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女官难撩 > 26、探花
    “贡生罢了?你一没有军功,二未考取功名,却当街欺辱贡生……是重罪啊。”


    元蘅的声音并不低,摆明了是要替沈钦出这一口恶气。


    他知晓陆氏权势滔天,但是陆钧安却是远近闻名的混账。说到底陆氏不会为了一个混账惹的麻烦而来针对于她。


    所以她不畏惧。


    陆钧安冷笑一声,将马鞭收回:“本公子最不怕威胁。”


    “怎敢威胁?”


    元蘅眼神并不锐利,反而平淡温和:“你走你的富贵路,他赴他的锦绣途,井水不犯河水才是。若是不小心犯了,还是交给陛下裁决为好,也免得气伤了陆公子的身子,那就是我等的罪过了。”


    “伶牙俐齿,胡搅蛮缠!”


    陆钧安怒极扬起鞭子,但是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又想起上回自己被迫低声下气道歉之事,生生吞下了这口气。他还是将鞭子落在了马身上,上了马车离去。


    回文徽院的路上,沈钦一直无话,到末了掀袍下了马车之后,才想起自己应当道谢。但因着身上的鞭伤,动作不方便,稍微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处,疼得钻心。


    元蘅瞧见他后背绽开的外衣和被抽出的血痕,蹙眉:“痛得厉害么?我房中有伤药,我扶你去。”


    沈钦却苍白一笑,拱手:“不必了,今日真是牵累了姑娘……”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方才在马车中,元蘅便察觉到今日沈钦很是疏远自己。


    不管沈钦的推辞,元蘅还是执意回了自己房中取了伤药给了他。


    临走,沈钦才道:“忘了贺你,夺了会试榜首。”


    元蘅脚步都挪出门外去了,闻声又回来,笑道:“侥幸。明生兄第二名,不也很好么?恭贺!”


    “第二就是第二,差了就是差了。”沈钦兴致不高,但是仍旧勉强一笑,“原本以为姑娘入文徽院已经够才华卓著了,没成想还有更惊世骇俗的呢。”


    这话听着总有些不对味,能察觉出沈钦不大高兴,连称赞都有些违心。


    他素来谦勉,元蘅从不知他是争强好胜之人。就算平日的策论得了个中下,他也只是会带着书卷去请教同门。


    既然他不大高兴,元蘅也不想留在此处与他多说。


    元蘅只淡淡道了句“好生养伤”,便退出了他的房门。


    走出去不远后,漱玉有些不悦:“姑娘,他今日不冷不热,兴许是对春闱名次在你之下这件事,心中不满。”


    元蘅原本还不想以己度人,即便在马车上猜出了两分,也不愿这么想。


    沈钦过去对自己态度很是热情,可今日她帮他拦了陆钧安,他反而冷淡了。想来也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漱玉继续道:“之前还觉得他是个皎皎君子,今日看来却未必了。输不起就自己赢回来,冷冷淡淡不理人,给谁摆脸色呢。今日你就白瞎替他出气,他不见得就感念你的好了。”


    元蘅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已经紧闭上了。


    她平静道:“上回他为咱们说话,平白挨欺负病了多日,今日只当还恩情。至于其他的……我就是我,他的看法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也改变不了任何。”


    “原本还以为他也如容与公子一般……”


    漱玉话说了一般,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了嘴。


    忽然听到容与的名字,元蘅心头一颤。


    但是很快,她便笑了:“我又全然了解容与么?”


    容与对她说过的话,又有多少是有所隐瞒的呢?他家是哪里的,家中是做什么的,为何结识褚清连,为何留在衍州,她全都不知道。


    人的心若是没有贴近,再钟意也是枉然。


    那些她日夜难忘的情形,只是容与给她编出来的镜花水月。


    如今她想出来。


    漱玉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手背,道:“很难受么?”


    很难受么?


    或许曾经会。


    她年少时唯独心悦过这样一人。少年郎明烈耀眼,垂眸对她说话时又是无尽的温柔。他欣赏她的学识,驱散她的阴郁。


    容与是她在衍州的冷雨中,遇见的最暖的一捧火光。


    火光熄灭得猝不及防,那人就像从未来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她刚睡醒时,大梦一场。


    元蘅回握了漱玉的手,温声道:“难过无用,人是朝前走的。我总不能一直就在衍州等他的音讯。”


    ***


    宣宁二十一年的初春不似寻常温煦,连绵的春雨过后又乍暖还寒,行人连薄衫都弃了,重新穿回厚衣裳。


    闻澈像是忽然隐匿声迹,无论是哪家酒馆也没有再碰着过,甚至与宋景的交游也少了很多。


    因着上回他对元蘅剖白心意,元蘅并不好直接打听他的事,但是却隐隐听宋景提及两句,说是皇帝欲肃清锦衣卫,想要闻澈着手参与此事。这本是天大的恩宠,但是闻澈却婉拒了,接着便告病多日。


    他像是对朝政毫无心思,皇帝明里暗里的点拨他都当作瞧不出来。元蘅觉得,闻澈不是迟钝到察觉不出皇帝心思之人。


    只是他不想做。


    三月春雨终于停了,街巷也没有那么潮湿,枝头花瓣开得甚是娇艳。


    殿试刚过两日,便张榜了。


    若说春闱中让元蘅夺了榜首是一时侥幸,那殿试她是一甲第三名之事便让许多人再也坐不住。


    世人只知探花郎,何时听过探花女。


    那几日元蘅甚至鲜少踏足文徽院与清风阁,那些士子的眼神像是能将她生吞活剥,私底下的窃窃之语也都不好听,连带着侯府都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甚至还有不少士子去贡院和礼部去闹,也有上书陈词说女子参试有违礼法的。


    他们不计较谁是状元和榜眼,不计较二甲三甲取了多少人。


    他们只盯着探花女。


    没有人怀疑她的才学,那样的精妙的文章刊刻在会试录上,架构精巧思绪谨密,甚至无需旁人再加以润色。


    所以他们只道“礼法”,只道女官入仕会祸国殃民。


    可是“祸国殃民”的元蘅还是在传胪过后被授了翰林编修一职。


    她从容自持,并不觉得愧对。


    如今仲春,天气也愈发热了,宫道上的梅花已经尽数凋谢。


    元蘅身着官袍走着,怀中还抱着一摞经卷。皇帝方才召见了她谈论平乐集一事,现下她正忙着赶往翰林院点卯。


    她低头点数着手中书卷,却在拐弯时撞上了一人。


    她正要道歉,却在对视的那一瞬愣住了。


    是闻澈。


    闻澈的容色并不好,看起来确实是久病未愈的模样,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宽了。


    距离上回两人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回他表明心迹过后,还没等她说上一句话,便离开了。


    若他不是矜贵的王爷,元蘅只觉得他当时的模样与“落荒而逃”也差不出多远。


    这份心悦的心意出乎元蘅的意料,她不知自己该作何回应,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相撞之时闻澈扶住了她的双臂,待她站稳后才松开手,一如过往般笑了。


    “好巧,编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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