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唇齿厮磨,热度攀升
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安静而诡异。
迟溪下意识转了转手里的钢笔, 指尖感受到浮凸而冷硬的花纹,她的动作停下。
半晌,她抬头:“有话你就直说吧。”
孟元廷仍是定定地望着她, 半晌, 冁然:“我跟你开玩笑的。”
“周记的点心, 趁着新鲜, 吃吧。”
离开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孟元廷开着他那辆平时最爱的跑车绕着整个九龙转了一圈,还闯了两个红灯,终于抵达公司楼下。
他坐在驾驶座上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过来敲他的车窗。
孟元廷恍然回神, 抬头就看到了含笑站在窗外的迟中齐。
“中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飞快下车,惊喜地跟他抱了抱。
“刚到。”迟中齐笑道,“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三姐。”
提到迟溪,孟元廷心情又是一阵复杂。
不过, 他很快就收起了这种不该有的情绪,爽朗笑道:“走, 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
“坐我车吧。”迟中齐说,接过助理递来的头盔就甩给他。
动作利落, 一气呵成, 转身已经上了一辆机车。
因为太突然, 孟元廷差点没接住, 接住后脸更是往下沉了下:“……你这头盔几斤啊?”
长得斯斯文文唇红齿白的, 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迟家这些子弟里, 也就他不睬迟浦和, 拽起来根本谁的账都不买。
偏偏迟浦和对其他子女不假辞色, 对他另眼相待。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种“愿打愿挨”?
当然,这与他母家势力强大有关。
迟中齐的母亲申若南有红色背景,是实打实的京圈公主,商界两界都有很强的人脉。
哪怕是迟浦和,也不敢硬撼申家的锋芒。
当初闹到离婚,迟浦和也是伏低做小落了好大一个没脸,是申若南坚持要离的。
迟中齐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遗传了申若南的大方自信,随意投来的一个眼神也非常傲人,但又没有迟中骏身上那种挟势的感觉,很清爽,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们在附近一家中餐厅坐了,随意聊了些闲话。
但其实,孟元廷想问的是别的。
磨了约有十几分钟,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你认识蒋聿成这个人吗?”
迟中齐正吃一碗凉面呢,闻言顿了下。
他的这个停顿完全是下意识的,好像听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惊讶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孟元廷的眼皮开始下意识跳动,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口。
迟中齐这时开口了:“他是三姐以前的同学。”
“同学?”孟元廷握杯子的手微微松了手。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迟中齐又接道:“也是我三姐从小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他们关系可好了,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孟元廷手里的力道又收紧了。
迟中齐玩世不恭地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道:“三姐小时候脾气很古怪,连我都不怎么搭理,只有蒋聿成的话她听,蒋聿成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吧。”
孟元廷离开时,人都是晕眩的。
脑海里不住回荡着迟中齐那些话,仿佛三十九度的高温天被扔到了大街上,太阳穴都开始跳动。
那条被揉乱的领带,那盒点心,还有……
他脑中一闪,仿佛有白光乍现。
他想起来了,不久前他还在春园那边的面包店里遇到过蒋聿成。
他吃面包和喝咖啡时的习惯,和迟溪几乎是如出一辙。若不是长年累月在一起生活过,怎么会有这样雷同的节奏?
原来,她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只是对他没兴趣。
……
为了帮迟嘉嘉转到圣约翰中学去,迟溪不得已,还是联系了蒋聿成。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通了,他在那边先笑了笑:“稀客啊,你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你不刺我两句就难受是吧?”她努力平复心境,不跟他吵架。
蒋聿成失笑,不逗她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他温柔起来的时候,好像能将人溺毙。
迟溪觉得心脏有不受控制跳动的迹象,忙勒令自己清醒过来,正色道:“是关于嘉嘉想转去圣约翰中学念书的事情,你……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绕了那么大圈子,最后还是得求到他这儿。
说来说去也真是悲哀。
蒋聿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很低很轻地笑了一声。这让她有种他等待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她跟他低头的错觉。
也有种,他早有预料,已经等她很久的感觉。
迟溪莫名有一些不安。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此刻,他才是那个操盘手,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我现在有点忙,晚上一块儿吃个宵夜,慢慢聊吧。”蒋聿成说。
“……好。”迟溪只得应下。
蒋聿成约她在皇后街那边的一家西餐厅吃饭。
这是一家米其林星级餐厅,位于街道拐角的岔路尽头,是此处唯一醒目的三层弧形玻璃建筑。
夜晚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蜿蜒交叠的立交桥如一条条纠缠扭曲的飞龙。
餐厅内光影昏暗,只在中央的舞池处亮着一盏筒灯,餐桌上放置着玻璃瓶、玫瑰花、有着金丝浮纹的餐盘……静静倒映在玻璃窗上。偶尔有侍者端着餐盘走过,如油画中的场景。
“吃什么?”蒋聿成翻着菜单,头也没抬地问她。
“你点吧。”迟溪拄着头静静望着窗外,语气很淡,甚至有那么点儿轻嘲,“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客套这些?”
她最喜欢吃什么,恐怕他比她还清楚。
偏偏还要故意问她一句。
假绅士。
他好似看不到她眼底的嘲讽,随意点了几道菜,将菜单合上递给了侍者:“谢谢。”
侍者受宠若惊,忙鞠了一躬,下去了。
显然,他是这儿的常客。
迟溪进门时就发现了,场地是清过的。
蒋聿成喜静,以前就不喜欢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吃饭。
这家餐厅平时就限客流,一座难求,更不允许包场,到了他这儿这些规矩好像形同虚设。
首先上的是一道大闸蟹和东星斑。
看着很普通的菜色,选材却极为考究,都是采用当天新鲜捕捞的食材,味道自然不错。
迟溪尝了一口鱼,味道还可以。
“怎么不吃螃蟹?”他笑问她。
“懒得剥壳。”她理直气壮。
蒋聿成笑了,打开一旁的工具盒,取了个干净的碟子慢慢替她剃起肉来。
他眉眼低垂慢条斯理地做着这种看似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过去就习惯帮她剥橙子,不但一瓣一瓣剥好了搁到碟子里,还会把上面的筋络全部撕掉。
他还会给她剥瓜子仁,往往剥半个小时只得一小碟,她用几分钟就吃完了。
迟溪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这在过去习以为常,只是,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他用得着吗?
这让她反而生出了几分格外的不自在。
她宁可他对她冷嘲热讽。
那她自然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回敬给他。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她做事只凭自己心意,也做不到对笑脸相迎的人恶语相向。
有时候她在想,他是不是就吃准了她这个性格,所以才能这么精准拿捏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蒋聿成将剃好的螃蟹肉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吃。
“就是忽然觉得,你这人真的挺厉害的。”她探究的目光徐徐在他面上流淌,笑道,“打一棍子再给跟甜枣,刚柔并济,手段玩的飞起。”
偏偏你知道他的套路,可还是会被他拿捏。
他太了解别人的心理了。
“谢谢夸奖,鄙人愧不敢当。”他也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迟溪知道自己这种程度是不可能真的刺激到他的,干脆收起了表情,开门见山:“嘉嘉的事情,你愿意帮忙吗?”
他低头切着牛排,动作斯文:“求人是这种态度?还以为你这么多年长进了呢,原来人前人后还是一副面孔。”
“对着你,需要扯那些假面具吗?”
她本意是为了怼他,谁知他竟然笑起来,很愉悦的样子。
“快吃吧。”他手指关节叩叩桌面,提醒她。
她心里有事,一顿饭吃得淡而无味。
好不容易吃完,她抬头望向他。
他似乎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抽了帕子慢慢擦手纸:“吃完了?”
迟溪点头。
没等她开口,他起身说:“那陪我走走。”
她欲言又止,见他已经非常自然地起身迈开了步子,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餐厅旁边就是购物区,大厦里正搞活动。
底下几层欢呼声雀跃声不断,唯有顶楼安静些。
港城是购物天堂,商业区更是三步一楼五步一街,星罗密布如棋盘。
夜幕下的城市人头攒动,灯影迷幻,多了几分白日没有的烟火气。可这份热闹到了高处就渐渐淡了,站在百米高的大厦楼顶朝下面望去,像望着水晶罩子里的永生花。
繁盛,但孤寂。
迟溪在落地玻璃前站了会儿,回头望去。
蒋聿成将外套脱了随意提在手里,单手拨一根烟。
打火机的火苗亮起时,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似的回头问她:“介意吗?”
这种情况下,出于社交礼仪,她应该说“不介意”,可她这会儿心情不好。
所以,她说:“介意。”
说完不忘抄着手倚在玻璃墙边望着他。
蒋聿成失笑,将抽出的烟又推回盒子里,不准备抽了。
这样好说话,让她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迟溪深感受挫,深呼吸,抬头望向窗外。
她的侧脸立体度很高,鼻梁高挺而鼻头小巧,眉眼修长,没有表情时天生自带一种高冷漠离的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她的面部软组织覆盖恰到好处,鹅蛋脸圆润饱满,没有棱角,正面望去又显得偏幼,实在是很特别的长相。
而她高挑的身高,淡泊的神情,又加剧了这种矛盾感。
迟溪发现了他的目光:“……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他只是笑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远处是万丈高楼,鳞次栉比的城市大厦,霓虹绚烂多彩,迟溪却觉得安静。
和蒋聿成一起逛街其实是件挺舒心的事情。
他话不多,但如果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他都能很精准地感知到。有时候,并不需要你开口,他就会把手递到你面前。
“你在国外的时候,会一个人逛街吗?”她在静默中开口。
“偶尔。”他想了想说,“我喜欢一个人坐电车。”
“电车?”迟溪的眉头皱起来,不是很理解。
“对。”他点点头,“就是那种老式的有轨电车。我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坐,我喜欢人少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慢慢欣赏窗外掠过的街道和广场。白色的鸽子群被惊醒了,一下子蹿起来,阳光漫漫地洒在脸上……感觉很温暖。”
那是他在异国他乡迷茫时,少有的安宁时刻。
平时,他和那个地方都有很强烈的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认识傅文远后。
他是他第一个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迟溪听完这段话,也有些沉默。
她毕业后曾一个人去国外旅行过,那种无处归依的漂泊感十分强烈,很难想象长年累月过那样的生活。
哪怕是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
“其实我回来找过你。”半晌,他说。
迟溪看向他:“……什么时候?”
“你和孟元廷结婚的第二年。”
蒋聿成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分明不是很浓烈,却有种令她窒息的紧迫感。
迟溪下意识别开了头,不再与他对视。
蒋聿成却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几分晦涩。
他笑过后就收回了目光。
那是他事业刚刚崛起的那一年,也是她和孟元廷结婚的第二年,他回来找过她。
可只是远远望着。
因为,那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们还有了一个女儿。
他亲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从幼儿园出来,她手里勾着车钥匙淡淡笑着,孟元廷抱着那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在她耳畔说着什么,刻意压低了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拆散这样的一家三口,该多么罪恶啊?
他当时这么想,无声地笑起来,没有上去打一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从来不会轻易出手。
所以他回去了,继续经营他的事业。
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他们迟早会再次见面的。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他们已经结婚了,好像冥冥之中早有定论。
连老天都在帮他。
剩下的不过一个女儿而已。哄一个小孩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送了几次礼物给迟嘉嘉,感觉她虽然喜欢但并没有表现得很在意。
毕竟是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平时礼尚往来时也收惯了长辈的礼物。
虽然被同龄人瞧不起,迟嘉嘉在物质上并不缺。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好像在玩攻略游戏,他有足够的耐心。
迟溪的手机这时响起来,她看一眼,接通了:“喂——”
说话时她朝走廊另一侧走去。
但是,蒋聿成的听觉何其敏锐,只一句话就听出了那是孟元廷的声音。
他没什么表情地提了下嘴角,转头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只是,那边电话讲到一半时,他取出了金属打火机。
“啪嗒”一声,打火机失手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清晰响起,也传递到电话另一边。
不止是迟溪停下说话朝这边望来,另一边的孟元廷也停下来了。
“不好意思,手滑。”蒋聿成弯腰将打火机捡起来,没什么歉意地抱歉一笑。
迟溪:“……”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已经充分说明了。
可她又不能说什么,电话还通着,另一边的孟元廷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这边两人的对话。
“朋友?”半晌,孟元廷轻笑开口。
熟悉他的迟溪已经听出了那几分阴阳怪气,她忍不住想要扶额。
再看对面蒋聿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深感是夹在两块饼干中间的面包,进退两难。
好在迟溪也不是常人,调整心态后,她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嗯,谈公事。”
孟元廷又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尴尬境地。
“我认识吗?”孟元廷接着问。
迟溪自然不信他认不出蒋聿成的声音,他不是这种记性不好的人,大概率是明知故问,是在给她出难题。
当然,也可能是在报复她,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回答。
男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
迟溪在心底叹气,说:“蒋聿成,上次在办公室里你见过的。”
“……哦,是他啊。”孟元廷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那种阴阳怪气,不用看到他的脸迟溪已经可以完美地在脑海里想象出来。
迟溪嘴角抽搐。
大家都在演,比谁演的更假是吧?
她多少也理解孟元廷的心里,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想要得到一颗糖,结果这颗糖被别的小朋友拿走了一样。
其实他也不是多想要这颗糖,毕竟,过去他从来没有避讳过她找其他女人,真正的喜欢可不是这样的。
但因为这颗糖被别人拿走了,所以这颗糖就成了最好的那一刻。
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罢了。
因为争抢,原本并不是很喜欢的东西忽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男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幼稚、难评。
迟溪有些不太想应付了:“还有事儿,先挂了。”
掐了电话后,她发现蒋聿成一直看着她,她挑眉,眼神发出询问“有事儿吗”。
还以为他要讽刺她两句“前夫还联系地这么勤快”呢,谁知他迈步朝前走去。
迟溪不得已只能跟上。
后来她陪着他逛了大半个街区,一看时间,都快11点了,忍无可忍实在开口:“你还要涮我多久啊?”
“涮你?”他驻足回望她,淡淡道,“我没有涮你。我只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似乎能感染别人,迟溪一对上这双漆黑如墨潭般的眼睛,火气就歇了。
反而,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他的目光却如有实质,深切地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迟溪仰头去看夜空,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因为重逢以后,你总是捉弄我。所以……”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我一般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蒋聿成说。
迟溪哑然。
这句话的潜台词太过明显。
捉弄,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罢了。
不知何时,夜已经深了,街道两侧除了黯淡的路灯还在散发光芒,再无其他声响。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发现他高大的影子就压在她的影子上面,和她的影子揉乱了叠在一起。
风吹过,树影婆娑,人影也在晃动,好像是他在靠近她。
她心里突然生出些许难以名状的紧张感。
“迟溪。”他唤她,不紧不慢地走近一步。
她慌乱抬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他的双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影子,也完全叠在了一起。
她呼吸微乱,徒劳地望着他,好像忘记了反应。
他身上有一种雪松的气息,像是阳光穿透冬日里的山林,清冽、微微辛辣,混着一点儿很淡的烟草味,交织成浓烈的男性压迫感。
她的腿忽然有些发软,想要反抗,可手里似乎失去了力气。
就这样,她眼睁睁望着他缓缓低头、贴近,呼吸和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唇间也有一种辛辣的感觉,或者,那只是她太紧张而产生的错觉……唇齿厮磨,热度在缓慢攀升,她的大脑有那么会儿的缺氧。
他吻得越来越深,她被迫低头,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按住他按住自己后脑勺的手臂,指甲微微陷入。
些许的刺痛感却让人更加清晰。
蒋聿成微微停顿了一下,更加浓烈地望着她。
这个吻也由一开始的浅尝辄止慢慢加深,她几乎是被他掠夺了呼吸,腿脚发软,根本不随自己的意志左右,只能紧紧地贴着他,借着他身上的力道站稳脚跟,才不至于让自己跌落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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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叔叔,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没有被他吻过, 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清晰。
许是安静的夜晚给了她无限遐思,许是他深邃专注的眸子太过深情款款,让她这个向来冷淡的人也不觉有堕入情网的错觉。
好在她很快就清醒了, 挣扎着要推开他。
他却反扣住她的手, 目光紧紧盯着她, 柔声问:“喜欢吗?”
她心脏震颤, 不能辙止,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拨动她心里那个陀螺。
她一颗心也在随之旋转,带来阵阵晕眩感。
他仍是静静望着她,漆黑的眼瞳里也只有她。
迟溪受不住他这样的凝视, 咬着唇狠狠推开他, 后退一步,气息仍在不住起伏。
蒋聿成的手落了空,他低头看着,半晌, 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给嘉嘉转校的事情,别忘了, 你答应过我。”迟溪说。
蒋聿成笑了,眼底多少有几分自嘲。
迟溪别过了头,不愿去看这个笑容。
……
他送她到楼下, 她都要走了, 他却又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迟溪回头望向他。
男人俊美的面孔隐没在黑暗里, 看不真切。
迟溪却好似感受到了他平静笑容下的那种悲怆, 是那种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坦然、执着。
如一束强烈的光, 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其实有时候也不明白, 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 他话锋一转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车子发出启动声, 在她面前静静远去,直到没入黑暗里看不见了,迟溪才叹口气,回到楼上。
谁知迟嘉嘉竟然还没睡觉,正坐在客厅里等着她,一副盘问的样子。
迟溪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那你呢,这么晚还不回来?”迟嘉嘉道。
“应酬。”
“我刚刚看到了。”迟嘉嘉哼一声,撇撇嘴,“是上个那个帅叔叔。迟小溪,你有情况哦。”
迟溪怔了一下,表情多少有点尴尬,旋即失笑,揉一把她的脑袋:“什么情况?”
迟嘉嘉:“我昨天看电视时看到的,一个叔叔天天围在一个阿姨身边,还给那个阿姨的小孩送水果送东西,因为那个叔叔想追那个阿姨。”
到底是小孩子,这话说的非常直白。
迟溪更加尴尬:“……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岔开话题,“作业写了吗?”
“写了!”迟嘉嘉有点不开心,“你就知道问我作业作业,我还没上小学呢,你就天天让我做作业。”
“你过几天就上小学了呀。”迟溪笑道,“妈妈已经帮你打点好了,去圣约翰好不好?”
“跟迟星宜一个学校?”迟嘉嘉一脸嫌弃。
“她比你大一届,学校那么大,不会天天碰到她的。你呢,好好学习,做好自己就行了,没必要搭理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你活得比他们好,那些不喜欢的人就越难受。”
迟嘉嘉笑了:“终于不跟我扯大道理了?我喜欢听你这样的话。”
迟溪也笑了。
这个女儿早熟,性格刚烈,没那么好糊弄。
“对了,妈妈给你带了礼物。”迟溪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
迟嘉嘉接过来打开,“哇”了一声。
里面是一只钻石小猫,眼睛是黑钻,蝴蝶结是粉钻,脚上还镶嵌着黄钻铃铛,做工精巧,身子竟然是全钻雕刻,巧夺天工。
刚刚和蒋聿成在逛街时看到的,觉得很漂亮,就买下来了。
“喜欢吗?”她捏捏女儿的小脸。
“喜欢。”迟嘉嘉眼睛晶亮,可过了会儿,她又说,“因为是妈妈送的。但是,我喜欢妈妈能多抽一点时间陪陪我,比送这些礼物好。”
她小脸认真,漂亮的桃花眼格外专注。
迟溪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连忙把她搂到怀里:“妈妈尽量在工作之外多陪陪你。”
“嗯。”
……
翌日蒋聿成就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
“蒋先生,有位孟元廷孟先生给您的。”秘书叩门进来,恭敬地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呈到他桌上。
“好的,你出去吧。”蒋聿成搁了手里钢笔,指腹在微凉的盒盖上摩挲了一下。
盒盖的材质很特殊,不是纸质,而是那种缎面压烫而成的,既有丝绸的光泽感和光滑感,如女人细腻的皮肤,又有立体和轮廓力量感。
这是S家限量版礼盒的特点,市面上很少有其他品牌这么效仿,因为造价很高。
蒋聿成忽然笑了笑。
打开盒子前,他已经有所预料。
果然,盒子里是一条领带——蓝色的。
与他上次故意遗落在迟溪办公室的领带非常相像,但颜色和花纹又有微妙的不同。
他信手抽出领带,扔到一旁,发现领带下面还有一张硬卡片。
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
“蒋先生上次走得太匆忙了,有一条领带落在我太太办公室这边了——孟元廷。”
没有多余的话,言简意赅。不过,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蒋聿成盯着这张卡片看了很久,将之重新放回了盒子里,平静地盖好。
他真觉得孟元廷挺有意思的。
他从来不认为迟溪会喜欢孟元廷,他了解她,她这个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而之前的几次接触也完全看出来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孟元廷唯一比他多的筹码不过是迟嘉嘉——他们共同的女儿而已。
不过,这个筹码很快也会失去它的价值。
平心而论,其实他和孟元廷没有什么仇怨。他唯一做错的就是和迟溪结婚,和她生了个女儿,以及他是孟宗权的儿子。
在二十五岁以前,蒋聿成是一个衣食无忧、出身优渥、家庭幸福美满的人。
他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他妈妈很爱他,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早早就撒手人寰,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年,家里生意失败,父亲四面楚歌,他忙着四处张罗求助以前的叔伯。但是,从前和蔼可亲的朋友、前辈忽然一夜之间换了一副嘴脸,或避而不见,或失去踪迹,甚至恶言相向。
他早知道人情冷暖,但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体会过。
说起来,孟宗权也不过是没有伸出援手罢了,他甚至还见了他,态度非常温和,看不出一丝的鄙夷或者轻慢,远不似迟浦和那样对他冷嘲热讽甚至落井下石趁机吞并蒋家的产业。
后来他才知道,孟宗权虽不是主导者,却也是吞并蒋家产业的人之一。
这才是真正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孟元廷的城府,显然不如他老子。
恨吗?倒也不是多恨。
商场如战场,技不如人输得倾家荡产是常有的事。但这样的关系,也别指望他对孟家的人有什么好感了。
他犹记得那天晚上蒋文石举着枪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他妈妈跟他亲爸,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认他这个爸爸了。
望着濒临崩溃站在阳台边的父亲,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悲恸绝望,但他只能克制,举起的双手往下压,试图劝他冷静下来:“我是想去找她借钱,但我没有想过要跟她一起生活,爸,你冷静一点,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
可那时候的蒋文石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慰,他的精神已经被摧毁,妻子多年前跟自己的弟弟跑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他努力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结果孩子25岁这年他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妻子跟他弟弟的私生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蒋聿成对那天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或者说,他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只记得蒋文石开枪自杀的那一幕,父亲往日伟岸的身影击碎了玻璃,从高空轰然落下,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救护车、警车、人群……喧嚣杂乱,像一首奏错了的曲谱。
他站在空荡荡的门窗前朝下望去,深感自己二十五年来的人生是如此可笑。
一夕之间,他失去了金钱、亲情、爱情、友情……仿佛万丈高楼瞬间坍塌,过去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转瞬间化为乌有。
到后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心境竟然奇异地平复下来。
直到后来在报纸上看到她要和孟元廷联姻的消息。
他第一次放下尊严,放下他过去所有的骄傲,那样卑微地去祈求一个人。
明明知道原因,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自欺欺人,想要得到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结果。
“一起是射箭吧。天天闷在办公室,不无聊?”傅文远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蒋聿成把装着领带的盒子随手塞进了抽屉里,起身笑道:“好。”
……
这个时间段,射箭馆挺清闲的。
蒋毅早把护具准备好,他们一到就殷勤问候,鞍前马后。
“你这侄子不错。”傅文远射出一件,松了松指套,回头冲他笑道。
“怕被我打发去乡下种地吧。”蒋聿成说。
“你为什么要打发他去乡下种地?”他起了兴致。
“你话太多了。”蒋聿成松了手,耳边听到一道破空声,剑尖稳稳插入靶心。
但是,更有尖利的一声呼啸在他耳边响起,只听得“哆”一声,另有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径直扎入他身侧的软板中。
蒋聿成侧头瞥了眼剑尖,循着声音朝门口望去。
“不好意思,失手了。”孟元廷淡淡道。
四周的气氛变得微妙。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气流在涌动,连一旁傻站着的蒋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去看傅文远。
傅文远却是饶有兴致的样子,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能看到蒋聿成出糗,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过,他失望了,蒋聿成的表情非常平静,甚至还笑了一下,抬手就拔下那箭,递给了匆忙赶过来的工作人员,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下次小心”就离开了射箭馆。
孟元廷的脸色阵青阵白,有种憋了一口气却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过一会儿他又皱紧了眉头,更加摸不准蒋聿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确实有了危机感,且完全算不准对手的棋路。
……
迟嘉嘉转校了,进入了圣约翰小学。好巧不巧的,她和蒋邵还成了同桌。
他们倒是不打架了,但蒋邵在她面前照例是大气不敢喘。
显然,上次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迟嘉嘉是个记仇的人,当然不会放过压榨他的机会。放学让他帮自己整理书包,中午让他给自己打饭,东西掉了让他帮忙去找……蒋邵为自己之前的不当言行感到深深的懊悔,他怎么就惹了这个小魔女?
这日考试,他考了班里倒数,回到家还被刘美贤狠狠骂了一顿。
“好了好了,你打他骂他有什么用?他能考上清华北大吗?孩子的智商遗传的是父母。”蒋子沣看不下去了,插嘴道。
刘美贤手里的鸡毛掸子停在了半空,难以置信了半晌,登时又开始火冒三丈:“你说我智商低?好你个蒋子沣……”
蒋子沣立马从座椅上跳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挺热闹的啊。”蒋聿成从门外跨入,笑着叩了叩门板。
刘美贤瞬间停下手里的动作,叫佣人去添碗筷。
一场家庭闹剧,就此停歇。
饭桌上,蒋聿成随口问起蒋邵的成绩。
刘美贤和蒋子沣都难以启齿,还是蒋毅开口应道:“数学考了59,常识62,语文稍微好点,84。”
“平均分呢?”蒋聿成漫不经心地问。
这就难以回答了,太丢人了。
刘美贤忙岔开话题,佯装训斥小儿子:“你同桌那个小女孩……叫什么迟嘉嘉来着的,她为什么考那么好?你怎么连个小姑娘都考不过?”
蒋邵委委屈屈地扁着嘴:“那怎么能比啊?迟嘉嘉从小就聪明。”
“迟嘉嘉成绩很好?”蒋聿成抬头。
没想到他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其余人都怔了下。
刘美贤忙赔笑:“那个小姑娘脾气是不好,但成绩还是挺不错的,之前跟阿邵他们一个班时就总是考第一名。”
蒋聿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蒋邵却叹了口气:“不过她不是很讨人喜欢,男生缘还不错,女生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为什么啊?”蒋聿成诧异道。
“她脾气好臭的,心高气傲,总是一副她天下第一的样子。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她被排挤主要是因为迟星宜啦。她是女生小团体里的老大,别的女生和迟嘉嘉玩就会被她针对。有一次我看到‘柠檬糖’跟迟嘉嘉玩,回头‘柠檬糖’就被迟星宜堵在厕所外面打了两巴掌,迟星宜还老是找她的茬,故意撕烂她的课本。”蒋邵顿了一下,憨憨地补充,“对了,‘柠檬糖’就是林小雅,是坐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后来迟嘉嘉就对‘柠檬糖’凶凶的,说不喜欢‘柠檬糖’,‘柠檬糖’就不跟她玩了。”
蒋聿成听得有些沉默。
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情,成年人的世界更加残酷,但是,小孩子之间就搞这种手段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且,他见过两次那个小女孩,外表开朗又泼辣,一点也不像是常年被孤立针对的样子。
她的性格比迟溪更加外放,迟溪只会表面笑嘻嘻背地里捅你一刀。
“你们老师不管吗?任由她们这样欺负同学?”蒋聿成道。
“没有用啊,迟星宜爸爸很有钱,上次周标和迟星宜打架不小心弄伤了她,第二天周标就退学了,他爸还被车撞断了一条腿,根本没人敢得罪她。”蒋邵扁扁嘴,“其实迟嘉嘉人还是挺仗义的,虽然脾气不好,但她会给我补习功课,我上次被隔壁学校的小混混欺负是她帮我打的架。”
他小声说,“她打架真厉害啊,一个打五个。”
蒋聿成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头他就给薛茗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薛茗敲响了他的办公门,将一沓准备好的资料从文件袋里抽回来,放到他办公桌上。
蒋聿成随手抽了两张看了看,点点头,挺满意。
事无巨细,都是关于迟中骏的。
桩桩件件都能让他立马身败名裂。
小孩子仰仗的不过就是大人而已,都没爸爸了,还能怎么逞凶?
他对报复小孩子可没有什么兴趣。
上次在伽罗半岛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打算放过迟中骏和闵才浩。只是,这种事情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会有很多后续的麻烦。
“那我立刻联系陈局长和各大报社,着手去办?”薛茗笑道。
“要选个恰到的时机,绝对不能让他有反应的机会。”蒋聿成叮嘱,低头点一根烟,就着烟灰缸随意掸了掸。
薛茗笑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倒是你,这一步敲山震虎能震慑住迟浦和吗?”
蒋聿成稍默,忽的莞尔:“那倒没有这个意思。我毁了迟家,她恐怕更高兴,没人比她更想要迟浦和完蛋。”
说到这里他却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舒服的。我要让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薛茗轻笑:“他向来自高自大,以为自己是港城老大,全然忘了自己是靠女人发的家。其实还不如孟宗权韬光养晦,愚蠢得很。迟家的主要产业就是地产,这两年不景气,迟浦和病急乱投医,急于开拓AI智能机器市场,他只会死得更快。”
迟家在这一领域完全是新手,别说渠道上跟不上,技术更是远远落后于三连、众环和ZDC等公司,结果却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投入市场,他都觉得迟浦和脑子出问题了。
虽然这其中有蒋聿成抛出的诱饵,但鱼儿上不上钩,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孟宗权就十分谨慎,没有十足把握完全不会入场。
这就是真正有底蕴的世家子和暴发户的区别。
……
迟嘉嘉最近这几天都不是很开心。
原本是由她代表同学进行新生仪式的舞蹈表演的,可中途却换了人。
还是她最讨厌的迟星宜。
迟星宜还在她面前不停耀武扬威。
“迟嘉嘉,你不要难过了,迟星宜跳舞没有你好看,她都是靠她爸爸的。”蒋邵举着牛奶糖,试图安慰她。
迟嘉嘉:“……蒋小胖,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的。”
这算什么安慰啊?这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说着,迟星宜就带着一帮跟班从她面前洋洋得意地走过去了。
气得迟嘉嘉想冲上去打她一顿。
但是她怕迟中骏找迟小溪的麻烦,想想还是算了。
谁知,第三节 课下课后班主任把她叫了过去,说之前搞错了,还是由她来代表全体新生进行表演。
迟嘉嘉都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就在前几天,班主任还一脸歉意地私底下找她谈话,说这次机会给了迟星宜,下次再给她。
那会儿,她说的信誓旦旦,可不像是作假的。
可这会儿她的表情也很真。
“真的吗?”迟嘉嘉犹自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班主任笑着拉着她的手,态度竟然要比往日还要亲切些,“老师怎么会骗你?”
果然,到了迎新大典那天,迟嘉嘉成为了新生代表并且代表全体新生上台表演。
因为之前出了迟星宜的岔子,迟嘉嘉其实已经很反感这件事了,颇有点“我不稀罕”的味道。
不过,她记得迟小溪说过的话,该有的人情世故和礼貌还是懂的,表面上开开心心地答应了,但其实根本没有仔细准备。
谁知,就这么场敷衍无聊之极的表演,台下人山人海,坐满了领导和老师。
一眼望去,几乎座无虚席。
一舞毕,她更是惊讶地发现台下的贵宾席上多了一道高大挺括的身影。男人西装笔挺,正襟危坐,可姿态又显得非常松弛,平淡的神色间游刃有余。
平日向来眼高于顶的校长正凑在他身边不住介绍,满脸堆笑。
他胸口的位置别了铭牌,和其他校友基金会的成员坐在一起,应该是特邀嘉宾,或者是学校的赞助者。
表演落幕后,四周鸦雀无声。
直到男人抬手缓缓地鼓起了掌。
顿时,四周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瞬间掌声如潮,卖力地应和他。
迟嘉嘉再迟钝也知道了,这个之前见过两面的帅叔叔的身份不一般——何况她不笨。
去休息室卸完妆后,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去,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出神的蒋聿成。
她加快步子走过去:“叔叔,你是在等我吗?”
蒋聿成闻声回头,看到她就笑了,自然地蹲下身与她齐平:“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本意是为了考考她。
谁知,一点也没有考到她,小姑娘很无语地鼓了鼓腮帮子:“你全程都在看我的表演,我表演完了你就离席了。还说不是在等我。”
蒋聿成忍俊不禁,起身道:“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23章 每个想追我妈妈的叔叔都这样
“叔叔, 你是不是想追我妈妈啊?”走到外面,迟嘉嘉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的疑问。
蒋聿成驻足回头,失笑:“为什么这么问?”
小姑娘人小鬼大的, 一点儿都不怕生。
迟嘉嘉仰着头奶声奶气说:“每个想追我妈妈的叔叔, 都喜欢送我零食、玩具。”还时不时在她身边晃悠。
就连孟元廷最近也喜欢往她身边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以为她傻吗?她早就看穿他们了。
迟小溪油盐不进, 只能从她这儿下手,哄骗小孩子一个比一个拿手。
哎,她对他有点失望了,本来还以为他长得人模人样应该会有点非同一般的追求呢。
结果……
果然, 迟小溪的魅力无人可挡。
“想吃什么?”蒋聿成弯腰问她。
迟嘉嘉转了转眼珠子想道:“我想吃牛排。”
“只想吃这个?”蒋聿成笑道, “没有别的要求了?”
“什么要求你都能满足吗?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她有意刁难他,心道:还不难倒你,小样儿。
谁知他眉梢都没动一下,说:“这有什么难的?叔叔给你买架宇宙飞船, 想什么时候去摘星星就什么时候去。”
“……你吹牛的吧。”迟嘉嘉瞠目结舌。
这人的口才怎么这么好?
她觉得她有点说不过他。
于是,她决定不跟他讨论这个事情了。
他的车不是上次那辆宾利, 而是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也是价值不菲。
“你车怎么这么多啊?”迟嘉嘉熟练地爬上了后座。
蒋聿成坐在她身侧的位置,淡淡地拂了拂裤腿, 手自然地搭在叠起的腿上。
很自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迟嘉嘉却撇撇嘴说:“装逼。”
蒋聿成一愣, 哭笑不得。
迟嘉嘉却说:“你长得是很帅, 可不要时时刻刻耍帅呀。”
蒋聿成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这么怼。
“谨记谨记。”他笑着点头。
迟嘉嘉回头盯着他看了会儿, 忽然也笑道:“叔叔你真的好好玩。”
旁人被她这么怼不得立刻跳脚?
她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和她妈妈一样。
那种一天到晚无能狂怒咋咋呼呼的人她最讨厌了, 有本事的人都不会这样。
经过一番结束, 她初步给他打了个“80分”。
从颜值、身高、财力、性格等多方面综合考虑。
她给孟元廷只打了60分的基础分,后来他因为有这些那些的红颜知己,又被她给扣到了60分,即将跌破及格线。
不过他这两天的表现还不错,经常来看她还陪她玩游戏,她勉勉强强又给他加了5分,留待观察。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第一道考验。”她老气横秋地说,“获得了追求我妈妈的初级资格。”
蒋聿成只能笑。
他带她去的是东环那边的一家西餐厅,位于本地地标建筑东星大厦顶楼,平日同一时间段只接待十位顾客。
不过,迟嘉嘉进去时却发现餐厅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她好奇地伸手拉拉蒋聿成的衣服。
蒋聿成微怔,低头望去。
小女孩白皙又胖嘟嘟的小手攥着他的西装下摆,犹如一颗水蜜桃,肥嫩多汁,让人想要啃一口。
蒋聿成被自己脑海里瞬间出现的这个联想吓到了,暗自摇头。
他以前不觉得自己喜欢小孩子,甚至有些敬而远之。
小孩子闹起来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迟嘉嘉显然不是那种乱闹的小孩,反倒有点像个小大人。
有八百个心眼子。
“我清场了。”蒋聿成回复,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慢慢翻阅着,“吃点儿什么?我帮你点餐?”
要是别的小朋友,肯定会回答“好”。
迟嘉嘉却径直朝他伸出小手:“让我看看有什么。这家餐厅之前和我妈妈来过一次,好像好吃的挺多的,很多菜都要提前一个多礼拜预订。”
蒋聿成笑着将菜单放到她面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想吃什么都有。”
“真的吗?”没有小朋友不喜欢这种有求必应。
迟嘉嘉点了好几样菜才停下来,瞥他一眼:“怕不怕我把你吃穷啊?”
蒋聿成无视了她的挑衅:“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可以试试。”
迟嘉嘉扁扁嘴,觉得没劲了。
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
见她嘟着小嘴巴不开心了,蒋聿成笑道:“希望别人对你千依百顺。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叔叔,你这样是追不到我妈妈的。”迟嘉嘉憋屈地说。
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你妈妈是挺难追的。”蒋聿成说。
栗子蛋糕上来了,他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勺,递到她嘴边。
“我不是小孩子了叔叔,我可以自己吃。”迟嘉嘉不开心地说。
蒋聿成笑了笑,将勺子交到了她手里。
迟嘉嘉用勺子熟练地一小勺一小勺挖起来。
她喜欢吃甜品,尝到新鲜的奶油时会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脸幸福,还会伸出小舌头舔一下唇边沾到的小奶油。
和迟溪小时候一模一样。
蒋聿成都笑了,一颗心渐渐软化。
“再尝尝这个青柠汁,这边的青柠汁不错,都是选用新鲜优质的水果榨取的。”他替她插上吸管。
迟嘉嘉吸一口,眼眸晶亮:“好喝,下次也要推荐迟小溪喝这个。”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得差不多了,蒋聿成才进入正题:“你不喜欢你爸爸?”
迟嘉嘉楞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孟元廷。
她没法跟外人解释她和孟元廷的关系,也羞于启齿说出自己“父不祥”的事实,想了想,也就将错就错了:“不喜欢他。”
“为什么呀?”
“他外面有很多漂亮阿姨。”迟嘉嘉撇撇嘴,不屑地说,“之前好几次还上门来找事儿。”
蒋聿成没想到是这样。
“讨厌死了!”迟嘉嘉说。
蒋聿成的心情却变得非常不错起来,又给她将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切好,还一口一口喂她。
迟嘉嘉一开始还有点忸怩,后面就开始享受他的“服务”了。
不过她也知道,此人目的不纯,讨好她无非是为了迟小溪。
她决定反客为主,问他:“不能只是你问我问题,应该有问有答才行。”
“那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迟嘉嘉仰头想了想,还真的问了:“你跟我妈妈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是一个问题呢,还是两个问题?”蒋聿成跟她笑,有些狡黠。
迟嘉嘉哼了一声:“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不好?!”
活该他单身!这种男人!
蒋聿成不逗她了:“我跟你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七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那会儿,她才这么高。”
他伸手平举在半空,给她比划了一下。
迟溪从来没有跟迟嘉嘉说过她小时候的事情,迟嘉嘉很快就被勾起了兴趣:“是吗?迟小溪小时候这么矮呀?她还老说我,天天逼我喝牛奶!她小时候还没我高呢!”
蒋聿成笑得不行:“你妈妈那时候确实不高。不高,她打架很凶。”
“比我还凶吗?”迟嘉嘉好奇道,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怀好奇地望着他。
还带着那么几分不服气。
蒋聿成笑着点头:“何止。她那时候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可打起人来可狠了,典型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怎么这样说我妈妈呀?”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是好朋友,也就释然了。
蒋聿成低头转了转茶杯,漫不经心地说:“我跟你妈妈,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这些话我不会拿来说别人,她呢,也只跟我说这些。”
迟嘉嘉:“……真的假的啊?”
她怀疑他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迟小溪那个厌男的性格,会不排斥他?
“真的,我跟你妈妈以前关系很好。”
“那为什么现在关系不好了呀?”迟嘉嘉问。
蒋聿成一怔,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跟你妈妈关系不好了?”
迟嘉嘉得意地扬起小脸:“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啊。要是你们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好,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讨好我干嘛?”
每次又送礼物又请她吃饭的。
目的不要太明显哦。
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
蒋聿成这次真的刮目相看了。
这个小孩脑子挺灵活的。
他又想起蒋邵那日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心又往下沉了沉:“你经常被班里的同学孤立吗?”
“谁跟你说的?”迟嘉嘉警惕地望着他。
她这个样子,有点像是被侵犯到领地的小狮子,攻击性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是个自尊心很强、攻击性也很强的孩子。
蒋聿成心道。
“蒋邵无意间提起过。”蒋聿成尽量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说你跟同学关系不太好。”
“是他们没事找事。”她哼一声。
“跟你妈妈说过这件事吗?”
可能是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可能是餐厅静谧的气氛缓和了那种紧张感,过一会儿,迟嘉嘉就恢复了平静。
她摇头:“小事情而已,干嘛告诉迟小溪?她肯定要担心了。”
蒋聿成之前一直都以为她挺任性的,听到这儿又有所改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跟你妈妈说如果将来你意外出了事,你妈妈会更加难过的。”
迟嘉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有些事情可以不说,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她说的。”他将剥好的橙子递过去。
迟嘉嘉迟疑接过,望着这瓣橙子若有所思。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小朋友,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以后遇到事情的话,可以在微信里跟叔叔说。”他温声道。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孟元廷的小孩,他照例应该很讨厌迟嘉嘉才对。
但是他每次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都有种很特殊的亲切感。
对于这个情敌的女儿,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她像迟溪而不像孟元廷的缘故吧。
吃完东西后,蒋聿成将她送回了半岛别墅。
“叔叔我进去了,你慢点开车。”迟嘉嘉在门口朝他挥手。
蒋聿成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然后,他看着迟嘉嘉一步一步进了门,这才驱车离开。
……
“怎么这么开心啊?”迟溪开完视频会议从房间里出来,将手边资料递给迟中齐,走过去拉住了迟嘉嘉的小手。
“没什么,今天的舞蹈演出非常顺利。”迟嘉嘉骄傲地仰起小脑袋。
迟中齐在沙发里换了个姿势坐了,淡笑道:“真这么厉害?不会是吹牛吧?”
他就是逗逗她。
迟嘉嘉果然被激怒:“小舅舅,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迟中齐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在外面的帅哥形象。
“帅哥还是要有点包袱的。”迟溪无语,冷脸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中兴、莫衡、ZDC这几家智能科技公司的收购计划怎么样了?”
见他们要谈事情,迟嘉嘉乖顺地回了房间。
迟中齐收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眸色微眯,手里不知何时竖起了一份文件。
“啪”一声,文件被他随手甩在桌上:“自己看。”
他大手捞了桌上的杯子,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迟溪直接无视他的装逼,拿起文件静静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是欣喜:“不错。”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爸这次要被你坑死了。”迟中齐嗤笑,旋即又恢复了淡定,道,“只是我在收购这些公司的时候,发现市面上有人也在跟我做一样的行径。我就暗地里调查了一下,竟然跟星瑞那边有关系。”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迟溪蹙眉,若有所思。
星瑞背后站的是兴业创投和东信集团,这在业内不是什么秘密。
“我摸不准对方的路数,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没敢贸然接触。”迟中齐说。
“不用管我们,我们做我们的。爸那边,还需要你费点劲儿。要知道,他向来器重你。”
迟中齐扯了下嘴角:“还真是器重我。”
他的性格随了申若南,又自小在皇城脚底下长大,其实打心底里瞧不起迟浦和这种蝇营狗苟的人,何况迟浦和的所作所为也实在令人心寒不齿。
“其实我挺好奇的,我跟大哥,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迟溪问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因为我的势力比大哥小,更好操控?”
迟中齐笑了,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三姐你还真是直接。”
“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那我也就快言快语吧。”迟中齐说,“大哥手里的资源确实远胜于你,不过,我不相信他这个人。他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真有什么事儿,卖队友比卖谁都快。”
迟溪笑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迟中骏还真就是这种人。
……
送走迟中齐后,迟溪去洗了个澡。
想到迟中齐刚刚说过的关于星瑞的话,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掏出手机,不觉就滑到了蒋聿成的号码上。
她给他的备注是“J”,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是根本猜不到这这么简单的称呼对面是港区赫赫有名的蒋聿成的。
不过,她没打给他。
她等着他联系她。
如果他真的是有目的地收购那些公司,意图垄断人工智能在制造领域的这些技术,说明星瑞和美高在这一领域的发展方向早晚会重合。
到时候,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呢。
正思索着,电话响了。
她一看,竟然是蒋聿成打给她的。
迟溪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滑通了:“蒋先生深夜来访,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公事公办?我就不能以私人名义联系你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好似问候一位关系再好不过的老朋友。
至少,从他的态度上,迟溪看不出丝毫的虚实。
她却更加警惕:“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干不了别的,我要睡觉了!”后面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还做贼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看,生怕迟嘉嘉听到。
好在门关得严严实实,迟嘉嘉也早就回自己房间了。
蒋聿成楞了一下,都气笑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找你就是干那档事儿?”
她没想到他真会脱口而出,把这种话挂在嘴里,脸都有些涨红。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底气还是不太足:“……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公事。”他收了笑,正色道。
他正经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了。
迟溪:“公事?什么公事?”
他笑着卖了个关子:“见面聊。”
十分钟后,换上了一件风衣的迟溪插着兜走到了楼下。
远处的梧桐树底下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蒋聿成侧对着她斜倚在车门上,双手抱肩。
听到声音,他朝这边望来,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表看了看:“速度挺快。”
迟溪不难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是在暗指她换件衣服要十几分钟。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去哪儿?”
他为她开车门,下巴微微一抬:“上去再说。”
她也懒得多说废话,径直跨了上去。
路上他们也没说什么,迟溪有些困了,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感受到车子震动了一下,停下了。
她睁开了眼睛,意外地发现这是老街,而这条街上只有一家面店还亮着灯。
“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老拖着我来这边吃面。我说我不喜欢吃这种,可你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喜欢吃的我也一定要陪着你吃。”他笑着解开安全带,绕到另一侧替她开车门。
迟溪心情复杂地下了车,站在闪烁着昏暗橙光的灯箱前看了好久。
他的话唤醒了她心底尘封多年的记忆。
她那会儿好像是挺过分的,特别恶劣。她特别喜欢吃辣,他吃不了辣,她却非要逼着他一起吃,往他碗里一加就是一勺,说他不吃就是不够义气,要跟他绝交。
不能吃辣的蒋少爷被逼着吃了一个多月的辣椒,可还是没能学会吃辣,嘴巴倒是时常肿着。
她有一次看见,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好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使劲憋着。
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凉凉地剜她,冷笑:“想笑你就笑吧!”
她连忙收起表情,一本正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笑了。
她那时有种她要是继续笑,他才要跟她绝交的感觉。
他们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因为店里人不多,老板很快就过来招呼他们了,问吃什么。
蒋聿成很熟稔地报出名字,道了谢。
那一刻迟溪总有种他经常来的错觉,目光忍不住就投注到他身上。
他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在一旁,里面是件黑色的薄毛衫。
他穿这个颜色显得皮肤更白,而午夜的面店里光线昏暗,高大的身影如被一团浓雾笼罩的雕像,泛着一种冰冷的光泽。
但他又太过漂亮,精致的皮相略微冲淡了那种因过于立体的轮廓而带来的冷硬感。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头朝她望来。
迟溪没有闪躲,而是直接岔开话题,巧妙地抢在了他开口之前:“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蒋聿成笑了。
这个笑容有点微妙,以至于迟溪有种自己刚刚的心思已被他看穿的不妙感。
她搁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握成空拳,过一会儿又放松了,轻轻地在桌上敲了下:“看我干吗?没话说我回去了。”
蒋聿成轻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急什么?你怕啊?”
迟溪佯似听不出他话里的挑衅,表情平淡:“我怕什么?你会吃人吗?”
“你觉得呢?”他笑笑,眉梢一挑,“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会吃人的样子吗?”
分明他笑得很斯文,可目光灼灼好似要洞穿她。那一刻,迟溪有种被他用眼神剥光了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老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脸颊有些烫。
随即而来的就是恼羞成怒。
眼看她就要发作,蒋聿成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动作自然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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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可爱的孩子
迟溪发现了, 蒋聿成这人根本没有什么羞耻之心,也没办法讲道理。
如果要论心理承受能力,她认识的人里大概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他。
直觉理论无果, 她只好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就说话, 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低笑:“好。”
他答应地这么干脆, 迟溪反而觉得不靠谱。
在她审度的目光下,蒋聿成始终维持着浅淡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随和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如果不熟悉他的人, 肯定不会把他和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攻城掠地的男人联系起来。
迟溪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他就像罂粟, 美则美矣,有致命的毒性。
也是一只美艳的毒蝎子,稍有不慎就要狠狠蛰你一口。
“怎么这样看着我?终于发现我长得很帅了?”他认真地望着她,说。
迟溪板着脸:“你再不说, 我就直接走人了。”
他很受伤地叹了口气:“大老远带你来这家面店,本想唤起你那点儿美好的回忆, 谁知道你的良心喂了狗,居然无动于衷,太令人伤心了。”
迟溪:“……”
除了在他这儿, 她没有被人这么挤兑过。
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跟他吵架只会被他带到更加被动的沟里, 迟溪深呼吸, 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就要离开。
他也没有去拦, 面上来了, 脸色平静地抽了副筷子缓缓分开, 轻描淡写地说:“东信已经控制了港城市面上65%以上的关于智能科技发展方面的公司, 包括你手里的那些,可以做到完全掌控。技术是发展的前提,没有技术的公司,早晚会在这个领域里淘汰。你说是吗?”
迟溪的脚步停下来,过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在他对面坐下来:“你的意思是,跟我合作?”
不然他没必要告诉她这些。
“先吃面。”他把手里的筷子笑着递给她。
迟溪目光深邃地望着他,眼中有试探,也有疑虑,不过,后来她还是平静地接过了筷子。
两人就在这家不到五十平米的旮旯小店里面对面吃一碗阳春面。
吃了会儿,他皱起眉头抱怨:“以前都送酸豆角和肉的,现在的阳春面就真的是货真价实的阳春面,除了葱花什么都没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这话听着有点儿幼稚,实在跟他的性格不太符合。
迟溪都笑了:“物价在涨,虽然店面还是以前的,哪能处处都像以前一样?”
“你说的也对。”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下。
迟溪却从这个轻慢的笑容里看出了些许的讽刺,一时百感交集。
很多事情往往不随他们的意志左右,他们也不是曾经的少年少女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话题扯了回来:“你跟我爸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有一点点。”蒋聿成说。
迟溪稍微想一下就能猜到:“他当年落井下石了?”
“知父莫若女。”他笑道。
“多谢夸赞。”迟溪扯了一下嘴角,可不认为这是夸奖。这是在骂她跟迟浦和蛇鼠一窝吧?
蒋聿成好似有读心术,体贴地替她倒满茶水:“别多想,我只是单纯地在骂你爸。”
迟溪:“……”
她真的觉得跟他说话需要随时准备呼吸机,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一颗心好似在坐过山车似的。
迟溪决定掠过这个话题,还是回到她最关心的问题上:“怎么个合作法?什么名目,什么条款?”
“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提出合作?”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眼眸微垂,睫毛像两排密梳。
从她的角度望去,实在是如画卷一般美好的人。
迟溪直接忽略他的美色,不为所动:“不想合作的话,你大老远打电话叫我出来干嘛?闲聊嘛?”
他没这么无聊。
虽然他面对她的时候不像他面对别人时那么严肃,有时还会比较轻佻,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他做事情,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没事找事。
“你就不能是我想要见见你,随便找个理由骗你出来吗?”蒋聿成笑望她。
迟溪:“不会。”
蒋聿成:“对我这么有信心?”
迟溪:“你要是再兜圈子,我可真的走了。”
她这一次是真的冷脸了。
蒋聿成不再开玩笑,道:“那就聊聊合作吧,在谈之前,先谈一谈后续分红。”
“还没成功就想着分红了?真以为我爸是纸老虎吗?”迟浦和只是薄情寡义,又不是傻子。相反,他很精明,实打实的奸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不然的话,她也不用隐忍那么多年。
“你觉得,我搞不定他?”他这次是真的笑了。
迟溪从他平静的眼底看出了自信,也有些恍然。也对,他是蒋聿成。
当年那样的困境他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那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一山不容二虎,你整垮了我爸,就会放过我?”
“以我们的交情,你不至于这样想我吧?”他修长的指骨敲敲桌面。
迟溪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蒋聿成也没有坚持:“你自己想一下。不过,如果你不跟我合作,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到时候,可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你是在威胁我?”迟溪撩起眼皮平静无波地扫了他一眼。
她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是冷冰冰的,不为任何人左右。
蒋聿成笑着摇头:“只是恳切的建议。”
迟溪当然不想和他作对,既然目的是一样的,合作也是不错的选择。她担忧的无非是利益瓜分问题,怕被他黑吃黑而已。
毕竟,现在的他们可没有什么信任和交情可言。
这个世界上,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来永远的交情?说的天花乱坠,真到了利益纠葛的时候,翻脸比谁都快。
当年,迟浦和是怎么害他两个弟弟的,她也是有目共睹。
利用完了一脚踹开,只要是威胁到他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迟浦山到现在还好好的,无非是他废物而已。
“我考虑一下。”她没说死,起身告辞。
“等一下。”蒋聿成起身,在她停顿下来的片刻,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手掌宽大、粗糙,隔着薄薄衣衫紧紧握着她,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有一种笃定的力量从他掌心传递而来,不自觉勾起她往昔深埋在心底的回忆。
迟溪微怔,略有些迟疑地望着他。
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分明上一秒,他们还在唇枪舌战。
她有时候很难搞,有时候其实又很单纯。比如此刻脸上恍然的表情,像是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孩子。
蒋聿成在心底失笑,像是被什么柔软的情绪填满。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陌生的触感。
迟溪的呼吸放缓了,连动作都有些僵硬,一瞬不瞬望着他。
说来也怪,明明再亲密的都做了,她对于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还是会有很强烈的反应。
这个吻很轻柔,更像是告别,如蜻蜓点水一般,他吻完就放开了她,牵着她走出去。走到外面,他又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低头认真盯着她看了会儿,笑:“像只小企鹅。”
她不算矮,但他的外套实在是宽,套在她身上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不伦不类的。
迟溪觉得他这样嘲笑她没道理,心里憋着口气,拽下外套扔回他怀里。
“你怎么这样?”他哭笑不得。
难得看到她发火的样子。
后来他把她送到楼下,望着楼上还亮着的灯说:“你女儿还没睡?”
“她在等我回去。”她再自然不过地说。
“真好,你还有一个女儿。”蒋聿成仰头望着窗台前亮着的台灯,透过薄纱卷帘,依稀可以看到小豆芽坐在窗前翘首以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他的笑容里有明显的失落。
越是强大的人,偶尔露出的脆弱一面才更让人动容,遑论他有一副好皮相。
迟溪差点心软。
但是转念一想,又生生刹住了这种危险的想法。
“就送到这儿吧。”她转身上了楼。
蒋聿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叹了口气。
他倒不全是装的。
三分真,三分假。只是,没想到她这么铁石心肠,压根不搭理他。
看来,还是要争取迟嘉嘉的支持。
这是一张王牌,比什么都管用。
……
迟嘉嘉刚要准备睡觉,就收到了蒋聿成发来的消息:[嘉嘉宝贝,睡觉了吗?]
[迟嘉嘉:蒋叔叔,你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
[迟嘉嘉:有话你就直说,我要睡觉了。]
另一边的蒋聿成难得这么尴尬,竟然被一个小孩子鄙视了。
[蒋聿成:叔叔想请你帮个忙。]
[迟嘉嘉:你说。]
[迟嘉嘉:不难的话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这小女孩可没那么好哄。
蒋聿成向来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何况对面只是一个小女孩。
再精明的小女孩,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不喜欢玩具、礼物,那总得有喜欢的东西吧?
蒋聿成向来不喜欢被动,在没有获得她的极大好感之前,他是不会提出容易被拒绝的提议的。
于是,他把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打字:[叔叔这边有一副很难拼的拼图,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帮这个忙。]
迟嘉嘉本来就不想礼拜六被困在家里写作业,回复他:[好,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忙的。]
翌日,她和迟溪报备一下就让司机开着车带自己出门了。
半小时后,车在深水湾某处山顶停下。
迟嘉嘉虽然出身优渥,可下车后看到这栋豪宅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这是一座三层楼带花园和高尔夫球场的独栋别墅,环山而建,东面山坡脚下则是蔚蓝的海水,风景美不胜收。
“蒋叔叔呢?”迟嘉嘉攥着背包带子抬头问薛铭。
这个叔叔长得也挺好看的。
这个蒋叔叔是不是个颜控啊?身边好像没有丑的人。
怪不得他喜欢迟小溪。
可惜,迟小溪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祝他成功吧,阿门。
哎,其实这个蒋叔叔在迟小溪众多的追求者之中算是条件最出挑的。
相比于孟元廷,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
不过,也就只是多一点点而已。
希望他能再努力一点吧。
薛铭带着她穿过了花园,抵达一旁的高尔夫球场。
蒋聿成难得穿一身白色的棒球服,背对着她,躬身、举杆、挥杆,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得一声尖啸,那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进了洞里。
他将球杆给了一旁的佣人,随意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哇,你这球打的不错啊,好酷哦——”迟嘉嘉撇下薛铭,迈着小胖腿飞快奔了过去。
“小心!”蒋聿成沉声提醒,眉头微皱。
迟嘉嘉已经奔到了近前,仰头神气地说:“我怎么可能会摔倒啊?瞧不起谁呢?!”
蒋聿成忍不住摇了摇头:“经常打架练出来的?”
迟嘉嘉被他说得有点难为情,扭捏道:“那倒也没有。其实,我还是一个好好学习的乖孩子的。人家不惹我,我是不会主动打人的。”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点心虚的样子。
蒋聿成想起了她上次殴打蒋邵的事情,忍不住问她:“那你为什么打蒋邵?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谁让他说我爸爸妈妈不爱我了!”她哼一声。
蒋聿成眸色微暗。
是啊,再可爱的孩子,不还是她和孟元廷的小孩吗?
他一颗心有些冷,像是寒冬腊月里忽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冰寒刺骨。
那种蚀骨的嫉妒快要将他逼疯。
“……蒋叔叔,你怎么了啊?”迟嘉嘉害怕地扯扯他的裤子。
蒋聿成回神,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神情:“没什么。”
迟嘉嘉:“……你刚刚的表情好可怕啊。”
蒋聿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欠我钱不还的王八蛋,没有忍住,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欠钱不还怎么行?必须要让他还!”正义的迟嘉嘉小朋友义愤填膺。
“会的。”蒋聿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一个下午的时间,蒋聿成教会了迟嘉嘉打高尔夫球。
迟嘉嘉已经可以打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还是生疏,架势是学会了。
蒋聿成发现她学习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又问她:“会下围棋吗?”
“会一点。”迟嘉嘉说,“迟小溪很喜欢下围棋,带着我下过很多次。”
“敢不敢跟我来一局?”
“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去了室内,面对面坐下摆了一局。
出乎蒋聿成的意料,迟嘉嘉的水平虽然算不上多高明,却也相当不错了。
至少,丝毫不输给一般的业余高手。
可惜,碰到了他。
蒋聿成从小学棋,和迟溪对弈多年,收拾一个小孩子实在是轻而易举。
而他也早就看出来了,迟嘉嘉这个小孩很慕强,你输给她她也不会高兴,赢了她,才能征服她。
果然,迟嘉嘉连输几局后沮丧地扁着嘴巴,可过一会儿就提出要拜他为师。
蒋聿成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问她:“那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她很爽快。
蒋聿成笑了:“第一个问题,你这些年妈妈除了孟元廷之外还有别的男朋友吗?”
迟嘉嘉摇头:“下一个问题。”
蒋聿成:“这么确定?不多想想?”
迟嘉嘉却很肯定:“迟小溪不喜欢男人,她只爱钱。那些贴上来的,她觉得不是要掏空她的腰包就是别有所图,反正她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蒋聿成的心情非常不错,又让佣人拿来了果盘和点心。
点心是三层英式塔碟层的,每层都有不同的样式,有五颜六色的马卡龙,也有蝴蝶酥、玫瑰糕、水晶包……甜的咸的都有。
她随意捻了两样尝尝,眼睛晶亮:“蒋叔叔,你这儿的糕点好好吃啊。”
蒋聿成笑了:“喜欢常来,一会儿给你打包带点儿回去,给你妈妈也尝尝。”
“嗯。”她点头,继续吃。
聊着聊着,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下来了。
看着迟嘉嘉被送走,蒋聿成支着下颌坐在桌上若有所思。
他信手抓了把棋子,手中力道又松了。
棋子黑白混杂,一颗颗落在棋盘里发出伶仃作响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薛铭却觉得有些渗人:“……你没事儿吧?”
“好得很。”蒋聿成笑了笑,随手将剩下的棋子掷进棋盒里。起身走到窗边,点一根烟。
“这小丫头是不好对付一些,别看嘴里叔叔叔叔叫得亲热,防备心很重,不是那么轻易俘获的。”薛铭笑道,乐得拆他的台。
在港呼风唤雨的蒋聿成搞不定一个小孩子,说出去谁信?
蒋聿成吸一口烟,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样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
薛铭一愣,没懂他的意思。
蒋聿成回头对他笑了笑,忽而挑眉:“所以——我决定用更快捷的方法。”
薛铭迟疑一下,附耳过去听他说。
听完后欲言又止:“这……”
但到底还是点头出去了。
他对蒋聿成的指示,向来是言听计从。
……
礼拜六,迟嘉嘉不用去上学,但她有课要补。
这日一早她就起床了,换上了她最喜欢的小洋装,乘坐小轿车到了林老师家里。
大概上了两个小时的课她就离开了。
路上她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她发现窗外的景色有些陌生。
这不是以往回家的路。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司机也不是家里的那个司机小陈了。
一个恐怖的猜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绑架”。
“到了,小姑娘,下来吧。”车后来停在城郊一座废弃的工厂前。
司机过来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
迟嘉嘉牙齿打颤,脚好像灌了铅,根本提不起来。
别看平时人五人六的,到底是个小女孩,此刻已经六神无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会不会撕票啊?
“我妈妈很有钱的,我可以打电话给她!不要撕票——”她哭也不敢大声,呜咽着说道。
司机笑了,竟然还挺和蔼:“下来吧,小姑娘。”
迟嘉嘉不哭了,也不敢拖着不下去,只好如丧考妣地爬了下去。
下了地,两条腿儿还在不停打颤,跟抖筛糠似的。
好在出门前没有喝水,不然这会儿可能真的要尿裤子了。
厂房里没什么人。
迟嘉嘉被绑了以后扔在角落里,嘴巴里堵上了一块手帕。
她缩在角落里很久,发现那些离开的绑匪都没有再回来,下意识地踢了一下旁边的一块砖头。
砖头发出响动声。
可是,厂房里安安静静,还是没有人来。
好像真的没有人……
迟嘉嘉又等了会儿,试着用身后的方柱子来割手上的麻绳。
绳子竟然还挺松的,一下子就割开了。
她当时想,这些绑匪也太大意了。看不起她一个小孩子?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忙着跑路了。
可还没跑出去就连忙刹住了脚步,蹲在墙根处捂住嘴巴。
外面有两个人隐约在对话:
“孟总怎么还没来?不说很快就到了?”
“临时有个会议,耽搁了。”
“那这小姑娘怎么办?要不要放了?怎么说也是他女儿,别真的伤到了,吓坏了孟总也不忍心啊。”
“再等等吧,这戏要做全套啊,不然浪费这么多时间……”
迟嘉嘉蒙蒙的,可很快,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就运转起来,气得火冒三丈。
孟元廷居然绑架她?还打算自己来英雄救美以图获得迟溪的好感?
他有病吧?!是不是疯了?!
一开始她还不相信,但是转念一想,他最近总是出现在她周围,送她送送她那,一副讨好的样子。
偏偏她还不怎么搭理他,他恶向胆边生也有可能。
像他那种从小没怎么碰过壁的大少爷,肯定受不了这种气。
到了这时候其实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孟元廷应该不敢拿她怎么样。
但是,这荒郊野外的……
迟嘉嘉正烦躁着,就看到前面的两个男人走开了一个,剩下一个蹲在地上,像是在上厕所。
她觉得机会来了,操起地上的板砖就过去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男人闷哼一声就倒下了。
这么不经打?
迟嘉嘉用脚踢踢他,见他没反应,回头用麻绳给他绑了起来。
她在他身上摸了会儿,摸到了他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半小时后,警察到了。
与警察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意料不到的人。
“蒋叔叔?”迟嘉嘉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啊?”
“你忘了,我们今天中午约好了一起吃饭的。到了时间你不到,我感觉不太对劲,就追踪了你的手机,发现位置在郊外,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还好你没事。”他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查看她。
迟嘉嘉紧绷的心弦瞬间放下来,哭着扑到了他怀里。
这一刻,真切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才孤立无援时只能靠自己,这会儿有了一个熟悉的人这样安慰她,她才感觉松懈下来。
脱离了陷阱后,她心里就更恨了。
路上,她悄悄跟蒋聿成说:“是孟元廷□□我?!”
“你爸?不会吧?”他笑了笑,明显不信。
“谁是我爸?!我不认识他!”迟嘉嘉愤愤道,“我妈不理他,他就想着从我这边下手!啊呸!”
蒋聿成笑而不语的,当她说气话呢。
早知道他们父女关系不好了,没想到她还真信她爸会绑架她?
他本来只是试探一下她跟孟元廷的真实关系,这会儿可真是乐了。
作者有话说:
骚操作之后,马上就知道这是他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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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等待DNA鉴定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
迟嘉嘉从此恨上了孟元廷。
像她这样爱憎分明的人, 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能很明显地表现在日常生活里。
比如,孟元廷打电话到家里来时,明里暗里跟她探听迟溪的消息, 她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她最近都很忙, 经常出差, 他还是不要来家里打扰她了。
实际情况是蒋聿成搬到了她家对面,迟嘉嘉闲着没事还会过去叩门跟他下棋。
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当然,这不足以让她卖了迟小溪, 迟嘉嘉对他还处于观察中。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迟小溪众多追求者之中还算比较优质的一支潜力股而已。
还不错, 但远远达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在这方面,她和迟小溪的观点始终保持一致。
这日早上迟溪不到6点就起床了,说是要去加州那边参加一个会议。
昨晚她已经跟她说过,可迟嘉嘉还是不太开心, 不到5点就穿着碎花睡裙从屋子里踱出来。
迟溪在给她做早饭,脸上不知道沾到了什么, 脏兮兮的。
“张阿姨呢?今天的早饭怎么是你做啊?”迟嘉嘉不解地问她。
“张阿姨回家省亲了,所以只能我做了。”迟溪看了眼平底锅里煎糊的鸡蛋,趁着迟嘉嘉不注意, 偷偷用铲子合着铲到了垃圾桶里。
然后, 她又为难地跟她商量, “天天吃煎蛋你不会厌吗?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迟嘉嘉没有那么好糊弄:“你不是半个小时前就在煎蛋了吗?还没煎完?”
这不可思议的语气, 成功让迟溪的脸涨得通红。
她咳嗽了一声, 犹自为自己挽尊:“这个平底锅的质量不好, 容易粘锅, 不小心煎糊了。”
迟嘉嘉:“……”
她是不是以为她傻?
不过, 迟嘉嘉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她没有戳穿迟溪,只是问她:“那你吃什么啊?”
“我啃个面包好了,反正也来不及了。”迟溪尴尬地说。
“那好吧。”
迟溪重新给她煮了一碗面。面是清汤面,往里加了点火腿,打了一个蛋。
清汤面还真是清汤面,面汤就是煮开的水。
迟嘉嘉举着筷子在那边老半天下不去手,心里略有些憋屈。
吃惯了张阿姨煮的番茄鸡蛋面、鳝丝面、鸡汤面……所有面汤都是精心调制的,哪里是这个玩意儿可以比的。
由奢入俭难,可是,看迟溪在那边眼巴巴看着她,她也只好强忍着挑了两根尝尝。
“……你是不是没有加盐?”迟嘉嘉忍不了了,放下筷子问她。
迟溪这才想起来,连忙折返厨房去拿盐罐头。
舀了一勺下去。
迟嘉嘉又尝了尝。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迟溪忐忑地看着她。
“嗯。”迟嘉嘉在心底叹气。
迟小溪的厨艺,恐怕再过十年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改善的。
算了,不能要求太多,好歹这面是煮熟的不是?
之前有一次,面捞起来还是生的,她差点拉肚子。
要么就是没控制好时间,煮得太烂了。
迟小溪在厨艺这方面,毫无天赋可言。
迟溪见她开始吃了,一颗心才放下去,跟她道别后出了门。
迟嘉嘉放下筷子跑到阳台上,过了会儿,确定她那辆宾利开走才蹬蹬蹬跑回来,把面倒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她在灶台前搬了把椅子,将水煮开后把方便面扔了下去。
吃迟小溪煮的面,还不如吃方便面呢,哎。
迟嘉嘉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用筷子慢慢将锅里的方便面打散。
很快,屋子里都充满了方便面的味道。
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迟嘉嘉关了火,到门口去开门。
她先从猫眼里往外瞄了一眼,看到是蒋聿成后,这才将门打开:“蒋叔叔,怎么是你呀?你不用工作吗?”
“不用天天去公司。”他走进来,将手里的一袋青提随手搁到桌上。
“大老板真好。”迟嘉嘉感慨。
蒋聿成都笑了:“那你努力,好好学习,以后也成为大老板。”
迟嘉嘉:“我努力。”
“你妈妈呢?”他下意识看四周。
“出差了。不和你说了,我还煮着面呢。”迟嘉嘉蹬蹬蹬跑到厨房。
“煮面?你自己煮?”蒋聿成起身走到她身后,看到锅里的方便面后,他楞了一下,“你就吃这个?你妈妈没有给你留早饭?”
“留了。”迟嘉嘉犹豫着要不要在他面前揭迟小溪的短。
蒋聿成却冁然,先替她说了:“也对,迟溪那个厨艺。”
迟嘉嘉好似找到了知音,悄悄和他对了个眼神:“你也觉得迟小溪的厨艺很……emmm……”
她后面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做贼心虚地朝门口望去。
像是生怕迟溪下一秒就折返回来似的。
蒋聿成忍俊不禁,也悄悄地伏低了身子,手挡着脸,配合着压低声音:“你妈妈的厨艺小时候就很不怎么样。”
迟嘉嘉咳嗽一声,稍稍替她挽尊:“……其实也还好。”
至少现在东西都能煮熟。
“她主要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研究这个。”她又替她找补。
蒋聿成了然地笑了笑,也不戳穿她。
只是,他也做不出让一个小女孩在他眼皮底下吃泡面这种事。
“泡面没有营养,不如我给你下完鸡蛋面吧。”
“你会下面?”不怪迟嘉嘉不信,他瞧着就像是养尊处优的那种矜贵人物,从来只有旁人伺候他的那种。
他会做饭的可能,约莫也就是“煮熟”的程度。
他又不是迟小溪,难吃她还不好意思倒掉。
迟嘉嘉笑着说:“不用了,我吃泡面就好,这都下好了。”
蒋聿成是何许人也:“不相信我会做饭?”
迟嘉嘉尴尬不已。
不回答即是默认。
蒋聿成笑着起身,直接打开冰箱从里面取东西。
他把鸡蛋、面、番茄等东西有条不紊地拿出、切片、烧水,动作优雅却又麻利一气呵成。
迟嘉嘉都看呆了,就这一手,就不是手忙脚乱的迟溪可以比的。
她也不拦他了,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下面。
迟嘉嘉这才发现,别人煮面和迟小溪煮面完全不一样。
是先做个汤底,然后再把过水两遍的面放下去。
虽然她也不懂煮面,但是看到这金黄的汤色、劲道的面条,她觉得肯定还是要比迟小溪做的强一点的。
尝了后,她就不说话了,埋头一直吃着。
“有这么好吃吗?”蒋聿成失笑。
心里的喜悦却在一点点叠加。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也觉得荒诞。
什么时候他的喜怒哀乐会被一个小孩子牵动了?还是情敌的小孩。
不过,看到她这么讨厌孟元廷而亲近自己,他心里就生出别样的满足。
姓孟的不是挑衅他吗?
只会耍耍嘴皮子算什么,有本事,就把迟溪和迟嘉嘉抢回去。
他要的是她们的心之所向。
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向自己,走向自己最讨厌的人,不知道他有什么表情?
蒋聿成此刻的心情格外好,替她碗里夹了点蛋皮:“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喜欢的话,以后你早上过来跟我一起吃。”
“你会天天给自己做饭吗?你这样的大老板。”她不信。
“本来不会,但你要是过来陪我的话,我就天天做了。”
他笑起来时很温暖,跟他不笑的时候仿佛是两个人。
迟嘉嘉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那我考虑一下。”
心里情感的天平已经倾斜。
他煮的面比张阿姨煮的还好吃!
……
迟溪出差的这两天,蒋聿成都在屋子里陪迟嘉嘉。
早上给她煮面,带她出去跑步,下午陪她下棋、玩沙画。
他们下完围棋又来下象棋、军棋。
迟嘉嘉最喜欢下的还是象棋,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她每次都输给蒋聿成,就有点不开心了。
这日下午,她看着自己被杀得只剩下一个的“车”和零散的一些“士”和“卒”,忍不住了:“你不能让让我吗?”
蒋聿成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棋子:“商场如战场,以后你在商场上输了,也这么耍无赖?要你的对手放你一把?你觉得可能吗?”
他怼起人来真是每一句都点在刀刃上。
迟嘉嘉觉得憋屈:“蒋叔叔,你老是这样怎么能追到我妈妈呢?女人都喜欢被恭维、被哄。怪不得你这么有钱长得这么好看还单身,性格是个大问题啊。”
蒋聿成一愣,哭笑不得。
又被这个小丫头教育。
“那很可惜,我在你妈妈面前不是这样的。”他有心逗逗她,“你又不是你妈妈,我为什么要恭维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迟嘉嘉不甘示弱地扬起眉毛:“你讨好了我,我才能在我妈妈面前给你说好话呀。光是几顿饭可收买不了我,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哦。”
话这么说,其实她心里挺喜欢他的。
长得好,有钱,身边没有讨人厌的漂亮阿姨。
光是这几点,就甩孟元廷很多条街了。
蒋聿成后来还是妥协了:“那好吧,再来两局。我让你一个‘车’和一个‘炮’。”
“谢谢。”话音未落,她已经抢先夺走了他的两颗棋。
可惜,这一局仍然不能挽救她的败势。
“怎么会这样?”迟嘉嘉挫败地坐在那边,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长得很娇美,天生浓颜,哪怕年纪尚小,一颦一笑也非常生动鲜活,像橱窗里最精致的洋娃娃。
她做表情的时候,就和小时候的迟溪更像了。
蒋聿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声音都温柔了几分:“棋艺是靠经年累月的磨练实战打磨的,不是让一子两子你就能赢。”
迟嘉嘉沮丧极了:“一局都没赢,不来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就算你赢好了。”见她负气要走,蒋聿成拉着她又坐下。
迟嘉嘉把头撇开:“谁稀罕!”
蒋聿成:“那我以后多抽点儿时间教你,让你堂堂正正地赢我。”
迟嘉嘉不确定地望向他:“真的?”
他递出小拇指,朝她勾了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得不说,他有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时眉目清朗,看着就像是一个好人。
迟嘉嘉犹豫一下,跟他勾了勾。
在一旁打扫卫生的张阿姨都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一幕格外温馨。
这年头,愿意抽出时间陪小孩子的成人其实不多了。
嘴里说着喜欢小孩的,不一定有那个耐心去陪伴。
这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蒋聿成又陪她玩了会儿沙画,晚上带她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泰国菜。
迟嘉嘉特别喜欢这家店,他还替她结了一张卡,让她下次自己来时直接刷卡。
“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她拉拉他的衣角,“说吧,你要什么?”
“这是东信旗下的餐厅,不花钱。”他笑。
“真的吗?”
“我没有骗小孩的喜好。”
她生气了:“我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都不承认自己是小孩,蒋聿成心道。
面上却笑着应承:“好好好,迟嘉嘉是大孩子了。”
迟嘉嘉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过了会儿,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大孩子”不也是孩子吗?
这个人,果然是好奸诈啊!处处都是陷阱!
……
迟溪这一趟出差格外久。除了每晚的视频电话外,迟嘉嘉好久没见她了。
这就给了蒋聿成可趁之机。
小孩子在孤独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她变得越来依赖他。
蒋聿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笑着问她:“我跟你爸爸,谁对你更好?”
迟嘉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孟元廷,眉头都皱起来了,手里叉了一半的草莓也放下来。
她都说了几次了孟元廷不是她爸爸,怎么他听不懂啊?
“我又没见过我爸爸。”迟嘉嘉有点不耐地说。
这一次,她没有说“我不喜欢他”,而是说“我没有见过我爸爸”。
蒋聿成瞬间感觉到两句话的不一样。
“……孟元廷不是你爸爸吗?”
迟嘉嘉困惑地摇头:“他不是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不是我爸爸?我压根就没有见过我爸爸。”
蒋聿成心里那根弦,断了。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想当然地搞错了一件事情。
他的脑子在那一刻其实是有些混沌,尽量理智上告诉他,迟嘉嘉≠孟元廷女儿这件事是事实。
可情感上又觉得这一切是这么地不真实。
他这人向来非常倒霉,他也从来不介意用最坏的结果来想象每一件事情。
当年他回来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时,自然而然地以为那就是孟元廷的孩子,昔日的同学赵清音也曾跟他说过,她已经和孟元廷结婚生子。
他无法承受这个结果,当时有意回避,自然也没有去深究。
那是大脑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智。
可“她和孟元廷有了女儿”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久而久之,成了一个不能触碰、却非常深刻的既定事实。
有些事情想多了,会形成一种惯性思维。
大脑自然而然便以为那就是事实。
蒋聿成坐那边很久都没动,仿佛有什么在脑中轰然炸响。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拿茶杯,却不慎碰翻了杯子,茶水倒了一桌。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迟嘉嘉连忙去厨房拿了抹布,回来擦拭。
蒋聿成定定地望着她,嘴唇翕动,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那你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迟嘉嘉觉得他有点烦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知道,没有见过。谁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
蒋聿成努力平复心境,趁着她转身时去了卫生间,取走了梳子上的一根头发。
……
等待DNA鉴定的过程是十分漫长而煎熬的。
蒋聿成坐在办公室里,从下午等到晚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是焦黄的一簇聚光,明晃晃的刺眼。
他却好像无所觉察,伸手去捞桌上的杯子。
喝一口才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
“别太紧张,很快就出结果了。”傅文远给他添水,笑道,“又不一定真是你的种。”
“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傅文远举手投降:“别动怒,别动怒。”
没见过他这么较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蒋聿成从来没有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好几次电话响起时他飞快起身却发现不是,心情像是在坐山车。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等五点的时候,真正的电话打来时,蒋聿成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贴在耳边。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无声。
傅文远搁了茶回头望去,只见他神色镇定地站在那边,手里攥着话筒,不发一言。
老半晌之后,他说了一声“好”,将电话挂了。
室内又归于安静。
傅文远觉得这情景有点诡异,忍不住道:“怎么样?”
蒋聿成忽然笑了一下,抬手挡住脸,有惊喜,也不可置信,也有忐忑、彷徨……他停顿了片刻后,忽然抄起桌上的车钥匙飞一般出了门。
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傅文远一跳:“你上哪儿呢?是不是你女儿啊?”
没人理他,回答的是拍上的办公门。
……
蒋聿成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走进去。
越是靠近,越害怕这一切是虚假的,潜意识里竟有些本能的逃避。
其实他很怕一会儿薛茗告诉他,检测报告出错了。
那简直是天堂到地狱。
然而这一切,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我让他们做了不下三次检测,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相同的,鉴定报告显示,他们的基因吻合率在99.9%,她货真价实是你的女儿,你亲生女儿。”见面后,薛茗拿着报告一项一项指给他看。
蒋聿成没有去看这些数据,直接夺过报告单,翻到最后。
在看到上面的99.9%,他简直想笑出声来。
但似乎又觉得这样太傻,忙绷住了表情,四下里看看。
确定没有在看他,这才又浅浅地笑起来。
薛茗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他这样也挺二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理解,单了这么多年,父母亲朋都失去了,原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某天却突然知道自己有个血脉相连的小公主。
这种失而复得的酸爽惊喜,确实能让人失控。
“那现在,需要我跟她妈妈谈一谈吗?”薛茗做事向来公事公办,想当然地开口。
“谈什么?”蒋聿成回神,望向他。
薛茗理所当然:“讨论抚养权归属问题啊。你就这一个女儿,而且以后也不打算结婚,那我们势必要把她的抚养权争夺到手。我现在就去着手准备资料,请江律师……”
“不用。”蒋聿成皱眉,“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薛茗没懂他的意思。
不过,他对蒋聿成的话向来贯彻到底。
既然他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说到底是他的家事,怎么处理是他自己的事情。
……
那天蒋聿成没有去找迟溪,也没有去找迟嘉嘉,他一个人去了海边散步。
孤独太久的人,其实很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
生怕幸福来得太突然,结果乐极生悲。
好比你急吼吼去兑现彩票,结果人家告诉你,你搞错了,你根本没中奖。
海风迎面吹来,扬起他的衬衣下摆。远处是海天一线的景色,岸边跑来几个孩子,嬉笑打闹,热闹非凡。
他脱了鞋子在沙滩上漫步,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想了很多。
比如迟溪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孩子这件事,再比如,迟嘉嘉对他这个素未蒙面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以及,他上次还□□她如果她知道了,她会不会不认他这个爸爸……
心里千头万绪,心情很是复杂。
翌日,他照例做了一桌子的东西,去对面叩门。
几分钟后,迟嘉嘉穿着小熊睡衣把门打开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蒋聿成定定地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眼睛里都是笑意。
迟嘉嘉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蒋叔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好奇怪啊。
他这个眼神,有点像动画片里放的大灰狼看小红帽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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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为什么蒋叔叔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爸爸?
感觉到他和平时的态度不太一样, 迟嘉嘉本能地有点警惕。
“你有什么事吗?”她悄悄后退了一步。
蒋聿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了情绪,笑着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突然发现, 今天的嘉嘉格外漂亮。”
迟嘉嘉是个爱听恭维话的孩子, 听到这话, 马上就来劲了, 提起碎花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是吗?你也发现我今天穿了新睡裙?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漂亮吗?”
蒋聿成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她的裙子。
是一件短袖蕾丝花边公主裙,颜色是很淡很淡的粉,胸口的位置点缀着一个大大的白色蕾丝蝴蝶结。
虽然性格有时候大大咧咧的, 但喜好还是很小女孩的。
他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笑着夸赞:“真漂亮。”
迟嘉嘉开心地把他让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小心一点,别烫到了!”
“没事儿,这个是恒温水。”迟嘉嘉倒完, 从椅子上麻利地跳下来,把水杯递给他。
蒋聿成心情很复杂:“……你妈妈经常不在家, 你都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迟嘉嘉:“妈妈忙嘛,一个人也挺好的,自在。”
蒋聿成笑了一下, 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他没什么资格指责迟溪, 陪伴是需要时间的, 而她的时间, 大多用来挣钱了。
只有挣更多的钱, 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这种简单的道理, 他还是清楚的。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迟嘉嘉说, 但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和蔼地说:“先去我家吃早饭吧。饿了吧?”
“嗯。”迟嘉嘉点头如小鸡啄米。
今天的早饭格外丰盛,不但有煎蛋、煎牛排、牛奶,还有各种炒菜和熬得浓浓的小米粥。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呀。”迟嘉嘉惊喜地说。
“那你就挑你自己的吃,吃不完的爸……我吃。”他惊觉口误,忙纠正了回来。
迟嘉嘉没有发现,开心地吃着。
蒋聿成静静望着她,心里泛酸,如打翻了五味瓶:“你一个人在家时经常吃泡面吗?”
迟嘉嘉含糊地辩解:“没有啊,平时有阿姨给我做饭。蒋叔叔,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很可怜一样好不好?我妈妈可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总,是富婆!我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瞧不起谁呢。
这人有时候真是奇奇怪怪的,为什么感觉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怜惜?
她又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有妈妈,还有张阿姨和芮阿姨陪她玩,她哪里可怜了?
倒是他,孤家寡人的,连个伴儿都没有。
怎么看都是他比她可怜好不好?
大人是怎么回事啊?思维方式奇奇怪怪的。
蒋聿成笑了笑又说:“我听江邵说你老是被同学针对,是吗?”
这倒是确有其事。
迟嘉嘉撇撇嘴,不以为然:“也就迟星宜没事找事,其他同学还好。其实我都不想搭理她,她真的很无聊很幼稚。每次考试倒数,成天拉帮结派的。有什么意思?”
“你很懂事,也很聪明。”
聊了会儿,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你妈妈跟你说过你爸爸的事情吗?”
迟嘉嘉摇摇头:“我有问过她,她没细说。”
蒋聿成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你妈妈是怎么说你爸爸的?”
迟嘉嘉摇晃着小脑袋想了想,说:“她说,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正直、善良、聪明……总之什么都会。他只是因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不得不跟我们分开。”
蒋聿成的心好似被什么锤了一下,良久无言。
他没想到,迟溪会这样对孩子说。
原以为,就算她不在孩子面前说他的坏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好话。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话描述的恐怕是过去的蒋聿成吧。
他在她心里最美好的印象,永远定格在过去。
而今他们的关系,早已千疮百孔,不复当初。
他还亲手把她推远。
也难怪她不愿意告诉他迟嘉嘉是他女儿的事情。在迟溪心里,跟现在的他确实无话可说。
蒋聿成头一次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挫败感。
也说不出的懊悔。
“那你想要见你爸爸嘛?”他问。
迟嘉嘉想了想说:“以前有点想,现在不怎么想了。”
他感觉心里好像被什么挖了一下:“……为什么?”
“可能是习惯了吧。”迟嘉嘉托着腮帮子说,“以前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觉得自己没有很丢人,后来妈妈就跟我说,我不是没有爸爸,只是爸爸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说,长大后我就会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为了自己的追求必须要去做什么,就有了离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其实她不是很懂这些话的意思。
但是,她明白了其中一些道理。比如,爸爸还是爱她的,只是不得已才离开了。
她有爸爸,不用觉得自己比别的小朋友少了什么。
蒋聿成听得沉默。
离开时,他一个人去街上逛了会儿,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迟溪。
有些话,他想要当面问问她。
迟溪这会儿还在加州开会,接起后,她平和温柔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永远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如冬日海平面下的水,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蒋聿成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迟溪,我有话跟你说。你在哪儿?”
她楞了一下,皱眉:“加州。”
蒋聿成:“我去找你。”
迟溪:“……你确定?”她直觉有什么要发生。
蒋聿成却不想在电话里多说,他喜欢当面讲清楚:“对。”
挂了电话后,他仰头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在街角站了好一会儿。
……
迟溪虽然不知道蒋聿成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眉头皱了皱,抱着肩膀站在窗边好一会儿。
蒋聿成的第二个电话是在下午两点时打来的,说她已经到酒店了。
迟溪回复说自己开完会就过去找他。
结果他说,还是他自己打车过来找她吧。
什么事情这么急?
迟溪这一次是真的感觉到不妙了。
不过,她向来是很沉得住气的人,没有自乱阵脚,而是默默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等他。
约莫半个小时后,她再次接到了蒋聿成的电话。
他们约在公司顶楼的咖啡厅见面。
迟溪到的时候,蒋聿成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远远望去,他侧脸安静,兀自望着窗外出神,手边是一杯已经冷却的咖啡,一口未动,也不知道坐多久了。
迟溪缓步走过去,抻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蒋聿成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开门见山:“迟嘉嘉是我女儿?”
迟溪愣住,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
关于这件事她也想过,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早晚问题罢了。
既然他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
她了解蒋聿成,他不太像是在诈她。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反驳了。她点头:“是。”
蒋聿成来之前告诉过自己很多次,绝对要控制情绪,不能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可看到她这副无所谓的冷漠态度,额头的青筋还是在跳。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是孩子的爸爸,我也有知情的权利。”他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太高。
迟溪挑了下眉,似乎很意外他会这样说。
她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嘲讽:“你也没问过我啊。我至于这么上赶着?”
蒋聿成被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在磋磨人和怼人这方面,她从来没输过。
他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一毫的不痛快,她就要千百倍奉还。
蒋聿成和她对视了良久,忽然泄了气:“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用那种手段,我道歉。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重要吗?”她只看重切实的感受。
蒋聿成也不愿意再纠结这个过程,他这人只看结果。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你打算一直瞒着嘉嘉,不告诉她爸爸是谁?孩子不是只需要母亲就可以?你知道学校里的同学都是怎么嘲笑她的吗?他们笑话她没有爸爸,拉帮结派地欺负她、排挤她。”他这话当然有夸大成分,但目前来说,这是最能打动她的。
果然,迟溪听了这句话以后脸色就变了。
她搁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她没跟我说过这些。”
“因为你一直都在工作,忙着工作。”蒋聿成说,“当然,我没有指责你忽略她的意思。我知道,单身妈妈带孩子不容易,何况是你身处那样的环境,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的意思是,你没办法陪伴孩子的时候,我可以出点力。就算你讨厌我,暂时还不想跟我和好,我希望你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暂时和我休战。”
迟溪没办法反驳。
她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打动了她。
她不能不为迟嘉嘉的身心健康考虑。
“……你说她在学校被人排挤?”她的心有些抽痛,“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蒋聿成也不想指责她,但到底是心疼女儿:“她怕你担心,所以才不告诉你。是迟中骏的女儿带的头,不让其他孩子和她玩。”
“是我太忽略她了。”迟溪无比内疚,“我找迟中骏谈一谈吧。”
“用不着了。”蒋聿成垂下眸子,端起冷却的咖啡抿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他马上就会完蛋了。”
迟溪怔了一下,他的话分明很平淡,却让人遍体生寒。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手段:“你要做什么?”
似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补了句:“你不用担心,不会牵连嘉嘉。”
迟溪欲言又止,但也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根本没办法阻拦,只能作罢。
她也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气氛又冷却下来。
蒋聿成缓和了神色,几乎是恳求:“我希望以后由我去接嘉嘉下课,我想多陪陪她。”
“好。”迟溪没反驳。
只是,怎么告诉迟嘉嘉她生父是蒋聿成的事儿,是个问题。
她怕孩子无法接受。
回到港城后,迟溪就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在这日傍晚和迟嘉嘉提一下。
彼时,迟嘉嘉正捧着一碗酸奶芋圆吃着。
她喝一口酸奶又用小勺子舀一大口芋圆塞进嘴里。因为贪心,一勺子要舀得满满当当,导致两个腮帮子都填得鼓鼓的,根本就没办法咀嚼了。
“吃慢点,妈妈又不会跟你抢。”迟溪失笑,爱怜地将一个小碗递到她面前,“乖,先吐出一些,别撑坏了。”
迟嘉嘉摇头,坚决不把吃进嘴里的吐出来。
她艰难咀嚼了会儿,终于一点点咽了下去,长出一口气:“以后不一口气吃那么多啦。”
“知道就好。”迟溪没好气。
迟嘉嘉吐吐舌头,跟她做鬼脸。
看着她把一大海碗芋圆伴酸奶全都吃了下去,迟溪还真担忧她吃撑了:“你少吃一点,真不怕撑破肚子。”
“妈,你别老拿自己的食量标准来衡量我好不好?我看着像是吃一碗就会撑着的人吗?”她皱皱鼻子,竟然还挺自豪。
迟溪都笑了:“吃这么多,真怕以后被你吃穷。”
“你嫌弃我啊迟小溪?”她脱掉拖鞋,在底下踢踢她。
迟溪踢回去。
母女俩,像两个三岁半一样玩这种你来我往的幼稚游戏。
互踢了会儿,两人都笑了。
迟嘉嘉捧着和她脑袋一样大的海碗回到厨房,又给自己倒了半碗酸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少吃点,别真撑着了。”
“放心,不会的。”迟嘉嘉笑嘻嘻地说,“我的胃是无底洞!”
“玩笑话说说就算了,你还当真啊?”
迟嘉嘉扬起小脑袋,还挺骄傲。
她又吃了半碗酸奶,习惯性地瘫在椅子里,揉揉圆滚滚的肚子。
迟溪喜欢吃到六七分饱,可她偏偏喜欢吃到十分饱,这样才会满足。
迟溪忧心忡忡:“你每天吃这么多,别真的变成胖妞了。”
迟嘉嘉:“不会,我运动量大。”
迟溪:“又在学校里打架了?”
“没有!运动又不等于打架!”她撅起嘴巴,露出伤心的模样,“我最近很乖,没有打架!”
迟溪笑了笑:“姑且相信你一次。”
回她的是迟嘉嘉的重重一声“哼”。
见她准备回房间去了,迟溪才决定开口:“嘉嘉,你等一下,妈妈有话要和你说。”
迟嘉嘉困惑地坐回来,双手搁在桌上叠放好:“你说吧。”
她的眼神很清澈,全心全意的信任。
这让迟溪有些自惭形秽。
她稍微阻止了一下语言:“……你……我是说,如果你爸爸回来要跟我们一起生活的话,你愿意吗?”
迟嘉嘉眨巴了两下眼睛,是真的有些蒙了:“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迟溪:“你已经见过他了,就是之前那个蒋叔叔。”
迟嘉嘉的眼睛明显睁大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没有说过呀?”
她望着迟溪,脑海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比如:为什么蒋叔叔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爸爸?
再比如,既然他是她爸爸,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告诉她呢?
迟溪语调放柔:“他之前一直在国外打拼,就是工作,和妈妈一样工作,为了给嘉嘉宝贝更好的生活,所以一直没有回来。妈妈这样说,嘉嘉懂吗?”
迟嘉嘉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
迟溪也没有打算真让她听懂,因为她也是随口胡诌的。
“他很想念嘉嘉,但又怕嘉嘉不接受他,所以一直不敢告诉嘉嘉他就是爸爸。”迟溪又说。
迟嘉嘉抿着唇,似乎是有点理解了,但又不太开心地嘟起嘴巴:“这七年我都没有见过他,现在突然想要当我爸爸,哪有这种好事?”
迟溪干笑:“他确实是有事,不是故意不认嘉嘉。”
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样子,以他的性格,确实不会再死皮赖脸来缠着她。
但是,一旦他有了资本,他的脸皮就会比谁都厚。
其实迟溪也有很多的顾虑。
比如,告诉了迟嘉嘉真相以后,她好不好总是黏着爸爸而忽略了她?
她承认她的占有欲很强,自己带了七年的女儿,如果一朝就奔向她爸爸了,她肯定会很怄的。
显然她的顾虑多虑了。
迟嘉嘉外表开朗,却是个很慢热、警惕心很强的小孩。
表面上跟你笑嘻嘻,心里不一定真的把你当做亲近的人。只有像她这样朝夕相伴的,才能在她心里有点位置。
这么多年了,孟元廷也不是没有跟她示好过。
可惜,他给她的初始印象太差了,是不是还要跟其他女星闹点绯闻出来。
迟嘉嘉早就看透了他,表面对他客气,其实从来没有把他划分到“爸爸候选人”之一。
蒋聿成也就比孟元廷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那你愿不愿意认他呢?”迟溪觉得还是征询一下女儿的意见比较好。
“不知道。”迟嘉嘉想了会儿,说,“我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再说吧妈妈。”
“好,慢慢来。”迟溪说,“不过,他到底是你爸爸,如果他要接送你上学放学的话,你还是不要太抵触了。”
“看他表现吧。”迟嘉嘉低头喝水。
她双手捧着小黄鸭水杯,心情很复杂。
之前觉得这个姓蒋的叔叔对她挺好的,性格也挺有趣,跟他相处还算愉快。
没想到他竟然是她的爸爸。
如果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叔叔,她可以心无芥蒂地跟他玩。
因为她对陌生人的标准其实很低。
可如果是她的爸爸……标准就不一样了。
迟嘉嘉皱眉想了想,顿时觉得他不合格了。这七年他都去哪儿了呀?
虽然迟小溪努力替他找补,迟嘉嘉还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太靠谱。
其实迟溪之前跟迟嘉嘉说话的时候一直开着手机。
另一边的蒋聿成可以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是之前就跟他商量过的,让他清楚自己在迟嘉嘉心里的地位,不可操之过急。
蒋聿成听得沉默,心里好像吃了一大块黄连,偏偏还不好反驳。
甭管有什么理由,他这确失的七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不愿意认他这个爸爸,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晚,他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对着镜子洗了把脸,用热水敷了一下,不至于让自己的形象因为太差而吓到迟嘉嘉。
他过去敲门时,来开门的是迟溪。
蒋聿成对她笑了笑:“你们还没吃吧?我做了早饭,要不要一起吃?”
“你等一下。”迟溪回头去问迟嘉嘉,“嘉嘉,你爸爸给我们做了早饭,你要一起去吃吗?”
迟嘉嘉原本很开心地在喝酸奶,闻言朝门口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对时,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迟疑、尴尬,抵触明显。
蒋聿成心里跟被剜了一下似的。
他想起之前为了让她更亲近自己而嫁祸孟元廷的糊涂事,更加懊悔。
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扬起笑脸,声音温柔:“嘉嘉,爸爸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番茄炒蛋和青椒牛柳,配小米粥很不错哦。”
迟嘉嘉表情纠结,后来还是看在青椒牛柳和番茄炒鸡蛋的份上去了隔壁。
一家三口围着方形餐桌坐着。
桌上摆烂热腾腾的早饭。
迟溪给迟嘉嘉夹青椒,嘴里告诫:“别老是只挑肉吃,营养会不均衡的。”
迟嘉嘉扁扁嘴,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把青椒吃了。
母女俩说这话,极有默契,他好像一个游离在他们之外的陌生人。
蒋聿成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无力感。
他之前和迟嘉嘉建立的友谊,好像一瞬间坍塌了。
她似乎本能地抵触他成为她爸爸这件事。
要是别的事情,他有千万种方法来补救,可以理直气壮无所畏惧。唯有这件事,他感觉有力没地方使。
他只能借着给她夹菜,偶偶刷刷存在感:“嘉嘉,尝尝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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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迟嘉嘉都快哭了,她最怕狗了。
迟嘉嘉吃饭挺慢的, 因为她吃得多,迟溪在餐桌上陪着她,不时给她夹菜。
没什么胃口的蒋聿成将吃完的碗放到了洗碗机里, 又帮忙擦起了厨房。
母女俩在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他在厨房干苦力。
迟嘉嘉偶尔掀起眼皮看他, 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拉迟溪的胳膊:“他要一直都待在这边吗?”
“他是你爸爸。”迟溪也压低声音, “有点礼貌。”
“可以叫叔叔。”迟嘉嘉抗议。
“爸爸”真的叫不出口,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爸爸,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说是她爸爸,她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 感觉怪尴尬的。
“那就先叫叔叔吧, 等你什么时候想改了你再改。”迟溪说。
迟嘉嘉乖巧点头,继续低头扒饭。
蒋聿成把她们的话收入耳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偏偏他完全没立场指摘什么,他缺失的这些年就是客观事实,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孩子就是不跟他亲。这有什么办法?
他开始后悔, 还不如之前像朋友一样靠近她。至少,那会儿她没这么排斥他。
洗完碗之后,他又帮忙把家里的地都拖了一遍, 还拿着抹布在旁边擦来擦去。
迟溪很想说, 阿姨天天都擦的。
合理怀疑他就是想找点儿事情赖在这儿不走。
但她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随他去了。
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看到他这样心里也不好过。
所以, 他提出要去楼下给她们买点儿水果时, 她也没拒绝。
看到他出去了, 过了会儿, 她才走到窗边朝楼下望去。她看到他在楼下点了一根烟,靠在门口那棵槐树抽了会儿,掐灭了,这才转身朝前面走去。
他看着有些疲惫,向来高傲自负的精气神都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颓唐。
迟溪在阳台上站了会儿,终是回了屋子里。
……
年前,业内出了一件大事儿。
港城知名企业家的大公子迟中骏涉嫌□□和多条经济犯罪,已经通报被行政拘留,与此同时,各家媒体陆续报道了他玩弄多名女性甚至导致有人自残轻生等的劣迹。
迟家的产业也受到了波及,不过还在可以控制的范畴内。
迟溪建议迟浦和将其中的多家企业联合整顿,换个皮子后续再继续经营,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迟浦和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将事情交给迟中齐去做了。
他还是信不过她。
却不知迟溪和迟中齐早有协议。
迟浦和年纪大了,身体远远比不上以前,最近又养了一个Z大的女学生,更是每况愈下,开春时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医院抢救。
好在命不该绝,还剩一口气。
“家里的监控怎么坏了?当时家里只有那个保姆在!我要求把那个保姆找回来,我怀疑是她害老爷!”文妙兰在医院嚷嚷。
她没什么能力,在公司也没什么建树,能靠的就是迟浦和。
虽然她也恨迟浦和这把年纪还在外面乱搞,可她真怕他真的完蛋了,到时候她就一毛钱都拿不到了。
迟溪根本没有搭理她,直接回了住处。
迟嘉嘉今天休息,在屋子里玩积木。看到她,她连忙说:“我作业做完了!”
迟溪不免有些尴尬,心里想:难道她平时天天催着她做作业吗?
迟溪去书房工作了。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迟嘉嘉有些失落地抿了下唇。
其实她想让她陪她一起玩的。只是,迟小溪工作太忙了。
她玩了会儿,起身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根玉米棒子。谁知出门时遇到一对夫妻牵着个小男孩迎面走来,一条小黄狗围在他们四周跑来跑去,不时就脱离主人去花坛里嗅来嗅去。
路就这一条,迟嘉嘉害怕地躲到了树荫下。
那条小黄狗飞快朝她这边奔来,在她四周绕来绕去。
迟嘉嘉都快哭了,她最怕狗了。
对面那个小男孩指着她“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似乎觉得她这样特别好玩。
男人说:“没事的小姑娘,你别怕。”
迟嘉嘉都想要骂人了,可是她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动,不住往后退,就怕那狗跳到她身上。
身上忽然一轻,原来是她被人给抱了起来。
“蒋叔叔?”迟嘉嘉眨了眨眼睛,惊喜地望着他。
这一刻,冷着脸的他真是像英雄一样。
那只狗直接被他踹开了,“呜咽”了一声,灰溜溜跑回了主人身边。
“你在干嘛?!旺财——”那女人哀嚎一声,就要上来理论,但一触及蒋聿成冷冰冰的眼神,忽然就哑火了,连声音都低了很多,“我家旺财又不咬人……”
蒋聿成根本就懒得理他们,抱着迟嘉嘉就走了,留下薛茗跟他们商量赔偿事宜。
“什么?吓一吓就要五千块?!你们家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吗?”女人高亢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小区。
男人赔着笑问能不能少点。
薛茗笑着说也行,那就法院见。
三人扯皮的声音在风里渐渐淡去了,迟嘉嘉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笑了:“该!赔五千便宜他们了!天天在小区里遛狗不牵绳!楼下都是狗屎,真恶心!”
“我回头让薛茗再去投诉他们,跟物业好好打招呼。”蒋聿成笑着说。
迟嘉嘉点头,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忽然觉得,你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他苦笑:“我很碍眼吗?”
迟嘉嘉摇头。
他还没高兴两秒,又听得她说:“在知道你是我爸爸之前,我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
他的表情又垮了:“……你这么讨厌我成为你爸爸吗?”
迟嘉嘉摇头:“也不是,就是不太适应。这么多年了,我都没什么爸爸,习惯了。”
蒋聿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迟嘉嘉多看了他几眼,望着他落寞的样子,又说:“不过,我也不讨厌你,可能慢慢习惯就好了。”
她果然还是不忍心看到长得好看的人露出这种表情,她真是太善良了。
他这样,显得她好像特别铁石心肠一样。
“你要一直抱着我吗?会不会很累?”迟嘉嘉好心地提醒他。
“不会,嘉嘉又不重。”他笑一下,本想说一句“爸爸愿意一直抱着你”,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好像还没承认自己是她爸爸。
他心里又好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似的,不得劲。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这些年,他早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迟嘉嘉盯着他平静的面孔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你不开心吗?”
“没有。”蒋聿成苦笑。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沮丧,我妈妈这些年身边没有别人,她只喜欢钱。你这么有钱,努力努力迟早能抱得美人归的。”
蒋聿成明显楞了一下。
这逻辑……
乍一听,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
迟溪下午去公司了,原本想把迟嘉嘉送到芮玲玉那儿,蒋聿成提出可以把迟嘉嘉带到他的公司去。
“你没什么事情吗?”迟溪问他。
“我是大老板,能有什么事情?”他说,“下午只有一个小型会议,我让薛茗代我去开好了。”
“那麻烦你了。”他这人做事还是挺靠谱的,她也放心。
父女俩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迟嘉嘉拉着他的衣角说:“你都不跟过去看看,万一妈妈在公司里养了小奶狗怎么办?”
“你不说你妈妈身边没男人嘛?”
迟嘉嘉一根手指抠着他几十万的高定西装,说:“我只说我没有看到她把男人带回家里来,又不能确定她一个男人都没有。”
蒋聿成心里突了一下,回头却见迟嘉嘉眼底都是狡黠,这才明白自己被她给耍了。
他蹲下身,两只手掐住她两边脸:“谁教你的,七岁就这么坏?!”
“别掐脸!会掐成圆饼脸的!”她生气地望着他。
“谁跟你说的?”蒋聿成憋着笑。
“反正不能掐脸!脸可是门面!”她非常坚持,一脸严肃,大有他不听就把他剔除“父亲预备队”的意思。
蒋聿成只好说:“好好好,不掐。”
迟嘉嘉:“饿了,想吃绿豆糕。”
蒋聿成:“大冷天的吃绿豆糕?”
迟嘉嘉幽幽道:“不会做你可以直说的。”
蒋聿成被噎了一下。
他算是遇到克星了,只好认命,掏出手机查询了一下绿豆糕制作方法,然后打电话给薛茗让他送材料过来,还必须是新鲜现买的。
薛茗二话不说就去了。半小时后,他拎着袋子上了门,交给他。
迟嘉嘉搬了把椅子,坐在桌边看他制作。
似乎,比起吃绿豆糕她更喜欢看他做东西,感觉很新奇。
“你妈妈平时都不怎么给你做东西吗?”蒋聿成将煮熟的脱皮绿豆和在一起搅拌,问她。
“做啊,可是我倒是宁愿希望她别做。”迟嘉嘉摇头叹气,很无奈,“她的厨艺,你也知道了。”
蒋聿成忍俊不禁:“你这话,我得录下来给你妈妈听。”
迟嘉嘉横眉怒目:“那我就跟你绝交!”
蒋聿成发现她是真的很好玩,性格鲜活爽利,不像有些小孩子一样畏畏缩缩。
绿豆糕的制作非常成功,只是在加多少糖上面产生了一些分歧。
迟嘉嘉想多加一点,蒋聿成却否决了:“吃太多的糖对牙齿不好,你想去看牙医吗?拔牙齿很痛的。”
迟嘉嘉有点害怕,但还是坚持:“可不加糖不好吃。”
蒋聿成又说:“你妈妈也不爱吃糖,放那么多糖,她就吃不了了。”
迟嘉嘉终于噘着嘴巴妥协:“那好吧。”
蒋聿成笑了。
迟溪是她的软肋。
做完绿豆糕后,蒋聿成想了想跟她说:“想不想去找妈妈?”
迟嘉嘉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绿豆糕:“会不会打扰到她啊?”
她一直都不敢在迟小溪工作的时候去找她。
“在你妈妈心里,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
迟嘉嘉心里颇受震动,抿着唇思考了会儿,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去给妈妈送绿豆糕。”
蒋聿成笑着点点头,用盒子装了一盒绿豆糕抱着她出了门。
迟嘉嘉之前几次坐他的车都是司机开的,她第一次见他开车。
坐在驾驶座上时,她好几次偷偷回头偷看他。
他开得很专注,对路线非常熟悉。
迟嘉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经常去找妈妈呀?”
蒋聿成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迟嘉嘉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和孙悟空的一样,火眼金睛。”
蒋聿成尴尬不已,便只是笑笑。
迟嘉嘉得意地摇了摇脑袋,忽然就觉得和他亲近了不少。
喜欢迟小溪的她也喜欢。
不过她没有夸他,打算继续留待观察,免得他尾巴翘起来得意忘形了。
车到了公司楼下时,蒋聿成抱着迟嘉嘉下来,给迟溪打了一个电话。
彼时正是下午4点,迟溪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看了眼,是蒋聿成打来的,皱了下眉但还是接通了。
谁知,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儿迟嘉嘉的声音,脆生生的:“妈妈,你在公司吗?我和爸爸来找你了!”
迟溪愣住:“……你们过来了?现在在哪儿啊?”
“楼下!”
几分钟后,迟溪从电梯里出来,老远就看到了抱着迟嘉嘉站在路灯下的蒋聿成。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说:“嘉嘉非要妈妈,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带她过来了。我给她做了绿豆糕,这是多出来的,你也尝尝。”
然后给迟嘉嘉使眼色,让她把装着绿豆糕的盒子递过去。
迟嘉嘉却是满头问号。
不是他提出来要来看迟小溪的吗?怎么成了她非要来了呀?他是不是说错了呀?
但是,看他神色温和而笃定,一点也没有说错的样子,迟嘉嘉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快把盒子给妈妈呀。”蒋聿成笑着提醒她。
“……哦。”迟嘉嘉会意,连忙将盒子举着递过去。
迟溪连忙接过来。
这是迟嘉嘉第一次来迟溪的办公室。
进门后,她吃了一惊:“妈妈,你的办公室好大啊——有我们半个教室那么大。”
蒋聿成笑着说:“你妈妈是老总,办公室当然大了。”
被这么恭维,迟溪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蒋聿成的目光和她对上,她还没什么反应,他先对她笑了一笑,好像并不在意她对他什么态度似的。
迟溪却像是被烫着了,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余光里看到他露出落寞的神色,又有些后悔,只是拉不下面子。
她去旁边给他们煮茶。
一壶玫瑰花茶,茶香四溢。
她还取出了柜子里的一套新茶具。
白色嵌金丝边的英式茶具,简约精美,格调高雅。
“妈妈,你泡的茶真香。”迟嘉嘉捧着杯子嗅道,毫不吝惜地夸张。
迟溪不由说:“你爸爸煮的茶才是真香。”
说完不止是她,蒋聿成也楞了一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在空气里交接了会儿,有那么一段长久的沉默。
可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吧,不知怎么,都笑了一下。
迟溪垂下眸子,又说:“他那是煮茶,我这就是泡的,主打一个快,哪有什么技巧可言?”
“那爸爸下次煮给嘉嘉喝吧。”迟嘉嘉说。
蒋聿成掩住翻涌的心虚,郑重点头,说了声好。
迟溪觉得挺诧异的:“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妈妈可要吃味了。”
“妈妈当然是最好的。”迟嘉嘉跳下去奔过去,双手抱住她。
迟溪弯下腰,把脸侧过去:“口说无凭。”
迟嘉嘉会意,嘟起嘴巴在她脸颊右侧亲了一下,发出重重的“啵”的一声。
蒋聿成都笑了,笑过后又有点微妙的失衡。
两个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可她们总有那么一瞬,是他无法融入的。
希望未来的有一天,她们能真心接纳他。
吃完绿豆糕,迟嘉嘉累了,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迟溪把她抱到了内置的会客室,给她披上了毯子。
出来时,她看到蒋聿成靠在沙发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头望来。
“聊聊?”迟溪说。
“好啊。”他笑了下,站起身。
把秘书叫来看着迟嘉嘉后,迟溪拿了外套就要出门。
“我来吧。”他不由分说,接过了她手里挽着的外套,替她将微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迟溪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不自觉加快。
但她的表情是平静的,旁人看不出一点端倪,便会觉得她很冷漠。
蒋聿成近距离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说:“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是吗?”她反而笑了,一面笑一面潇洒地越过他往外走。
蒋聿成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沿着林荫道走了好一会儿。
这个季节的阳光落在身上有种融融的暖意,让人想到过去很多美好的事情。
迟溪走了会儿,忽然说:“蒋聿成,跟我说说你在国外的事情吧。”
“你对这个感兴趣?”他的语气有点儿微妙。
迟溪也有些不自在。
这个话题,很像是破冰前的前兆,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排斥他了。
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选了这个话题。
他也是个聪明人,没有深究:“不就那样?一开始没什么钱,擦过鞋,当过保安,后来认识了朋友,给人做过会计……”
早就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迟溪听得还是心里泛酸。
他以前肯定没有吃过这种苦。
她抬头眺望远处的风景,静静听着,也不打断他,他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攥紧了,像是攥着一件可能随时都会失去的宝贝。
他的眼睛会说话,跟他对视会儿,迟溪就有些受不了。
但他握了会儿就松开了,苦笑:“算了不提了。”
说再多她也不见得会心软,徒然让自己丢脸而已,何必呢。
他突然的沉默也让迟溪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回头望他。
他侧脸安静,很落寞的样子。
像什么人在她心里丢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后来回去,两人也是一路无话。
那个礼拜学校有组织去寺庙做义工的活动,迟嘉嘉要去一个礼拜。
迟溪很担心,出发的前一天问了她很多很多,问得迟嘉嘉都有点不耐烦了:“放心,就去一个礼拜,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么多人,很安全的。”
“记得要跟我报平安。”迟溪叮嘱。
“又不能带手机。”迟嘉嘉嘀咕。
迟溪也想到了这件事,只好说:“那好吧,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那天,我和你爸爸一起去接你。”
“嗯嗯。”
迟嘉嘉走后,迟溪去楼下街口的那家鸭店买了点鸭脖子。
张嫂回来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做饭。
一路上,她偶尔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偶尔又想起公司的那些事情,偶尔又会想到蒋聿成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思绪是有些乱的。
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她。
等她回到小区里时,四周昏暗的环境才让她警醒过来。
路边的丛林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
路灯昏暗,像是被一团浓雾笼罩着,让人无来由心里发慌。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走。
等掏出钥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她一个踉跄狠狠撞在了门上。
……
蒋聿成是晚上9点给迟溪发过去的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有些话想跟她说清楚,包括之前契约的事情。
但是,消息连发三条没有人回他。
他捏着手机抬头去看窗外,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
他心头狂乱地跳,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
……
门被打开时,迟溪正被人挟持在衣帽间。
来人蒙着面,她不认识,但她已经能确定是迟中骏的人。
因为他一直问她关于迟家那几个港口的事情,要她签几分转让协议。
迟浦和进医院以后,她和迟中齐基本已经转移了重要的产业,港口就是重中之重。
她当然不会签,便忽悠她,有她的签名不管用,得要迟中齐的。
对方显然将信将疑。
就在情势急转直下时,门被人用指纹锁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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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爸爸,嘉嘉牙疼
室内很安静, 客厅的灯还亮着,但是一眼望去没有人。
蒋聿成喊了一声“迟溪”。
没有人应。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迟溪, 你在吗?”
衣帽间内, 抵着喉咙的刀往上扬了扬, 刮破了皮肤。
冰冷危险的感觉慎入了毛孔, 叫人胆寒。
迟溪瞳孔骤缩,忙道:“我在,我……换衣服呢,你把那个榴莲放门口好了。”
蒋聿成顿了会儿才回复:“好, 我放门口了。”
外面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
抵着她脖子的刀松了松, 蒙面人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后面的话还没开口,后脑勺已经被人劈了一记手刀。
这人应声倒地,软到地上。
刀也掉到了地上。
又被蒋聿成给一脚利落踢开了。
迟溪抬头就看到了他焦急的面孔,有那么一瞬, 好似看到很多年前他在滑坡下面找到她时的场景。
她心里无声的寂静。
警方马上到了,把人给带走调查。
室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蒋聿成把走廊上和客厅上的灯都关了, 端着托盘过来,弯腰替她上药。
迟溪蹙眉:“你轻点。”
蒋聿成:“天不怕地不怕的迟大小姐会怕疼?”
迟溪:“我是怕留疤。”
他笑了,嘴里说着“臭毛病”, 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柔。
迟溪悄悄抬眼看他一眼, 他漆黑的眉目如过去一般温柔。
她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我不吃榴莲。”
蒋聿成:“这么明显的暗号, 我要是听不出来就是傻了。”
她又没让他带榴莲。
而且, 进门前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其实他有很多的话要跟她说的, 被那个绑匪这么一打岔, 又耽搁了些时间。
“你有话就说吧。”迟溪似乎也看出来, 笑道。
蒋聿成意外地看向她。
迟溪笑道:“什么眼神?我看着很迟钝?”
没事儿他来找她干嘛?
迟嘉嘉又不在家。
那就知道是找她有事儿。
“不管怎么样, 谢谢你这次救我一命,有话你直说吧。”
蒋聿成却默了很久,半晌,哂笑道:“什么时候,我救你也需要你回报我了?”
“迟溪,我们之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这句话,彻底让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四目相对,有一种无声的喟叹在两人间流淌。
“契约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他率先开口,不打算这么僵持下去,“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真的伤害你。”
迟溪心里震动,难以诉说这种心中酸涩之感。
他从来不会跟人低头的。
她点点头,失笑:“我也没真的怪你啊。”
只是有些裂痕,没有那么容易修复而已-
过了几天,两人一道去寺庙接迟嘉嘉。
迟溪设置了早上6点的闹钟,起来时却发现蒋聿成也醒了,坐在客厅里看着一份报纸。
她愣了下,那一瞬间还被黑影吓了一跳:“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嘉嘉快回来了,睡不着。”蒋聿成摇摇头,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
迟溪深有同感:“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都笑了。
这还真是心有灵犀。
因为赶着去接迟嘉嘉,他们早饭没有在家里吃,而是选择路上随便买点。
可这个点儿,小区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别说店铺大多关着门,连小摊贩也见不着几个。
迟溪喝了两口水,抱了抱胳膊。
“冷?”蒋聿成问她,忙将车窗全部关上,开了循环风。
下一秒,他的外套塞到了她怀里:“穿上。”
迟溪看一眼他只穿衬衣的上半身,迟疑道:“还是你自己穿吧,车窗关上就不怎么冷了。”
“让你穿你就穿上。”
迟溪咬了下唇,只好将外套穿到了身上。
外套很宽大,还有他身上的体温,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迟溪深呼吸,低头去看手机。
老师给家长发短信了,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启程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不要错过时间。
迟溪心里急,又不好催促他,只好望着导航上的陆续干着急。
蒋聿成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加大了油门,一路风驰电掣。
“你还是慢点吧,别出什么事儿。”
“你可别乌鸦嘴。”
他倒是有这个闲心来调侃她,迟溪笑着摇摇头。
也不劝了。
这个点儿,路上也没什么人,交通非常顺畅。
他们抵达寺庙的时候,小朋友们已经背着背包在等家长了。
这一批是留在这儿等爸爸妈妈来接的,另一批已经回了学校。
迟嘉嘉背着小黄鸭书包在人群里探头探脑,身旁是胖嘟嘟的蒋邵。
他现在已经成了迟嘉嘉的忠实跟班。
因为迟嘉嘉不喜欢太阳,他还在旁边帮忙打伞,胖胖的小手高高地举着太阳伞,看上去有点滑稽。
迟溪快步上去,弯腰将迟嘉嘉抱了起来。
“阿姨好。”蒋邵乖巧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迟溪对他笑了笑,又教育迟嘉嘉,“你怎么可以欺负同学呢?”
“我哪里欺负同学了?是他自愿的。”迟嘉嘉不满地嘟起嘴巴,“不信你问他。”
“是我自愿的。”蒋邵连忙道,“迟嘉嘉教我功课,我才帮她打伞的,阿姨,你不要误会。”
“听到没有,我才没有欺负同学。”迟嘉嘉不开心地说。
迟溪连忙跟她道歉:“是妈妈不对。”
迟嘉嘉这才满意了,又对蒋邵说:“蒋小胖,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爸爸是你叔叔。”
“啊?”蒋邵完全没有明白其中的亲属关系,嘴巴张得老大。
“笨蛋啊!这你都不懂!意思就是我爸爸是你的叔叔,懂了吗?”迟嘉嘉老气横秋。
蒋邵再次摇头。
他是真的不懂,而且完全没有懂。
直到他看到蒋聿成出现,从迟溪手里接过迟嘉嘉抱着。
蒋邵看看蒋聿成,又看看迟溪和迟嘉嘉,嘴巴张成了“O”形。
“瞧你这样儿。”迟嘉嘉不屑道,“走吧,看在你那么辛苦打伞的份上,我大发慈悲送你回去。”
蒋邵这才回神,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可跟着这一家三口走出几步他才反应过来,蒋聿成是他的叔叔,送他回去而已,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这个叔叔是假的吧。
有了老婆孩子就不理他了。
蒋邵莫名地心情很低落,垂头耷脑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把蒋邵送回去之后,蒋聿成才把迟嘉嘉和迟溪送回家。
路上,迟嘉嘉一直拉着迟溪说在寺庙的趣事儿:“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很充实。而且,山里的空气真的好棒……”
迟溪不厌其烦地听着,不时作出夸张的表情,然后问一些问题。
成功激起了迟嘉嘉的发言欲望。
她一说起来话就没完。
蒋聿成听着听着,唇角也不自禁上扬。
路过周记的时候,他问迟溪:“你要不要买一点?我下去给你买。”
迟溪还没应,迟嘉嘉已经开口了:“哇,爸爸!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吃呢?偏心得有点明显哦!”
迟溪的脸,很难得的有点红,作势要去拧她的耳朵:“迟嘉嘉!”
迟嘉嘉已经一骨碌钻到了副驾座:“拧不到!”
“车在开的时候你怎么可以爬来爬去的?!”蒋聿成的脸黑了,难得对她这么严肃。
迟嘉嘉缩了缩脖子,又眼巴巴看向迟溪。
可这次迟溪没有帮她,抄着手坐在后座好整以暇的:“刚刚不是还取笑我来着?现在遇到事儿了,想到我这个妈妈了?”
迟嘉嘉双手合十:“我错了!我的宝贝妈妈!宝贝迟小溪!”
迟溪哼一声,作出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看着这对母女,蒋聿成上扬的嘴角就没有落下过。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下去给她们买点心。
因为身高优势,他在人群里极为显眼,人多,被拥挤的人潮推来搡去的。
迟溪看着看着,心里不由泛酸。
她偏过头去不再看。
其实年少时,他也会给她来买她喜欢的点心。
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坚持要自己去买。
因为那是节假日,他说佣人也要休息,总不能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让别人放不了假期。
他总是替别人考虑的多,外表冷冰冰的,内心赤城而柔软。
“不知道嘉嘉喜欢吃什么,我都买了一点。”不多时,他拎着袋子回来。
可迟溪接过一打开,里面三分之二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默默掐了块蝴蝶酥,在嘴里咀嚼了很久,咽不下去。
迟嘉嘉却吃得欢快:“好吃!迟小溪平时也喜欢吃这些!我的口味其实和迟小溪差不多!”
迟溪幽幽道:“你少吃一点,最近胖了。”
说着伸手去揉她的肚子,还掐一把,“瞧瞧这满肚子的游泳圈啊,你也好意思。”
迟嘉嘉嘴里不依,不准她说自己胖,还问蒋聿成:“我胖吗?胖吗?”
迟溪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威慑明显。
蒋聿成轻咳一声转开目光,装聋作哑,哪儿都不得罪。
迟嘉嘉哼一声:“你变了!前几天还说嘉嘉是你的小宝贝小月亮!哼哼哼!”
蒋聿成一脸尴尬。
他们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去了就近的一家中餐厅。
迟溪是这儿的高级会员,经理亲自招待他们。
“请问是现在就点菜吗?”青年笑容温雅,露出和煦的笑容。
这人皮肤白,个儿高,像是刚出学校的大学时似的,可做派又很老练。
蒋聿成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迟溪似乎跟他很熟,笑着说:“算了,懒得点,跟之前的一样吧,来个C套餐。”
“好,请稍等。请问饮品需要什么吗?”
“套餐里不包含饮品吗?那你们这套餐不太合理啊。”蒋聿成淡淡开口。
经理徐骋怔了下,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似的望过来。
迟溪也看过去了,莫名觉得他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
可蒋聿成的神色却很平淡,看不出什么。
好像刚刚的阴阳怪气都是她的错觉。
徐骋摸不准他的身份,但他长得实在好看,看着也年轻,来吃饭还是刷迟溪的卡,心里就有些不屑。
左右是个傍富婆的小白脸,还蹬鼻子上脸了。
职业素养让他维持微笑,对蒋聿成说:“套餐里也有配套的饮料,不过,迟溪小姐不太喜欢。”
“她又没说,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蒋聿成也笑。
就算是之前毫无所觉的迟嘉嘉,这会儿也感觉出不对劲了,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们。
徐骋觉得这小白脸就是在故意找茬,买单的都没说什么,他插什么嘴啊?
他深呼吸,继续保持微笑:“我只是例行一问,这是我的职责。至于喜不喜欢,迟小姐自然会开口。”
潜台词,关你屁事啊?
“你之前不是说她不喜欢吗?怎么这话术还是左右变啊。你们这儿,就这么培训的?”蒋聿成说。
徐骋:“……”这已经不是阴阳怪气,还是明晃晃的找茬了。
迟溪都看不下去了:“一打玉米汁吧。”
徐骋忙道:“好的。”
迟嘉嘉却嚷嚷:“我要喝西瓜汁,我要西瓜汁!”
“乖,西瓜是寒性的,少喝点。”
“我就要西瓜汁,就要嘛!”迟嘉嘉不依不饶。
“那就一打玉米汁一打西瓜汁吧。”蒋聿成道。
“啊啊啊爸爸最好了!”迟嘉嘉开心地踩了踩地。
等点菜的经理走了,迟溪才瞪他:“她要少吃糖分要的,她的牙齿都快坏了!”
“没事儿,一会儿只让她喝一点点,剩下的我喝。”蒋聿成笑着说。
迟嘉嘉附和:“我就喝一点点。”
迟溪:“牙烂了让你爸带你去看,我不管了!”
迟嘉嘉耸耸肩,偷偷去看蒋聿成。
谁知他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反驳,迟嘉嘉:“爸爸,你好怂啊。”
他也不觉得尴尬,给她倒茶:“多喝水,我看你平时都不怎么喝水的。”
迟嘉嘉立刻垮下一张脸:“我不喜欢喝水。”
说起这个迟溪开口了:“她小时候就不爱喝水,到两岁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嚷着要喝奶。”
那会儿,她在桌子上紧赶慢赶地给她兑奶粉,迟嘉嘉扒拉着桌子踮起脚尖盯着她。
鞋子也不穿,就光着两只肥嘟嘟的脚丫踩在地上,说也不听。
那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头上扎着个揪揪,但脾气已经非常大了,喂给她水,她直接吐出来,衣服脏了也不管,嘴里嚷着“奶”、“奶”。
简直没辙。
蒋聿成静静听着,唇角不觉上扬,可过一会儿,心里又有些酸涩。
这是他缺失了整整六年,是再怎么弥补都无法填补的记忆空白-
迟溪的担忧不无道理,迟嘉嘉的牙确实不好了。
过两天,蒋聿成上门拜访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就问阿姨她去哪儿了。
阿姨无奈地指着卫生间的方向:“照镜子呢,早上6点起来,照到现在了。”
蒋聿成好奇地走到半开的门口,果然看到迟嘉嘉搬着一把小板凳踩在上面,对着镜子咧开了嘴左右照。
镜子是那种双面放大镜,比她脸还要大。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弯下腰也盯着镜子看:“嘉嘉在干嘛啊?”
迟嘉嘉双手还扒拉着嘴巴两边,看到镜子里出现的另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回头看到是他,她撇撇嘴:“蒋叔叔,怎么是你?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
蒋聿成:“之前不是已经喊爸爸了吗,怎么又变成蒋叔叔了?”
他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不满意的结果就是表情耷拉着,跟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实在不匹配。
迟嘉嘉搞怪地笑了笑,忽然就有些幸灾乐祸:“因为嘉嘉心里只有一半认同了‘爸爸’呀。你玩过那种游戏吗?你现在的进度条是一半,还需要多多努力哦。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当嘉嘉的‘爸爸’?”
蒋聿成苦笑:“还可以这样吗?”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要是那么容易攻略成功,游戏公司都破产啦。”
蒋聿成发现,她真是自己的克星。
偏偏打不得骂不得,他在旁人身上的招儿,在她身上通通没用。
于是他选择转移话题:“你在照什么啊?”
说起这个迟嘉嘉的小脸就皱起来了:“我牙好疼,你别告诉妈妈!”
“爸爸看看。”
迟嘉嘉原本还不乐意,小姑娘偶像包袱挺重的,可听到他说“要是牙齿真烂了不看的话,后面会烂光光还会烂脸”,吓得她连忙张开了嘴巴。
蒋聿成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了照,发现还好,但确实有几颗牙上面出现了黑色。
“你是不是经常吃糖?”
“没有!嘉嘉没有经常吃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迟嘉嘉觉得又开始疼了。
见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她只好坦白:“一天只吃一颗奶糖。”
“怪不得你牙齿会烂,这么小就天天吃糖。记住了,以后不能吃那么多糖,最好不吃。还有,甜食也要少吃。”他收拾了一下,回头就带她出了门。
路上,他不忘给迟溪发消息,说带迟嘉嘉去看牙齿了。
迟溪可能是在开会,没有回复他。
“坐好了。”蒋聿成弯腰给迟嘉嘉系上安全带。
可能是出于畏惧,迟嘉嘉难得这么乖顺地望着他,小声也很轻:“爸爸,看牙会不会很痛?嘉嘉怕疼。”
他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揉揉她的脑袋:“不疼,放心,只有一点点疼。”
谁知迟嘉嘉的脸都变了:“迟小溪也会打针不疼,只有一点点疼!但是事实上,打针疼死了!你怎么和迟小溪一模一样!”
蒋聿成尴尬极了,可过一会儿,心底竟然又生出莫名的喜悦:“是吗,你妈妈也这么说?”
迟嘉嘉点头:“她总是骗我说打针不疼!每次都说不疼!但是打针真的很疼啊!为什么打针不能麻醉?”
蒋聿成笑:“打针怎么麻醉?大家都不麻醉的,只有嘉嘉麻醉的话,小朋友们都会笑话嘉嘉的。”
迟嘉嘉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也不说打针的事情了。
到了口腔科,她还紧紧攥着蒋聿成的衣服,把他十几万一件的衬衣都攥得皱巴巴的。
蒋聿成弯腰安抚她,笑容亲切。
薛茗停好车上了楼,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脚步在原地停了会儿才过去。
他公事公办地把票递给蒋聿成:“我给挂了专家号,去那边吧,不用排这么久的队。”
蒋聿成说“好”,抱起迟嘉嘉去了走廊另一头。
谁知,走过拐角时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熟人。
薛茗眼疾手快,把人拦在了外面。
对方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可不就是孟元廷和他的小侄女孟晓冉?
有那么一瞬,走廊里安静了下来,喧闹的孩童哭闹声好像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孟元廷盯着蒋聿成,目光落在他抱着迟嘉嘉的手上,然后又落在了迟嘉嘉搂着他的脖子上。
两人宛如一对父女,非常亲密。
过去他给迟嘉嘉带零食袋玩具,她虽然面上笑着说“谢谢”,更多的还是客气疏远。
有时候收他的东西前还会下意识去看迟溪,征求她的意见。
看到迟溪点头,迟嘉嘉才会不好意思地收下他的礼物。
在迟嘉嘉心里,她好像也就比陌生人好一点。
这现在,她这么亲昵地挽着另一个人男人的脖子。
而这个男人,某种程度上和迟溪的关系还不如他这个“前夫”,顶多只能算她一个临时男朋友。
迟嘉嘉怎么可以这么亲近他?
这太荒谬了。
孟元廷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顿时觉得之前那么卖力地讨好她的自己是个笑话。
而且他不明白,他哪里比不上蒋聿成了?
怎么迟嘉嘉就是不搭理他搭理他了?
孟元廷心里怄得不行,快要憋出内伤了,那种郁闷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而且,孟元廷真不觉得蒋聿成的动机单纯,无非是想借着接近迟嘉嘉接近迟溪罢了。
不然他这样的身家地位,会闲着没事儿干去哄一个女孩?
之前打过那么多次照面,他一眼就看出来蒋聿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外表不显山露水,心比什么都黑。
玩的什么聊斋呢?
靠哄骗小孩子来追女人,他也不嫌埋汰?
可不管再怎么不屑,孟元廷得承认,他心里快怄死了。
憋屈坏了!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前夫哥~此时他还不知道孩子是男主的
累死累活讨好孩子结果发现是情敌的,这种感觉,真是太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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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嘉嘉不要拔牙
“蒋先生。”孟元廷跟他打招呼, 笑容有点勉强。
“你好。”蒋聿成的笑容自若多了。
迟嘉嘉也很有礼貌地喊了他一声“孟叔叔”,双手还挂在蒋聿成的脖子上,依赖的味道很足。
孟元廷心被刺了一下, 登时又生出些许恼怒。
顿时觉得之前那么多卖力的讨好都喂了狗。
有时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没有蒋聿成, 孟元廷尚且还觉得迟嘉嘉对他这么冷淡很正常, 毕竟这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蒋聿成也不过是迟溪的一个追求者而已,就这么哄了几次,她就屁颠颠凑上去,这实在让他有种脸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觉。
出生到现在, 他这么吃瘪的次数不多。
唯一一次是在迟溪那儿, 唯二这次是在迟嘉嘉身上。
这对母女,好像是他的克星。
孟元廷深呼吸才维持住风度,冷淡地说:“我还要带我侄女去看牙,再会。”
“慢走不送。”蒋聿成笑道。
擦肩而过时, 他低头对迟嘉嘉说:“一会儿给嘉嘉去买点儿木糖醇好嘛?用这个代替奶糖,以后就不会蛀牙了。”
“好啊。”
两人互动亲密, 宛如一对亲父女。
孟元廷感觉被深深刺痛了,黑着脸加快了步子-
迟嘉嘉的牙齿坏得厉害。
别看表面上没什么,有两颗已经烂到了里面, 专家说要拔掉。
迟嘉嘉不肯, 抓着蒋聿成的袖子哭闹:“爸爸, 嘉嘉不要拔牙, 嘉嘉不要拔牙——”
“别怕嘉嘉, 不痛的。如果不拔, 以后就不能吃好吃的了, 嘉嘉听话。”
好声好气哄了好久, 她才妥协了,被抱到了牙椅上。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扶手,满脸的害怕。
蒋聿成心里揪心,面上却笑着安抚她,还抓着她给她打气。
麻醉、撬、砸、凿……费时将近一个小时,医生将她两颗坏掉的牙都拔掉了。
迟嘉嘉还以为会很痛,但是拔完后感觉还好,只是麻。
她含糊地说:“也还好啊,不是很痛……”
蒋聿成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告诉她这是因为麻药没过去。
迟嘉嘉又生龙活虎起来,得意忘形了,还一直说话。
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完。
谁知,一回到家麻药差不多过去了,她开始生不如死。
“呜……呜……呜呜呜……疼……嘉嘉好疼……”她抱着玩偶小熊在床上翻来滚去,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掉,糊了满脸。
蒋聿成心疼坏了,拿了冰袋来给她敷。
边敷她还一边哭:“呜呜……疼……好疼啊——妈妈……呜呜……”
蒋聿成是真心疼,也是真觉得好笑。
乐极生悲,不过如此。
迟溪回来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呢,屋子里东西乱糟糟扔了一地。
走到房间里才知道是迟嘉嘉牙疼给扔的。
迟溪将几根长条法棍面包递给了蒋聿成,过去抱起她:“没事儿的,过两天就不疼了,妈妈也拔过牙,不会疼很久的。”
迟嘉嘉一直哭。
蒋聿成说:“越哭就越痛,因为你哭的时候会扯动神经。”
迟嘉嘉吓得止住了哭声,改为小声抽噎。
蒋聿成失笑:“实在疼的话,爸爸去给你买布洛芬吧。”
迟溪:“她还这么小,吃那个不太好吧?医生让吃吗?”
蒋聿成:“没事儿,不要吃太多就好。”
深夜,他跑了好几家药店,回来时终于带回了药。
路上下了雨,他没来得及带伞,衣服从肩膀的地方湿到了腰腹上,他还没什么察觉,将袋子里的药拿出来,嘱咐迟嘉嘉不要乱吃。
迟溪去洗手间拿了一块干巾的浴巾,等他将迟嘉嘉哄睡了、关门出来,这才上前。
“擦擦吧。”她把浴巾递过去。
“谢谢。”蒋聿成对她笑了笑。
“谢什么?该是我说谢谢。”怕打扰到迟嘉嘉休息,她下巴朝紧闭的房门抬了抬,然后走了出去。
蒋聿成边擦着头发边跟着她去了客厅的方向。
外面没有亮灯,走廊里亦是安安静静,只有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蒋聿成望着前面她纤细的身影,呼吸不由微滞,脚步也放缓了。
迟溪在中岛台的地方给他倒水,水声落在水杯里时,发出清晰的咚隆咚隆之声。
水越满,音调越低,逐渐接近尾声。
“喝点水。”迟溪走过来,将水杯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蒋聿成说“谢谢”,喝一口,垂着头。
水杯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手指上的清香,是一种淡雅的味道,如丝线般拨动他的心弦。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你有了我的孩子。”他开口。
其实,不是想问这个。
但这样的安静中,他想要找些话,哪怕她跟他说说话也好。
迟溪的回答很直接:“你当时自身难保。”
她怎么可能让迟嘉嘉跟着他出国受苦呢?
不告诉他,也少了他的牵绊,对大家都好。有点绝情,但却是利人利己的选择。
他点点头,认可了。
不过,他没想到她又说:“而且,我怕我爸对你不利。当时有个司机的儿子跟我走得挺近的,没两天,他直接被人仙人跳打断了手脚,一辈子都残废了。你说,这是谁干的?”
这些话,她没有跟他说过。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心理防线变得很低很低。
而有些话,也确实压在心头太久了。
她并非完全绝情之人。
他对她而言,仅次于迟嘉嘉在她心里的地位。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接触,好似火星子遇到了氢气,噼里啪啦地倏然燃起。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也不需要什么对于的言语,两片唇贴到一起,仿佛是久旱遇到甘霖,紧紧地痴缠,舌尖探入、纠缠,汲取对方的津液。
压抑了许久,是这样地干渴。
走廊尽头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迟嘉嘉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两人像是触电般,飞快躲开。
迟溪的头发也乱了,忙伸手捋正。
迟嘉嘉没有看到这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趿拉着拖鞋过来,委屈地说:“疼——”
迟溪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蒋聿成身边,过去抱住她。
她低头抱着、安慰着,不去看他。
蒋聿成第一反应是尴尬,确定迟嘉嘉没看到什么后,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说不得。
他去冰箱里给迟嘉嘉拿冰袋,用毛巾包裹着给她敷脸:“没事儿,敷一下就不疼了,嘉嘉乖。”
迟嘉嘉还是疼得睡不着,后来只好吃了一片镇痛片,才在迟溪怀里睡着了。
从那以后,她就不吃奶糖了,连他给她准备的木糖醇都不怎么动。
迟嘉嘉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的,不过也有不乖的时候。
她这次考试没有考好,迟溪因为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压住脾气说了她两句。
谁知她直接爆发了,哭着跑了出去,说再也不理她了,妈妈是坏妈妈。
迟溪在小区里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她,急得一颗仿佛要跳停。
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喇叭鸣笛声不断。
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土腥气。
迟溪茫然地四处环顾。
“你别急,我去找她吧,你先去公司开会。”蒋聿成受不了她这样,拉住她,他知道她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是关于股权分割的。
迟溪放心不下,非要跟着他一起找。
好在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在一处杂货铺门店下面找到了迟嘉嘉。
她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一绺一绺成了丝绦状,可怜巴巴地贴着额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
“嘉嘉——”迟溪冲上去抱住她。
迟嘉嘉还别扭着,不肯搭理她。
蒋聿成把她抱起来:“先回去洗个澡吧,免得一会儿病了。”
迟溪点头。
时间实在太紧迫了,她只好先去公司。
蒋聿成10点的时候也要开会,干脆让秘书拿了两件衣服,把迟嘉嘉接到了公司。
迟嘉嘉在他办公室的内置浴室洗了澡,湿着头发出来了。
她往沙发里一坐,也不吭声,表情很别扭的样子。
“为什么跟妈妈生气呀?”蒋聿成拿了一块干毛巾,仔细地帮她擦拭着头发。
迟嘉嘉甩开他,不愿意搭理他。
蒋聿成也不勉强,扔下毛巾离开了。
迟嘉嘉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走了,迟疑了一下,抬头望去。
却见他在办公桌后坐下,真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哪有这样的,哄一下就走人?他都不坚持一下的吗?
她心里是说不出的不得劲。
今天迟小溪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哄她,直接就走人了。
迟嘉嘉顿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蒋聿成签完一份文件,余光里看到迟嘉嘉在往这边探头探脑,但似乎又怕他看到,不敢做得太明显,他在心里失笑。
秘书这时进来,将三层塔碟的点心盘放到了茶几上。
蒋聿成走过去,拿起一只水晶饺子递过去:“嘉嘉还在生气吗?”
迟嘉嘉哼一声,别开脑袋不看他。
眼睛却忍不住朝饺子张望。
“尝尝,刚刚蒸的。”他蹲着朝她摇晃那饺子,继续诱惑。
迟嘉嘉犹豫一下,接了过来,小小地咬一口,然后三两下把饺子给吃了,又拿了一只小笼包。
蒋聿成压住嘴角的笑意,没有戳穿她。
他也没有再提迟溪的事情。
有时候,越提越是适得其反。
果然,他去批阅文件后,迟嘉嘉渐渐又坐不住了。
她在沙发上转了转,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一副想开口询问又有点踯躅的样子。
蒋聿成故意不搭理她,作出一副专注工作的样子。
迟嘉嘉果然坐不住了,过了会儿,从沙发上跳下来走过去:“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蒋聿成佯装不懂,自然地说:“这边不好吗?有吃有喝,又不用看到讨人厌的妈妈。”
“妈妈没有讨人厌!”迟嘉嘉憋着嘴,装不下去了,“我要妈妈——”
跟她相处了这么段时间,蒋聿成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格。
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口是心非。
可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这就憋不住了。
蒋聿成说:“那你先告诉爸爸,为什么跟妈妈吵架。”
迟嘉嘉忐忑地望着他:“妈妈不会还在生气吧?”不然他为什么不带她去见她?
见他还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眸子清冽镇定,迟嘉嘉扁扁嘴巴:“考试没有考好。”
“嘉嘉的成绩不是一直很好吗?”他蹲下来望着她,与她平视,不会给人压迫之感,好像一个朋友,而不是家长。
迟嘉嘉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说:“同学都作弊。”
听了她一番话,蒋聿成才明白为什么一向成绩很好的迟嘉嘉这次考得这么差。
原来他们班原本的班主任休产假去了,现在换了个年轻的班主任,刚出校门,性子软和,根本管不着他们。在几个刺头的带头下,班里一团乱,考试作弊都没人管。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跟妈妈说就好了,妈妈不会怪嘉嘉的。”蒋聿成揉着她的脑袋柔声说。
迟嘉嘉点点头,又问他:“妈妈呢?”
“开会呢。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爸爸带你过去找她。”
“……好吧。”她焉哒哒地垂下脑袋。
蒋聿成笑了。
公司楼上有餐厅,这个点儿,人不多,可蒋聿成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出现的情景还是掀起了不少的风波。
一个路过的高管看到,险些将手里的汤给洒了:“蒋董,这是你的……”
“我女儿。”他淡淡道,低头替迟嘉嘉剥橙子。
但是,高管还是从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里,读出了一种名为“炫耀”的东西。
想到自己年近四十膝下还无字无女,他顿感被戳了一箭,干笑着客套了一句“小公主真可爱”就走了。
蒋聿成将剥好的橙子去掉筋络,放到盘子里推过去:“吃吧。”
“谢谢爸爸。”迟嘉嘉很优雅地用小叉子插了一块,塞进嘴里。可一块还没吃完,她又塞一块,直到把小嘴塞得满满当当,两边腮帮子鼓起来才罢休。
蒋聿成忍不住笑了笑,取笑她:“像只大青蛙。”
“嘉嘉才不是大青蛙——”她生气地瞪着他,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滚圆。
菜端上来,蒋聿成给她夹菜:“尝尝这个。”
“我要吃辣,我刚刚看到有青椒炒肉丝了!对了,我还喜欢香菇炒鸡块!”迟嘉嘉自豪地说,“张嫂的香菇炒鸡块做的特别好吃!你会吗?”
“会,晚上回去就给嘉嘉做。但是,你不可以吃太多辣椒了。”
“为什么啊?”
“辣椒吃太多,屁股会变红。”他一本正经地说。
迟嘉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真的吗?”
“当然,不信你问你妈妈。”
小姑娘对此深信不疑,筷子悄悄从辣椒炒肉上面移开,夹了一块白斩鸡。
“吃完后可以去找妈妈了吗?”她不忘问他。
这件事儿记得挺牢,忘了之前怎么跟迟溪闹的了。
蒋聿成笑着点头:“饭要好好吃,好好吃我才带你去找她。”
迟嘉嘉乖巧地点头,将碗里的菜一点一点吃完了。
“米饭也吃一点,蔬菜也吃一点,不要只吃肉。”他给她碗里添了点蔬菜。
迟嘉嘉眉头紧皱,显然是不喜欢吃蔬菜,但为了“早点见到妈妈”,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到了饭点,餐厅里的人逐渐增多。
好在这一层来的都是高管,没有普通员工,围观到这一幕的人不算多。
大还是有小声的窃窃声:
“蒋董有孩子了?”
“不会吧,都这么大了啊?”
“这还有假,你们听,那小女孩喊他爸爸呢。”
“亲爸还是后爸啊?亲爸不会吧?没听过他有个女儿啊?”
“他这样的人,不会上赶着当人后爸吧?”
蒋聿成置若罔闻,全当没听见。
“爸爸,后爸是什么意思?”迟嘉嘉隐约好像明白,但好像又不是特别明白。
蒋聿成:“就是你妈妈跟她原来的丈夫离婚后,我顶上。”
迟嘉嘉恍然:“那你也算我后爸。”
蒋聿成:“……”
迟嘉嘉:“我以前一直以为亲爸不能是后爸,原来是我想错了,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冲突。”
蒋聿成在心里默念:童言无忌。
吃完饭,迟嘉嘉非要马上去找迟溪,蒋聿成也拗不过她:“那好吧,不过到了那边你要听话,因为妈妈还要忙。”
“嗯嗯。”迟嘉嘉在安全座椅上坐好,表示自己会乖乖的。
蒋聿成这才仔细给她系上安全带。
车开到美高楼下,蒋聿成牵着迟嘉嘉进了楼。
没有没有预约,前台不让进,但还是很客气,因为两人衣着不俗。
蒋聿成拿出皮夹里的照片,又打了电话给迟溪,在诧异的目光中牵着迟嘉嘉成功进了门。
父女俩的高颜值吸引了不少人,进电梯时,原本正说着话的两个员工都下意识朝他们多看了两眼。
迟嘉嘉很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喊“姐姐”好,叫得两人心花怒放。
迟溪彼时正在开会,接到电话时,表情有那么会儿的凝滞。
她没想到他大白天会带着女儿上门。
上次是晚上,公司也没什么人,她就没放心上。
这次是白天,公司里人来人往的。
迟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人都到了,她也不能把人赶出去,派了个秘书把他们带去了她的办公室。
这个秘书就是谈舟。
“迟总在开会,两位请先坐。”谈舟也是第一次见蒋聿成,态度却极为客气。
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往往可以从他的衣着谈吐中窥见一二。
虽然他刚出校门没多久,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蒋聿成看到他时,目光也不由在他脸上多打量了会儿。
谈舟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俊朗高大,笑起来有种格外亲和、清爽的味道。
甚至……有点像年少时的他。
蒋聿成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觉多看了他很久。
谈舟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有点像我一位故人。”他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静静抿了口。
“那还真是巧。”谈舟礼貌地转身,去给迟嘉嘉准备点心。
迟溪到的时候,蒋聿成已经和迟嘉嘉在玩挑花线板了。
迟嘉嘉显然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显得极为兴奋:“爸爸,你好厉害呀,这样还能挑出不一样的!”
“下次教你跳绳、踢毽子。”
“哇——”她拍手,“我还要学潜水。你上次说的,要带我去骑马、潜水、游泳!”
“好好好。”
“你就惯着她吧。”迟溪笑着摇摇头,把门关上。
听到她的声音,迟嘉嘉立刻丢下蒋聿成冲上去,扑进她怀里:“迟小溪,我想死你了!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是礼拜天。”
迟溪无奈地捏捏她的脸,垮下脸:“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上刚刚吵过架。”
迟嘉嘉也垮下脸:“也是哦。那你还生气吗?”
如果是刚刚吵完架,迟嘉嘉肯定不好意思立刻求和,可半天过去,她早就忘光光了,现在只想跟她亲爱的妈妈和好。
迟溪完全抵挡不了她这种攻势,把她抱到怀里:“生什么气?妈妈永远都不会生嘉嘉小宝贝的气。”
“那你亲亲我。”
“好,亲亲。”迟溪嘟起嘴巴亲了亲她的脸颊。
迟嘉嘉转过脸去,又将另一半边的脸展现到她面前。
迟溪不厌其烦地又亲了一遍。
回头,她看到蒋聿成坐在沙发里笑望着她们,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重逢到现在,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挺严肃的,乍然露出这样的一面,多少还是不太自在。
好在他也没笑话她,起身替她斟茶,声音温润:“喝点儿茶吧,开了那么久的会议。”
现在的他温柔起来,迟溪还真不太适应。
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蒋聿成抬眸望去,扯了下嘴角:“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她这样,显得他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
她以为他为什么做这些?
迟嘉嘉跑去洗手间上厕所了,屋子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人。他望着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可又无比的坦荡,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那个戛然而止的吻,像仲夏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莫名地燥热起来。
仿佛有什么,不得纾解,抑制着压在心头。
作者有话说:
感情戏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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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勾缠着吻到了一起
被他这么看着, 迟溪不可能从容,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小锤子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地敲打, 发出撞钟般的嗡鸣声。
迟溪不是那种情绪化的人, 可和蒋聿成单独待一起的时候, 总会莫名地不自在。
他们之间的纠葛和回忆太多, 很难以一言说清。
她垂下眼,佯装低头倒水,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谁知不慎打翻了水杯,水将裙摆的地方都弄湿了。
她伸手要去抽纸巾, 谁知他比她更快一步, 提起她的裙摆替她仔细地擦拭起来。
挨得近了,异性的入侵感格外强烈。
他的动作一开始也不是很慢,可擦着擦着就慢起来,像是放慢了很多倍很多倍。
不像是在擦, 而像是在抚摸,如一片羽毛缓缓飘在她心尖上。
迟溪屏住呼吸, 想要抽回自己的裙摆:“我自己来吧。”
没有扯动。
她的表情有些皲裂了,没办法再维持一贯的冷漠:“嘉嘉还在。”
“没事儿,她说肚子疼, 不会很快回来的。”他嗓音沉沉, 低垂的睫毛下, 眸光已经转为暗沉。
是一种她非常熟悉的眼神。
迟溪窘迫地别开头。
脑袋又被他捞回来, 继而贴上来的是他的唇, 并不是直接的吻, 而是轻轻的磨蹭, 舌尖沿着她的唇缝舔舐。
这是个带着濡湿欲气的吻, 他的手沿着她单薄的肩胛骨移动时,像触在她心尖上。
迟溪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人往后抵,死死抓住了坚硬的桌角。
他笑一笑,手里的力道渐渐加重,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像在她身上弹一首乐章。
她的脸颊都红透了,白里透着红,像染上了醉人的晚霞。
这样的迟溪是前所未有的,令他发疯般着迷,指尖加重了力道,又去抚摸她的脸颊。
迟溪红着脸别开头,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有些湿漉漉的。
他的指尖有咸湿的腥气。
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迟嘉嘉迈着小短腿过来了。
两人一瞬间分开,各自占据沙发和桌角的位置。
迟溪低头拂了一下有些乱的发丝,脸蛋潮红,不发一言。
“妈妈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迟嘉嘉小碎步跑到她面前,疑惑地问,“你的脸蛋怎么这么红?”
迟溪的脸登时更红了,她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可现在是冬天呀。”迟嘉嘉满脸困惑。
“室内的暖气太高了。”蒋聿成适时开口,为她挽尊。
可他这话一出,迟溪的脸更红了。
垂着头,没吭声。
好在迟嘉嘉不懂这些,不明就里地“哦”了声:“那爸爸你把暖气调低一点吧,别让妈妈这么热了。你看,妈妈的脸都快变成小番茄了。”
蒋聿成憋着笑,好脾气地说:“好,爸爸这就把暖气调低。”
迟溪知道他是故意的,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去洗手间了。
蒋聿成无声地笑起来。
迟溪下午还要忙,蒋聿成带着迟嘉嘉去复查牙齿。
迟嘉嘉一路上都拽着他的手,生怕他直接把她扔到牙医那里自生自灭。
蒋聿成觉得乐:“放心,你其他牙齿都是好的,医生不会无缘无故拔你其他的好牙的。”
“真的吗?嘉嘉最近很乖,都没有吃糖。”
迟嘉嘉最近长胖了一些,四肢圆润,白白嫩嫩的,不管是嗔怒还是撒娇嘟嘴,都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蒋聿成一颗心软化成了水,弯腰揉着她的脑袋:“当然。”
复查挺顺利的,迟嘉嘉其他的牙齿都很好。
离开时,医生不忘叮嘱,小朋友以后不要吃那么多糖了。
“知道了,哪里还敢呀?”迟嘉嘉扁着小嘴说-
美高和东信制造达成了新的战略合作。
晚上有个宴会,蒋聿成邀请迟溪参加,并遣人送来了一个黑色的礼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件暗紫色的重工旗袍。
“好漂亮啊。”迟嘉嘉惊叹,“是爸爸送你的呀!他怎么知道你的尺寸呀?”
迟溪被他说得脸红了:“小孩子怎么整天把这些挂嘴上!做的作业去。”
迟嘉嘉扁扁嘴:“你这算是恼羞成怒吗?我也没有说什么啊。”
在她危险的目光里,迟嘉嘉撒丫子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迟溪给蒋聿成发消息:“为什么给我送衣服?”
“有个晚宴,陪我参加一下。不会这么不赏脸吧?”
虽然是发消息,迟溪似乎可以想象出他慵懒地斜倚在窗边,回头含笑质问她的样子。
漆黑的瞳仁里,涤荡着浅浅笑意,如醇酿的红酒般醉人。
她不觉抿了一丝笑,略微后仰靠到玻璃窗上,打字回复:“行。”
“我派人来接你。”他很直接。
半小时后,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停靠在楼下。
迟溪上了车,没料到后座已经坐了人。
蒋聿成今天穿的是正装,白衬衫、马甲、修身西裤,得体而优雅,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边眼镜,略略遮住了一双锋利鹰眼中的犀利。
他端坐在那边,坐姿松弛、雅重,竟有几分温文的错觉。
迟溪盯着他看了会儿,说:“这是去选美呢,穿成这样?”
他轻笑,觑她:“怎么,怕你老公被人抢了?”
迟溪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笑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竟是说不出的开怀。
司机从后视镜悄悄打量,感觉破天荒,向来冷脸的老板心情似乎非常不错。
宴会在本地有名的星级酒店,他们抵达时,已经高朋满座。
迟溪挽着他的胳膊进入会场,一瞬间就收获了无数或探究或打量的目光。
迟家如今风起云涌,迟浦和病倒、迟中骏完蛋,这位迟三小姐俨然就是迟家未来的女主人了。
不过,更多的目光是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蒋聿成显然是比她更引人注目的焦点。
面对众多的目光,他却神情自若,甚至有些意兴阑珊的冷漠。好在除了一两个自持身份上前跟他打招呼的,其余人也不敢过来叨扰。
这种宴会一般都很无聊,无非是互相吹捧、结识人脉。
迟溪随意敷衍了会儿就去了洗手间补口红。
洗手间外面也有人,隔着一道挡板,有女声传来:
“蒋先生不是和闻雪在谈吗?怎么带了另一人女人?”
“闻雪?想多了吧,蒋先生怎么会看得上她?都是炒作。你看看刚才在外面,她都不敢上前打招呼的,认不认识都不一定。”
“可之前有人看到他们在豪斯酒店一起出现……”
迟溪手里的口红停止了转动。
手里一抖,口红涂到了边上。她皱眉,抽了张纸巾擦拭。
出来时,蒋聿成就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等着她。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有吗?”迟溪跟他笑笑,踩着高跟鞋错身过去,直接越过他。
蒋聿成要是还看不出她心情不好,那就是傻了。
那天,迟溪中场就离开了。
回到家,迟嘉嘉惊诧地望着她:“你不是和爸爸去参加什么晚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晚宴结束了。而且,妈妈放心不下嘉嘉小宝贝,所以就马上回来了。”迟溪不想讨论这件事儿,也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女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手机“叮”了一声,是蒋聿成发来的消息。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懒得搭理他。
过一会儿,手机屏幕再起亮起:
“我和闻雪没有一毛钱关系,她只是一位故人的女儿,我们总共只见过三四次。”
也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猜到她为什么心情不好的,亦或者是查到,这话切入地恰到好处。
但是,迟溪这会儿却有些骑虎难下了。
回应?岂不是证明她在吃醋。
可过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吃醋?
她默了好一会儿,后来还是冷着脸出去了。
昏暗的楼道里站着一个人,半隐在角落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迟溪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这是一个警惕又安全的距离,也利于她稳定情绪。
黑暗里,她静静地望着他,带着某种探究。
蒋聿成回过头来看她,眸光深邃,静静注视着她,难得有一丝落寞的样子。
迟溪别开了视线,走到一旁高一级的台阶上,一颗心却忍不住软了软。
他这样强硬的人,偶尔露出柔和脆弱的一面,总叫人忍不住心软。
迟溪外柔内刚,但是吃软不吃硬,唯一的软肋就是受不了别人这样望着她,尤其是这个人还拥有这样一副完美的皮相,这样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
她曾听过一句话,说渣男看谁都深情。
他这双眼睛,跟渣男倒是挺配的,而且演技一流。
迟溪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应该总是这么心软,很容易掉入他的陷阱。
温柔刀,很要命。
迟溪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你说吧,我听着。”
蒋聿成也收起了脸上故作的表情,苦笑。
倒不全是装的,希望她心软是真,落寞也是真。
许是被黑暗和夜色感染,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刚刚看你转身就走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以前你也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不顺心就转身就走,从来不会解释什么。”
“你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别人让你不开心了,你就要他千百倍偿还。你也不会告诉他原因,因为他让你不开心了,所以你就是要他不明不白,要报复他,折磨他,对不对?”
迟溪哑然,无话可说。
他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温柔知性的外表下,是一颗自私到极点的心。
越是优秀的人,往往越是自私自我。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同一种人。
偏偏是这样两个人,谁也离不开彼此,要怪只能怪这命运,让他们在年少纯粹的时候遇到了最真诚的彼此。
此后哪怕历经再多,曾经的美好也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不能割,不能舍。
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不止是因为爱,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信任、爱其他人了。
一段感情的沉没成本多大,有时往往代表着当事人是否决定抽身。
而他们在这段感情里的投入之大,已经不足以让他们随时抽离。
至少,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去爱别人。
他深邃中隐隐带着无力和悲哀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迟溪。
望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迟溪好一阵的静默。
蒋聿成敛了情绪,平静道:“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我跟闻雪真的没有什么。这种话,我以后不会再解释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这话多少有些刺到迟溪敏感的神经,她一时窘迫难当。
原则上来讲,她不应该为这种事情生气。
可她还是生气了,情绪这么容易就被牵着走。
迟溪不是个喜欢受制于人的人,她板正面孔,冷静地望向他:“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连我这个外客都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呢?这不是我的失误,是你的问题。”
他眸光微动,她说中了他的心事。
迟溪冷冷一笑:“如果今天听到这些的不是我,而是嘉嘉呢?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嘉嘉又在外面听到这些,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莞尔,眼波流转,“蒋聿成,我没错。”
他微怔,不知是因为她这强词夺理还振振有词的模样。
还是因为她笑起来时,眉梢眼角带着的风情。
他对人对事从不落下风,也就在她这儿,频频碰壁。
她总说他不要脸皮,可她明明比他还要厚颜无耻。
就因为看穿了这点,他才从来不会祈求她回头。因为他了解她,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的本性。
所以他只能比她更强,让她忌惮,她才会有所收敛。
示弱只能博得她一时的怜悯,她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蒋聿成在心底叹气,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不过,港媒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我总不能控制全港媒体的嘴巴吧?你难道会格外在意自己那些小花边吗?什么都管,有这个精力?越站得高,越容易成为聚光灯的焦点,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你难道就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吗?”
他忽然又想起那个和他神似的助理,心里连连冷笑。
她这人就是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何况他根本没有放火,连根火柴都没点。
迟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选择质问他:“我之前在煤气灯街那边看到过你们,你的助理在陪她选礼物。你不会也要告诉我,这是给她妈选的吧?”
他怔了下似乎才想起来,微微蹙眉:“不是。”
迟溪冷眼看他。
蒋聿成:“那是给她爸挑的,我本来想自己选,但是她非要她来选。她姓陈,本名叫陈雪,她爸爸就是陈恪。”
迟溪愣住。
蒋聿成看向她:“陈恪你还记得吧?你也见过他的,他是我的老师,我们那时候一起去拜访过他,他还教过你下棋。”
迟溪:“……”
没有什么话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想起来了,年少时,她经常和蒋聿成一块儿去看望陈恪。
陈恪好像是有一个女儿。
迟溪的心在咚咚咚地跳,有那么会儿,想拿根烟来抽。
不为别的,只为了压一压这会儿起伏的心情。
她心里很乱,窘迫有,尴尬也有。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但她向来不是个认错的人,脑中思绪飞快,只一瞬又抓住了重点:“她喜欢你!这一点总不是假的吧?”
之前她见过闻雪一次,女人对女人的感官是非常明显的。
闻雪对她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敌意,但那种探究、试探、比较的心理她还是能明显地感知到。
蒋聿成显然也被她这句话问住了,表情有一瞬的尴尬。
迟溪恢复了淡笑的神态,眉梢微扬,点一下头说:“她跟我长得像,所以你允许她出现在身边。”
这话当然是胡诌的,但这会儿她就是想刺他。
纯为了给自己找回点儿质问他的底气。
蒋聿成都气笑了:“她哪儿跟你像?我怎么不觉得?”
“要我说多少次,我跟她没有关系!”
她真的很喜欢看他失控,焉坏地勾了下唇角:“反正随你说咯。”
说完转身就要走。
谁知玩出了火,手被一股大力攥住,她心惊下抬头。
黑暗里,他的眼底骤然暗沉,好似燃着一簇徐徐燃烧的暗火,幽幽的,冰与火交织。
愤怒被压抑到底。
她的手有点凉,他的掌心火热,烫到了她。
不知皮肤的温度是否会感染,她的脸颊也渐渐烫起来,在黑暗里不断升温。
“迟溪,你明明知道的。”
迟溪没吭声,她当然知道了。
可她喜欢欺负他。
可惜他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欺凌而不反抗的蒋聿成了。
他紧紧盯着她,抬手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迟溪下意识要挣扎,可他手里的力道丝毫不放松,如铁钳似的,难以撼动。
她呼吸乱得不像话,渐渐的,力道也松了,被他狠狠抵到了墙上。
他的唇是干燥的,沿着她的唇缝缓缓舔舐着她,舌尖很灵活,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做一些试探的深入。
她不觉就软在他怀里,手捧上他的脸,做一些回应。
这样的挑逗让他呼吸微促,更深切地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迟溪也抬眸,望着他,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看着有些锋利的棱角,却有精致柔软的皮相,就这样在她的掌心。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又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好一阵,这才松开。
“嘉嘉还在,我要回去了。”她缓缓平复着起伏的呼吸。
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没答,半晌,抓起她的手在唇上吻了吻:“她都这么大了,不能自己睡吗?”
暗示明显。
迟溪的脸涨红了,不觉抬头,看他好一会儿。
他怎么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话呢?
“不行。她半夜醒了都要找我的,我不在她肯定要打我电话。”她的声音不觉软化下来,甚至有些有气无力。
蒋聿成闷了会儿,没再挽留,走过去帮她用指纹锁开了门。
迟溪望着半开的房门里透出的微亮灯光,回头又望向他。
有时候,眼神就能传递很多情绪。
不知道是谁先贴过来的,他们又勾缠着吻到了一起。迟溪将唇凑到他耳边,舌尖勾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说“你摸摸,我是不是”,他背脊微僵。
耳边又听到她不怀好意的低笑声。
进门前,她还不忘摸他一把,然后门就在他面前“砰”一声关上了。
似乎是在报复他之前搞的那些事情。
蒋聿成望着紧闭的房门,在门口吹了会儿风,这才回了对面屋里。
不过,他整晚都没睡着。
另一边,迟嘉嘉半夜果然醒了,蹬蹬蹬跑出来喝水。
迟溪给她打了灯:“慢点儿。”
之前有一次,她半夜起来喝水时打翻了水杯,在肚子烫开了一块。
好在那水不是特别热,烫伤程度不算深。
不过,自那以后迟溪就好像得了应激反应症一样,一听到她出来喝水的声音就忍不住起床看一下。
迟嘉嘉喝着水,好奇地问她:“妈妈,你刚刚和爸爸在外面干什么呀?”
迟溪僵住,看着她。
迟嘉嘉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跟她大眼瞪小眼:“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不过我没听清。你们好像在吵架……”
大人也是要面子的,所以她没有出去掺和,而是乖巧地躲在屋子里写作业。
当然了,她也时刻关注着,听着有没有更大的动静。
她也怕他们真的打起来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谁受伤了她都会心疼的。
听到她没有听清后,迟溪才松了口气,蹲下来若无其事地摸摸她的脑袋:“没什么,你爸爸做了一件错事,妈妈惩罚了他一下。他这会儿,应该在家里还没睡着吧。明天早上你过去蹭早饭时看一看他的脸,如果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说明他整晚都没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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