,继续逗她:“嗯,也谢谢你的害羞。”
明寐:!!闭嘴!
……
两人抵达画展时,展出已经结束二十分钟了,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场,工作人员将封锁带拉开,让他们进入。
景淮对明寐做出了个“请”的躬身动作,“随便看,很乐意为你讲解。”
他的展明寐不是没看过,但这次是特殊的。
她挑眉得意,仰着下巴走进,做足一副享受特权的客户姿态。
展厅很大,没了观众就显得空荡冷清,春天的风还有些微凉,穿堂而过,充盈人的鼻息,说不出的舒服。
看着这些画,夸张浓烈,明寐并不像别人一样觉得这就是景淮的真相,他不是热情,满脑子怪诞设想的人。
之所以能画出这些东西,是不是证明他反倒想掩盖什么。
她回头,瞥了一眼正在欣赏自己画作的男人,好像在看别人作品那样津津有味。
反之,明寐觉得景淮是想在虚伪又高压的环境下,藏住他那如冷松清竹的心,薄凉疏离,不愿被人窥探。
别人越是自以为看透他,才越是中了他画出的陷阱。
面对他人自以为是的猜忌和分析,用温柔和惭愧表达自己的戏弄,这才是景淮的真容吧?
明寐不再看他画的那些已褪去的“蝉衣”作品,问:“你画的那些我在哪里呀。”
听到这句,景淮才露出几分是这画展主人的姿态,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
“景淮,你手有点凉。”
“嗯,正需要你温暖一下。”
两人走到画展最中央的开放式独立展厅,踏上阶梯,进入这一片纯白色的空间。
除去画作们是有颜色的,空间里其余所有地方都用白漆白色地毯布满,这样单调无味的空间布置,会让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画本身。
那次站在画室里就已经很震撼了,这次,明寐站在展厅中心,四周环顾的全是各种姿态的自己。
她仰头,环顾。
明寐被过去的幸福的自己包围着,那样的明媚笑颜带着力量感,强势地从高处下压。
最终,她将视线落在最大的两幅,那两幅分别挂在空间的南北两侧墙上,高度一致,隔空对峙。
明寐没想到,景淮会再画一副差不多的。
南墙那幅,侧身站在黑暗里,似乎快被吞没,侧身防备,看人的眼神带刺冷淡。
北墙那幅,站在黑暗里却浑身发光,正身弯眼笑,向画外伸手。
也是经他的画笔,明寐才意识到,原来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竟然能有如此截然相反的气质。
而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
在家里就看过很多次,但这次展出……
明寐眼睛一眯,好像发现了什么细节。
这时景淮走来身边,她扯住他衣袖,指北墙那幅,迟疑道:“景淮……你看我是不是……”
景淮抬头望着,无声微笑。
明寐的心跳又沉又汹涌,比那种在电影里挖掘出彩蛋还要惊喜和撼动。
那幅对他们笑着的,现在的她,细细看,竟然……
眼里有泪光。
因为画里的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所以眼眶里面的勾勒很容易被人忽略,碎碎稀少的泪光像闪烁的星,零星藏在诸多色彩当中。
她不爱哭,至少长大以后不爱哭。
哪怕面对威胁,暴力,还是痛苦,都不曾掉半点眼泪。
她只有唯一时候会想哭。
那就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幸福和希望的时候。
明寐忽然有些喉哽,偏头,望向景淮。
他了解她,了解到已然触及到了灵魂。
笑中带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情感。
明寐伸手试探,然后钻进他掌心,握住,她再度望向画中的自己,再笑即是释然:“景淮,你就是我见过最牛的画家。”
永远是。
“这么喜欢啊。”景淮知道她言中意味,却不刻意将情绪停留在伤感上,化解揶揄:“要不把这些都挂在我们卧室里?”
刚酝酿的感伤猝不及防被破坏,明寐瞪他,嗔责:“靠,你什么癖好啊。”
景淮愉悦地沉沉笑。
他环顾四周,只是说:“能被你认可,是它们的最高成就。”
回头,景淮对着明寐,伸出手点了点自己嘴唇,“奖励?”
明寐眯眼审视他。
这人,怎么谈起恋爱来就这副德行了。
正在心里吐槽着呢,面前的人已经俯身下来了。
别人索吻,都是自己纠结紧张,他倒好。
景淮俯首索吻时,视线始终锁紧她的脸庞,深长又玩味,似乎在欣赏她因为这个动作而产生的所有神情。
他见她不动,蹙眉,语气故意往下掉:“明寐,我画这些很辛苦的。”
“画了整整六年啊,每一笔都是……”
景淮话没说完,明寐憋着心里的笑,扶着他肩膀踮起脚来。
崇京春天最早开的是白玉兰,但开得最灿烂的往往是桃花。
白色桃花随风飞瓣,溜进藏匿某人如狂潮般内心的世界,飞舞,卷着,轻轻落在画框之上。
景淮未出口的话缓缓停滞在嘴边,眼角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怔开。
明寐温软的唇瓣,含着情,落在他的脸颊上。
亲了脸。
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间的缠绵和激情,她也用自己从少女生涩中萃取出的纯情,回馈他的盛大款待。
只亲了一下,明寐后撤一步,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终于有扳回一局的得意。
她爽快一笑,唇红齿白,双手拉住他胳膊。
“好啦。”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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