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生
萧枝雪感觉到了血液流失的感觉, 温热的躯体变得冷硬,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耳边的声响逐渐远去, 在大脑陷入黑暗的前一刻, 好似远远传来一声尖叫声。
是小梨吧, 她死了,希望小梨能被送到父亲身边,替她好好照看,这辈子, 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知何时,萧枝雪的意识又重新有了感觉, 浑身痛意明显, 天旋地转间,周遭的黑暗逐渐散去, 视线清晰起来, 眼前站着的二人,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人生中最恨的两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一个怒目而视、一个温婉怯懦。
……
怎么她死了这还要面对这种情况, 她恍恍惚惚的,怔愣着看着眼前让她“无法理解”的情况。
还未等她想明白,“她的身体”似乎抬起手指着周芸汐说了什么,还上前抢了段知珩手中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还未等她不解,眼前段知珩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把, 蹲下捡起被扔掉的东西。
似乎是个荷包。
这一推, 感官顿时恢复清明,耳边炸裂的风声、一旁树枝婆娑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浑身无力的被推倒在雪地里, 大口喘着气,漂浮着的灵魂落到了实处,一旁的段知珩和周芸汐愣了愣。
身体的承重感让她想到了什么,是…是重生了吗?一模一样的雪天,记忆飘回了许久前,今天是段知珩及冠礼,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还未进宫的时候。
老天待她不薄,一切还未开始,时间扭转,因果轮回,手掌摩擦在雪地的石子上,传来了轻微的痛意。
痛意让她更加清醒。
段知珩皱眉正要出声。
却见离魂的人突然惊醒了一般,萧枝雪平静下来,原先外露委屈的神色收敛的一干二净,圆眸沉寂。
她跪地恭敬磕了个头,随即起身,一眼未看他,转身走的干脆利索,若是仔细看,脚步还略微踉跄。
周芸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段知珩怔了怔,看着她的背影,眼前似乎重合了什么,阵阵心悸骤然传来,胸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酸涩难忍喘不过气,下一瞬竟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红色的血迹如泼墨般染红了雪地。
身后传来周芸汐的惊叫声,一片兵荒马乱,萧枝雪好似没听到一般。
她踉跄走着,怔然的脸颊骤然笑了开来,起先是低笑,随后笑的愈发大声,泪珠随着笑意滚落脸颊,声音悲恸,充斥着大梦后的醒悟和释然。
雪下得愈发大,落在她泛红的眉眼间,她奔跑起来,循着记忆找到了等着接她的马车。
小梨瞧着跑来的萧枝雪,正要说什么,却见她上了马车,利索的说:“马上出宫…回府。”
回府二字说的涩然,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小梨虽心下奇怪,但并未说什么。
一行人往萧府行去。
萧枝雪看着眼前萧府的大门,有些近乡情怯,忽得眼前扫过一道身影,萧闲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臭丫头,一个没看着就跑的没影儿了,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萧枝雪喉头梗塞,慢慢走进去,萧闲瞅见了她,脱下脚上的鞋子作势就要打她。
没成想,萧枝雪扑进了他的怀里,凄凄哀哀的哭着。
萧闲觉着有些不对劲,以为自家乖囡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怎的今日这般…娇柔。
怪不习惯的,颇为不符合她往日行径。
但是作为第一护崽的老父亲,还是扔掉了鞋子,轻声抚慰:“这是又发生了何事,把哪家公子打断了腿?还是抢了哪叫小姑娘的胭脂?闯了什么货,你说吧,你爹撑得住。”
萧枝雪哭声一滞,随即又哭又笑,还是她老爹,熟悉的感觉,她不说话,只是哭,死过一次的后怕和绝望让她对周围一切都无比珍视。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萧闲爱怜拍拍她:“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撒娇,以后嫁去了夫家到时候让人家嫌弃。”
萧枝雪一僵,默不作声,挽着萧闲的胳膊状似无意道:“怕什么,以后招个夫婿,爹和兄长给我撑腰,他定然是不敢欺负我的。”
萧闲有些讶异,他略有些奇怪的看着萧枝雪,不敢相信一向追着太子跑的小棉袄竟会这样说。
萧枝雪有些心虚,怕她换了芯子被老爹发现,只能装作无意扯开话题:“阿兄呢!”
“哦,你阿兄被友人叫走了,来来来,没吃饱吧,爹给你留了昀楼的红糖糍耙。”
萧闲拽着她进屋,搓搓手让她坐下吃,没多久他脸上的喜意就变得有些古怪。
无他,眼前的萧枝雪细嚼慢咽,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腰背挺直,吃相优雅。
萧闲:……
他有些忧愁的问:“闺女啊,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萧枝雪一僵,试探:“怎么这么问?”
谁知萧闲左右看看,却道:“不对,不对,你怎么变得颇为古怪,怪…矫揉造作的?”
萧枝雪:……
她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调笑她。
她有些犹豫的,又试探着放下碗,拖过一大盘的糍耙,蘸着红糖一整条的塞到嘴里,鼓鼓囊囊,像一只小仓鼠。
萧闲抚掌:“这味儿对了。”
萧枝雪哭笑不得,三年太子妃,有些行为举止不是立刻就能改得过来的,况且…
她逐渐又被回忆拖回了深渊,萧枝雪晃晃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些。
吃完东西后,她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裹着充满熟悉气息的被子,睁着眼睛看向帐顶,她怕大梦一场,这些好不容易得到的都会消失。
最终她在熟悉的环境里,承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何年何月,再次醒来时,萧枝雪睡得浑身酥软,脑清目明。
小梨推门走了进来:“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好生长,现下都近午时了,国子监那边老爷给姑娘告了假。”
萧枝雪伸伸懒腰:“饿了。”
小梨忙道:“膳食给姑娘备好了,老规矩?”
萧枝雪一愣,随即重重点头:“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就是床上支个小桌子,裹着被子用膳,小梨在一旁伺候她。
午后的阳光下,她感觉这几年头一次吃的很饱,躺在竹椅上昏沉着发饭晕。
“今日上朝,听闻昨夜太子好端端的吐了血,然后整个人好似魇着一样昏了过去,陛下神色不大好,皇后守了一夜。”萧靖轩与萧闲边说边往这边走。
萧枝雪听到了萧靖轩说的话,不做声响,拉起毛毯盖在脑袋上,背过身装作已经睡觉的样子。
骤然,脸上的毛毯被掀下来,阳光刺着她的眼睛,萧靖轩伸过头:“昨夜发生了何事?”
萧枝雪装傻:“什么发生了何事?”
萧靖轩皱眉:“昨夜你去给太子送生辰礼,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走后太子吐了血,你起来,好好交代清楚,莫不是想让皇后治你个…”他欲言又止。
萧枝雪懒懒坐起:“我不知啊,我就送了生辰礼,他吐血,与我何干,难不成阿兄怀疑我打了他一顿?”
萧靖轩围着她看,戳了下她的脑袋,萧枝雪好脾气的没跟他计较。
萧靖轩思索一番,试探问:“太子与你有缘无分。”说完他抱胸等着萧枝雪暴走。
萧枝雪只是懒懒的扒拉了一下头发,仰倒在竹椅上盖着毯子悠闲打哈欠。
怪哉,奇事,不对劲。
半个时辰后,萧枝雪悠闲不起来了,她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方才,韩宫令突然来到萧府,说皇后娘娘唤萧二姑娘进宫问话,昨夜太子出了事儿,又不知是何原因,嘴里总是喃喃一些奇怪的话。
闻言,萧枝雪一咯噔,一个怀疑冒了出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死的时候,段知珩好好的当着他的皇帝,应当是不可能和她一样的。
随即不情不愿的坐上马车,离皇宫越近,她就越不舒服,前世那种被束缚的沉闷感好像又回到了她的骨子里。
浮翠殿宫门近在眼前,她抬头看着朱漆色的宫门,定了定神,踏了进去。
皇后支着手臂撑着头,眼中尽是疲倦,周芸汐在一旁给她捏肩。
萧枝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这对惺惺作态的姑侄,真是,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她收敛心神,淡声道:“见过皇后。”
萧枝雪一袭水绿色衣裙,外披月白色大氅,毛边围在颈前,艳丽至极的容貌在这般素净淡雅的颜色里衬得越发似人间的精魅。
淡淡讶异闪过周芸汐眼中。
皇后:“坐罢,来人,看茶。”
“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昨夜你与太子和芸汐三人在御花园发生了争执,随即太子就吐了血,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声音带着一丝威严,眼神锐利,好像在告诉她“本宫知道是因为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萧枝雪无辜道:“民女不知,殿下吐血是民女离开之后,当时只有周姐姐在,娘娘应问她才是。”
周芸汐急忙道:“萧姑娘说的是,只是这事情实在离奇,娘娘也是担忧太子殿下,若是哪里冒犯了姑娘,还请担待。”
啊呸,萧枝雪简直要气笑了,皇后面前,哪里扯的上冒犯,这陈年老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萧枝雪继续迷茫:“周姑娘为何要这样说,为皇后分忧乃是民女的本分,难不成你觉得娘娘这般行事不妥?”
二人间暗藏机锋,皇后岂能听不出来,她有些郁结,珩儿还躺在床上,这两个不省心的姑娘就已经开始打擂台了。
萧枝雪是万万不能进东宫的。
周芸汐脸色不好看,还想说什么,被皇后没好气的打断:“行了,吵来吵去的,本宫的头都大了。”
随后皇后又细细的问了一些问题,萧枝雪都实实在在的回了,随后就打发了她。
萧枝雪走后,周芸汐柔柔的说:“这萧二姑娘着实是没什么规矩。”
皇后漫不经心:“一个被宠坏了的蠢货,你与她计较做甚。”
正说着话,韩宫令突然跑进来急着说:“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突然醒了过来,跑了出去,好像…好像是去追萧二姑娘了。”
皇后一拍桌子怒呵:“一群没用的奴才,连个人都给本宫看不住,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去拦。”
说着提着裙子赶紧去看,生怕段知珩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一朝之后,晃着高昂笨重的发髻,带人小跑着去截段知珩。
这边,萧枝雪好不容易出了浮翠殿,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就被突然一个出现的、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的人拦在宫门口。
萧枝雪惊怒着瞪圆了眼睛,小梨挡在她身前,哆哆嗦嗦的护主。
段知珩身着白色亵衣,赤着脚,散着发,目色赤红的看着她,明显神志不清。
结结实实把萧枝雪吓了一跳。
段知珩颤抖着抬起手,想触摸她的脸,萧枝雪警惕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然后她就瞧见段知珩神色发生了变化,有些癫狂。
段知珩拎着小梨把她甩到一旁。
“姑娘。”小梨吃痛呼喊。
萧枝雪明显应付不来这场面,淡定懒散的气势骤然变得无措害怕,她想过去扶起小梨。
却被段知珩紧紧的勒进了怀里。
萧枝雪:……
她感觉腰骨断了。
刚巧这一幕被奔跑来的浮翠殿众人看到了,愣在了原地。
说好的太子对萧二姑娘爱搭不理呢?
皇后回过神来吆喝着:“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把殿下带回去。”
萧枝雪也拼了劲儿的挣开段知珩,并且摁住了想甩他一巴掌的想法。
他是太子,他是太子,不能以下犯上。
二人被内侍分开,几个内侍险些控制不知一个段知珩。
段知珩形似野兽,蓦地朝着萧枝雪喷了口血出来,晕了过去。
萧枝雪:……
地上刺目的鲜血充斥着她的眼前,好似被血雾遮盖了视线一般,午后的太阳照的她发昏,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下一秒,她眼前一黑,重重的栽倒在地。
兵荒马乱的惊叫声响起,小梨哭喊着姑娘,在宫门外的萧靖轩远远的看着里面好似是发生了何事,人来人往。
不多时,一位内侍躬着腰跑来:“萧大人,快,萧二姑娘晕倒了。”
萧靖轩这下待不住了,内侍只觉着眼前刮过了一道风,便瞧着萧靖轩朝萧枝雪狂奔而去。
……
待萧枝雪醒来的时候,眩晕恶心感还未消散,她揉着脑袋坐起来,环视周围,她回到府上了。
小梨忙蹲到她面前:“吓死奴婢了,姑娘你不知道,你突然就晕了过去,幸好大公子在宫门口守着,及时把您带了回来,皇后还给您拨了太医,您是不知道,皇后都被您吓了一跳。”
小梨叽叽喳喳的话一股脑的塞到她耳朵里,吵得她心烦。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萧靖轩进来走到她床前皱眉问。
萧枝雪摇摇头:“有些恶心。”
“太医说你应是晕血症,我倒是不知你何时有了这个毛病?”萧靖轩问。
萧枝雪有些心虚,摆摆手含糊说:“不知,许是大了有些毛病显现出来罢。”
萧靖轩让小梨先出去,随后撩开衣摆在在桌子旁,带着严肃的态度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与太子…”
“我们两个并无任何纠缠。”萧枝雪快速的回答。
萧靖轩显然不信:“你从小就喜欢追着太子殿下跑,昨夜也是为了送那生辰礼,莫不是你们二人有什么矛盾?”
萧枝雪骤然眼眶红了,眼泪将落未落,委屈道:“他昨夜推了我,他还想打我。”
什么,萧靖轩大惊,岂有此理。
萧靖轩顿时决定明日早朝参他一本,他奶奶个乖孙。
萧枝雪瞧着把萧靖轩糊弄过去了,松了口气,她回想起宫门口段知珩那骇人的模样,前世觉着的那完美无缺的外表也落了几分狰狞,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得远远的想法。
这日她把国子监的布置的功课认真的完成,前世那两年,因着平日里着实无聊,逼的她不得不开始看书。
萧枝雪的字虽好看,可学业实在惨不忍睹,一手字还是萧闲小时候压着她写出来的。
国子监回回测验她倒数,那几年顶着草包的名号,被众人嘲笑,她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可不能不在意他父兄的面子。
第二日的去的时候,先生瞧着桌案上萧枝雪整整齐齐摆着的功课不敢置信。
他狐疑得瞧着眼前乖巧的小魔头,觉的她憋着什么坏。
“咳,功课完成的尚可。”先生摸了摸胡子说。
“多谢先生,只是,我还有不懂的地方,望先生解答。”萧枝雪求学若渴的问道。
先生第二次被惊到,忽然有种孺子可教的成就感,他细心的为萧枝雪解答,末了见她真的是认真听进去了才放下了心。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了讲堂,萧枝雪是最早来的,迎面进来一个吊着眼梢的女子,见着她,转着眼珠,颇有些嘲讽道:“哟,这不是我们的萧二姑娘么,怎么,来的这么早,又给太子殿下准备了什么早点呀。”
旁边围着的世家小姐传来一阵窃笑。
国子监上学的时辰很早,学业又很重,男子那边又比女子这边早一些,且这边是有食堂,大多数学生下了早课会结伴去食堂吃饭。
段知珩也不例外,身为储君,并未高高在上,而是与学子一同在食堂吃大锅饭。
萧枝雪时常给他带一些早点,放在一旁给他加餐,陪着他一起吃,虽然最后都进了她的肚子。
“唉,跟你说话呢,聋了吗?”见萧枝雪没理她,吊眼梢不客气的说。
萧枝雪拿出温热的点心,边吃边回:“不跟长舌妇说话”
吊眼梢气急,冲过去一巴掌打掉她的点心:“你敢骂我?”
萧枝雪不紧不慢抬眼:“就骂你了怎么着。”
吊眼梢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整天就知道围着太子殿下转。”
萧枝雪反问:“狗骂谁?”
吊眼梢得意强调:“狗骂你。”随即,声音一顿,满堂皆静,她的脸色扭曲。
萧枝雪挑眉:“哦,狗在骂我,难怪舌头吐那么长。”
“你。”吊眼梢气的抬起手就要打萧枝雪。
关键时刻,先生出来敲敲桌子,不耐道:“干什么干什么,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这是学堂,不是菜市场。”
“一天到晚的搬弄是非,我看你们是太闲了,别以为不科考就不用担心。”给他们教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儒,素日里脾气很好,对她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吊眼梢狠狠瞪了萧枝雪一眼,随即回到了座位上。
另外有二人围了过去安慰她:“不必跟她计较,咱们等着瞧,看她几时又没有自知之明的贴上去,真给我们女子丢脸,一点都不矜持。”
周围舌根嚼的很大声,萧枝雪表面上平静,实际气得也有些心跳咚咚响,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不能闯祸,不能给别人留把柄,收拾烂摊子的是她父兄。
早课下了之后,先生放他们去吃饭,萧枝雪淡然的收拾东西,国子监的男子女子学服统一,均是青衫白衣,女子头上不戴金银,只戴素簪。
食堂分为女子和男子,从女学这边直接过去就是女子食堂,男学出来直接就是男子食堂,中间虽然通着,但一般无人会去对面。
以往萧枝雪大摇大摆的顶着所有学子的目光径直坐到段知珩边上,有时托腮盯着他瞧,有时叽叽喳喳跟他说话。
今日,萧枝雪走在路上,以往她没有注意,周围时而三两的聚在一起的学子都盯着她瞧,时不时还掩嘴窃笑着。
路过时的耳语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朵里。
“下课了下课了,你瞧她果然又走出去了,唉,你们说她什么时候会放弃?”
“显眼包,她还能放弃?想着攀高枝儿去当太子妃呢。”
“就是,太子能看上她?除了长的好看,什么也不会,一个花瓶罢了。”
“唉你别这么说,人家起码长的好看,你呢,你有人家那脸?”
“我才不当那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周遭恶语向萧枝雪围了过来,尤其那种轻飘飘的以色侍人,如同诅咒一般环绕在萧枝雪耳边,有了回音。
萧枝雪一愣,随即走向一旁,拿起水缸里的木瓢,舀了一瓢,走到了那个说她以色侍人的女子旁边。
那女子被她突然冲过来吓了一跳,却依旧强撑着:“你要做甚,还…还让人说不得了?”
萧枝雪微微一笑,捏着她的嘴把凉水灌了进去,女子挣扎着,另外两个被吓的噤声,呆滞在一旁不敢动。
于公,萧枝雪的阿兄官职比他们的大,不敢正面惹也惹不起,于私,萧枝雪本人脾气直接,能动手绝对不动嘴。
他们只能背地里当个腌臜造谣者。
“呜…呜,呕。”萧枝雪给她灌完了水,木瓢一扔,女子爬在地上呕着水。
“学…学堂内不准惹事生非,殴打同窗。”一旁的女子气弱的对着萧枝雪说。
萧枝雪睨了她一眼,居高临下:“嘴脏我就给你洗洗,好好一张嘴,红口白牙嘴皮子一翻就能说出这般毁人清誉之话,再有下次…”
她拖着音调,那女子被吓得连连摇头:“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枝雪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那女子在她背后露出了扭曲愤恨的表情。
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蛰伏在黑暗中。
萧枝雪一向独来独往,除了祝钦饶以外,没什么同龄朋友,重来一世她也不想强求,毕竟大多女子看不上她这般行径。
萧枝雪一进来就吸引了大多数的目光,她与周芸汐,太子吐血的事情没多久已经被津津乐道了。
男子食堂
“唉,来了来了,萧枝雪进食堂了,她一会儿定要来找太子殿下。”
一群世子公子围在一起讨论的嘻嘻哈哈。
段知珩坐在最里面,面无表情的吃着饭,前一日吐血,醒来后他已经不记得这两日发生了何事,就连昨天的癫狂行径也无所察觉。
皇后也警告了阖宫上下,对昨日的事情只字不提。
“唉,她怎么坐在那里不动了,今日稀奇的很,往日可是一刻也待不住就往这边跑。”
他们等着看萧枝雪的好戏,有的说她御花园被拒绝后伤心欲绝,有的说她定然是在憋什么欲拒还迎的小心思。
难以入耳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一群世族子弟这般编排一个女子,简直非君子所为。
“啪。”清脆瓷碗摔裂的声响惊醒了食堂内的人。
大家寻声望去,角落的段知珩面色难看,眼睛如刀子一般锐利的扫视他们。
“说够了没有,世族和国子监就是这般教你们的?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编排未婚女子?”一声声缓慢的反问传入学子的耳中。
段知珩素日里的平易近人给了他们一种太子不过也是和他们一样同龄人的错觉,现下,位居高位的气势和威压散发了出来。
在座的世族子弟均哆嗦个不停,羞愧的低下了头脑。
而后,食堂安静了不少,萧枝雪也一直没有出现。
段知珩虽面上淡定,举止上却暴露了他的想法,以往只需一刻就吃完饭,今日却坐了许久,慢吞吞的吃,一旁的祝钦饶频频望过来。
一直到学子走了大半他们才起身往学堂走。
巧的是,他们刚刚出来,萧枝雪也正巧走到了外面,二人狭路相逢,萧枝雪避无可避。
周围虽没有声音,却集齐了所有人的目光准备瞧她是如何羞红着脸,贴在段知珩身边被他无视的样子,还有的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表情。
萧枝雪抬起头,坦然迎上,自重生以来,还未好好的面对这个曾经的故人。
段知珩也在看着她。
这感觉有些奇妙,好像自她的记忆中回忆起来,那些年他的目光甚少有落在她身上。
也许是因着她站的太近了。
风吹而过,枯树叶从他们之间飘散,她淡然屈膝行礼,随后垂下眼睛继续往前走,绕过他,干脆利落的与他擦肩而过。
却未注意到段知珩瞳孔微微一缩。
随着她走过的一瞬间,段知珩的胸口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
他皱着眉,沉闷的心跳却依旧重重的、跳的愈发快,快到他忍不住重重喘气。
周围人一时静了下来,都有些不可置信。
段知珩眼前有些发黑,过快的心跳让他有些不适,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转身,追着那道身影,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周围人群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萧枝雪微微转头,眼里同样有些惊诧,但依旧冷淡询问:“殿下何事?”
段知珩张了张嘴,随后抬起手,萧枝雪眉眼警惕,他伸到她的耳后。
“有树叶。”段知珩张开手让她看。
萧枝雪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她是真的再也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他有些茫然,觉着萧枝雪好像有些生气了,她走他就跟在身后,她停他也停。
萧枝雪:?
敢情这男人就是贱?喜欢不理他的?
她转身:“你做甚要?”
段知珩想了想,收敛起那茫然的神色,居高临下:“孤…觉着前天晚上不应当那么对你,但是你身为世族女子,这般不懂礼数,随意欺负别家姑娘,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声音低沉悦耳,落在萧枝雪耳朵里,就是说教,责怪,她忍下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的想法。
甩开袖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民女知罪,殿下教训的是。”
段知珩觉着有些不对,皱了皱眉,“你还在生气?孤说了孤那天晚上确实做的不对…”还未等他说完。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灿若星辰的笑靥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她诚恳的问:“殿下恕罪,民女可以以下犯上吗?”
在段知珩还在不解的时候,萧枝雪“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到了他的脸上,声音很大,也用尽了萧枝雪所有的力气。
不得不说,确实很爽。
萧枝雪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以前愿意为了段知珩做小伏低,不代表现在就不敢老虎头上撒尿。
这一耳光,承载了上辈子对他的怨恨和不甘。
本姑娘嫁给你,给你作贤妻良母,忍受你小妾们的兴风作浪,还有你母后的刁难,进了宫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忍受你瞎了眼似的识人不清,使我父兄凭白蒙冤。
瞎眼龟孙,早晚作死。
打完他的一瞬间,趁着段知珩还没反应过来萧枝雪就跑了,周围也没人,她特意挑了个无人的地方,届时对方反咬一口也没人知道。
段知珩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侧着脸,愣愣的呆在原地,他抬手摸了摸脸,随即怔怔的看着跑远的萧枝雪。
打完后,萧枝雪有一瞬的心虚和后悔,随即就镇定下来,若是要治罪,她敢作敢当。
放学后,她率先钻上马车回了家,把自己关到卧房里奋笔疾书。
晚饭时,萧枝雪给她爹盛饭,萧闲又随口一问:“做什么亏心事了,今天这么安静。”
萧枝雪:……
她垮下脸,一脸的不满:“难道我在您心里就是个惹祸精?”
萧闲大笑:“没事,惹祸精怎么了,有爹给你兜底。”
萧枝雪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若是我打了太子一巴掌呢?”
萧闲当即笑容消失,凝重的看向她。
萧枝雪老实巴交,乖巧啃鱼肉,萧闲忙不迭的要走:“这闺女不能要了,在诛九族之前赶紧把她给打发出去。”
“唉唉,爹爹,你坐下。”萧靖轩把老爹摁下。
随即试探的问:“容容,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枝雪顿时委屈,伸手给他看:“阿兄瞧,我手疼。”
萧靖轩顿时被转移了话题,萧闲皱着眉啪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萧枝雪一哆嗦。
半响,二人跪在地上,萧闲在一旁踱步。
“萧枝雪,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你说,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少了,造孽啊,祖宗啊。”萧闲哭嚎着仰头。
萧闲脱下鞋子举起来作势要抽她,萧枝雪低下头闭着眼睛,却听旁边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这兄长怎么当的,不肖子孙。”啪啪几声落在萧靖轩的背上。
萧靖轩、萧枝雪:……
“唉,萧老弟,萧老弟何在?”外边传来祝茴的唤声,萧闲正在气头上,冲出去就喊:“别喊我萧老弟。”
祝家三人一看他这架势,视线顿时集中在了他的脚上。
“哟,乖囡怎么跪在地上了?”祝夫人进门,左右瞧着,看见萧枝雪跪在地上,心疼的把她给扶起来。
“干娘我没事,犯了个小错,爹正训我呢。”萧枝雪告状。
祝夫人怜爱拍拍她的脸:“我们家乖囡怎么会犯错,定是你兄长不教好。”
再度中箭的萧靖轩:……
祝钦饶凑了过来,胳膊肘杵了杵她:“唉,你今日……”
“你和太子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俩的事情都在国子监炸了。”祝钦饶夸张的描述。
萧枝雪淡笑:“这国子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造瓜圣地呢,学子都这么八卦,科考到时刻如何是好啊。”
祝钦饶不依不饶的追问,萧枝雪漫不经心:“腻了,不喜欢了。”
他瞪大眼睛:“你何时这般喜新厌旧了。”
萧枝雪嗤笑:“你管我。”
“谁管你了,本公子就是好奇而已。”祝钦饶嘟囔,随即又说:“后日不必去国子监,许久未出去跑马了,走不走?”
跑马,萧枝雪有些心动,她已经许久未上马了,连带着蹴鞠、投壶、马球这些,也有些心痒痒。
“成。”
萧闲被祝夫人指责了一通怎么可以这么对萧枝雪,姑娘家的膝盖珍贵,动不动就跪的,跪坏了可如何是好。
萧闲又没脸说自家好闺女打了当今的储君一巴掌,叫他老脸往哪里搁。
第二日风平浪静,段知珩既没找她麻烦,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是因为萧枝雪故意躲开的因素。
国子监这个造瓜圣地又开始流言满天飞,谣传萧枝雪爱而不得,一怒之下爱上了别人,太子心生不满,自觉权威和占有欲受到了挑战,故而二人由爱生恨,开始相爱相杀,你追我逃的爱情故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谣言越来越离谱了,走到哪里大家都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科考在即,科考在即啊喂。
她怕是不知道,未来的状元郎正在学堂上摸鱼偷写二人的话本子。
这状元郎寒门出身,平日里生活拮据,上辈子就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话本子让他赚足了上学的学费,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大祁状元郎。
红袍加身后,入了翰林学士院,对萧靖轩颇为敬重,时而与之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衣食父母的兄长,可得打好关系,状元郎搓手。
祝钦饶来叫她去跑马这日,天气晴朗,日头正好,虽然依旧寒风凛冽,却是近几日难得的好天气。
萧枝雪身着一身浅色窄袖短打,脚踏翘头鹿皮靴,英姿飒爽。
长发半扎,一根木簪半挽于脑后,鬓角碎发随风浮动,少女意气风发之感迎面扑来。
迎面乖巧走来一匹高大骏马,通体黑亮,肌肉紧实。
祝钦饶随后牵着乌云蹄而来:“你瞧这马养的如何?”
她摸着探霜枝的鬃毛,心下涌起阵阵的感慨,探霜枝上辈子一直是祝钦饶帮她养着的,自进宫后再也没机会摸它。
“还不错,回来请你吃酒。”萧枝雪抬抬下巴。
随即萧枝雪脚踏蹬子,利落翻身上马,衣袍甩去漂亮的弧度,乌发飞扬,手握缰绳,极为艳丽的眉眼散发出锐利的气势。
她一甩僵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前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过后,撒开四蹄,势如破竹般往城外疾驰而去,所过之处尘土四溅。
祝钦饶笑了笑随后翻身追着她去。
萧枝雪跑过街市,烈烈风声让她感到热泪盈眶,白袍飞扬,令人心醉沉迷。
街角一辆马车停在一旁,车帘被一只如玉雕般的手掌掀开,探出一张清冷俊朗的容颜。
段知珩默默看向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不由攥紧了手掌。
第24章 我回来了
萧枝雪飒沓如流星, 探霜枝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想法,跑得愈发快。
祝钦饶追了上来:“喂,可以啊, 许久不跑, 倒是没退步。”
萧枝雪迎着风:“彼此彼此。”
二人好一番疾驰, 随后好胜心上来,又比试一番,郊外一片荒芜,祝钦饶躺在山坡上, 嘴里叼着一颗草,随意的躺下, 翘着二郎腿。
萧枝雪摸着探霜枝, 给它喂草和野果。
“你怎么这么稀罕它,前几次可没见你这样, 还说要换我的乌云缇。”
萧枝雪手顿了顿, “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不成, 你能舍得?”她挑眉反问。
祝钦饶一甩头:“美得你, 我才舍不得。”
太阳升至头顶,二人捉了只兔子烤了吃,祝钦饶从怀里掏出一包盐巴,洒在上面, 烤得喷香的肉冒着滋滋的油,萧枝雪托腮盯着瞧。
烤兔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她等着等着, 有些困乏,便闭眼眯了一会儿。
祝钦饶在一旁捏了跟草在她鼻尖扫了扫, 看着她揉鼻子嘿嘿的笑了笑。
没一会儿,萧枝雪皱起了眉头,全身很紧绷,浑身的气质变了一瞬。
祝钦饶暗想,睡个觉都能被魇着。
他推了推她:“萧枝雪,萧枝雪,吃饭了。”顺便还坏心思的把烤好的兔子放到她鼻子下,让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到她鼻间。
梦中,萧枝雪好像又回到了深宫中,她一会儿在雪月楼,一会儿在未央宫,祝钦饶的声音与段知珩的声音重合。
高大矜贵的太子端着一盘烤好的猪肉,对着萧枝雪居高临下道:“萧枝雪,吃饭了。”
萧枝雪有些恐惧的往后退,大喊着不要,蓦地她睁开眼,入目就是一整只兔子。
萧枝雪:……她受惊一般把祝钦饶的手拍开。
祝钦饶还在无所察觉的说:“喂,你做什么梦呢?大中午的,鬼压床了?”
她抹了把冷汗,有些后怕的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梦到有只猪跟我说吃饭了。”
祝钦饶:……谁是猪,随即撇撇嘴递给她一只兔腿。
萧枝雪没胃口的摆摆手,现在看见肉就有些反胃。
风吹过旁边草丛,细微摩擦声响起,哪怕只有一瞬,还是被祝钦饶捕捉到了。
他登时警惕,耳朵一动,环视周围。
萧枝雪不明所以:“怎么了?”
祝钦饶手指放在唇边“嘘”,随即拉着她往马边退。
骤然间,草丛中飞身而出几个刺客,蒙着脸,举刀砍来,祝钦饶一把推开萧枝雪,迎上与刺客搏斗。
他一边保护萧枝雪,一边与几个刺客过招,身形块出了残影。
虽然刺客拳脚功夫不如他,但胜在人数多,祝钦饶提起萧枝雪把她甩在探霜枝背上,一拍马屁股,“快走。”
萧枝雪很有自知之明,心知留下反而添乱,握着僵绳往城内去找救兵。
其中一个刺客飞身追去,二人穿梭在竹林间,马蹄溅起一片枯叶尘土,刺客足尖轻点,借力枯树为落脚点,一时半会儿竟与探霜枝不分伯仲。
刺客一甩石头,击中她的后背。
萧枝雪只觉得肩膀一痛,随即滚落了马背,探霜枝马前蹄高高扬起,停在了她的身旁。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们?”萧枝雪试探与他周旋,刺客慢慢逼近,手中长剑一翻,银光闪映在她的眼睛上。
蓦然间,刺客举起长剑逼近,萧枝雪闭上眼睛,心中恐慌渐起,难道她刚重生就要死了吗?
长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良久,萧枝雪睁开眼睛,那长剑离她脸庞极近,却在空中停滞。
她望去,剑身被一只玉雕般的大掌握住,鲜红血迹顺着剑身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段知珩眉目锐利,周身气势一变,近身用肘击向刺客,在他脱力的瞬间,反抢过长剑,手一翻,刺客慢慢倒下。
萧枝雪眼前一黑,心跳骤然加快,熟悉的眩晕恶心感袭来,她知道自己晕血症又犯了,在扫到鲜血的一刻就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趴在一旁干呕。
段知珩双眸猩红,上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想摸她的脸。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滑嫩,温热的触感极为真实的传递了过来。
萧枝雪察觉到了他的行为,一躲,警惕的望着他:“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段知珩低下头,捻着手指,嗓音沙哑,仿佛有些悲戚:“应该的,这是我应该的。”
萧枝雪莫名其妙,有些不理解他的话。
随即她看向他的手,一瞬间又有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只得说:“殿下,云坡那边祝钦饶还在与刺客缠斗,劳烦您帮他一把。”
段知珩:“已经有人过去解决了,你没事吧?”
萧枝雪放下心来,摇摇头,缓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去找祝钦饶,段知珩伸出手想扶着她,被萧枝雪一闪身避开了。
他眼神一暗,站得极近:“你…为何躲我?”
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拦在她身前让她喘不过气,萧枝雪又开始浑身难受。
她想起那一巴掌,又想起前世的记忆,顿时神色冷了下来:“殿下,何来躲一说。”
段知珩低声说:“你以前都每日来寻我的。”
不知怎的,萧枝雪竟听出了一丝委屈,她暗叹自己脑子坏掉了,随即被气笑了:“怎么,以前每日寻殿下,难道以后也要每日寻殿下吗?当然若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民女不敢不从。”
段知珩有些无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枝雪打断他,冷静道:“殿下我知道您什么意思,无非习惯了我的付出,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但是我想明白了,我以前对您的喜欢不过是小姑娘的以貌取人罢了,有些肤浅,给您造成了很多的不便,殿下一直忍让并未治罪已经是您的大度。”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去打扰您了。”萧枝雪一口气说完,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亲口斩断了这段前世的孽缘。
段知珩不说话,黑眸盯着她,瞧得她有些惊疑不定,生怕对方手上的剑一下子砍了她。
“你说,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段知珩最终问道。
萧枝雪点点头,历经一世,她的爱意早已被消磨,扪心自问,从始至终段知珩确实没说过喜欢她,也没有任何结亲的承诺。
全是她弱智一般的做作多情,成亲后还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笑掉她大牙,更别说恶婆婆皇后,心机女侧妃,沉闷的宫规,还有想起来令她头皮发麻的膳食。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能跑多远跑多远,宁愿出家当尼姑也绝不会跟眼前的人,跟皇宫扯上任何关系。
她干脆点头:“是。”
“殿下,我于你并不是一路人,我这样的,无才无德,又没规没矩,岂能与您相提并论,以前多有得罪,还要多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良久,段知珩扯开嘴角笑了笑,笑的萧枝雪心头发毛。
她眼睁睁的看着段知珩抬起那双染了鲜血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抚上她的脸颊。
“晚了,这一辈子,我们依旧注定相缠,萧枝雪,你走不了的,我回来了,朕回来了。”他缓慢而轻声的说道。
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在眼下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糜艳而缱绻。
而萧枝雪震惊他的话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最终在铺天盖地的血色腥气里眼前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段知珩接住她倒下的身躯,搂在怀中,像是要嵌入他的骨血。
祝钦饶追了过来,看到段知珩怀里抱着萧枝雪,赶紧跑过去焦急的问:“殿下,她没事吧?”
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来,祝钦饶触及到他的眼神,不禁心头发毛。
“她无事。”段知珩不含感情的说,也没有把萧枝雪交给他。
而是抱着她,上了来时的马车内。
祝钦饶大惊,不是,人就这么抱走了?这是要抱去哪?不是说太子对萧枝雪烦不胜烦,怎么瞧着好像不是那回事儿。
他硬着头皮问:“殿下,您要把人带去何处?”
段知珩垂下头看着怀中昏睡的人,一瞬间眼中尽是占有和疯狂,随即冷静道:“孤把她送回萧府。”
祝钦饶松了口气,随即翻身上马,骑着着乌云蹄拉着探霜枝跟在后头。
马车内,段知珩一眨不眨的顶着她看,仿佛生怕错过些什么。
他跟着萧枝雪来到郊外就恢复了记忆,长剑刺上去他想都没想就抓住剑身。
幸好,不晚,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会好好的弥补的,只要,只要别离开他。
眼睛一眨,一滴泪珠落在她的眼角,融化了那颗血痣,形成一道血泪,淌在萧枝雪的脸颊上。
刺红无比,段知珩给她轻轻的擦去,继而,埋在她的脖颈处。
半响,传来极轻的抽气哽咽声。
段知珩身躯微微颤抖。
马车外祝钦饶有些若有所思,一行人回到萧府门前,段知珩抱着萧枝雪下车。
行动之间分外小心,仿佛是像是抱着易碎的珍宝,叫身后的祝钦饶有些不可置信。
太子这行径,可不像传言那般不在意。
管家跑了出来,萧枝雪血淋淋的模样吓得管家险些晕过去,随即往回奔跑,大喊着:“姑娘,姑娘出事儿了。”
萧闲父子闻声惊得一声冷汗,二人跑了过来,看着段知珩怀里的萧枝雪,萧闲眼前一黑,觉着自己的寿命顿时少了一大半。
祝钦饶赶忙上前安抚二人:“萧叔没事没事,只是吓晕了。”随即把今天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萧闲那口气又缓了上来,腿一软,被身后的萧靖轩支撑住胳肢窝,“吓死老夫了。”随即招呼着把萧枝雪抬回房里,赶紧要请最好的大夫。
段知珩说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萧靖轩对着段知珩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萧闲也要谢,他还没弯腰,就被段知珩稳稳拦住:“不必多谢,伯父。”
萧闲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眼,发觉太子一副颇为认真的模样,随即匪夷所思的与萧靖轩一对视,太子刚才喊什么?
萧靖轩同样一脑门官司,觉得可能是自己耳朵聋了。
萧枝雪睡的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周芸汐掐着她脖子,一会儿梦到皇后逼着她喝药,一会儿又是父兄被斩首。
浑身冷汗涔涔,段知珩的“我不会放过你”缠绕在她耳边,让她喘不过气,心生恐慌。
第25章 非她不可
“啊”萧枝雪惊惧着喊了出来, 骤然睁开了眼睛,剧烈的心悸让她浑身发软。
身上冷汗浸湿了后背,额发沾湿了她的鬓角, 萧枝雪回忆起晕倒前段知珩说的几句话, 有些不可置信, 还有些喘不过气的沉闷。
他怎么会…那几句话是何意,恐惧如潮水般袭来,父兄…萧枝雪大喘着气,唇色发白, 眼眸泛红,她死死的瞪着一处, 手下攥紧了被子。
没有一瞬间, 她的怨恨如此刻般达到了巅峰。
更多的是恐惧,他说的话, 是不是还要逼她入宫, 那座笼子,萧枝雪裹着被子惊疑不定。
小梨听到了她的惊叫, 跑了进来。
“姑娘, 你没事吧?”声音唤回了萧枝雪的思绪,她恍然才发现自己回了家,稍稍松了口气。
小梨站在床前呜呜哭:“您可吓死老爷他们了。”
“此番还是太子殿下救了姑娘,果然殿下对您还是在意的, 姑娘您…”
“别提他。”萧枝雪厉声打断小梨的絮叨。
小梨被吓得噤声,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瞅着她。
“爹的心肝啊。”萧闲的呼嚎声打破了萧枝雪的恐惧, 他与萧靖轩急急地走进来。
“醒了就好, 可有不适?”萧闲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萧枝雪摇摇头, “我没事。”
“爹,那些刺客…”萧枝雪还未说完就被萧闲打断了话,“太子已经跟我说过了,都是祝家那臭老头惹的祸,朝中当值,难免有几个死对头,这次碰巧遇上你们两个小崽子落了单。”
“多亏了太子殿下,要不是殿下,你爹我都大半寿命折里面了。”萧闲拍着胸脯后怕的说。
萧枝雪一面感动她爹对她如此在意,听到他对段知珩的夸赞却有些不适。
“走,既然醒了,正巧太子还在,随我一道出去给太子谢恩。”萧闲拉着她絮叨:“殿下还给你叫来了太医。”
萧枝雪面色难看,垂下了头道:“我不去。”
萧闲对萧枝雪的抗拒有些不解:“你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随即想到了什么,这几天自家闺女性格大变,以往爱往太子身边凑的样子也变得颇为冷淡,前几天还打了太子一巴掌。
他一拍脑门,“臭丫头,你前几日那般以下犯上,殿下都未怪罪你,赶紧随我去。”萧闲不由分说的瞪了萧枝雪一眼。
萧枝雪有苦难言,不情不愿的随萧闲一道出去,想来他的父兄都在,段知珩也不会做什么。
此时段知珩正在前厅里与萧靖轩攀谈,他一改往日的冷淡,颇为认真和主动的与萧靖轩讨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南地北,扯东扯西。
萧靖轩原先恭谨回答,后来发现太子似是一直不停找话题般,也就放松了下来。
心道这太子人还怪好的,与传言里不近人情的冷淡形象大相截径,为人倒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萧靖轩琢磨了一会儿,拱手道:“殿下,微臣要替小妹给殿下道一声不是,她素日里没个正形,我与父亲又疏于管教,让她对殿下多有得罪,若是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段知珩手一顿,随即颇为认真的说:“萧兄见外了,萧二姑娘天真烂漫,性子纯善,孤与她相处很是轻松惬意。”
萧靖轩赔笑,心想自家妹子自己还能不知道什么样?这太子实在有些客气,夸的他都有些替萧枝雪脸红。
说话间,萧闲带着萧枝雪来到了前厅,自她晕过去也就过了半个时辰,幸而现在她身体强健,恢复的也快。
萧闲也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上前拱手:“殿下日理万机,怎好真的在这里等。”
段知珩的视线则牢牢的盯着他身后的人影,一眨不眨,仿佛像是怕人跑掉一般。
萧枝雪垂下头,但依旧能感受到视线如同炙热的火焰般烧得她不自在。
她往一边挪了挪,躲到萧闲身后,想把这道目光挡住。
段知珩心中酸涩,艰难的滚动了喉结道:“不等萧二姑娘醒,孤放心不下。”嗓音低沉沙哑,说话间视线依旧密不透风的裹挟着萧枝雪。
萧闲拽出萧枝雪,杵了杵她,萧枝雪不情不愿屈膝:“民女谢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咬的很重,她心里嘲讽的想,她敢谢,那他敢当吗?伪君子、小人、段狗,她心里有个小人跳着脚破口大骂。
萧枝雪的态度让萧闲有些尴尬,生怕惹怒了这位太子,治她的罪,他有些胆战心惊的关注着段知珩的面色。
不想段知珩并未生气,只是说:“伯父,萧兄,可让孤单独与萧二姑娘说几句话?”
称呼引起了萧枝雪的不满,她抬起眼睛瞪着他,眼中意思似是让他闭上嘴,谁想和他说话。
萧闲:“自然可以。”说完招了萧靖轩出门,随即拐了个弯儿耳朵贴在门上。
萧靖轩扶额:“爹,此举不妥,听太子的墙角不大合适。”
萧闲低声说:“我听得是你小妹的墙角,与太子何关。”
萧靖轩到底三拽四拉的把他拉走了,周围家仆还瞧着呢,传出去可丢人的很。
屋内,段知珩想上前,萧枝雪却警惕的后退:“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段知珩:“我只是想看看你。”
萧枝雪气笑了:“不用你看我会更好,还有你刚才叫我爹和阿兄什么,什么伯父,什么萧兄,太子殿下该依礼唤卿才是?”
她眼中恨意像是要溢出来了,语气愈发冷漠,段知珩心里一痛,有些着急的说:“容容,我,我有苦衷的,我可以解释。”
“打住,也别叫我容容,您放过我吧,我…我好不容易才回来,您利用我,要挟我的兄长,然后又弃之如敝履,反咬一口。”萧枝雪一口一个敬语,眼睛红的要滴血一般,越说越激动。
“段知珩,你狼心狗肺,你还有脸来。”她嘴里吐露着诛心之言,面上却是冷静的可怕。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冷淡,我承认是我自作多情缠着你,也是我爹自作主张去求了陛下我们的婚事,让你跟我绑在一起,是我错了。”萧枝雪缓下声跟他好声好气的说。
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
“可是同样,我在宫里也过的不好,我们扯平了,我很想我的父兄,这一世我想好好的陪着他们。”萧枝雪擦了眼泪。
段知珩哑声:“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喜欢你,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会改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张素日里俊朗端持的脸露出了萧枝雪从未见过的恳求和后悔。
可她的心里毫无波澜,她摇摇头:“晚了,我现在很好,段知珩,我不会原谅你。”她坚定的说道。
“以后别来了,你我二人缘尽于此。”说完她就要走出去。
段知珩心中恐慌,口不择言:“你敢走,你的父兄……”还未说完他就开始懊悔。
萧枝雪果真停下身,转头眼中恨意翻涌。
段知珩被这个眼神伤到了,无措道:“我…容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你要怎么样?又想杀了他们?还是要让他们身败名裂?”萧枝雪冷淡反问。
段知珩望着她,小心翼翼:“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方才只是口不择言。”
“段知珩,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伪君子。”说完转身毫不留恋的出门。
段知珩在后面快速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语声愈来愈小,说最后尾音带了一丝哽咽。
萧枝雪却未听见,把他扔在了身后。
萧闲和萧靖轩在外面探头探脑的等会,忽然萧枝雪低着头冲了出来。
没看他们二人,拐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想莫不是把太子惹毛了被骂了?
屋内,段知珩脱力般得坐了下去,胸口的心悸愈发大严重。
萧闲进了屋看着段知珩摁着胸口的样子,有些惊疑不定,这,太子这是被那臭丫头气的不轻啊。
他有些急,这太子金尊玉贵的被气出个好歹可如何,他们萧氏的脑袋可赔不起。
萧闲试探的问:“殿下,你无事吧?”
段知珩摆摆手:“有劳伯父关怀,孤没事。”
随即二人在相伴而行往府外走,路上段知珩沉默不语,萧闲也跟在后头不住知该说些什么。
萧闲琢磨着委婉的跟他提:“那丫头确实有些不着调,松散惯了,也不知以后哪个男子会要她,唉老夫要求也不高,最好能放下身段当个赘婿,出身皆不论,对小女好就成。”
他有些紧张,也不知他这么说太子能不能听得懂。
段知珩看不出表情,沉默着不说话。
萧闲又开始想莫不是话说的太重打击到了这位天之骄子?
半响,段知珩开口:“伯父说的是,出身皆不论,对萧二姑娘好就成,今日孤就先告退了,下次再来。”
萧闲:?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说话,段知珩就行了个晚辈礼走了,惊得他顿时忘了这一茬。
这叫什么事儿啊。
萧靖轩走进来,摇着萧闲焦急问:“爹,太子到底是何意,难不成真看上容容了?”
萧闲没好气:“那臭丫头缠着太子对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着急。”
萧靖轩走来走去:“我当初便知那太子肯定不会看上咱家姑娘,太子大义,江山社稷为重,日后的储妃定是周家那一族的。”
“如今看来倒像是非容容不可了,关键是容容看起来又像无意。”
萧闲叹气:“走一步看一步罢。”
萧靖轩:“我去看看容容如何了。”言罢往后院走去。
萧枝雪被气的胸口发闷,回到房间里扑倒在床上,裹着被子捂住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生气就随了他的意。
萧靖轩敲门:“容容。”
第26章 孤与你是夫妻
萧靖轩在外头斟酌着敲了敲门, 而后贴近去听里面的动静,萧枝雪把被子捂的更高了些,她现在不想与任何人谈论这个事情。
段知珩从萧府出来后有些失魂落魄, 直至上了马车扶着额头脱力般靠在马车里, 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复而睁开猩红的双眸,视线迸发出坚定。
末了,五百躬着身子进来:“殿下,皇后娘娘那边唤您去浮翠殿。”
段知珩霎时收敛神色, 淡声颔首:“知道了,可有说何事?”
五百犹豫了一番, 小声说:“似是在给您相看姑娘。”
段知珩皱起眉头, 脸色有些不悦,俊朗淡漠的面庞围绕着阴郁之色, 五百咽了一下喉咙, 也不知怎么回事,殿下近些日子有些喜怒无常, 以前虽说很冷淡, 好歹还算和气,现下东宫气压极低,殿下也比往日严苛了许多。
浮翠殿
桌案上摆着许多画像,皇后坐在那里仔细翻看, 末了还与一旁的韩宫令说道几句。
段知珩在进浮翠殿前已然整理好了神情,阴郁之色不见, 依旧是从前淡然冷厉的样子, 他进门后遥遥拱手:“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原先清浅的笑容顿时变得大了些,她招手:“珩儿来, 让母后瞧瞧。”
段知珩走近,让皇后抚上他的脸摸了摸,“最近政务可忙?身子刚好,切莫太过劳累,若是再发生上次那事,母后就得找你父皇算账去了。”皇后嗔怪道。
段知珩抬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儿臣定时刻谨记母后的教训。”
皇后满意道:“你有这般心意母后也很高兴,来,你瞧这些。”
说完把段知珩拉了过来,桌上的画像果然都是一些世族女子,段知珩神色冷了下来,他思绪漂浮,上辈子这个时候,萧闲已经进宫给萧枝雪求了亲。
这辈子……他神色一暗。
“这中书侍郎家的姑娘不错,书香世家,给你当个侧妃可好?将军府的的姑娘,日后纳了良娣也算是给了他们家恩情。”皇后絮絮叨叨。
“太子妃的人选本宫与你父皇商议过了,芸汐已经及笄,无论是家世还是性格亦或是才情,都是最适合太子妃的人选。”
“你再瞧瞧,可还有喜欢的?”
段知珩撤回手掌,沉声问:“母后,为何没有考虑过萧家姑娘。”言语间听不出是何意。
皇后的笑意消失了,明知故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即一副了然之色:“你不是一向很是不喜那萧二姑娘,那萧二姑娘没规没矩的,乡野出来的女子到底不如京城娇生惯养的女子懂规矩,如此行径实在不是入宫的性子。”
“更别说那跋扈的样子,听说她素来与芸汐不对付,芸汐那般柔弱乖巧,如此看来萧二实在是个没教养的,此女断断不能祸害了我儿。”
段知珩瞧着皇后有些不耐烦的面庞,最终还想再争取一番缓声辩解:“她不是您说的这样。”眉眼似是有些隐忍。
皇后见他的样子,到底有些心软,“若你实在有意,日后纳了良娣也无妨。”
“只是别的位置,还是别想了。”皇后警告的声音传来,砸在段知珩心间。
最终,段知珩眼中温意消失不见,眼皮一抬,浓墨般的视线沉沉扫过皇后,扯了扯嘴角,颇带些讽意拱手:“儿臣但凭母后做主。”
皇后听着他的回复很满意,拉着段知珩又很有兴致的看了会儿画像。
回到了律政殿,段知珩的面色有些阴沉,方才皇后的话语围绕在他脑海里,一时眉目有些隐忍的癫狂,像是魔怔一般,钻入了牛角尖。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的轨迹没有按照上一世的走。
萧枝雪应该爱他,应该满心欢喜的嫁给他才对,太子妃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然后,然后这一世他会好好对她,儿孙绕膝,日后的太子也只会是她的孩子。
段知珩这般想着,他手臂狠狠一挥,桌上的东西全被扫落。
五百在一旁战战兢兢,他还从未见太子发这么大的火,段知珩一向清冷端持,克己复礼。
半响,段知珩双臂撑着桌子,慢慢平息了下来,双目恢复清明,眉眼却多了些可怕的坚定。
*
皇后雷厉风行,第二日便唤了些贵女进宫叙话,还叮嘱段知珩必须到场。
而萧枝雪这边还在吭哧吭哧努力,近日课业上的长进让萧家父子颇为惊喜。
萧闲热泪盈眶,萧靖轩满心骄傲。
萧闲举着萧枝雪带回来被先生表扬的诗词,彩虹屁疯狂往外冒,前国子监祭酒,什么惊才绝艳之人没见过,传出去笑掉众学子大牙。
萧枝雪被夸得小脸红扑扑,骄矜的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给父兄长脸。
萧靖轩:“对了,过几日是上元节,陛下特许午时宫宴朝臣携带家眷入宫。”
萧闲摆闻言摆手:“我就不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那些老东西拼酒。”
萧枝雪想了想老实说:“我也不想去。”那皇宫她是看一眼也难受。
萧靖轩不满:“不可,你得随我一同,若是我们府上无人陪我去,定会引起陛下不满。”
萧枝雪脸一垮:“好叭。”
她对于被迫进宫这件事很有异议,但身为臣子家眷,难免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啊,若是未来再被赐婚……
萧枝雪有些恶寒,这京城真是哪哪都待着不适应,若是能回兰陵就好了。
离这些是非远远的,也不必时刻担忧段知珩的骚扰,她这般出神的想着。
翌日逢国子监休假,萧枝雪大大咧咧的上了祝钦饶家,把还在被窝里睡大觉的祝钦饶薅起来。
“喂,萧枝雪,你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一点女子的自觉性,光天化日强闯男房,不知羞。”祝钦饶裹着被子闷声说。
萧枝雪与之搏斗,死死拽着他的被子往外拉:“咱俩什么关系,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辈子好姐妹,快起床,陪我去红妆阁。”
许是被那一句好姐妹刺激到了,祝钦饶气的满脸通红,猛坐了起来,萧枝雪一时不察,脱了力,摔了个屁股蹲。
萧枝雪自知失言,心虚道:“快点,给你一刻钟,我们前厅见。”萧枝雪起身把被子兜他头顶,然后噔噔噔跑走了。
她随即绕到了前厅,突然耳边传来几句说话声,忽远忽近的。
她转头,长廊处祝茴随着段知珩往这里走,段知珩身披一袭白色大氅,未束冠,反而是用玉簪半扎在脑后,君子端方,俊朗出尘。
她回头的瞬间,段知珩就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随即却皱了皱眉,沉下了脸,有些不悦。
萧枝雪也瞬间脸一垮,有些不耐,真是鼻梁碰着锅底灰,他那是什么表情,阴魂不散。
事实证明,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会先入为主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她想躲,却被祝父叫住了。
“容容来了,又找钦饶啊。”祝父笑的和蔼。
萧枝雪只得转身:“见过太子殿下。”天色还有些冷,少女一袭淡蓝色衣裙,垂着头,输着双丫髻,老实的屈膝行礼,形色间很是疏离和不愿。
段知珩不说话,眉目冷肃的盯着她瞧,连祝父都琢磨出一些不对劲。
萧枝雪镇定的顶着他的视线朝祝父笑了笑:“叔父安好,我先去看看祝钦饶起了没。”说完就利索的一拱手,垂着眼往外走。
祝父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就闻身侧的段知珩匆匆道:“祝大人稍等,孤先出去一趟。”
说着就步履匆匆的想要追上萧枝雪的步伐。
祝父瞪着眼睛看着二人,有些迷惑,啊这…太子殿下分明已要选妃成亲,为何会与萧丫头有纠缠,阿弥陀佛,定是误会一场,这萧丫头可是他看中的未来儿媳。
段知珩几步就追上了萧枝雪,勾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住,张口就问:“为何会在这里。”语气很冲,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萧枝雪被斥责的有些懵,随即一脸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十分匪夷所思,她气笑了:“殿下为何这样问,祝家与萧家乃是世交,殿下觉得民女为何会在这里?”
她带着些嘲讽反问他,说着闪开段知珩勾着她的胳膊,还故意甩了甩。
段知珩脸色愈发黑沉:“就算是世交,也得注意男女大防,你一未婚女子,怎好…怎好随意出入男子家中。”他说这话实在有些打脸,怎的只许萧枝雪追着她跑,不许与别的人来往交友。
又是说教,又是说教,萧枝雪气的肺疼,上一世的人影与眼前重合,她甩了甩,尽量保持清醒。
她试图讲道理:“殿下,我与祝钦饶青梅竹马,说的不好听些我们二人穿一条裤子长大,他也算是我第二个兄长,还有,既要注意男女大防,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她拉开距离,做了个手势阻止他往过走。
“我以为上次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为何殿下还要来插手我的事情。”萧枝雪反问。
段知珩冷下脸:“孤与他又怎能一样,我们二人是夫妻。”这话实在有些不要脸,段知珩也是气昏了头脱口而出,祝家钦饶他自是知晓的,自小为他的伴读,一时瞧着萧枝雪出现在陌生公子的家中他脑袋霎时昏了头,开始口不择言。
萧枝雪有些窒息,荒唐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情。”她越说越急,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段知珩收敛神情,耐心解释道:“孤…我是为了你好,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多重要你知道的。”流言重于山,他不希望这一世外人再用女子的名声来说事,中伤她和她的家人。
“我不需要,殿下,收起你的自以为是,还有离我远一些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萧枝雪转身就走,她怕再说下去真的要吐血。
段知珩却拦在她身前,步步紧逼:“你是不是要嫁给那个祝钦饶?”
萧枝雪推他,道理讲不通她懒得多费口舌。
段知珩缓慢的轻声道:“你若是敢嫁给别人,孤…孤就杀了他们。”语调里带着一丝无奈,没有一丝凶意和认真,只是浅浅的无理取闹。
这话实在是荒唐,萧枝雪已然不在意他是如何,可若是让旁人听见,定会大跌下巴,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一国储君,竟然这般无赖。
萧枝雪却更不可置信:“滚开,我爱嫁给谁嫁给谁,你管不着。”
她的脾气一向很不稳定,特别容易被激怒,气上了头更是又踢又咬,像只小猫,可爱却让人想欺负。
萧枝雪越生气,段知珩却好似镇定了下来:“你试试。”
不得不说,这一句一下子就把萧枝雪气哭了,气得瞪着他当场落了泪,嘴唇颤抖,却依旧满脸倔强的对他怒目而视。
段知珩慌了,想给她擦泪却被萧枝雪拍开手掌,他语带后悔的轻声哄:“对不起,我…”
趁着他无措,萧枝雪赶紧一矮身呲溜的钻走了,正巧撞上打着哈欠的祝钦饶。
祝钦饶迷迷瞪瞪的瞧着怀里的花猫脸,一下子清醒了:“怎么了这是,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他伸手给她擦掉眼泪。
面上却落了一道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目光。
祝钦饶抬头望过去,段知珩与他对视,死死得盯着他的手。
他了然,警惕的把萧枝雪护在后面,遥遥一拱手,带着她走了。
段知珩死死的攥着手掌,瞪着渐行渐远的二人,仿佛一座煞神,黑气缭绕。
第27章 抗旨
上元节
萧枝雪随同萧靖轩一同入宫, 皇帝宴请群臣,今年帝后同殿,故朝臣可携带家眷一同入宫, 其中不乏许多世家小姐。
二人坐在殿内时听到有好些世家女子在议论, 说是太子妃已定, 不知是哪个人家的姑娘如此幸运,言语间满是艳羡,随即语间又不乏讽刺之意的说:“那萧二先前如此纠缠,到底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说完嬉笑起来, 还时不时往这边投来打量的眼神。
萧枝雪很是平静,倒是萧靖轩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她安抚道:“阿兄我没事, 你不用管我。”
自己之前无脑做得孽自然要自己承担,流言蜚语罢了。
萧靖轩看到她如此, 稍稍放下了心, 与别的朝臣敬酒寒暄去了。
帝后未到,氛围还是较为松快的, 世女们集中在周芸汐那边, 以她为中心,尽是恭维之言。
萧枝雪不无嘲讽的想,这狗东西,一边吓唬她, 一边准备娶妻,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皇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想把周芸汐往自己儿子宫里塞。
这种蛇鼠一窝, 她前世确实是迷了脑袋非往里钻。
“陛下娘娘到。”随着尖细的嗓音响起,殿内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均起身叩拜,萧枝雪余光瞟见段知珩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便头扣得更低。
“众卿起。”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随即举起酒杯开始走场面,萧枝雪百无聊赖的偷偷四处看,被萧靖轩转头警告一瞪,随即缩回了头,老实下来,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看。
这下一转头就对上了段知珩的眼睛,浓黑如墨,她立即转开了视线,装作没看到。
“天佑我大祁,千秋盛世。”皇帝说的慷慨激昂,并且举杯示意,朝臣附和“千秋盛世。”君臣同乐,放下酒杯后,气氛随意了起来。
萧枝雪眼见她兄长顾不上她,便矮下了身子往祝钦饶那边去,高座上的段知珩心中一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凑到别的男人身边去。
皇后在一旁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笑意微敛,随即对着周芸汐招手:“来,芸汐到姑母这边来。”
周芸汐乖巧上前,她身着浅粉色衣裙,笑的羞涩,把手放置在皇后手中,台下众人神色各异,周父笑的老神神在在。
皇后握着她的手笑着对一旁的皇帝说:“这孩子,从小就跟在妾身身旁,妾身看着她长大,一转眼与知珩一般都长的这么大了。”
皇帝面带欣赏,点点头:“是啊,周卿是会教孩子的,知书达礼。”
皇后趁机提起:“妾身瞧着芸汐年岁合适,不如指给珩儿做太子妃如何,往后在后宫也能帮衬着妾身。”
皇帝却未说话,收敛了笑意,皇后心中一咯噔,心思百转千回,试探的问了问:“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淡淡的说:“不如问问珩儿的意思罢。”
皇后有些急:“婚姻大事,应当父母做主,珩儿自当是愿意的。”
“母后,儿臣不愿。”皇后的声音被打断,低沉的,掷地有声的拒绝从一旁传来。
一时间,满堂皆惊,底下朝臣亲眷不乏看好戏的、震惊的、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窃窃私语的。
周家父女一时脸色难看,周芸汐更是面上难堪,她本以为太子妃是囊中之物,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太子居然当场悔婚。
皇后更是一脸被打脸后的勉强,“珩儿,你这是何意,先前母后问过你了,你也是同意的,母后才给你着手安排,怎么现下…”
段知珩沉声:“母后是真的为了儿臣着想吗?还是为了自己的母……”
“好了。”皇帝出声打断段知珩的话语,宫宴之上,当着众臣的面,说这些天家私事,成何体统,是嫌丑事不够多吗?
“议亲之事不急于一时,皇后爱子之心朕心甚慰,但既为储君,就当以国事为重,太子妃、妻妾什么的,以后都会有,不急于一时。”
皇帝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皇后面上一阵扭曲,而后又平静下来,强撑着皇后的仪态,“陛下说的是,妾身也是想让珩儿身边有个知心人伺候,想着尽早为皇室传宗接代,是妾身格局小了。”
皇帝安抚她,“朕明白。”
段知珩眼神遥遥望了过来,神色露骨,毫不避讳众人,视线集中在了躲在祝钦饶身边偷吃点心的萧枝雪身上。
众臣亲眷心下暗暗惊讶,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太子已然对萧氏女起了意。
世族女子们尽是嫉妒不满的。
上面的话萧枝雪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方才远远的瞧上了祝钦饶桌子上的小点心,竟是她桌子上没有的。
待众人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时,萧枝雪的眼神茫然,嘴角还沾染着点心的碎屑。
神色颇为可爱,一张雪玉般的脸像林间幼鹿一般,让众人神色和缓。
这般好颜色,确实是比周家那姑娘更吸引人。
段知珩既嫉妒又欢喜,嫉妒这里的人都能看到她可爱的一面,欢喜她依旧如此单纯,不谙世事。
周芸汐攥紧了手心,眼中尽是嫉妒,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太子妃之位就是她的了。
皇后依旧端庄,气息却暴露了她的不虞,周芸汐不敢再惹怒她,进退不得,坐在皇后身边要承受众人的讥讽,回到父亲身边又昭示了她的失败。
她不甘心。
萧靖轩很是头痛,方长一转头身边那么大个团子就没了影儿,看也看不住,他低声咳嗽,朝萧枝雪眼神示意她赶紧回来,别乱跑。
萧枝雪还在呆呆地吃点心,祝钦饶无奈,被萧家兄长眼神瞪了不知道第几次后,起身拎着萧枝雪走了回去。
“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冒犯了陛下你的脑袋不想要了?也罢你这脑袋有何没有没区别。”萧靖轩数落着萧枝雪。
萧枝雪自知心虚,低下头装鹌鹑。
突然一盘精致的、香气扑鼻的点心放在她面上,萧枝雪抬起头来,一旁的宫婢恭敬的给她放下就行礼退下了。
点心赫然是她方才吃的那一种,她意有所察得抬起头,段知珩的视线依旧钉在她身上。
这盘点心直到放凉了萧枝雪也没有动一口。
段知珩也从希冀变得失落不已,这变化落到了一旁的皇后眼里,她神色冷厉,死死得盯着萧枝雪。
不行,萧二决不能进宫,太子妃之位必须得是周家的。
宴会散了后,萧枝雪随萧靖轩上了马车,段知珩遥遥的跟在他们后面。
萧靖轩收回了头,对着萧枝雪道:“太子还跟在后面。”
萧枝雪一脸冷淡,玩儿着手:“关我何事,他爱跟就跟。”
萧靖轩忍不住问:“你与他到底发生了何事,闹成这般模样。”
萧枝雪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难以言喻的东西有些惊到萧靖轩。
“你不想说那就……”
“他不是良人,阿兄,以前我喜欢他,就不顾一切的想要去追寻,没有考虑到你和爹爹的名声,自己的名声也丢掉了,让萧家成为众矢之的,风口浪尖。”
萧靖轩心下一暖,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我们家容容长大了,你能这么想,阿兄很高兴,但是阿兄希望有我与父亲在的一日,你都能快快乐乐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萧枝雪眼睛湿润,扑到他怀里:“我不想嫁人,我想在家中当个老姑娘,陪着你和爹爹。”
萧靖轩宠溺的说:“说什么傻话,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萧枝雪闷声:“那就给我招个赘婿好了。”
萧靖轩试探:“阿兄瞧着太子也并非对你无意,有没有可能…”
“不会的,我不会嫁给他的,皇后也不允许他娶我的,况且,他以后三宫六院,三妻四妾,难道你忍心我去与那些女人打擂台吗?”萧枝雪撅嘴质问。
萧靖轩凝重,这倒是,唉,不行不行,如此看来这太子果真非良人。
段知珩跟在马车后面,萧枝雪一次都未伸出头来看他。
看着她出了宫,段知珩才停下马,直到拐了弯看不到人影才往回走。
“殿下留步。”周芸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段知珩转头看她,周芸汐下了马车在一旁等他。
段知珩皱眉问:“何事。”
周芸汐有些紧张,她鼓起勇气:“殿下拒绝了我是因为萧枝雪吗?”
段知珩干脆:“是也不是。”
周芸汐心中不解,就听他说:“就算没有她孤也不会选你。”
周芸汐一愣,随即不甘心的问:“为何,民女差在哪里?殿下为何这般瞧不上我。”
段知珩原本冷淡的眼神一瞬间充斥着无尽的嫌恶和愤恨,阴恻恻的盯着她瞧。
周芸汐被吓了一跳,浑身僵硬。
“孤不想心思不正之人把孤的东宫搅得乌烟瘴气。”他居高临下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周芸汐面色涨红,难堪的要命,她不禁后悔为何要来自取其辱。
还有什么叫心思不正,他凭什么这么说。
她手掌攥紧,随即上了马车,撂下一句:“回府。”而后马车内传来一阵压抑得抽泣。
浮翠殿
噼里啪啦,宫内东西甩了一地,到处是碎片,皇后气得胸腔起伏,韩宫令一边让人下去一边安抚她。
“好啊好的很,瞧瞧本宫的好儿子,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韩宫令安抚她:“娘娘莫急,殿下定是有他自己的主意的。”
“他不就是喜欢萧家的那个姑娘吗,那女子有什么好的,本宫,本宫是为了他好,他这般忤逆本宫,到底有没有当本宫是他的母亲。”
皇后神色有些癫狂,失去控制的感觉让她有些焦虑,“从小到大,本宫为了他呕心沥血,想让他坐稳太子之位,费了多少心血,他倒好,竟然这般对本宫。”
皇后发泄过后,扶着脑袋有些伤心,“快,赶紧把太子给本宫叫过来。”
“本宫倒是要问问他为何要这样。”
这边皇后的动静自然传到了段知珩耳朵里,五百在一旁禀报,说皇后娘娘病了,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一趟,段知珩扯了扯嘴角,又是这一招。
他说:“知道了,孤稍后就去。”
第28章 把她许给你做媳妇可好?【修】
浮翠殿中熏烟袅袅, 阖宫上下落针可闻,宫婢们垂着头站在殿门外,殿内韩宫令在一旁点着安神香, 精致小巧的香炉放置在离皇后不远处的桌案上。
韩宫令用手往皇后那边拂了拂, 皇后头戴靛蓝色抹额, 身着中衣支着额头在一旁,一旁的宫婢半蹲着给她摁腿。
“珩儿何时来?”皇后阖着眼睛问。
韩宫令福身:“奴婢差人去问了,想来是在路上了。”
“去把本宫的药端来。”皇后言语间有气无力。
“是。”韩宫令应声。
半响,她端着药进来,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皇后:“让他进来罢。”
韩宫令出去替皇后通传, 段知珩神色静静, 看不出喜怒,韩宫令心下惊诧, 何时, 这太子竟如此叫人捉摸不透。
她斟酌一番,“殿下, 娘娘身子有些不大舒适。”
段知珩果然反问:“可寻太医了?”
韩宫令摇了摇头, “娘娘轴得慌,您去劝劝她罢。”
段知珩颔首,随即解开大氅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皇后气恹恹的模样,他遥遥拱手, “母后。”
皇后撩起眼皮,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来了, 本宫还以为你眼里没我这个母亲了。”
“母后言重了, 无论怎样您都是儿臣的母亲。”段知珩并没有被皇后的苦肉计哄骗到,淡声回答。
前世的一切像是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里巡回闪过, 他挚爱的、敬爱的母亲,竟会有这种想法。
皇后的脸色忽得沉了下去,“今日之事,太子该给本宫一个解释。”
段知珩淡淡道:“孤只是觉得,母后的心思该是收一收,您已经贵为皇后,周氏进宫再为太子妃,父皇不会允的,他不会想看到外戚专权的场面。”
皇后骇然,心下惊诧导致面目有一丝扭曲,“你此话何意,本宫不过是为了你好,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本宫看你是被那萧氏迷了心,一个乡野女子,成日里上蹿下跳成何体统,这样的女子怎配为我儿的妻。”皇后说话间不自觉夹杂了一些恨意。
段知珩眼中讽刺之意愈发大:“母后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萧枝雪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说完这句话,便不去看皇后的表情,拱手“儿臣还有事情要忙,先行告退了,来之前已经叫了太医,稍后就来,母后自顾其身。”
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背后涌起了一层冷汗,半响,冷笑着抓起一旁的香炉砸在了地上,面目扭曲:“本宫生的好儿子。”
段知珩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碎声,面上冷淡,披上大氅往律政殿走去。
五百在一旁随行,段知珩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朝宫外拐,“出宫。”
五百忙不迭得应声去给他牵马。
上元佳节,还未至夜晚,坊市里已然灯火通明,各色小贩早早的摆起了摊子,大多都是灯贩,一条街串下来,能有几十种灯,还有样式精巧的浮元子。
街道两旁的酒楼画舫忽远忽近的鼓声、琵琶声交织在一起,箫声余音绕梁。
灯火良宵,鱼龙百戏,锦绣世界,盛世佳音。
天气虽回暖,但夜晚仍旧有些寒冷,冻的萧枝雪鼻尖发红,幸而出门前萧靖轩给她的脑袋上裹了一个白色的毛绒绒的帽子,系在下巴处。
巴掌大的脸被衬得圆润可爱,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萧靖轩没忍住掐了她一把。
萧枝雪拍掉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
未乘马车出了门,萧枝雪灵活得穿梭在人群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轻跑间裙裾飘荡,引得许多男子侧目,像是许久未着水的鱼儿,欢快得很,萧靖轩在身后抓都抓不住。
萧枝雪钻到一处人群里,跟着猜灯谜,她看中了上边挂着的小兔子花灯,漂亮的很。
摊贩敲了声一旁的鼓锣,清脆的撞击声引得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下面这个灯谜听好了,两口井,一样深,跳下去,齐腰深。”摊贩说谜语时的表情好玩的紧,抑扬顿挫间又故作神秘。
萧枝雪率先伸长手示意:“我我,我知道。”
摊贩示意:“这位姑娘请说。”
“裤子。”她骄矜回答,摊贩敲击鼓锣以示肯定,“恭喜这位姑娘,来,这鲤鱼灯送给您。”
萧枝雪没接,指着上面的兔子花灯,卖乖问:“我喜欢那个兔子的,能不能换。”
摊贩笑笑:“您这可真会挑,那个可比您这鲤鱼灯工艺精巧多了,乃是我的镇摊之宝,若是今晚的灯谜答对二十个,我就送给您。”
萧枝雪犹豫一番,这才想起什么,回头想搬他阿兄来当救兵。
哪成想她跑得太快,早就把萧靖轩不知道甩在哪条街了。
“好。”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替她回答,低沉冷冽。
萧枝雪转头,鼻尖差点磕在背后之人宽阔的胸膛上,她立即退开,脑袋上的毛绒帽子却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挤得一歪,盖住了她的眼睛。
这个举动把段知珩冷肃的心萌化了,他唇角微勾,神情柔和下来,视线流连在她的脸上。
萧枝雪眼前一黑,看不清周围被绊了一下,手忙脚乱一个踉跄间段知珩抬手稳稳得扶住她。
段知珩给她拨起帽子,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萧枝雪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段知珩收回手,暗想,毛绒绒的,果真手感极好。
萧枝雪警惕地望着他,捂着脑袋,心想,怎么去哪里都能碰上他。
不情不愿依着礼屈膝:“见过殿下。”声音小小的,像只猫儿。
段知珩瞧着她眼里那般警惕,心中一涩,随即轻声道“不是想要兔子花灯吗?我替你赢。”
萧枝雪往后缩,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阿兄会的。”随即像只小鱼儿一般转身逆流而去。
段知珩好不容易遇上,并不想轻易放人走,便伸手去抓,奈何人流如潮,萧枝雪又是逆向而行,不等他抓,便被人群冲散。
萧枝雪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费劲地钻着,蓦地后领被提住,随即感受到头上放了一个大掌,摁着她的脑袋一阵揉搓。
“萧枝雪,你怎么跟个鱼儿一样,钻来钻去,害的萧大哥一阵好找。”
祝钦饶从天而降,抱怨着把她拎起来送到了萧靖轩身旁,萧枝雪炸毛,反手一巴掌,追着祝钦饶上蹿下跳的打。
萧靖轩把她拎回来,敲着她的脑袋训斥。
“祝钦饶,我警告你,不准把我提起来。”萧枝雪瞪他。
祝钦饶乐不可支,时不时得装鬼吓唬她,气得萧枝雪想挠他的脸。
一行人打打闹闹的,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段知珩垂眸看着手中的兔子花灯,神色莫辨。
他提着灯就这么静静的、执着跟在她身后。
路上恰逢萧靖轩同窗,热情的邀请他们去酒楼里吃酒攀谈,永安楼里热闹非凡,下方还有戏文先生在说书,萧枝雪被吸引了过去。
萧靖轩叮嘱祝钦饶看好她,便随同窗进了厢房。
萧枝雪坐在楼上磕着瓜子听着戏文,时不时笑几声,正想同祝钦饶说话,转头却见没了人影。
这家伙,怎么回事,又和哪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去了,她便转头一个人看了好长时间的戏文,像是一个乖乖等大人的稚童。
上元节当晚,城内彻夜不眠,直至深夜还有一场场烟火,萧枝雪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浮元子吃得她噎得慌。
阿兄喝酒上了头一时也结束不了,她困乏得紧,倚在窗前小鸡啄米。
在她的脑袋不知道第几次垂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脸。
萧枝雪毫无察觉,斜倚着段知珩的掌心睡得迷迷糊糊,段知珩就这么托着她。
黑发垂在胸前,静静得看着她,烛火映照在他的脸颊上,温柔之色一时竟叫刚出厢房的萧靖轩看得愣在原地。
“劳烦殿下了,舍妹交给微臣就好。”萧靖轩走近拱手说。
段知珩不作声,托着她让她靠在萧靖轩肩头。
咽下不舍,转身想走。
“殿下。”萧靖轩迟疑得叫住他,“恕臣直言,世族女子多的是心仪殿下的,当初舍妹年幼,招惹了殿下,臣替她赔个不是,只是她得性子实在不适合进宫,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萧靖轩盯着段知珩冷冽的目光,艰难说完这一番话,怀中萧枝雪像是寻到了热源,往他怀里拱了拱。
段知珩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孤,非她不可。”
说话间,窗外烟花声绽放,人群中欢呼骤然响起,璀璨似月落星沉。
萧枝雪听到了热闹之意,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放烟花了。”
萧靖轩被唤回了愣怔,低下头:“祝钦饶呢,不是叫他看着你。”
萧枝雪摇摇头:“不知道,早就跑没影儿了。”
她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暗叹此处真乃观赏烟花的绝佳之地。
段知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幸好,前世的血迹染红了雪地的人现在还活生生的,充满朝气的站在他的面前。
纵然前面艰难险阻,重重阻拦,他能拥有她一次,也能拥有第二次,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变得阴鸷起来,牢牢得锁着她,看的萧靖轩心下惊骇。
萧枝雪转头得瞬间他又很好的收敛起来,变脸速度之快让萧靖轩砸舌。
萧枝雪对着他脸一垮,正想离开,就见段知珩悠然从身后拿出了兔子花灯,顿时停身,眼睛都忍不住的瞟。
“方才在摊前赢来的灯,灯谜倒是挺有趣的紧,不过这灯孤留着无用,不如送给萧二姑娘可好?”
他往前递了递。
萧枝雪撇过头,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段知珩了然,叹息道,“可惜了,这花灯貌似几条街内就一盏,萧二姑娘既不想要,那孤就扔了罢。”
萧枝雪闻言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忽得笑了起来:“殿下这般好意,民女自当心领。”
萧靖轩感觉自己腰后被杵了杵,只得附和:“殿下好意,微臣就替舍妹谢过。”
段知珩漾开淡淡笑意,把花灯递给萧枝雪,似,有些不敢相信般,频频望向她。
萧枝雪笑着翻看花灯,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漂亮异常,段知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痴迷的看。
随即萧枝雪打开窗户,漫不经心的把花灯往水里轻轻一扔。
水面砸起一片水花,溅射在四周,引起了一阵呼声。
段知珩笑意呆滞,僵在那边,一动不动。
萧靖轩一愣,赶紧看了看太子的脸色呵斥萧枝雪:“你这是做甚。”
萧枝雪笑得无辜:“不做什么,花灯这么好看,扔在水里更好看。”
段知珩扯了扯嘴角,语调艰涩:“是,你高兴就好。”
随后萧靖轩赶紧带着萧枝雪拱手道了别,先行离开,段知珩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走出好远,萧靖轩回头时段知珩还站在楼上看着他们,便转头呵斥萧枝雪:“这般胆大包天,太子的东西都敢随便扔。”
萧枝雪没有回嘴,只是默不作声,祝钦饶蓦地又从旁边冒了出来,揪着萧枝雪的帽子打闹,恰巧岔开了这个话题。
三人嘻嘻哈哈的回了府,祝钦饶与二人分开前,被萧靖轩叫住。
萧靖轩:“容容先回去,阿兄与钦饶有话说。”
萧枝雪点点头,只当阿兄因着今日祝钦饶把她丢下一个人去玩乐而要教训他。
心里暗笑。
祝钦饶不解,萧靖轩待萧枝雪走远后,颇为凝重的问祝钦饶:“你对容容可有意?”
祝钦饶一愣,“萧大哥你…”
萧靖轩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大哥把这丫头许给你做媳妇可好?”
第29章 谋害太子,其心可异
祝钦饶的脸蓦地爆红,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垂下头呐呐:“我…我愿意也没用啊,她不是与太子…”
萧靖轩拍掌, “实不相瞒, 她与太子纠纠缠缠的, 我看着也闹心,她也老大不小了,与其让她进宫受磋磨,倒不如交给你, 我与父亲放心些。”
祝钦饶正色:“大哥,我与容容从小一同长大, 若是她愿意, 我自然会一百个没问题,可若是她不愿, 我也不想强求。”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萧靖轩哂笑:“虽然你这臭小子看着不着调, 成日里也没个正形的,不过看在你对容容还不错的份儿上, 赶紧把这小祸害领走。”
祝钦饶笑的腼腆, 挠了挠头。
此时萧枝雪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今晚的花灯扔得实在潦草,该是扔在他脸上才对。
罢了罢了, 他还是太子呢,虽然她自知有些蠢, 脑子不大好使, 阿兄平日里也总说她缺根筋,但点到为止还是明白的。
翻来覆去许久, 萧枝雪才渐渐睡了过去,天刚刚亮就被小梨推醒,要去学堂读书了。
她扒着被子起不来,小梨费了好久才把她与被子撕开,一张脸皱成包子。
天哪,她早先立下的好好读书做功课的誓言,不过几日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行行好吧,她又不用科考,为何起得这般早,说来不幸,鉴于萧枝雪近日来进步巨大,学业也从吊车尾猛窜,她家中本就是书香世家,素日里萧靖轩萧闲也会指导几下。
更别说用心后,那更是进步飞快,先生芳心大悦,点明萧枝雪给他做掌纪,萧枝雪笑意一僵。
她要早一刻钟来学堂为先生备课,记录学子迟到情况,萧枝雪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能不能再重生一次。
她出门时恰逢萧靖轩下朝回来,远远瞧见一孤魂般往外走,吓了一跳,走近一看,萧枝雪浑身怨气冲天。
两只眼下有些青黑,他憋着笑,爱怜的目送她去上学后,无奈摇摇头。
萧枝雪站在寒风里,一手持毛笔一手持书册,垮着脸站在门口。
迟到,记分,衣着花哨,记分,头饰繁重,记分,辣手摧花,断情绝爱。
先生姗姗来迟,提着书箱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自当掌纪以来,学堂流言少了不少,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萧枝雪看着眼前的糖蒸酥酪和肉沫花卷,她沉默半响,抬头问:“是太子让你们送来的?”
一旁站着两位侍从,对视一眼,赔笑道“是,这是殿下晨起专门在陈记买的,这不特意差属下给您送来的,我们殿下就是面冷心热…”
萧枝雪哂笑,还不死心。
侍从还未说完,就被萧枝雪打断了,她淡淡推开:“拿回去吧你们,殿下的好意枝雪心领了,只是承受不起。”
侍从二人没想到萧枝雪这么干脆的拒绝了,有些为难的对视一眼,太子让他们务必送到,可也没说若是不收会怎么办。
萧枝雪领会了他们的意思,托腮:“二位大哥,既然是送给我的,我就有权利决定去留,这东西你们拿回去吧。”
侍从惶恐拱手:“姑娘莫让属下难做。”
萧枝雪不耐烦:“说了不吃就是不吃,再告诉你们殿下,别白费力气了,他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动的。”
侍从为难的紧,便只得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提了回去。
太子看着桌上的东西,听完侍从战战兢兢的禀报,并未生气,只是温和道:“明日继续买,她不喜欢吃,孤就买到她喜欢吃的为止。”
侍从对视一眼,头上冷汗滴落,瞧着萧二姑娘那脾气,确实不大好说话,殿下这实在是难为他们。
第二日,不同花样的早点又送了过来,行径送的甚是光明正大,每每侍从把萧枝雪叫出去,学子们都露出一副嫉妒的表情。
与萧枝雪一向不和的吊眼梢愤愤的看着她的背影,转头走了出去,差了自己的小婢女附耳说了一番把她打发了出去。
周府
周芸汐一拍桌子,一向柔和温婉的面庞一边咬着银牙,一边听着小婢女禀报。
周父拧着眉坐在一旁。
周芸汐担忧:“父亲,现下该如何是好,陛下已然生了忌惮之心,我也必然不能入宫为太子妃了。”
周父沉声:“陛下仁厚心软,且极为宠爱和信任殿下,若是殿下开口亲自求娶,陛下必然会答应。”
“让殿下开口的办法多的是,且萧氏在一日,就阻你我父女二人的路一日,萧靖轩油盐不进,那萧闲与老夫更是政敌,萧枝雪那蠢丫头,何以配位太子储妃。”
周芸汐稍稍安心,却听周父又说:“我儿德容工佳,世族女子哪个拎出来能与你相比,可若是要委屈你做太子的妾,你愿可不愿?”
周芸汐一愣,随即有些犹豫,太子本就心不在别处,若是做妾……
周父安抚:“有你姑母在宫中打点,届时你生个一儿半女拢住太子的心,定然可以趁机把你扶正。”
“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他既喜欢那萧氏女,若是哪一天萧氏女出了什么意外,移情别恋也是早晚的事儿。”
周芸汐闻言坚定:“父亲说的是,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
太子已经连续七日从陈记买了早点送来,萧枝雪一口也没动,全部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太子虽没什么表情,但是下属就是能感觉得到他的低气压。
但是他依旧变着法儿的往这边送吃的,今日包子,明日麻球。
在不知第几次时,萧枝雪不再亲自出来,而是打发了人替她拒绝了。
以往都是小梨姑娘,今日换了一位陌生样子的,她说小梨帮着萧枝雪给先生归整学子作业,差了她来,她并未把东西直接拒绝,反而拿了进去。
这让那侍从面上一喜,想来是殿下铁杵磨成了针,不想,没一会儿就见萧二姑娘提着东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他心里一咯噔,赶紧追了上去,萧枝雪走的飞快,直奔段知珩处。
把东西扔在他桌子上,冷声道:“殿下是好赖话听不懂吗?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殿下这般强求逼迫,到底是有多恨民女,总是拿这招来恶心民女。”
萧枝雪声音冷然,斥责的段知珩颇有些一头雾水,他何时逼迫于她了,他从未要求过她必须收下,只是单纯的想讨好她而已。
段知珩张了张口想解释,却见萧枝雪转头就走,干脆利索,仿佛只是过来发泄一通。
幸而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学子大多都不在,但是她回去的路上还是遇到了许多,视线打量着她。
侍从暗自嘀咕,这萧二姑娘当真是铁石心肠,还从未见过太子这么对一个女子好过。
每每拿回去,太子殿下都沉默不语的把冷掉的东西吃掉,这次照旧是这样,萧枝雪走后,他默默的拿起冷掉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侍从看着有些心酸,正想劝慰一番,却见段知珩突然皱了皱眉,下一秒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嘴唇呈紫红色,倒了下去。
被咬了一口的麻球摔在了地上。
侍从大惊:“来人啊,来人啊,殿下…殿下吐血晕倒了。”
惊呼声唤来了结伴而归的学子和先生,围着太子兵荒马乱,请太医的请太医,喊祭酒的喊祭酒。
很快太子被下毒的消息传了开来。
萧枝雪也知晓了这个消息,顿时一愣,有些匪夷所思,方才还好着呢,怎么这会儿就中毒了,又是什么新的苦肉计?
旁边一群生活在金银窝的姑娘公子哥儿均是没有见过这般场面的,甚至有的围在一旁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萧枝雪很识趣的没凑这个热闹,说实话段知珩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了。
但他们描述的场景还是引起了她的思索,听着那时间段貌似是她走之后……
首堂内,各个先生聚在一起,甚至惊动了祭酒,司业,脸色难看坐在上方。
下方战战兢兢跪着的正是太子毒发时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侍从,直接被压了过来,反捆在地上。
林祭酒拧着眉沉声问:“太子在国子监被人暗害,下毒之人简直其心可异,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已经被惊动,雷霆大怒,大理寺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旁的司业说:“下面这个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且此事疑点重重,在移交大理寺之前是否要问上一问?”
林祭酒转头看着侍从,面带愠怒:“本官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暗害太子一事你可有参与,坦白从宽。”
那侍从显然是吓坏了,喃喃:“不是,不是我,我…我没有害殿下。”
林祭酒一拍桌子,厉声:“人是在你身边倒的,你作何解释?”
那侍从一惊,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抬起头,目呲欲裂:“奴婢没有害殿下,奴婢奉殿下之命给萧二姑娘送东西,然后萧姑娘不要,日日送了回来,每日送回来后,太子都会吃掉那些。”
他有些癫狂,“是萧姑娘害的殿下,不是奴婢,难怪,难怪她要送回来,她厌恶殿下,就想…就想下毒暗害太子殿下。”
随即咬牙切齿:“这毒妇,实在狠心。”
林祭酒皱着眉头,司业在一旁亦为难,查证不可轻信一面之词,便建议:“不若传萧二姑娘来问问便知道真假了。”
林祭酒低咳:“你我非大理寺之人,要问也是等大理寺的人来了移交卷宗才好传人。”
司业点点头,他倒是认同祭酒说的话,别的不说,萧枝雪下毒谋害太子企图栽赃他人,这说辞漏洞太大,往大了说,牵连九族,谋逆之罪可不是说笑的。
且他们与萧父还有一层关系在,于情于理,都不信萧枝雪会做出这等事情。
何人会傻到做得这般光明正大,这不是自寻死路。
“移交大理寺罢。”林祭酒蹙眉,事情已然闹大,他不好公然偏私。
萧枝雪还不知道自己卷入了是非,正百无聊赖的撅嘴挂着笔走神。
耳旁的人还在讨论着方才太子中毒的事情,“大理寺的人和太医院的都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你说太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嘘别乱说,太子洪福齐天定然没事的,不过得好些时候恢复。”
这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忙问,到底是何人。
那人回忆着隐约听来的墙角:“似是有人下毒栽赃陷害太子殿下,那人嚷嚷着他不是凶手,是方才吃了别人的东西,才遭了毒手。”
萧枝雪越听越不对劲,吃了方才别人送的东西,
这线索怎么貌似指向了她?除了她给段知珩送还了东西,还有别人?
正想着,突然学堂内进来几个面目肃然的官兵,学子们霎时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官兵握着刀,朗声:“萧枝雪何在。”
众人视线齐齐看向她,萧枝雪心中一咯噔,完了,就知事情到底还是到了她头上,这下她哥得去牢里捞她了。
“你涉嫌下毒谋害太子,现已移交大理寺,跟我们走罢。”说完招呼下属就要架起萧枝雪往外走。
萧枝雪面上倒是很平静,心里骂娘,狗杀的段知珩,直接把她坑牢里去了,怎么没直接毒死他自个儿。
她没有慌乱,只是镇定反问:“可有证据?”
官兵一板一眼:“有一人证,事情尚未查清楚,大人传唤你,是因着你是此案的重要参与者。”
萧枝雪点点头:“太子不是我害的,我跟你们走。”
官兵:“是不是还得大人查清楚后,证据说了算。”
萧枝雪主动把手递上去,上了锁链,被押走了。
他们走后,学堂直接炸了锅,不多时,萧枝雪下毒谋逆的事情已然传遍整个浔阳城,就连萧家父子一时也遭受千夫所指。
萧父闻之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30章 再次下毒
萧靖轩正在当值时, 有同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不好了,萧大人,出事儿了。”
那同僚跑得官服凌乱, 幞头歪斜, 萧靖轩以为三司出了什么掉脑袋的大事, 顿时神情凝重。
“国子监出事儿了,太子被人下毒暗害,性命危在旦夕,陛下雷霆大怒, 大理寺的人已经去捉拿凶手了。”同僚上气不接下气。
萧靖轩一惊,蹙眉痛心疾首:“这个哪个杀千刀的竟敢谋害当朝储君, 何等猖狂谋逆之徒。”
同僚结结巴巴, 眼中胆怯之色溢出:“说萧家二姑娘被人指证,涉嫌谋害太子, 已被大理寺带走押送牢狱了。”
萧靖轩闻言疑惑, “凶手竟是个姑娘?”
半响,他僵硬转头, “你再说一次?是谁?”
同僚欲哭无泪, “是萧兄你的阿妹。”
萧靖轩腿一软,险些栽倒,他不可置信的抓着同僚的领子:“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给我说清楚。”握着领子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同僚擦了一把汗:“我也不知, 此事已移交大理寺,哪是我们能随意插手的。”
萧靖轩急得闻言就要走:“不行, 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萧枝雪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一旁的同僚把他拽住, 摇了摇头:“不可妄动,萧姑娘秉性纯善,我们自是相信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若是有人栽赃陷害,你现在去也无用,反而让暗处之人抓住了把柄。”
萧靖轩遇事向来淡然,左右逢源,笑面虎一般,这还是他第一次手无足措之时。
同僚纷纷安慰,“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看看萧老先生,发生了这种事,他定也是心急如焚。”
“是啊是啊。”
偏偏也有落井下石之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秉性纯善?人人都知她与太子纠缠不清,谁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下毒暗害,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话之人叫陈列,语气阴阳怪气,狭长的脸颊衬得他有些阴郁,缩在书柜的阴暗处带着些阴恻恻之感。
“陈列,就算你与南冠客平日里政见不和,也不必在此刻落井下石罢,简直非君子所为。”徐慰指着陈列说道。
陈列嗤笑,素日里他最看不惯萧靖轩那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
他不欲多言,只想等着看好戏。
徐慰:“别理他,他就那副德行。”
萧靖轩现下懒得与他计较,匆匆收拾了东西就往府中而去,路上恰巧碰到管家,说老爷在家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萧靖轩一脸冷厉之色:“你去祝府,劳烦祝叔来一趟,我先回府去。”
萧靖轩飞奔回府,萧父已然醒了过来,一旁大夫心有余悸的与他说,刚才只是怒急攻心,血一时回不过来,无事无事,静养即可。
萧闲不复往日的悠然,眉目间俱是肃然和冷厉:“哪个狗娘养的,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头上。”
萧靖轩:“现下太子人事不省,太医院也说,虽已无性命之忧,却不知何时才能醒,醒不醒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太子一口咬定,容容岂不是……”
萧闲叹气:“作孽啊,祖宗保佑,若是容容安然无恙,此事了结后我就带着闺女回老家去,不掺和京城的这些事儿了。”
萧靖轩:“我也辞官,与父亲一道回去。”
萧闲瞪眼:“莫说你辞官,只怕稍等片刻陛下的停职圣旨就来了,届时萧府被封,你我二人救不了容容,还要被诛九族。”
这时管家进来拱手:“大公子,祝夫人说祝大人并未回来,说是被扣在大理寺审查案件,近几日都回不来。”
萧靖轩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萧闲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大理寺狱
萧枝雪镇定地坐在阴暗潮湿的牢笼内,地面上零零散散铺着些潮湿的稻草,一块冷硬的,裂着缝隙的木板孤零零的躺在一旁,上面放了一床潮湿的被子。
时不时传来老鼠的窸窸窣窣,一方小窗洒进阳光,让昏暗不已的牢房内勉强能视物。
狱卒走过来,放下一案饭菜,声音冷硬:“喂,开饭了。”
萧枝雪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走了过去,锁链在昏暗的环境内叮铃响起。
地上放着一碟切肉,看起来像是动物内脏,还有一个馒头,一碗汤,冒着袅袅热气。
虽然已经饿了一天,但是那碟肉她没碰,她从不吃动物内脏,只是揪着馒头一口口往进塞,噎得慌。
她想端起那碗汤喝一口顺一顺,却不想,食物的味道引来了老鼠,吱吱声响起,逐渐凑近。
萧枝雪被吓得一哆嗦,爬到了床板上,缩着脚。
那老鼠四处嗅嗅,闻到了那碟内脏旁边,探头进去啃食,萧枝雪心中泛起一股恶心。
在肉块被啃食三分之一时,那老鼠蓦地倒地一动不动了,萧枝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顿时惊骇,瞪大了眼睛,探过身去瞧,那老鼠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却并未死去,只是撑着微弱呼吸一动不动。
有人下毒,竟然混进了大理寺狱,到底是谁想害她,萧枝雪呆呆的坐着,突然惊醒,扔掉了手中馒头,扣着嗓子眼在一旁吐了起来。
她想唤狱卒过来,但是又想到若就是狱卒被买通,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万一被对方直接料理了,后果她想都不能想。
她思衬着,决定不坐以待毙,先试探一番。
半响,牢中忽然响起萧枝雪的痛呼声,声音惊动了狱卒,匆匆跑了过来不耐烦问:“怎么了?”
萧枝雪装作中了毒的样子,口吐白沫,却是暗中观察狱卒的神情。
那狱卒一脸不耐,神情冷硬,倒不像是给她下毒的模样。
她有气无力道:“大哥,我似是吃坏了肚子,牢烦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给我瞧瞧。”
狱卒一脸晦气:“事儿可真多,你们这些世族贵人细皮嫩肉的,吃点苦头就受不了。”
说着骂骂咧咧的给她去上报请太医,这里面虽关着谋害太子的嫌疑人,但上司吩咐事情还未查清楚,不可不管和怠慢。
若是死在里面了,岂不是还得他们背锅。
不多时,狱卒带着太医匆匆而来,打开房门让他进去,狱卒在外面守着。
来人让萧枝雪眼前一亮,差点抑制不住惊叫出声。
给她来瞧病的赫然是前世一直为她尽心治病的章太医。
随即又想到,现下她未进宫,也与章太医不熟悉。
章太医有条不紊的搭了白巾给她把脉,神情看不出什么喜怒。
半响,他道:“姑娘有些水土不服,但无大碍,地牢阴凉,最好还是寻些保暖的东西来。”
这话是对着外面的狱卒所说,狱卒嘀嘀咕咕的说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要这要那的。
萧枝雪忍不住面露幼兽般的瑟缩:“太医爷爷,我何时才能出去,我什么也没做,他们就把我抓了进来,我害怕。”
章太医被一声太医爷爷叫的一愣,而后果然面带愠怒转头对狱卒说:“既是未定罪之人,这般对待一个小姑娘是何作为。”
狱卒被斥责的面色清白交加,他承认对着进了天牢的关押犯有些居高临下的瞧不起,也对他们的需求并未上心。
萧枝雪突然好似被什么吸引了似的,蓦地指着章太医腰间的麦穗,有些新奇的忍不住道:“这谷穗钩织颜色真好看,章太医的小孙女手可真巧,若是有机会也给我做一个就好了。”
言语间天真无邪,仿佛只是无意中说出来的希冀罢了。
狱卒闻言嗤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这没用的东西,能不能出的去还是另一回事呢。
蹲着的章太医却心中惊疑不定,他确认与眼前这姑娘从未见过,她却能准确说出他姓章且麦穗是孙女所做。
他不由有些疑惑,却见萧枝雪一派无辜,狱卒还在一旁看着,他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说:“若是有机会,定然是可以的。”
萧枝雪笑笑:“家中南冠客甚喜谷穗,我是替南冠客讨要的,猝不其防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希望他之后看在谷穗的份儿上不要念叨我才好。”说着有些低落的垂下头,叫人看着心生怜惜。
狱卒不耐烦敲敲栏杆:“唠什么唠,这里是天牢,不是酒楼茶坊,赶紧走。”
“唉唉,这就走这就走,改日老夫开些药再送来就行。”章太医提着箱子往外走。
走之前又回头看了萧枝雪一眼,她星眸炯炯有神,笑意中带着希冀的望着他。
说实话萧枝雪这么暗示不知道章太医会不会心生怜悯,替她向家人传一声安,上辈子她就知道章太医虽是个古板老头,但最是心软好说话。
希望她的阿兄和爹爹不要担心她,她也从未做过下毒害人之事。
那下毒之人到底是想害她还是害段知珩,若是害她,明知她不会吃还要下毒,若是害太子,又是如何知道太子会吃下她送的东西,太子中毒后,又来狱中想让她暴毙。
说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如此可怕,随即想到了段知珩。
萧枝雪有些嘲讽的想,还真是活该啊。
章太医走后,狱卒就立刻送来了些物件,两床被子,和热水。
萧枝雪不敢碰里面的任何吃的,硬扛着饥渴,裹着被子昏昏欲睡。
萧府
果然,如萧府所言,陛下传召萧靖轩入宫。
御书房,萧靖轩跪在底下,上面的帝王不辨喜怒,淡淡道:“萧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萧靖轩拱手:“陛下明鉴,臣以个人仕途担保,臣舍妹绝不会是做出此等谋逆暗害之事的人,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一旁的大理寺卿说:“回陛下,现如今,太子殿下人事不省,且他身边的侍从所言,目睹了萧家姑娘把东西送来的全过程,大理寺的人已经检查了那食物,里面确实被人下了剧毒。”
“所幸太子吃的量少,毒性发作快,解毒及时。”
萧靖轩赶紧说:“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只是舍妹送过去的这段时间或许那食物本就被异心人下了毒,想利用她的手暗害太子。”
皇帝拧眉:“可这异心人是如何得知太子会食下,”
萧靖轩突然灵光一闪,带着些后怕:“万一…万一是这异心人本身想害的人就是舍妹,只是太子误食罢了。”
此言一出,寂静良久,如此这样,倒也说的通,这暗中之人知晓太子每日给她送些早膳,便在里面下了毒,结果萧枝雪一口未动,反倒是太子吃了。
大理寺卿提出不通之处:“下毒之人明知萧二姑娘并不会动,每日都会送回去,为何还要想用这种手段害她?”
萧靖轩带着些沉稳的笃定:“那就是下毒之人想借舍妹的手害殿下,栽赃她,好一箭双雕。”
皇帝:“不论是哪种,仔细调查取证,务必不放过任何线索。”
“萧卿,此事影响重大,三司那边你近日不必去了。”
萧靖轩应下:“是。”
皇帝仁厚,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并未断言萧枝雪就是主谋,也未牵连他们一家,萧靖轩已经很感激了。
他往宫外走去,一旁的同僚叫住他:“南冠客。”
这响亮的一声,让正巧走过的章太医一顿,回头望了过来。
徐慰与萧靖轩一通安慰攀谈,并未注意到章太医靠近。
打发走徐慰后,萧靖轩正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有些苍老的声音:“你可是南冠客?”
萧靖轩回头,墙角阴影处站着一位年老的太医,略微不解道:“正是在下,此为在下表字。”
章太医一拱手,随即把身上带着的钩织谷穗递给他:“有位姑娘与我说,家中的南冠客甚喜谷穗,想托我送与他,叫他不必念叨和担忧。”
萧靖轩愣在原地,随即抓着他,带着些希冀狂喜问:“那…那位姑娘可还好?”
章太医拍拍他的手:“她无碍,只是有些水土不服。”
萧靖轩眼眶湿润,攥紧谷穗:“我知道了,多谢您,此事重大,您就当未见过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