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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番外2

    1.

    年后, 阳春三月,他们参加了一个离婚典礼。

    说起这件事时,裵文野正在做早餐。

    “他们结婚几年了?”楸楸叼着一片吐司,掰着手指头问他。

    “不到四年。”他说。

    当时婚礼在香港包了一条邮轮举行, 场面盛大, 人非常多。

    没想到……

    不到四年,就要办离婚典礼。厉害。

    清汤空心粉出炉, 楸楸先尝了一口汤, 非常鲜, 舀起第二勺,吹吹, 又问:“这次离婚打算在哪里举行?”

    “海边。”裵文野说,边将腌好的泡菜取出切条,装盘。又说,“为这次离婚典礼, 他们筹备大半年。”

    这么算来, 他们只处了不到三年,就打算把离婚提上日程, 去民政局登记机关还不算完, 想要昭告天下,把亲朋戚友都请来, 见证他们婚姻破裂。

    “酷。”楸楸觉得很有趣,她还没有参加过离婚典礼。

    好巧日子择在周末, 俩人周五下班后, 便拿上行李直飞香港。

    和上次参加婚礼的着装不同, 这次离婚礼的Dress code之一是黑白色。

    裵文野很给面子, 穿了一套六位数的西装来。楸楸仍和上次一样, 戴着口罩,不过这次没戴口塞。

    只是箭头指着的谷间坡地,闯入一条山海鲸,尝试亲吻吮吸着水滴。

    好在现在仍然酣睡中。

    楸楸觉得很刺激,比上次在马路边更刺激。

    她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

    “马路边?”裵文野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闻言思绪晃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哪一次。

    也不是单纯的马路边,在基础上套着一层车壳,简称车那什么震。

    “噢。”裵文野想起来了,“就是那次,”他缓缓道,“半夜,我们吃完宵夜刚上车,你有点忍不住坐我身上,我说交警来了,你吓回副驾,结果发现我骗你,虚晃一枪。”

    “你别说了。”楸楸先是双手掩面,发现自己戴着口罩,然后又试图伸手去捂他嘴。

    怎么总是热衷于把她的糗事绘声绘色说出来?这人是有什么坏毛病。

    裵文野哪会让她得逞,后退着挡她手上攻击,继续逗她。

    “恼羞成怒,梅开二度,结果交警真来了,我提醒你,你不信,说狼外婆来了,结果交警拍窗,查身份证,随后让你回家再继续搞我,是不是?”

    “我不听,我不听。”她放弃嘟嘴,捂着自己的耳朵,“王八念经。”

    有时候,有的时候,只是偶尔,算了,很经常,裵文野对她的羞涩来源于何处而感到匪夷所思。

    她可以很坦荡的面对任何事情,却又经常为这些事情脸红,这样的脑回路着实让人费解。

    偏偏裵文野就喜欢看她羞涩后恼羞成怒的样子,于是天天逗她千百回。

    真好玩儿。

    裵文野忍着笑,摸她刚染不久的海蓝色头发,这次找的发型师手艺不错,染出来的效果波光粼粼,真漂亮,像蓝色天底下的小美人鱼。

    2.

    筹备大半年的离婚典礼,还特地择了良辰吉日。

    今日海边风小,春光明媚,边上的艺术团演奏着《婚礼进行曲》。

    不过是倒放的。

    两位主角牵着手踏过红毯,随着铿锵有力振奋人心的倒放《婚礼进行曲》,走到宣讲台前。

    裵文野特地打了招呼,坐在后排,因此俩人可以放肆地说悄悄话。

    不过裵文野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翘起二郎腿,手揣着兜,摁下按钮。

    楸楸便立刻噤声,闭上嘴巴,眼底掠过隐秘的慌张,看向别处。

    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顿时寂静无声。

    宣讲台上的司仪开口:“在这春光明媚,喜庆浓郁的日子里,我们欢聚在这鲜花簇拥的海滩上,共同见证项月追先生和戚京伶女士举行的离婚庆典,结束他们维持三年半的婚姻。”

    口罩下,楸楸咬着下唇,握着裵文野的手都是汗。

    四周一副看好戏的热闹,唯独她尤以紧张,好在今日披发,挡去她红到滴血的耳朵。

    “站在我右手边的这位项月追先生,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站在我左手边的这位戚京伶女士,如花似玉,博学多才。”

    三月的天,鲸鱼不断吮吸亲吻着水滴,楸楸心底泛起微微波澜,手抖得指骨泛白。

    她呼吸紊乱,脖子额角都绷紧了,青筋隐隐凸起,一浪掀起一浪,堆积到顶点,就要惊涛骇浪。

    “就像三年前的七月,我十分荣幸地接受两位新郎新娘的重托,担任婚礼庆典的证婚人,今日,也很荣幸担任离婚庆典的证婚人。”

    浪,戛然而止。

    她深呼吸一口气,倏然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不敢置信。

    “我首先代表两位离人向参加今日离婚礼的来宾和亲朋好友表示真诚的欢迎和衷心的谢意。现在,我宣布,离婚典礼正式开始。”

    裵文野掏出揣兜的手,瞥了眼被攥得通红的左手,偏头,对上楸楸混乱的眼神,夹杂着□□和不满,眼睛水汪汪地,像浮一层水雾。

    他竖起食指点了下唇,而后认真观看仪式。

    这感觉被弄得不上不下,楸楸低低呜咽一声,看向前方,心底很是煎熬。

    司仪继续说:“请问项月追先生,无论今后戚京伶女士多么美貌、多么富有、多么健康,你都不愿意再珍视她,接纳她,爱她,直到你的生命结束吗?”

    “不愿意。”

    “请问戚京伶女士,无论今后项月追先生多么帅气、多么富有、多么健康,你都不愿意再珍视他,接纳他,爱他,直到你的生命结束吗?”

    “非常不愿意。”

    司仪:“请二位交回结婚戒指。”

    ……

    离婚庆典结束后,来宾们转移到码头上邮轮。这次没再豪气地包下整条邮轮,且来宾亦不多,长辈们基本都没来,于是这条邮轮上,除去参加今日离婚宴的宾客,还有普通游客。

    “爽吗?”逼仄的卫生隔间里,他问。

    呼吸擦过眼尾。楸楸就快站不稳,腿软腰麻,双手卸力,艰难攀附着他的肩膀。

    倘若不是裵文野兜着她,她一定滑坐在地上。

    光线薄弱的隔间,裵文野靠着隔板,一手兜着她细软腰肢,平静欣赏她轻轻呼吸,却又呼吸很重的样子,柔暖的光淌在她的侧脸,汗液被照得熠熠。

    像是一条人鱼,仰着身姿浮出水面,无声的呼吸。

    总是这样。楸楸揪着他的领子,不断地咽着唾沫,心想他总是这样清醒地看着她沉沦,适当时会拉她一把,然后又推她至顶端。

    “……停,停下。”

    裵文野的右手依然揣着兜,悄悄将等级提升一个高度,喉咙亦痒痒的,干涩,要是有根烟在就好了,边抽烟边看她沉沦,简直世界美景,可惜他已决心戒烟,那就只能折腾另一个当事人。

    揉着前襟的手指骨泛白,被熨烫平整的衬衫褶皱不堪。

    裵文野侧头亲吻着她的额角,太阳穴,唇上沾染着她的汗。

    他轻声说:“有人来了。”

    她膝盖一软,往下坠。

    前襟扯得更紧了,连带着他的领子被带一下,裵文野感觉脖颈不太舒服,左右拧动两下,将她兜回来,不让她继续下坠。

    “你,你又骗我。”楸楸气声弱弱道。

    惊吓过后,她乍然反应过来,卫生间门开关声音极大,有人进来的话,她一定能听到。

    然而下一秒,门开了。

    她错愕抬头,咬着下唇。

    卫生间里一片寂静。好在鲸鱼没有任何声音。楸楸捂着自己的嘴巴,只怕声音泄出来,忍得非常困难,腿都在打颤。

    卫生间不分性别,进来的人有男有女,似乎是婚礼上的来宾,在言笑晏晏,聊着今天婚礼的趣事,主人公的八卦。

    见她实在是站不住了,用眼神求助自己,样子可怜死了,裵文野没忍住亲了亲她的嘴角,坐到一旁马桶盖上,将她抱起,岔开坐自己腿上,又亲了亲她脸颊,气声道:“嘴巴捂实,被听到就不好了,听到没有?”

    分明就快忍不住了,眼底浮着水光,眼尾飞红,却还是点头回应他。

    “真乖。”裵文野感叹。

    小小一片布料挂在她的腿上,滑到脚踝挂着,要掉不掉的样子。

    隔间外,八卦依然在继续。

    “你说他们是不是就因为那个离婚啊?”

    “哪个?”

    “就是那个啊,那个,戚家的小女儿啊,一开始相中的不是跟小的结婚么?结果小戚的临时反悔出国,戚家不敢得罪项家,才让大戚顶替小戚,不是吗?结果去年小戚回来了,别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

    ‘咚’的一声。

    几人倏然噤声,警惕地面面相觑。

    “谁?”有人做着口型。

    有个男人赶紧摇头,挥挥手让大家快走,别再待下去了,这人无论是谁,他们在背后嚼舌根这事儿并不好看。

    卫生间吱嘎一声门关上。

    “别紧张,走了。”裵文野轻声道,看着地上被滑出来的小鲸鱼,又吹一声口哨,“没有了。怎办?”

    “要你的,你的。”楸楸回过头,急促地说,小手揪着他的领子,“要老公的。”

    置若罔闻一般,裵文野扶着她腰的手逐步上移,桎梏在她的喉颈上,感受着皮下脉搏的隐隐跳动。

    又凉又痒,偏偏又出汗。楸楸快要急哭了,她揪着他的衣领,凑近他耳畔,悄声说着话。明明平时在键盘上打的贼六,聊天记录一搜,能有上百条。

    不过是九宫格“94.4826.526.4664.33.32.54.22”,“94264.926.526.4664.33.32.54.22”,这会儿却羞于开口,只敢小小声的,生怕有人听到。

    “那你自己拿出来。”裵文野抱紧了她,“拿出来就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楸楸真可爱啊!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番外还没写完,后面可能还有(不确定)。

    正在写《一镬熟》,文案专栏有,喜欢可以收藏。

    第102章 番外3

    ◎「年假结束」◎

    #

    二十天年假结束的前一天, 楸楸飞回了纽约销假。

    第二天身残志坚去上班。

    上楼前,她在楼下买了一杯美式,有些郁闷。

    人一旦过上几天好生活,再回来做都市隶人, 简直是由奢入俭, 满脑子只有西藏的天空,湖泊, 堆积的玛尼堆, 堆满氧气瓶的垃圾桶……

    她右臂石膏未拆, 左手拿着咖啡,先上楼放好东西, 销假,然后就去找老大Simona,了解最近的讯息。

    Simona见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脱口而出一连串鸟语, 问她最近去了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在家办公, 或是休几天病假再来。

    了解来龙去脉后, Simona点击前额胸部左肩右肩,“阿门。”

    楸楸都不知该怎么把辞职的事情开口, 听上去也太没有诚信了……

    换个别的老板,她也许还没那么纠结。

    可她跟了Simona这么多年, 大二暑期就在她手底下做事, 十九到今年二十六, 一路被提拔, 被关照, 这是她生命中难得的贵人。

    楸楸长长叹一口气。

    晚上收工刚下楼,便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红色地狱猫。

    她一开始还不敢置信,心想真有这么巧吗?走近一看,发现车牌就是她印象中的那个。

    “看来你还记得它嘛。”

    身后传来一声。

    楸楸飞快转过身看,脸上全然都是惊喜。

    “我还以为你运回国了。”

    “国内那辆是新买的。”

    也不新了,不过也是在国外买的,经天津运到香港。

    裵文野将牛皮袋放到后座下方,那是他刚下车买的面包吐司。

    俩人刚回纽约,清了一遍冰箱里的过期食品,能吃的已经寥寥无几。

    上午送楸楸出门后,他把这小小的公寓全方位地打扫了一遍。

    几乎每次过来都要重温一次这样的过程,不过这次,他搜刮出许多楸楸偷偷买的玩具,已经拍照留存取证,接下来得寻个好日子,把人好好教训一顿。

    毕竟他明面跟她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自己使用小玩具。

    视频期间倒是可以,可这里头显然多出了许多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甚至都没有好好保存,大约用完清洗完就一骨碌塞进箱子里,里面的电池都没取出来,箱子里沉底再没拿出来用的,有些小电池已经锈迹斑斑,掉出一些残渣。

    除去这一点稍微挑战了一下他的底线以外,其他方方面面倒还不错。

    这个小小的公寓,经过她这么久的生活和装饰,窗台上的花被照拂的生机勃勃,衣物收纳地井井有条,房间里有许多零碎的东西,可都乱中有序,为这个小屋子增添几分温馨感。

    厨房使用的痕迹很少,基本是些冷冻食品,不过也不是常吃冷冻食品,白板附近的抽屉里有许多下馆子的账单,菜系五花八门,看量就能区分出来,哪些是一个人吃的,哪些是俩个人吃的,鲜少超出三人以上的分量。

    他是宁愿楸楸成天下馆子,起码吃的都是新鲜的。且楸楸跟他不一样,对她这种下厨没法增长幸福感的人来说,下馆子吃别人做的饭,可以助力她的心理健康,把时间放在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才是对的。

    他这次计划在纽约住一周就要回国,毕竟楸楸伤的是右手,日常生活比较艰难。

    “那几套房你喜欢哪一套?”

    车子渐渐驶离马路牙子边,朝着她的公寓的方向走。

    说起这个。

    “好纠结,我再看看……”

    工作一下午,楸楸有点饿了,她拿出一个甜甜圈叼着吃,边看手机里保存的相片。

    裵文野选的房子,有两套高楼,两套老式洋房。

    高楼可以眺望上海的风景,洋房出门便是绿油油的花园。

    每一套楸楸都觉得好喜欢,真是难以抉择。

    “都喜欢,那就都买了?”

    “你发神经?”楸楸说。

    那必然是不能都买了。

    虽然楸楸贪图生活的刺激,可她对搬家这件事有着小小的抵触,因此她不得不在这件事过多谨慎。

    这可是定居!

    和留学阶段的定居不同,因为她心里知道,无论租到什么样的好房子,最终她都会离开的。

    可现在这套房子不一样,也许他们会在这里住上三五年,又或是,三五十年。

    “没关系,慢慢想也行,选不定就住酒店,到选定为止。”

    “你想选哪一个?”楸楸想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我?”他专心开着车,“我都行。”

    不过这四套原本就是他选出来的,他肯定都行。相当于是四选一这个环节,要由她参与进来,来拍板。

    可就算是四选一,她都觉得自己患上选择恐惧症。

    后来她和丁裕和商量。

    他说:“看来基因这事儿还真是奇妙,这一点你随了你父亲。”

    楸楸愣住,“啊?”

    丁裕和说:“当初我有幸围观过你父母吵架,你母亲骂你父亲优柔寡断,难怪做不了老板,成不了大事,做什么亏什么。”

    楸楸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自然没有见过父母吵架,因着过去多年,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也因着心大,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然后呢?”

    “然后?”丁裕和说,“我当时在一旁都快吓死,唯恐祸及到我,就从后门跑了。当时菱姐还怀着你,那火气蹿蹿的上,你爸根本不敢顶嘴,又气又不敢反抗,要张嘴就看你妈肚子一眼,然后就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他越说越好笑,“但我觉得就算当时菱姐没有怀孕,你爸那口才,肯定也说不过菱姐,管菱女士光是从气势上就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那是。”楸楸深有同感。

    结果电话挂掉,她也没有在四选一中做出选择,反而是跟丁裕和唠嗑了一个小时。

    *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裵文野准备做饭,先给她端了一碗豆粉糍粑垫巴垫巴肚子。

    像过去做的那样,用米饭打成年糕,切成小块状,裹满黄豆粉,配合红糖浆食用。

    楸楸嗜甜,不过为了皮肤着想,已经在仔细控量。

    裵文野下午去过一次亚超,买了一些俩人爱吃的菜,预备做个四菜一汤。

    楸楸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生滚汤,豆腐火腿肠葱切丁,和菌菇一咕通扔进锅里,加水开火滚,十几分钟就可以开喝。

    饭后,楸楸先去洗澡。

    她今天要尝试一个人洗澡。

    自从受伤后,这还是她初次自己给自己洗澡,楸楸本人跃跃欲试。

    反倒是裵文野有点不太放心,他拿来保鲜膜,把右臂的石膏层层叠叠包裹住,以防万一渗进了水,再三叮嘱她不要玩,洗完了就出来。

    “好哒。”楸楸乖巧地应着。

    裵文野顶了下腮,已经知道她不可能乖乖的,算了,不受伤就行。他屈起中指,作势要弹她一个脑门。

    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像是心知肚明,他不可能真使劲,居然闭上眼睛凑上来,就像索的不是爆栗,而是一个吻。

    那好吧。

    还是给一个爆栗。

    “唔。”楸楸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他,看得见他眼底都是笑意。

    几乎是睁开眼的刹那,她脸颊被两手捧住,致使她仰头,固定着不能动弹。

    阴影盖下来,遮住嵌在天花板里的灯光。

    柔软的唇相触,楸楸保持着仰头的姿态,后脚跟因重心改变而退了几步,脑袋和屁股贴上冰凉的墙面,背脊没有,他扣在腰上的手替她挡着瓷砖的冰凉。尽管如此,楸楸还是被冻得瑟缩,下意识想要离开墙面,水滴被掌握其中。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楸楸唇舌被轻轻吮吸着,两道呼吸交缠。

    渐渐地,她视野有些模糊,就像被推进漩涡,没有了重心,周围的景色统统搅在一起,迷离惝恍,一片朦胧,浑浑沌沌。

    楸楸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被调教地极好,不像最开始那样,需要他摸上自己的脸,拇指摩挲着嘴角上扬,然后自己才意会似的,嘴角启开。

    这个吻持续到他离开浴室,楸楸心不在焉洗完澡,仍意犹未尽。

    她裹上浴袍,结打得敷衍潦草,浴袍松松垮垮。

    她走到客厅,正准备搔首弄姿,却发现厨房里洗碗机在运行着,而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难道出门去了?

    楸楸皱着鼻子,正惆怅着是不是计划泡汤,门却传来‘嘀’的一声,弹开了。

    她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裵文野出现在眼前,她才松一口气。

    楸楸跑过去,抱住他,“吓死我了,还以为有贼上门!你去哪儿了?”

    裵文野躲开,没让她抱。

    “下楼扔厨余。”裵文野将门卡放到一旁,“洗好了?”

    “嗯!”她点点头。

    裵文野进了厨房,给空的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打开水龙头,洗手。

    楸楸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忙前忙后,也不帮忙,只看着,眼睛眨巴眨巴。

    他洗干净手,转过身来,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上的水,平静地看她。

    做完这些虽然会被归类成是小事,却不得不做的事。

    以往使用道具时的场景,和现在差不多,他们会开着视频,他隔着屏幕做自己的事,网上会议,看合同等文书,偶尔抬眼,分她一点儿注意力,看看她,她就已经很有感觉。

    有时她比较专心,会注意不到,就看到她注意为止,等到她对上眼神,然后他又移开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虽然她每次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喜欢延迟这一套,但身体却很诚实,每次被静置在一旁,然后延迟满足,她的反应都要更激烈一点。

    “我看看,洗干净没有?”皱皱的纸巾团着,扔到刚套上的垃圾袋里,他轻轻说着,抬起手。

    嗯?楸楸微怔,愣住看他,又别开脸,退后一步,像是在说不行,不要,这有什么好检查的?谁还不会洗澡了?

    晚了。结打得很敷衍,一扯就开。

    客厅开着空调,温度二十,没有蔽体,肌肤显然没能承受住冷气的裹挟袭击,她微微打颤着身体,想要继续退后。

    又晚了。裵文野拎着她浴袍前襟,两边敞开。

    楸楸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默默爬上两道红。

    “检查完了吧?”楸楸抿着唇,盯着右手包裹着橘色石膏的保鲜膜。

    没擦干净,腰腿,沟壑里依然水漉漉。柔黄的光线游走在她轻轻呼吸的肌肤,熠熠生辉。有清水顺着肌肉线条蜿蜒流下,他伸手抹掉一滴水,指腹粗砺地,引起她呼吸加重。

    “你别。”她终于把拒绝说出口,声音憋憋的,不敢看他。

    别什么?她当真以为裵文野看不出来,她心里那点儿小九九?

    甚至,腿上腰间仍有泡沫,箭头指着的地方还有一泵沐浴乳。

    “你冲干净了吗?”他感到好笑地问。

    “什么?我没有冲干净吗?”她状似诧异,低头一看。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打着石膏的手,隔空点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笨啊!”

    裵文野真拿她没办法,脸上开始藏着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没关系,是人都有糊涂的时候。”裵文野假意开解她道。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几天番外持续掉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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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番外4

    结果是那天依然是裵文野帮她。

    但起码证明, 她自己一个人洗澡这件事,完全没问题。

    至于洗头,找间理发厅就可以解决。

    夜间愉悦过后,楸楸虽然累, 却也兴奋得很, 她搂着裵文野垫在她后颈下的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将埋藏在心里一整天的心事告诉他。

    他若有所思片刻。

    “如果你想多待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他缓缓道, “最多一年半载,不能再多了。”

    裵文野任她把玩着自己的手, 他亦玩弄着她铺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随手拈起一绺,前后左右晃动着发梢。

    “为什么?”楸楸在他手臂上摩挲,指腹滑嫩, 抚摸着他小臂上的青筋, 然后侧过头,眼睛亮晶晶的, 又问一遍, “你想结束异国恋吗?还是说,你不放心我啊?觉得我会在这里找你的代餐?”

    俩人身上都汗津津的, 明明半月前在西藏的夜晚还冷得快要失温,现在却过着没有冷气就活不下去的都市生活。

    “你一次性问完。”裵文野知道她明知故问。

    “好啊。”楸楸抱着他的手臂, 压着大白团, 大约是某人钟爱这一处, 近来越来越大了, “我都在这里多待两年了, 也不差这一年半,”开玩笑!内心大吼补一句,脸上面不改色,想到什么,她继续说,“你知道吗?薛可意也来纽约了,看朋友圈好像说是来读书,不知道是纽大还是哥大还是哪儿,真巧啊。”

    “薛可意来纽约读研?”

    裵文野原本在看天花板,闻言看她。

    啊?

    楸楸漆黑的眼球不知所措左滑了一下,转回来,看着他。

    “你不知道?”

    “现在也不迟。”他似笑非笑。

    “……”

    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祸从口出。

    一时间,卧室只剩下冷气呼呼的微噪音。

    “没关系,你可以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裵文野推开她,默默收回手,背过身去,一副就要睡觉的架势。

    楸楸:“……”

    谁来救救她?

    楸楸抿紧了嘴角,只想给自己掌嘴,这张嘴在瞎咧咧些什么!

    门口壁灯昏黄一室,楸楸心虚地看向右边,碍着右臂骨折,楸楸没法右侧睡,只好支着左手,指尖轻轻戳戳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他的。”

    她首先真诚道歉,紧接着为自己辩解。

    “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好像去年就来了,”一顿,她补充,“但我发誓,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跟他聊过天,只是有朋友圈而已!”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无辜,委屈道:“而且我就是因为不在乎他,所以才毫无顾忌提起这个人,聊聊天而已。”

    说完,她只觉得自己完全没错,如果裵文野再生气,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你如果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话毕,她有点生气,没忍住爬起来,攀上他的肩膀,张大了嘴巴咬一口,“嗷呜。”

    没用力,牙齿磨磨,余光却发现他没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楸楸一怔,松开嘴,胳膊肘支着,左手去钳他的脖子,没用力,声音亦柔柔的,“你耍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提他?”裵文野不笑了,却也没睁眼。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随口说的。”楸楸顿时又心虚,“根本不经大脑。”

    “你也知道你不占理?”

    “你吃醋啊?”楸楸支支吾吾,不承认,感受着掌下的脉络起伏。

    “我不关心薛可意,我知道他没有足够你喜欢很久的东西。”裵文野睁开眼,拧过头来。

    楸楸背对挡着门口的壁灯,阴影中她眉骨比平时要深,两道细细的眉往中间挤。

    “什么东西?”楸楸没听明白。

    过了会儿,她反应过来,刚平复下去的脸红唰地再次反上来,点在脸颊上。

    “你说什么啊!”她憋着声音道。

    “况且这只是很基础的东西,不是吗?”

    楸楸缩着脑袋,脸埋在他颈窝里,“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啊?”

    虽然他说对了。可恶!

    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图的不就是一技之长么?

    但这句话只适合露水情缘。

    要想发展出两夜,三夜,或是更久,不可能只看基础设备,如此肤浅。

    至少得横向纵向深挖,这个人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摸摸楸楸的脑袋,终于坦诚说:“我是觉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更让我安心,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怕你某天遇上枪战,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就会‘心想事成’,不敢想。”

    但当初留在纽约工作是楸楸的选择,他不情愿扰乱原本就制定好的计划,没太大必要,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为一点小事,让谁牺牲来,牺牲去,听上去还是挺可笑的。

    “对不起,我错了。”她抬起头来,终于老老实实道歉,“我为自己低估了你对我的爱而道歉。”

    “原谅你了。”他笑了下,凑近一吻她的嘴角。

    “那再来一次?”楸楸凑近一点,回以亲亲他的嘴角。

    “不来了。”他说,“你明天还要上班。”

    “我在上。”楸楸抛出诱饵。

    “……”有点动容。

    “来嘛,来嘛。”她继续乱他的心神。

    “你真行?”裵文野不太相信她,目光落在她的手。

    “我,我……”她亦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然后在心里打气,“我努力!”

    翌日,楸楸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便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

    趁着她洗漱化妆的间隙,裵文野给她做了一杯咖啡,又拿一个便当盒,将叮好的吐司和昨天买的面包放进去两个,让她到办公室后先吃点面包垫巴垫巴肚子,不要空腹喝咖啡。

    “中午一起吃饭?”他又问。

    昨天楸楸刚销假,中午和上司在一起用餐,今天没有那么忙了吧?

    “我要看看……”楸楸有点为难,“我想尽快把辞职的事提上日程。”

    “好吧。”裵文野提着便当包,送她出门。

    “对不起,别生气。”她举止匆忙,踮起脚尖亲亲他的嘴角,“等我回国了,天天一起吃午餐都行。”

    “没关系,做你自己的事吧。”裵文野安慰她一时涌上来的愧疚。

    投入到工作后,楸楸便把这份愧疚抛却脑后。

    中午她给裵文野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中午她和上司Simona一起吃饭,这次一定要把辞职的想法说出来,不能再拖了,辞职后光是工作交接都要一定时间。

    裵文野给她回了一句加油。

    回复好简短,在忙?忙什么?楸楸感到怪异,趁着Simona去洗手间,她打字回问。

    对方回了一张相片。

    楸楸点开,没有人,照片内容是她小公寓里的桌子。

    桌面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杯外卖咖啡,喝到只剩三分之一。

    笔电屏幕打了薄码,能看出电脑桌面打开的软件是视频会议。

    大约在开会。

    都中午了还没有散会?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Simona回来了。

    对于楸楸再次辞职一事,Simona果然很伤心,新鲜出炉的五分牛排都难以下咽。

    “我会等到交接完工作再走的。”楸楸让她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公事。

    这句话没法安慰Simona太多,她缓缓摇头,招来服务员,开一瓶红酒。

    “中午喝酒啊。”楸楸笑容苦涩。

    “这样疯狂的事情,我还没有做过。”Simona回以一个微笑,“真羡慕你,楸,有想辞职就辞职的勇气。我就没有。”

    虽然没法感同身受,坐到Simona这个位置,一定有很多存款,多到足以这辈子都花不完的人,竟然也会害怕辞职。但楸楸当然不会傻到说辞职这件事很简单,说出来就行。

    她只是陪着沉默,微笑,适时说几句感悟人生的话。

    “我能问问你,这次的契机是什么吗?”Simona泯了一口红酒,问她。

    这个问题能问出口,对于Simona来说不容易。

    毕竟平时请假,Simona都是说批就批,从来不问是什么假,就算她主动说是病假,Simona也只会说好好休息,需要帮忙可以找她,不用客气,但不会过问她是什么病,因为Simona认为这是各人私事,下属没有必要把详情告知她听。

    也因为这样的,那样的,长年累月的相处,让她觉得Simona应该不关心她辞职的事情,所以楸楸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上司。

    “如果是隐私的话不用告诉我。”Simona过于惆怅,反应过来,挥挥手笑道,“我只是有预感,这次辞职之后,你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迷茫,我说几句,就能把你哄回来。”

    哄。哈哈,楸楸慢慢笑起来,还挺贴切。

    上次她就是被Simona哄回来的,那时候的她,除了涉及到公事或有关于利益的事,做其他事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辞职是想一出,被Simona劝回来工作也是想一出,当然这背后还有父母思想上无意中的推波助澜。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秘密。”楸楸笑,“我要回国去了。”

    “你上次也回国去了。”Simona说,“我有看到你在IG上分享香港和上海的照片,还有很多中国城市的生活。”

    “这次不一样。”楸楸说,“我以后或许还会回来,不过不再是因为留学,工作——出差除外。”

    她端起苏打水喝一口,没喝酒,楸楸深知以自己的酒量,只要喝一点,下午就要在工位上瘫一下午。

    “Simona,我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事。”

    “你的手臂……”Simona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右臂上。

    “是,那个时候的遭遇。”楸楸放下苏打水,“这场灾难让我意识到,人类真的很脆弱,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可以说没就没。也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好像已经不算年轻了。”

    这么说不对。按岁数来说,她才二十六,还是一个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青年人。

    可她没有信心能活到九十九、一百,乃至长命百岁。

    按她从前对这副躯体肆无忌惮的糟蹋,能活到七老八十都是奢侈,有因必有果,说不定到五六十的时候,年轻时犯的愚蠢就会统统报复回来。

    往好的方向去想,她大约还有三四十年好活。

    真是年轻,又时日无多。楸楸百感交集。

    “所以我不想再这么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了。”她说。

    就算没有裵文野的存在,经历过这次雪崩后,她也会因此而反思,上班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

    钱?她也不是没有钱。

    充实的生活?确实很充实。

    偶尔要开早会,六点钟就要起来,左耳听着新闻,消化最近的讯息,右手化着妆,一边给早会的发言打草稿。

    她也不觉得自己起得早,有些MD凌晨三点就起来跑步发邮件,邮件但凡发的晚一点,手下那帮可怜的小朋友不定加班到多晚。

    因为热爱?每天上班的第一个小时倒还可以,她还是很热爱这份工作的,不认为这份工作是在浪费时间,但接下来一天,除去工作,工作,轮轴转的工作外,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思考处理工作以外的信息了。

    她要忙的东西太多,大致可以分为费用谈判、交易策略和需参与公司的整体战略及业务方向制定,以及高级客户会议,坐到她这恶鬼岗位,有很高的业务收益指标以及客户责任要求……

    抛开自己的工作,她还要带team,毕竟她有一部分kpi是手底下员工的实绩,就像当初Simona鼓励她多发言,有什么不懂就找她一样,她也这么带这些职场新人们。

    换作以前刚入行,她可以很快就和这些职场新人打成一片。

    然而现在的她已经很难再交新朋友了。

    每天工作占据她大部分时间,下班后要么维持老友的友谊,要么维持现有的爱情,要么和丁裕和视频电联,然后继续充实弥补自己的不足,偶尔报个班,上上课,看看大佬们的演讲。

    这几年身边的同事一个个离开,有转去别家投行的,有出去创业的,有跳槽到买方去的,也有去环游世界的;然后新来一批同事下属,几乎都是校友。

    总体来看很充实,但细看又好像没什么意思。

    因为她始终认为,她打工,收到的薪水不是薪水,是对她把时间投入在工作上的补偿。

    现在她在华尔街打工打腻了,决定……换一个地方继续打工。

    而即将换到的地方,可以离她的亲朋戚友更近,可以和她的爱人朝夕相处,又可以暂时解腻,给她带来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体验,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可能算是不太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感想?楸楸不确定,毕竟当代社会下,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她也没有把这个感想分享给Simona听。

    她始终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太大的抱负,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自己开心就行,自己快乐就行。

    仔细想想,她已经为这家投行工作六七年,除去小时候朗诵的爱好,还没有哪一件事,能让她日复一日地坚持这么久。

    一杯酒下肚,收拾好心情后,Simona很快就允了她的辞职申请,让她晚上打辞职报告,最迟明早批,很快就会申请人过来跟她做工作交接。

    如同悬在心口的一座大石落下来,楸楸终于松一口气,将午餐速战速决。

    毕竟办公室里还有些根本没有‘午餐时间’的,客户来电就得把盒饭放到一边,每一口饭都在争分夺秒。

    和居家办公的情况不同,来都来了,她在楼下多坐几分钟都感觉到良心不安。居家办公尚且还能‘眼不见为净’。

    傍晚收工,她拎着两个包出来,便看到熟悉的身影,以及停在马路边的地狱猫。

    他就靠着车门边,下午去购物了?一身西装革履,一手揣兜,一手握着手机在看。

    楸楸站在台阶上,忽然觉得鼻头一酸,脑海中掠过非常多的画面,一些要被归类为来之不易的画面。

    她竭力忍住情绪,飞快奔过去。

    离着好几米,裵文野已经被前方的动静吸引抬头,见到她朝自己飞奔而来,不明所以她还穿着高跟鞋,为什么用跑的?

    不过他还是将手机从窗缝隙扔进去,手机掉在座位上。

    做完这个行为,楸楸已经把两个包扔在地上,原地一跃,扑跳到他怀里,双腿环腰。

    “……你还真是不怕手废掉。”裵文野惊了,两手稳稳托住她的大腿,感觉到她的鞋跟狠狠踢在车门边,‘咚’的一声闷响。

    楸楸才不管这些,她狠狠亲一口他的脸颊,看着自己薄薄的口红印在他白皙的脸上,闷声问:“你觉得酸酸的,想哭,又觉得很快乐,开心,这种情绪叫什么?”

    裵文野想了想:“幸福?”

    “对,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楸楸呜咽一声。

    “……那为什么昨天没这么觉得?”

    裵文野感到不明所以,在他看来,他只是和昨天一样,来接她下班。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约是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

    细想,楸楸以往确实更喜欢他穿西装干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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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番外5

    要怎么说?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有重大意义?

    她即将要彻底告别纽约打工人生活, 前几天这么决策时,她只觉得开心,可今天踏踏实实迈出这一步,又让她百感交集, 心情复杂。

    不舍吗?并没有。

    她不知道纽约, 华尔街投行之于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只知道这两个关键词所囊括的几千个日子, 是她生命中的两笔浓墨重彩。

    没等她想好怎么说, 裵文野先拊一把她的屁股。

    “下来, 再不走,你要被拍下传到网上了。”

    啊?楸楸愣住, 从他肩膀抬起头来,小心翼翼打量四周,街上人很多,这条街上某东大厦里的就职员工, 或是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华尔街的旅客。

    虽然路人并不都对当街拥抱的情侣感兴趣, 但一对西装革履和西装套裙高跟鞋的情侣,旁边还停着一辆跑车, 加上露脸男人的身高和颜值都极度养眼……很难不在经过的时候多看几眼。

    楸楸立即从他身上下来, 就近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又慭慭然越过中控台区域,爬到副驾上。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 裵文野忍俊不禁, 缓缓摇头, 捡起地上的包, 打开后座放进去, 才上车。

    她依然捂着脸,似乎有点懊悔刚才的大胆举动,她甚至穿着裙子!

    裵文野忍不住逗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真是说对了,你怎么能先自己逃。”

    “我们没有被拍吧?”她忧心忡忡问。

    被拍也不出奇。纽约有许多抓拍的街头摄影师,即捕捉目标景物“刹那即逝”的影像,‘模特’几乎都是陌生人,拍完之后才会来获得‘模特’的同意。楸楸有过不少诸如此类的经历,可刚才那个画面,肯定不好看!

    “没有吧。”他学着她的语气,笑笑说,“没关系,就算被拍,也看不到你的脸。”

    “也是。”楸楸松一口气。

    回到公寓,停好车,楸楸从车上下来,有点不理解,这么近为什么还要开车?还好她下班早,晚点儿说不定出不了这条街。

    “你穿一天高跟鞋不累?”他打开后门,拿出便当包和她的包。

    楸楸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黑色高跟鞋,踩在马路牙子边上,心想累不累的,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公,我爱你。”她忽然抬起头,说了这么一句。

    裵文野关上车门,以为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中,回了一句,“我也爱你。”又心想,今天和昨天到底哪里不一样?

    “谢谢你今天开车来接我。”她又说,抱上他的臂弯,俩人一起走进楼道。

    “应该的。”他摁下电梯按钮,随口回。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楸楸徐徐摇头,“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今天和昨天到底哪里不一样?裵文野面不改色盯着她,没说话。

    这一眼过于长久。楸楸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再次双手掩面,眼底掠过羞涩的情绪。

    “今天这么爱我?”他忽然开口。

    “是啊。”楸楸捂着脸,大胆了一些,指缝间传出嘿嘿地傻笑,又说,“我觉得我最近共情能力,领悟情感的能力提高了很多。”

    “怎么说?”裵文野也笑。

    楸楸原本就要接他的话,刚要开口,电梯双门打开,轿厢里有人,虽然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也有听懂的可能性——但总之是有人,楸楸还是收了声。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才松开捂脸的手,转过身,认真地看他,“我觉得俩个人相处,最重要是互相理解,互相感恩。”

    裵文野关上门,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只谈职责不谈爱,这跟打工没区别。”楸楸双手备在身后,踢掉高跟鞋,“请问裵文野先生,这句话你同意吗?”

    “同意。”裵文野捡起倒下的高跟鞋,打开鞋柜,规整地放到上层,拿出一对拖鞋,放到她脚下。

    “所以我们的相处中就没有什么一定是应该的事情。”她的目光追随着裵文野的动作,若有所思道,“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才会做这些,而我不应该忽视你的爱。”

    柜门关上,裵文野顿了顿,他的手还撑在柜面上,没有收回来。

    她又说:“虽然我爱观察周围的事物,但我知道,我没有侦探那么敏锐啦,我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为我做了什么,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口告诉我,不要让我忽略,不要让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的经过,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性格……但我希望你为了我,也要学习一下什么叫作口头上的示爱啦,我不想错过,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情。”

    “……”他的手还撑在柜面上,良久收回来,认真而慎重地盯她几秒钟,“好吧,我会学习的。”

    “那你说声老婆来听一听。”她挖挖干净的耳蜗,表示自己在洗耳恭听。

    “……学习不用时间啊?”裵文野不理她上一句,经过她直奔洗手间洗手。

    楸楸捕捉到他红红的耳尖,像是发现新大陆,这还是她头一次察觉,这个人居然也会害羞!

    她哇一声,赶紧穿上拖鞋,趿拉着尾随在他的身后。

    “干嘛啊!平时骚话说的飞起,让你叫声老婆这么困难!”楸楸不满地嚷嚷,“老公,说嘛,说嘛,我想听,老婆想听。”

    裵文野置若罔闻,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冲洗着他一双手。

    “如果你不叫,我多亏啊!”楸楸扒拉着门边,一脸受委屈的样子,“我叫过你好多好多,主人,老公,哥哥,可你只叫过我宝贝……”

    他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儿,摁下一泵洗手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地洗手。

    “就叫一声,好不好?”楸楸竖起食指,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如风过耳,裵文野无动于衷,将她拉进来,“洗手。”

    楸楸终于耐心告罄,鼓起腮帮,一口气憋在嘴巴里,又吐出,额前的碎发都吹得飞起。

    灯光下,她的手比他要小很多,差不多要短一个指骨节的长度,两只手被他揉搓在泡泡中,仔细着碰到石膏上,指缝搓搓,指甲搓搓,大小鱼际搓搓,然后冲水,纸巾擦擦干。

    楸楸想跑了,刚试图从他胳肢窝底下缩头逃窜,便被他一把揽住,摁到墙上。

    他胳膊肘搭在她耳畔后的墙面,嘴角衔着笑,漫不经心问:“跑什么?”

    什么耐心,什么怒气,此刻烟消云散。

    楸楸一向没法专心直视他,脸红红地别开脸,说不出话,干脆闭紧嘴巴。

    “刚才还说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事。”他轻声道,指尖勾着她鬓边的碎毛毛,撩到耳畔后,一边慢条斯理说,“现在老公帮你洗手,多谢都不说一句?还要跑?”

    ……好,好啊!刚才的话题结束没多久,都学以致用了!

    那她刚才叭叭一路的,就想他说两个字,不见他学的那么快?

    可恶!居然还被倒打一耙。楸楸气结。

    她正脸怒瞪他一眼,又不敢停留太久,匆匆一眼扫过,更像是在撒娇。

    冷静,冷静,你可以的。

    “这不一样。”楸楸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他的锁骨看,皮肤紧致,光洁如瓷。

    自从他把玉观音给自己戴上后,脖颈就空落落的,可还是很好看,非常性感。

    “哪里不一样?”他声音轻轻的,像是气音,像是没有气泡的椰汁苏打水,冰冰凉凉,又回甘。

    “你刚才……唔。”

    楸楸噤声,不敢置信他居然耍花招,在她说话的时候用吻堵她声音。

    她右手轻轻搭着门把手,左手有点不知所措,抬了又抬,没抬起,想捂嘴,又觉得不应该捂,她可是还在吵架的环节上!

    “你太卑鄙了。”她愤懑嘟囔道,别开脸,“你刚才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

    “我刚才在想事情,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他指骨节蹭蹭她的脸颊,又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

    好,好狡猾!现在这个气氛,怎么说得出口!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楸楸知道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但不想那么快就翻页,还想挣扎一下,扭头看他。

    “我在想,我的宝贝今天怎么会这么娇,怎么做到的,能娇的我心乱如麻。”

    “……”

    这个人在说什么……楸楸眨巴着眼睛,努力积攒的怒气值再次泄气。

    什么可恶,什么卑鄙,浑然被心猿意马取代,身体都麻了半边。

    “娇的我注意力都无法集中。”他退开一些,眼神越发柔软,认真地盯着她问,“你是故意的吗?”

    “……”

    “我的宝贝是故意的吗?”他又问,眼神愈发认真,彷佛真的是在真诚请教。

    倒打一耙是你的必杀技吗?

    “你少,少诬栽我了!”她眼神骤而飘忽,左右闪闪,就是不能看他,“你什么思想,看人就什么样儿的,我可不是娇娇儿。”

    可就算是这样,楸楸依然胸口激荡,心跳得很快,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在身体里回响。

    只觉得自己化身为一只小舟,在海中央荡着荡着,没个着落。

    “你居然不是?”他的语气竟然有点惊讶。

    本来就不是。她嘟囔道,有点受不了这个粉红甜蜜泡泡胡乱飞的氛围。

    尤其裵文野竟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和她讨论,虽然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根本就是在逗猫似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她追着裵文野逗他,现在轮到她被裵文野堵在门口,来去不能自如。

    看她被堵在墙角瑟缩,想怒又怒不起来,张开嘴巴想输出,又怕自己发挥不好,屡屡出不了声的样子,真是好生可怜。

    裵文野忍俊不禁,不再逗她,“好吧,待会晚餐想吃什么?吃我做的,还是出去下馆子?”

    吃不吃的,先放到一边。她现在没有胃口。

    “你跟我说对不起。”她弱弱道。

    可爱死了!

    裵文野这回是彻底没忍住,嘴角忍了忍,才没上扬。

    “你刚才忽视我了。”为了让自己可以理直气壮接受这个道歉,她又补充。

    虽然也不是真的忽视,毕竟耳朵红不能人为控制,他更多是需要时间降一降温。

    “对不起。”他控制着语气,尽量温柔,没有笑话的意思,手向她抬起,“可以原谅我吗?”

    “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她抬起手背,搭在他的手上。

    虽然她根本也没生什么气,气头过了就没有了。

    “真的原谅我了?”他揉着她的手,笑意吟吟,“你可不能表面上装着无所谓,实际上却憋着气,气坏了我的宝贝可不好了。”

    这逗弄的意味太强烈。

    “……你有完没完。”楸楸快要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偏偏她的手还被某人攥在手里。

    然而他也不用劲儿,随着她的拉扯,离开逼仄的卫生间。

    俩人就这么在小公寓晃悠了两圈,牵着手一前一后地,不厌其烦的,谁也不说话。

    好无聊的举动。楸楸腹诽着,可因为有人陪伴,渐渐地,心跳竟然渐渐恢复了平缓,方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空,她的心情再度恢复愉悦。

    楼上在放音乐,因着打开了窗户,歌声丝丝流泻下来。

    那首if you want me。

    后来楸楸不知从哪儿了解到,satisfy除去满足一意,还有相信,说服的意思。

    她刚想回头,和他分享,经过沙发转角,楸楸余光中看到些什么,拉链位置突起的轮廓,再度难以置信,回头看他,他依然是那副不太有表情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楸楸停下来,问他。

    好神奇。她心想。

    什么时候?早在玄关的时候吧,楸楸脱下高跟鞋,一板一眼跟他说着话的时候,她在思考,在倾诉,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不想错过的事。

    他也没有说谎,他确实是被楸楸这一番话搅得心乱如麻,乱了心神。

    逃也似的进洗手间洗手,试图降温,然而无济于事。

    楸楸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她私底下说话一向比唱的好听,柔柔的,就算是发脾气也骂得好听。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楸楸全然忘记她刚才转身是为什么。

    俩个人待在一起,有很多情不自禁的时刻。她不知道裵文野是怎么想的,但她一向遵从于自己的欲望。

    也不看他,楸楸食指弯弯着,勾下他的皮带。又被一只大手摁住。

    “干什么干什么。”他连连退后,有点好笑地问。

    “来白日宣淫啊!”她大言不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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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番外6

    最终楸楸选择了四套中的一套老式花园洋房, 对比其他花园洋房,占地面积不算很大,总共一千多平方米,主建筑占五百平, 花园占七百平。

    这套洋房是裵文野从一个老移民手上盘来的, 有上百年历史。

    “那为什么卖了?”楸楸有点不解,趴在车床沿上, 两手挡着脸颊, 看沿途风景, “留着不好么?这种房子可是卖一套少一套,以后再想买回来就难过登天了。”

    从大门进去一路鸟语花香, 百年香樟树枝繁叶茂,花草修剪得精致漂亮,主建筑门前有一个泳池。

    比他在香港那套公寓顶层的泳池大了不知多少倍。

    “说是为儿子还债,还不上就乱刀砍死, 老人吓坏了, 这套洋房就跟着急抛转手。”裵文野缓缓开着车,花园里也没有其他车, 他可以放心和楸楸闲聊。

    虽然是急抛转手, 可这套洋房出价仍然不便宜,不少人虎视眈眈盯着, 都知道房屋主人有难,等着能便宜一点就便宜一点, 最好少个三四百万。

    最后让裵文野一举拿下。

    “签合同那天你也在, ”他说, “当时老人头发都白了。”

    虽然他全款买下, 但签合同时, 上面白纸黑字注明,房屋各自占有百分之五十。

    “是啊。”楸楸想起来了,一开始她还以为眼前那位是八旬老人,结果后来一看身份证,六零后,六十多岁,居然头发都花白了。

    他说:“之前我和老人视频沟通过相关事宜,那时候虽然头发斑白,但还是夹杂着黑的。”

    现在想来,都是为不孝子愁的。

    裵文野直接将跑车停在泳池旁边,这里可没有人会管他们违规停车。

    楸楸下了车,拥抱了一把大自然。

    他靠在车门边,盯着被四处花草树木拥簇的主建筑,和面前的人儿。

    这里他已经来过不少次,从纽约回来后,他就在忙着装修入住的事。

    “这么大的房子,是不是得雇佣人家政啊?”楸楸四处探寻一圈,发现一个问题。

    不单止要打扫里屋,还有花园的落叶,草坪,泳池也需清洁打扫。

    她乐意住小房子,最大一个原因即是不喜欢外人踏足自己的私人区域。

    可裵文野大约不喜欢小房子。楸楸就没见过他住过小于三百平的房子,无论是纽约的,还是香港的。

    最后楸楸仔细衡量,用了排除法,另外两套公寓不带泳池,pass,另外一套洋房前不久才死过人,晦气,pass。

    虽然眼前这套肯定也死过人,毕竟年份就摆在这里。

    “这个好说,找管家就行。”他说。

    生活琐事交给管家来做,平时他的生活助理接洽,他们不用见人。

    “怎么样,喜欢吗?”他从背后抱住她。

    “嗯。”楸楸认真点点头,“看上去,有一种我们即将会生活美满的样子。”

    裵文野笑了下,“那就希望我们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人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她回来休息一周后,就开始找工作。

    然后俩人过了一段忙碌的日子。

    一切尘埃落定后,有段时间他们都很闲,可以居家办公。

    恰逢天热又下雨,哪儿都不想去,便双双宅在家里,听着雨点敲打屋壳,泳池和树叶簌簌声,逮着《人生必看的一百部高分电影》清单来看,每天吃喝玩乐。

    有天晚上路过客厅的电子秤,听见花园传来游泳的水声。

    楸楸沉默,撩起下摆,掐了掐自己的肚子,平时看倒还好,没有褶子,还算平坦,可是一掐,还是有肉,马甲线早已离她而去。

    这怎么行?

    楸楸心想:还没有结婚,就开始对身材自暴自弃,这怎么行?

    她需要向某人看齐。楸楸心想。

    然而某人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主要是某人游泳时的身体线条,腹肌人鱼线淅淅沥沥的水,身体肌理分明,线条清晰,随着撑手上岸,肌肉偾张,小臂上的青筋,充满了力量感,肌肉的起伏崩出无法被忽略的侵略感,扑面而来。

    又或是他穿着居家服和围裙,袖口撩起堆叠在胳膊肘,露出充满力量感的小臂,手握锅铲做料理,伴随着耳侧吱吱冒油的声响。

    再譬如大早上的,这天不想做早餐,他想出去买,从床上起来,随手套T恤,蓄着更深的阴影的背脊,肩胛骨后顶,又收回去,T恤下拉,遮住紧绷线条深刻柔美窄劲的腰腹,肌肉又紧又漂亮。

    ……

    大白天的!他怎么能穿成这样就上街去!

    于是甭管白天黑夜,兴致来了就原地扑倒。

    后果是每天都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再运动,却也对马甲线毫无作用。

    都怪他太性感了。

    楸楸心想,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裵文野却有那么一点无辜。

    “诸相由心生,你心里装着什么,看人就是什么。”

    *

    年中,慕玉窠终于学成归来。

    俩人订了一桌,为她‘接风洗尘’。

    因着俩个女人都是好热闹的,不爱安静的包厢,裵文野就在茶皇厅订了一张靠墙的小长桌,方便聊天,他坐在外边,上菜沏茶,和楸楸坐一排,两位女士靠窗。

    三人边吃边聊,问慕玉窠有什么打算。

    “搞钱吧,还能咋地。”慕玉窠夹起一个虾饺,“我现在可是没有零花钱的人了,只能自力更生了。”

    “你这几年攒的零花钱,也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吧。”楸楸说。

    “那肯定是衣食无忧,可也得节俭着来啊。”慕玉窠说,“我可过不了穷生活,你知道的,以防万一我日后穷得叮当响,还是现在加把劲比较好。”

    “你俩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小孩?”她又问。

    “啊?”楸楸夹起一条蒜蓉菜心,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言语。

    慕玉窠看看她,又看看不声不响吃饭的裵文野,纳闷道:“啊?你们是没想过,还是没有结婚生育的打算啊?”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裵文野失笑道。

    楸楸点点头,附和道:“几年前这么爱牵红线,现在升级,开始催婚催孕了是吧?”

    慕玉窠不高兴,“那我不是乐意高兴看到你们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吗?不是朋友我会盼着你们好?可想清楚了,男人过了三十,精子质量一路下降。你们要是有生孩子的打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后代的质量着想。”

    “反正都三十了,都开始下降了,那干脆不要得了。”裵文野玩笑道。

    

    不过这是他的真心话。

    自从遇到老人卖房为不孝儿还债这件事后,但凡碰上小孩子、生育,这件事,这个关键词,就会时不时地从脑海深处蹦出来。

    生孩子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好处?

    不知道,这是无法预见的。

    可坏处却是显而易见的,能白纸黑字写满几页纸。

    最重要的是,激素会急升骤降,楸楸原本就有精神心理方面的疾病,很难说会不会带来不可控的影响。

    楸楸一怔,刚咬下菜梗,闻言抬起头。

    “真的不要吗?”她问。

    “原来你们还真的没有商量过。”慕玉窠横插一句。

    “商量过啦,但一直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楸楸说,“我们讲究一个顺其自然。”

    她一直讲究顺其自然。

    从北京回来后,楸楸就把避孕药停掉了。

    因着体检时,医生对她说,倘若这两年打算要孩子,最好还是把药停掉,毕竟她已经服用避孕药快十年,彻底代谢还要一段时间。

    楸楸仔细算着时间,她已经二十七岁,虽然她现阶段仍然没打算生育,不过她还是决定听医生的。

    终归是药三分毒,她过去因着吃.精神疾病类的西药,肝脏功能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裵文野每回看她的体检报告,脸色都不怎么样。

    避孕药停掉后,他们开始用套,特别不过瘾,每回她都这么说。唯一的爽点是用口帮戴上,还是心理上的爽点,除此之外索然无味,对她的生活造成极大的质量下降。

    俩人目前还在寻找一个平衡中,虽然他们每天做着生孩子必做的事,但他们哪有时间去想要不要生孩子?

    “我觉得你们是不会有答案的。”慕玉窠给自己盛一碗皮蛋发菜粥,“Do you need my help?”

    “哦?”楸楸愣了一愣。

    有趣,她心想。

    她看向裵文野,后者无所谓,说不定慕玉窠还真能帮到他们,捋清当下的困局。

    慕玉窠感慨道:“我当初真不该听我爸妈的,读什么金融,我更适合读心理啊。”

    “别废话了。”楸楸继续啃刚才没吃完的菜心。

    “你想做母亲吗?”慕玉窠问她。

    “不想。”楸楸摇摇头。

    “你想做父亲吗?”她照板煮碗,生安硬套,把问题重来一遍。

    “不想。”裵文野将烧开的水倒进茶壶里。

    “结束了吗?”楸楸大吃一惊,“原来我们都不想呀!”

    “很正常。”慕玉窠说,“当代年轻男女都是这么想的,那些真的丁克,被原生家庭伤害,被钱伤害过的,不纳入本次讨论。”她顿了顿,“你们算吗?以上三点。”

    “不算吧。”楸楸觉得自己不算。

    虽然她不想做母亲,不想对一个孩子负责,但她还是幻想过,自己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也许她只是现在不想对孩子负责,说不定生出来后就改变想法了呢?偶尔也会抱着这样幼稚的念头,在午后发一会儿呆。

    总之她不会是一个丁克,她只是不确定,或者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能不能成为一个对孩子负责任的母亲。

    至于被原生家庭伤害,也许有吧,但她觉得影响很小,因为丁裕和给她的爱,胜过这世上别人家的‘原生父母’太多太多,而她的原生父母,也比这世上的别人家富裕太多,且对她大方慷慨,他们只是没法给她太多的爱。

    要说心底里实在有什么介怀的,大约就是他们过早的,在她心智未全的时候,让她知道,原来这世上大部分家庭都是父母双全的,大部分孩子是因为父母相爱才会降世。

    当她和丁裕和一起去游乐园,去露营,爬山,看到别人家都是一家三口,一家四口的时候,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们开心快乐地叫着爸爸妈妈的时候,她很难波澜不惊,心里没有一点波动。

    因为她知道,父母不是不爱她。

    毫无疑问,他们是爱她的,只是,她从来就不是他们的首选。

    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她会恶劣地心想,要是秋信和管菱不爱她就好了,彻底不管她就好了,如此她就不会,也不敢去奢想,是不是自己做的好一点,就有可能得到更多的爱?这么幼稚的想法。

    她小时根本没想清楚这一点,他们不要她,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要而已。

    楸楸扪心自问,这一点她永远也没办法和自己和解,可她愿意交给时间,让时间遗忘。

    至于被钱伤害……也多得管菱和秋信,她从来没被钱伤害过。

    “我也还行吧。”裵文野若有所思,给她们倒茶。

    “那我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慕玉窠干咳一声,也不吃了,严肃道,“我问你们,假设,假设你们想有一个孩子,那你们为什么会想要有一个孩子?”

    “噢?”楸楸咀嚼地动作一顿。

    终于迎来一个有思考难度的问题。

    “让我想想。”她谨慎道。

    “请。”慕玉窠无所谓。

    话题忽然中止,这张饭桌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两三分钟后,楸楸说:“因为从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我想体验一下,有父母孩子,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的家庭,到底是怎么样的?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吗?”

    这很楸楸。

    她的想法是她没有,所以想试试。

    慕玉窠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儿戏,但她有过很多朋友,基本都是这样的想法。

    父母相处不和谐,导致童年生活落下阴影的人,大多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成家立业,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家庭,一心想着如何经营好自己的家庭,家庭至上;一个是报复社会。

    楸楸的童年因为被正向的人陪伴生活,她自然不会走向后者。

    慕玉窠婉转地告诉她:“但是你知道这件事,没有办法后悔的吧?这种事不是想体验就体验,体验不好就退货的。”

    “我知道。”楸楸说,“所以我想,又不想嘛。”

    她一直踌躇不决,一方面是确实到年纪了,再不生,以后很难恢复好身材,一方面是她对自己做妈妈这件事,怀揣着极大的不实感,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好榜样。

    楸楸发言结束。

    “换我?”裵文野说。

    “有请。”慕玉窠使着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嘴里。

    “我不想要孩子。”他首先做了个总结。

    在慕玉窠张了张嘴巴,想要他老审题的时候。

    他先一步说:“假设我想和楸楸有个孩子,那我可能是希望这个孩子能给我们带来快乐。”

    “那你为什么不想要?”慕玉窠问。

    “因为,”他徐徐道,“我觉得喜忧参半的概率更大,还不如直接扼杀在源头,我们找其他的快乐。”

    这个感想,原本他是不想说出口的。

    因为裵文野发现,他的想法对于楸楸来说,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潜移默化地把他放在了首位,做任何决定时,都会考虑他的舒适度。

    譬如出去下馆子时会先考虑对方的饮食爱好,周末游玩制定攻略要先考虑到他有没有控闲暇时间,没有的话那她也不会去玩。晚上不会在家里吃宵夜,因为某人不允许厨余在家里过夜……

    当然他也一样,起早了不会吵醒晚睡的她,晚餐变着花样做对方爱吃的,周末厮混尽量让她玩到工作日想都不敢想。

    不过楸楸一向没心没肺,记吃不记打,五天过去,周五晚又来讨打。

    他希望在这件事,楸楸能考虑她自个儿更多一点。

    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他更倾向于照顾一个,当然照顾俩个也不是不行,只是……

    “你怎么了?”

    楸楸不知何时在盯着他看,没有错过他悄悄拧了下眉。

    “没事。”

    “不舒服吗?”她放下筷子。

    “没有,你别担心。”他握上楸楸的左手。

    可楸楸依然是忧心忡忡的神色,放不下心来,她觉得裵文野一定有什么瞒着她。

    毕竟这人……更习惯有事硬抗,就算发高烧,也是吃颗药,然后雷打不动上班的人。

    “能有什么事儿啊?”他说。

    楸楸不解,“那你皱什么眉?”

    “……”

    见她坚持要知道,裵文野想了想,只好凑近她的耳畔。

    茶皇厅里人声鼎沸,所有人在语笑喧哗,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做着自己的事。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他悄悄告诉她,声音轻轻:“我不想要孩子,我希望你永远爱我,只爱我,不要分给任何人,孩子也不行。”

    “我们不要,好不好?”

    裵文野承认,这句话有点自私。

    可他没办法啊,这不是什么小事,等孩子出生后,他们一定会把一部分注意力分给这个孩子。

    万一那么不幸,是性格不合的双胞胎,是错峰睡觉的龙凤胎……那他们还有二人世界么?

    毕竟他们的童年都称不上是美满,倘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把曾经他们缺少、又渴望拥有的一切,弥补在这个小baby身上。

    别看楸楸在他这里像是个小朋友,可她在外都习惯照顾身边的人,一旦有了孩子,她一定母性很强。

    相反,他就一定不是一个好父亲,八字没有一撇,他已经在抗拒小baby的到来。

    “你是这么想的?”

    楸楸震惊了足足半分钟。

    “他是怎么想的?”慕玉窠困惑地看着他们。

    虽然别桌不会注意到他们说悄悄话,可她就坐在他们对面,他们的一言一举,就算她低着头,也会进入她的余光中。

    裵文野狡猾地抬手挡着脸,看不清表情。

    楸楸闻言却大吃一惊。

    目睹全程的慕玉窠开始抓心挠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可恶!一张桌子上,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她这个好朋友知道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桌底下,楸楸握紧了他的手。

    没有人理会对面的人。

    楸楸执拗,认真地看他,“我希望你永远爱我,只爱我,谁来也不能分走你对我的爱,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行。”

    “那我们不要?”裵文野低声问。

    “不要。”她认真而慎重地说,“孩子不行,猫猫狗狗也不行,”

    她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非要小猫小狗,我可以都满足你。”

    在哪方面满足,不言而喻。

    大抵就是老三样,尾巴,K9,然后‘产卵’。

    可以犬化,就可以猫化,除去这些普遍的,偶尔还会玩一玩蛇化,小狐狸化,大大满足她私底下不当人的心态。

    一旦进入角色,楸楸会非常专注,最长可以玩一个周末,两天不说话。

    小动物是什么语言,她就用什么语言和他交流,极其考验他们的默契。

    看,他们的生活充满了乐趣,还有那么多花活没有玩,怎么会想不开,生个孩子玩玩?

    一桌三个人,他们在‘神交’,对面的慕玉窠全然一头雾水。

    他们如此相爱,她是很为俩个好朋友开心啦。

    但是……“你们回家再爱好吗?”

    作者有话说:

    思来想去,觉得他们都不是生崽的性格,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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