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赵星一气之下从文工团里辞了职, 目前还在办手续当中。
她肯定不敢告诉父母，她爸她妈一直以她考进文工团而骄傲，逢人就夸。
赵星不敢让他们失望, 因此大清早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出门，还不知道去哪里的事情，就撞见了宋明月她们。
张静静听到她这话, 很是着急：“星星你胆子大呢，好好一个工作就辞掉了, 那可是铁饭碗, 趁现在手续还没办, 赶紧跟领导说说情。”
现在到文工团里主动认错, 再写个道歉信和保证书, 或许还有挽救的可能。
赵星想了一个晚上，却始终没能说服自己。
她一向明媚骄傲，此刻却掩面哽咽：“我不想回去了，真不想待在那里, 我受不了。”
旁人只觉得这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其中的滋味, 只有她了解。
张静静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想法还是希望赵星回去，见赵星这样子, 她又不敢劝了，看向宋明月：“明月, 你说句话啊，你怎么看的。”
赵星也将目光投过来, 她觉得宋明月懂自己，因此很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这是一件大事, 宋明月也不敢轻易帮她做决定。
按照她的性格，对于不喜欢的东西，绝对会离得远远的，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但张静静说得有道理，这个工作来之不易，又是铁饭碗，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宋明月给不了决定，只是给了她建议。
“你可以问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一时冲动，以后若是找不到其它好的工作，会不会后悔做这个决定，如果能够承受得住后果，那么就走。”
赵星坚定地回答道：“以后后悔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再待下去，我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王默走后，赵星听到那些人议论纷纷，已经彻底对文工团失望了，不过就是披着光鲜外表下的一滩淤泥。
赵星也有自己的担忧之处：“我就害怕我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所以你们暂时要帮我保密啊。”
张静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要被你父母知晓啊。”
“那就再说吧，先过一天是一天。”赵星重新收拾好心情，问她们找她是有什么事情的。
宋明月却不建议她先糊弄父母，这样子以后知道了，怒气值只会飙升。
她跟赵星父母接触过几次，虽然她的母亲有些市侩，嘴巴也很碎，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爱赵星的，跟王玉芬一样，看向闺女的眼神，永远都是宠溺欣赏的。
突然想到王玉芬，宋明月心里顿生出一阵伤感，她有定期和哥哥宋明年写信，每一次哥哥都会在信里说，妈妈她很想念你。
宋明月打算这次去完上海，有时间就顺道回家看看。
再说回赵星的事情，宋明月建议她可以坦诚地和父母谈一谈，也可以将事情说得更夸张，当着她的面强调自己再待下去就不想活了，俗称发疯文学。
赵星担心地问：“这样子行吗？”
“不管行不行，你若真的想离开文工团，肯定瞒不住他们的。”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大了，张静静说可以边走边说，先要把今天的事情办好。
听到有人要定期买她们的瓜，赵星终于开心了一些：“那我们赶紧去啊，我现
在很有力气。”
裴小玉上学要比别人迟一节课，她家养了猪，如果她在家的话，就是她早早起来割猪草，再喂猪，等结束后去学校，正好能赶上第二节课。
好在第一节课是语文，裴小玉晚上回家跟着书本也能学懂。
今天，她刚准备上学的时候，就看到宋明月她们过来了。
裴小玉很是高兴，忙碌了一早上，她脸上沾满了汗水，在看到她们后，眼睛瞬间明亮了许多。
“明月姐姐，静静姐姐，星星姐姐，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小玉，你是要去上学吗？我们来是想问你哪些人家还有西瓜，你去上学，我们自己来收。”
听到这话，裴小玉抑制不住地喜悦：“又有人要买我们的西瓜吗？”
“对啊，往后我们要定期向钢铁厂供应。”
“太好了，太好了。”裴小玉忍不住转圈圈，她家这个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就跟着外面一起下雨，床铺总被浸湿，她很想赚了钱，把房顶修一下。
如今这个愿望，只有跟着宋明月她们才能实现。
张静静意思是让裴小玉先去上学，在学校里总是旷课不好，她只要告诉她们一个大概位置，她们自己去找就行。
可裴小玉哪里还有上学的心思：“你们放学吧，我们班级里一半都会旷课，老师也习惯了，不会责怪我们的，等晚上你们走了，我在家就学。”
张静静：“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问赵星姐姐，她可是大专生呢。”
张静静是念到初中就念不下去了，她只知道赵星是难得的大专生，不知道宋明月是什么学历。
明月什么都懂，说出的话也有很文化水平，学历肯定也不低，张静静问道：“明月，你也是大专毕业吗？”
“不是，我初中文化。”
她说得也没错，原主就是初中还没念毕业，就念不下去，非要到厂子里打工。
“我也是初中文化啊！”张静静很惊喜，也有郁闷，怎么都是初中文化，但宋明月要比她聪明那么多。
一路上聊着天，很快裴小玉就将他们领到公社西头一户人家：“王奶奶，王叔在家吗？”
这王奶奶看上去起码有七八十岁，拄着拐棍在门口晒太阳，穿着旧时代的蓝褂子，头发挽成揪，还裹着小脚。
她耳朵听不清楚，一直拉着裴小玉手“啊、啊”地问。 “估计下地了，我们去地里找他吧，他家西边地里种得都是西瓜。”
经过上次那样大张旗鼓收完一次后，现在收西瓜，只能零零碎碎的，得要自己去找。
裴小玉说得王叔果然在田里，他知道裴小玉她们上次收西瓜的事情，七分钱的西瓜去，他可不会卖的，太便宜，外面市场有时候能卖到一毛二三，白白让她们赚了五六分钱。
王叔忘记了这里面的成本和时间，反正听到她们要买自己的西瓜，他态度相当恶劣：“有些人是傻子吗冤大头，我王建国可不是，一毛我就卖给你们，七分钱就想买我的西瓜，绝对不可能。”
裴小玉好心地劝解：“王叔，您西瓜摘完还要去卖，来回耽搁就是一天，你去卖过也知道，市场上西瓜不好卖啊。”
“那你们收西瓜干嘛，不也是卖？休想给我洗脑，快走快走，不要影响我干活。”
一毛是不可能一毛，之前收的价格是七分，必须沿着这个价钱下去。
附近一圈人都被王建国洗脑，听到七分钱坚决不卖，还将他们撵走。
跑了一圈下来，一个西瓜都没收到。
几个人都很着急，宋明月还答应过周春，尽量今天就送一批西瓜过去，如今来看，是很难实现了。
太阳热烈，赵星晒得浑身滚烫，汗流不止，她拿着纸在手上没用地扇着：“要不一毛就一毛吧，我们还能赚二分，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不行。”宋明月斩钉截铁地说。
她做过生意，知道什么是一言九鼎，不然很容易让自己处在被动之下。
上次西瓜七分一斤，今天变成一毛一斤，那下一次，这些人的胃口只会更大。
“就是七分钱，我们统一价钱，马上夏天都要过了，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这里人家不卖，我们可以去其它地方。”
听到宋明月的这个其他地方，裴小玉当即有了选择：“我们可以去红旗公社，就在隔壁，这边还没有红河公社富，种西瓜的人也不少！” “哇！太好了，小玉，你真的是我们的福星。”
现在张静静总算知道为什么宋明月非要把裴小玉带着，她们这个团队里，除了宋明月就属裴小玉最聪明，年龄小，点子一点也不少。
红旗公社说是在红河旁边，路程有十几里，走得几个人火星冒汗，脚下步子都是悬浮的。
赵星哪里吃过这个苦，她走在最后面，实在受不了，洽着嗓子问：“小玉，还有多远啊！”
连一口水喝的地方都没有。
裴小玉平日里跑惯了，这点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在前面了，看到那个烟囱没有，就在那边。”
张静静也很累，喘着气好奇地问：“这也离得不近，小玉，你怎么知道那边要种西瓜的？”
裴小玉依旧带着微笑：“因为我小时候就在那边长大的，后来才和妈妈来到了红河公社。”
“啊？？小玉，这不会就是你那个垃圾爹家所在的位置吧。”
裴小玉没有说话，代表承认了。
她已经好几年没来过这里，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裴小玉也不会提出来。
“我们去收购西瓜的，和其他人无关。”
赵星过去抱抱她：“没事的，当他不存在，也不是人人都有爹，你爹早早就死了。”
裴小玉笑着说：“各位姐姐，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啊，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了。”
宋明月疯狂地给她竖大拇指，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泥土路的尽头, 就是红旗公社的路口。 再往前面走，就是一大片田地，里面有种棉花、大豆和西瓜, 这些农作物都有。
裴小玉为她们介绍：“这些土地是后来划分的，离河远，所以种些用水量不大的东西, 公社的另外一头，还有一大片地, 那边种水稻和麦子。”
“我印象中, 这里种西瓜的人, 要比红河公社多一些,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看, 这片就有不少了，小玉，你的感觉是对的！”
张静静一眼就看到田地里面有好几块种西瓜的，那又圆又润的西瓜, 看在她的眼里, 简直心动难忍, 恨不得马上就摘起来。 裴小玉原本是想去之前跟她妈妈很熟悉的一户人家，现在他们还有联系，不忙的时候, 他们会来自己家做客，看看她的妈妈。
那户人家在南边,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再转个弯就到了。
这会儿正是种水稻秧苗的时候,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在另一侧的田地里，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
她们原本走得好好的, 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呦，我当时谁呢，这不是我们家那个浑身长满本身的小玉吗？怎么着，当时不是骨气硬，说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吗？”
裴小玉转过头，一点儿也没忍让着她：“我说谁嘴巴这么臭呢，原来是二婶啊，是不是红旗公社被你家承包了啊？要是被你家承包了，我绝对不会踏进来半步，要不是你家的，在旁边指手画脚不好吧。”
“你……！”女人脸颊红通通的，额头上浸满了汗，被她气得哑口无言，多日不见，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凶。
另一边，赵星见着女人故意来找她们的茬，对着裴小玉每一句话都是敌意，也走上前两步，讥笑地看着女
人，一脸不屑地问裴小玉：“小玉，你这阁哪里来的穷亲戚，穿得脏兮兮的，不会是要饭的吧？”
女人叫翠绿，是裴小玉的二婶，之前仗着裴小玉她妈脾气好，处处欺负她妈，更离谱的事情在后面，翠绿的亲妹妹翠红对裴小玉她爸一见钟情，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翠绿就首当其冲，硬是挤走了裴小玉和她妈妈。
从裴小玉浓眉大眼、肤如凝脂，就能看出来，她爸长得不错，而且还写得一笔好字，这个时候，字就代表人，写一手好字太重要了。
这翠绿平日里仗着丈夫人高马大，一拳能打死几个人，在公社作威作福，真遇到了像赵星这样穿得体体面面，看着就不好惹的人，一下子就萎了。
她拎着东西，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念着什么，往家的方向走。 在听完裴小玉对她简单的介绍后，几个人都很义愤填膺：“就不应该让她这么走掉，对付这种人，就得要比她更凶。”
“小玉，这些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好好赚钱，让那些人去后悔。”
没想到裴小玉相当理智：“也不全部怪她，主要是我生我的那个人，他没有保护好我和我妈，才会遇到这些事情。”
张静静抱了抱裴小玉，宋明月在旁边强调：“小玉，赶紧化悲愤为动力，努力搞钱。”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裴小玉口中的熟人，站在篱笆外面，就看到了这户人家是有人的。
走进去一看，只有奶奶带着几个孩子，奶奶认识裴小玉，隔得老远就过来欢迎她们：“小玉，你怎么来了啊？”
“三奶奶，裴叔他们在家吗？”
“你找你叔和婶啊？这几天田里栽秧要谁，他们去田里放水了。”
秧田里面肯定很多人，难保不会撞见裴家那几个，裴小玉不想过去，担心弄巧成拙，把事情办不好。
“三奶奶，我想找裴叔有点事情，您能帮我把他喊回家吗？”
这位奶奶好奇地盯着宋明月她们几人：“这几位是？”
“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做了点生意，想找裴叔进货的。”
听到可以赚钱，奶奶很快来了精神，望着屋内说：“小帅他们还在屋内睡觉，小玉，你帮我盯着点啊。”
“好的。交给我。”
农村的屋子都有些杂乱，何况现在是大忙时候，家里堆满了前阵子收的麦子和菜籽，一张竹席床上，有三个娃娃在睡觉，睡得十分香甜。
她们也束手束脚，生怕弄出动静吵醒了小孩。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太阳晒得宋明月坐在小板凳上快要打瞌睡了，门口才响起动静。
她们只是眯着眼，睡得很浅，听到脚步声就醒了。
裴小玉声音清脆地喊：“裴叔。”
男人表情却不太好，板着脸问：“小玉，我听你三奶奶说，你要做什么生意，你一个娃娃，现在念书要紧。”
“不是我，是我的这几位朋友，她们想收购西瓜，问问大队里面有没有人卖的。”
西瓜？
宋明月也上前几步，热情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生意：“我们上门来收的，六分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六分钱？足足比平时要少四五分。
男人立即就不同意：“之前去城里卖可比这个贵多了，你们别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过来骗我们。”
宋明月依旧笑眯眯的，耐心地解释：“叔，没骗你们，我能是上门收的，现在就算有西瓜，你们也不能耗着大半天去市里卖吧？”
耗时还只是个小问题，若真能赚到钱，时间浪费也就浪费了。
关键现在去卖西瓜的人多，他们又不是正经做生意的，哪里卖得过别人，今年他就去街上卖了几次，乌泱泱全是周边的村民，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男人不信任他们，但信任裴小玉，便把她喊到一边问问题。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后，男人回过头问：“七分行不行的？六分我们还不如拿来喂猪。”
实际上，最后西瓜吃不完，他们基本上就是拿来喂猪。
一锤定音，宋明月也没多烦：“七分就七分吧，叔，您家有多少啊，再问问其他人家，今天收不完，过几天我们再来。”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大概这个时候西瓜真的太多余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不少人闻讯过来了。
大家只知道裴向阳家有人收西瓜，并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裴小玉。
每个过来的人，看到裴小玉都十分吃惊：“小玉，你怎么过来的？”
宋明月把钱全交给她了，裴小玉笑而不语，点着手里的钱问：“婶子，你这个是几斤啊，我给你算钱。”
听到有人卖西瓜，裴小玉奶奶裴老太赶紧喊二儿媳妇，将家里西边那块地里的西瓜摘掉装上：“马上夏天过了，这些西瓜也是喂猪，现在一斤能有六分钱，少说也要赚几块钱，咱们抓紧时间去卖。”
好巧不巧，她们来得有些迟了，宋明月看着两辆推车正好可以装满，一边数着西瓜一边说：“今天到这边就结束吧，咱们抓紧送到厂子里，还能赶上工人们的下午茶。”
张静静：“明月，下午茶是什么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紧迫，她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裴向阳听说他们会卖到厂子里，悄悄地问裴小玉：“小玉，你们这些瓜送到城里能卖多少钱一斤？赚到钱吗？”
“赚得到的，不过这些都是我们辛苦挣来的。”
外面天气这么晒，几个女孩子推着西瓜是要费些力气，所以裴向阳才好奇，到底多少钱才能让她们干着活，毕竟几个人看着也不像差钱的。
裴小玉这边刚说完，翠绿就带着裴老太过来，在篱笆外就传来声音：“三奶奶，我们也来卖西瓜喽？”
三奶奶神色一边，看着裴小玉说：“不好，你奶奶和你二婶过来了，小玉，你要不到房间里躲躲。”
“三奶奶，不用躲的，我又没做错事，更不用怕她们。”
宋明月几人立马会意过来，她们本来就嫌刚刚没帮小玉出口恶气，没想到还能再看到。
宋明月最先和三奶奶说：“小玉不用走，她是我们三个的领导，我们都还要听她的呢。”
张静静和赵星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就是所谓的默契。
裴向阳还有些云里雾里，刚刚不是说裴小玉只是帮助她们找西瓜吗？怎么又是领导了。
领导者两个字，在这个年代可是十分神圣，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能当领导的少之又少。
果然，看到裴小玉坐在旁边，裴老太原本热切的表情立即晴转大雨，生气地问：“裴小玉，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这个讨债鬼，我们裴家和你再没关系了。”
“老太婆，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们领导讲话！”赵星最先冲上去，挡在裴小玉前面，恶狠狠地说。
赵星是她们几个人中，最会摆谱的，她一旦凶起来，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有些发憷。
不过裴老太到底比翠绿年长一些，平时又是家里的大长辈，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教训我的孙女与你有什么干系？”
“裴小玉是我领导，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来的领导，你们不要装神弄鬼，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宋明月也忍不住了，严厉道：“谁欺负你了，我们三个人都是给小玉干活的，你再欺负她看看。”
说起裴小玉奶奶，那真的是难得一见，仿佛有被害妄想症一样，针对谁就到处找人麻烦。
之前裴小玉外婆得罪过她一次，她就整天逮着她外婆咬，逢人就说她外婆怎么欺负霸凌她，可大家都是前后村，每个人的性格怎么样都有数。
后来裴小玉外婆去世后，她的眼中钉就成了裴小玉她妈，搅得家里不得安宁，说起谎来一套一套。
看到有人替裴小玉出头，她更是变本加厉：“谁欺负她了，是她那个妈欺负我老太婆，偷了我两桶油。”
宋明月说着就狠狠拽住她的衣服：“走！现在就去派出所，你要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诽谤是要坐牢的。”
听到坐牢，裴老太立马慌了。
第63章
这个时候, 进派出所可是一件大事。
寻常人家都是安分过日子，那地方，只有地痞流氓, 品行有问题的人才会进去。
虽说裴老太在这个红河公社辈分很高，是大家的老祖宗，但也就在这一块起到作用, 真进了派出所，往后在这里都没有威望了。
不过当着裴向阳一家的面, 裴老太又不想太佛了面子。
她逻辑也十分清晰, 就对着裴小玉一个人骂：“长能耐了是啊, 还想找外人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我们的家事, 哪里需要别人指手画脚，我教训孙女儿还碍着外人事情了。”
她越是这样，宋明月越是不给她好脸色：“是的，碍着我的事了,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 但凡你们裴家人敢欺负小玉一下, 咱们就走着瞧。”
翠绿见识过她们几人的厉害，她不敢出头，只会小声地在后面说道：“还走着瞧？真当自己有一身本事了。”
宋明月推开裴老太, 盛气凌人地走到翠绿面前，眼神犀利, 语气充满着平静的怒火：“你说什么，大声地再说一遍。”
翠绿一抬头, 看到她那极具压迫性的眼神，立马就慌了, 平日里巧舌如簧，此刻都卡在嗓子里一样。
她没想到，自己会怕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这样的宋明月，就是让她如此畏惧。
“不该你说的话，就不要乱说，不是你能惹的人，也不要随便乱惹。”此刻，周边已经闻了好几个来卖西瓜的，宋明月就是要在人多的时候，让她知道裴小玉不好惹。
而后，她仿佛变脸一样，转向大家时，表情是温柔的，语气更是柔下来几分：“各位不好意思啊，替我领导解决一些事情，今天我们的西瓜差不多满了，你们已经过来的我们还收，麻烦大家转告下不要再来了，我们过几天还会来的。”
张静静和赵星也跟着附和，见裴老太和翠绿也拿着西瓜，赵星瞥都不瞥他们一眼：“我们只收好人的西瓜，那么做尽坏事的，我们不收哦。大家来这边排队，称好斤两就可以去拿钱啦。”
裴老太气得脸色铁青，尤其是看到大伙儿拿着钱喜逐颜开地出门，而她却还要把这些西瓜给推回家。
一切都是裴小玉那坏丫头搞得鬼，上次见着那丫头还穿得破破烂烂，饿得瘦骨嶙峋，怎么才一年不到，她跟换个人一样。
反正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的。
裴小玉她们借来两辆推车，用尼龙绳一个个将西瓜绑好，不仅车重得很难抬起头，还留余一些瓜，根本塞不进去。
这是一个大问题。
裴向阳主动帮忙，又去借了一辆推车，三辆车正好可以装满，不过车太重了，她们力气又不大，抬起头刚走两步就不得不歇下来。
这里面属于张静静力气最小，别看赵星平日里不干活，可她是学舞蹈的，有时候需要和男生配合，又得要每天练功，因此她的力气并不小。
只有张静静，长得高挑，却没有干过什么重活，哪里能栋这些。
她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大家，我休息一会儿就来。”
“不用，知道你已经尽力啦。”宋明月突然想到一个其他主意。
她转头问裴向阳：“裴叔，我要是一趟两块钱请你们帮我们把西瓜送到市里可以吗？”
还有这种好事？田里是很忙，但那可是两块钱，对于农民来说，两块钱要赚好多，就是把西瓜捣腾去市里卖，都不见得能赚到。
更何况对于下地干活的人来说，卖力气可比其他轻松多了。
裴小玉却长了个心眼，他们是把瓜带到厂子里，圆滑的人难免会眼红，说不定使绊子给他们生意弄丢了。
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拍井绳。因此特意叮嘱裴向阳找哪几个人一起，在红河公社生活了这些年，一些人的品性她还能辨别出来。
这就是天赋异禀。
在听到一趟两块钱后，基本没有人能够拒绝，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这换算下来都太划算了。
再听说是裴小玉介绍的，几个叔叔和婶婶都不由感概，小玉长大了，小小年纪就有了出息，裴家不要她，简直蠢得要死。
几个就这么出发了，他们走在前面，推车的在后面，在小玉介绍下，也互相聊起天来，时间过得很快。
到厂子里的时候，已经三点出头了，如裴小玉猜测得一样，即使是这三个老实人，看到原来西瓜只是送到这里，心里都十分惊讶。
裴小玉道：“明月是厂长的闺女，又是采购，这才有这个门道，厂子里买东西都有标准，不能随随便便找人购的。” 听到是厂子女儿，大家蠢蠢欲动的心才平息下来，难怪呢，从几人衣着打扮看，就不像是普通人。
给完钱后，想到家里还有活，三人就离开了，临走之前，约定好下次再去收购，还由他们来送。
摸着手里沉甸甸的两块钱，他们心里只有感恩，同时也答应不把具体地址说出来，谁都不能说。
他们一走，裴小玉就有些羞愧了，因为她说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谎：“我是担心他们心里不平衡，再去厂子里举报。”
“我们当然明白，小玉，还得属于你灵活，圆得很完美。”
张静静道：“再说我们明月的老公可是年纪轻轻的营长，让厂子白捡个闺女不亏啊。”
四人说说笑笑，找到了周春。
周春只认宋明月，赶紧让人把瓜运到食堂，趁着下班，给部分车间带回家去吃，另外车间下次补上。
称完多少斤，钱由会计现场结，原本宋明月她们还想请周春吃顿饭，可今晚他家里有事，只能下次再约。
现在她们赚到钱，已经不像前两次那么震惊，以后做服装生意，处处都得要花钱。
把明细表列出来，除开成本和现结一些，剩下的钱统一存在宋明月这边，为日后做打算。
她喜欢跟她们做生意，主要也是几个人都大大咧咧，不会太计较钱。
眼看着太阳下山，她们从一早上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还一直花力气跑路交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从厂子里去市里吃碗面，还不如直接回家，这边里大院比较近。
裴小玉早上出来匆忙，很多事没跟她妈交代，就没跟她们走，直接回了家。
快走到大院，赵星的烦心事又来了，她都不敢想象，她爸妈知道她是去外面卖西瓜而不是上班会怎么样？
张静静看出她的低落，心里始终想让她回头：“明天没事做，赵星，你明天去文工团再看看。”
经过今天这么一天，赵星更不想去那边了，她宁愿花力气做纯粹的工作，也不想去那边。
以前她还能忍，可一想到王默是被那个地方逼走的，赵星就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她也不是不喜欢跳舞，以后赚了钱，她也想跟王默一样，去更大城市跳舞。
当然，眼瞎下主要就是她父母的问题，烦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只是心里跟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生怕不小心就被点燃。
这样的感受宋明月之前也体会过，父母的爱幸福也是枷锁，况且王玉芬要比赵星她父母开明很多。
宋明月道：“赵星，你今晚回家先装着情绪很低落，吃饭也别多吃，让父母知道你过得很不好，他们希望你能在文工团里还是希望你好，等你不好了，他们就不会多管了。”
可赵星自己都迷惑，她父母到底是希望她好才让她在文工团，还是紧紧是因为这份工作让他们脸上有光。
先不管了，赵星路过宋明月家时，偷偷吃了好就块糕点，朝她们点点头，这才抑郁地回家。
等她走后，张
静静喊宋明月去她家吃饭：“反正陈营长不在家，你一个人还要做，就先去我家吃吧。”
“不去了，你晚上和老余好好谈谈情，我在家对付一口就行。”
人全走后，空挡的家里只有宋明月一个人，平时也这样，但平时还有个期待，知道陈澈会回家。
今晚却注定只有她一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那边怎么样力气。
宋明月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完倒头就睡觉，心里空荡荡的，可身体真的累，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今天大家都休息，宋明月又独自去街上看了一天衣服，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得要给自己找事做，这样子时间过得快一些。
她已经计划好，第一站要去的就是上海，谈妥好后，可以先回家看一趟。
正因为有了这个目标，宋明月心里充满了干劲的动力。
日子就这么激情且平淡的过着，到了需要运西瓜的时候，周春会提前跟宋明月打一下招呼，第二天，她们就会找裴小玉一起去找西瓜。
那几个公社都快被他们跑遍了，时间也一下子从炎热的夏天，渐渐开始有了早晚凉，到换季是衣服最好卖的时候，宜早不宜迟，她决定把去外地采购的计划提前。
另一头，陈澈还没有回来，一点夏下落都没有，宋明月去问他上司，得到的也是一切安好，再等等吧。
再等下去，只能是她从上海回来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陈澈有大半个月还没回家。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 宋明月不想再等，必须得要到大城市去进货了。
陌市周边也有衣服批发的，市西街头, 还有专门一块卖衣服的小市场，里面的衣服就是从周边批发过来的，料子一般, 质量差，价格也便宜, 吸引了不少人过去。
但那不是宋明月的想法, 她从萌生出做服装的那一刻起, 就决定好了, 卖出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也都要是她满意的。
既然周边市场没有，那么就去更大的地方去挑。
正好西瓜赚了一些钱，节约节约，成本勉强算够, 中间她还想回平成看一下父母, 不过这部分钱宋明月自己出。
团队里面一共四个人, 由于西瓜的买卖还在做，只有俩俩分工，两人留守在这里卖瓜, 两人出去进货。
本来赵星第一个举手想要去的，再一听说她去得是上海而不是北京, 顿时没了兴致：“小玉儿还要上学，对村里也熟悉, 要不我和小玉待着卖西瓜，你和静静去吧。”
宋明月道：“也行, 下次要是去北京，就带上你。”
裴小玉点点头，她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就是北京。
张静静听说要跟明月去上海，心里异常激动，上海啊，她只在广播和海报里看过，那地方比平城和她老家都发达很多，她可以去见见世面了。
事情却没宋明月想得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张静静的老余就气势冲冲地到她家里来，宋明月正在收拾，见他站在门口脸色很差，邀请他进来：“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老余踏进门槛，拘谨地站在门内，只是脸上依旧带着不悦：“明月，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大家都是邻居，以和为贵很重要，但是我家静静跟你不一样，她没你能干，自从跟你说了这个什么生意后，她就连家都不顾了，经常我晚上回到家后，连一个热的饭菜都没有，现在还要去上海，她一个普通妇女，连上海在哪边都摸不着，怎么能跑那么远的地方。”
老余对着宋明月就是一顿抱怨，可他若是说些其它的话，宋明月不会生气，人家夫妻之间，她也不好插手。
可他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张静静，不想让张静静做生意的原因，竟然是嫌弃她不顾家、不做饭。
宋明月放下手中的东西问他：“余哥，你觉得静静在你心目中是什么？”
“她，她自然是我的妻子。”
“除了妻子呢，你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样的人。”
老余脸色涨红，却也实话实说：“她从老家过来就是照顾我的，不缺她吃错，把我照顾好，再生两个孩子，这是应该的吧。”
“所以你娶她就是希望她照顾你，再替你生孩子，那么你有想过她要什么呢？”
“她一个妇女，能要什么，再说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也不缺她吃穿，大院里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已经比外面的人幸福了很多。”
很多女人都选择这条路，不代表张静静也要这么做，她有自己的思想。
还没等宋明月反驳，不知何时，张静静已经站在门外，满眼都是失望：“我一个妇女，就不配有自己的思想了是吗？”
看到妻子，老余内心有几分怯，但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的：“静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抛头露面，那种事情，那么是你们女人做的。”
“我们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做生意了是吗？你来找明月也没用，是我求着她带我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你忘记你当初来的初衷了吗？咱们是想生孩子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退让了，忍受她在外面卖所谓的西瓜，没想到现在变本加厉，居然要去上海，这是老余绝对不允许的。
可张静静没有丝毫退让，她骨子里本来就大大咧咧，受宋明月影响，她已经不甘心做一个坐在家里只知道等丈夫回家的女人了。
谁说女人不能干一番事业，她偏要去试试。
张静静下最后的通牒：“老余，我不想和你在明月家吵架，你想找女人伺候你给你生孩子，你去找其他人吧，我张静静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你要是嫌弃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咱俩就离婚。”
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宋明月在心里拍案叫绝，老余这套裹脚布的思想，根本不适合张静静的性格。
她有信心，只要好好干，等静静日后成了富婆，那还怕没男人。
只不过现在这个环境，离婚确实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表面上，宋明月还在安抚张静静，问老余：“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想插手，可静静是个好女孩，你要是不珍惜她，日后有得你后悔的。”
老余这个传统的思想，根本就没想过离婚这种事。
他又气又担心张静静真有这种想法，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去，临走前还在反复强调：“反正我不同意你去上海，坚决不同意。”
却也不敢再说些其他话，态度软化了不少。
张静静羡慕地说：“明月，要是我能跟你一样，嫁个像陈营长这样的人就好了，只有他，在无条件支持你。”
关于去上海的事情，宋明月之前就有跟陈澈说过，他当时给的回答确实是：“想去做就去做，错了也不怕，月月，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这要是没有最后一句话，宋明月还真的感动。
可是他的承诺也是空头支票，连人影子都见不着，又何提有事情找他。
宋明月叹口气：“静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要是还想跟老余过，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明月，我跟老余过不过得下去不重要，咱们做生意是说好的吧，今天我把行李收拾好，我们明天傍晚一定出去。”
从平城有直达上海的火车票，13块钱一张，下午她们已经买好了两张。
“好的。准时出发。”既然好朋友这么给力，宋明月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不知道张静静和老余回家后又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她心情看上去还不错，收拾了一个皮箱子，早早就来她家等。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现在赵星她们
也熟悉了流程，问题应该不大。
今天又是进西瓜的日子，赵星和裴小玉没有过来，宋明月和张静静是走到火车站的。
一路上，张静静都在叽叽喳喳，言语之中，忍不住都是对上海的幻想。
“对了，明月，我还没问你呢？你去过上海吗？”
宋明月拎着箱子道：“算去过吧。”
张静静不明白了：“什么叫算去过啊。”
那她去的是几十年后的上海，跟现在有很多不一样，只是说去过，但不熟。
提前两个小时，她们就早早在火车站等。
这个时候的火车站，处处都透露着简陋，只有一个大厅，乘火车的人也不多。
一个半小时后。 张静静去外面买了两个大饼带着：“听说火车上的东西特别贵，我们先提前买一些吃的。”
“好的，再过一会儿就检票了，现在可不能乱跑了。”
张静静眼睛里都是向往：“明月，我好喜欢跟你出去啊，有你在我一切都安心，之前我一个人做火车来平城，一路上连厕所都不敢上，这次出去，却好像特别放松。”
“是不用紧张，一路上都是人呢。”
工作人员喊排队了，下午拢共就两趟去外地的火车，因此乘这趟的人还不少，主要途径不少站点。
她们在前面排着队，就听到后面有人议论：“快看，快看，那边有一排穿军装的军人出来，看起来好威风啊。”
宋明月依旧看着前方检票，张静静却激动地拉了拉她：“明月，明月，那边的人是不是陈营长啊。”
听到这个名字，宋明月内心一个激灵，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张静静指的方向，一群人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但是她还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陈澈。
没错，他绝对是陈澈。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宋明月顾不得其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见他一面。
整个火车站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陈澈。”
果然，队伍中的人群停了下来，其中气质最出挑的人正四处寻望，看到那边有人挥手，再一看来的人，陈澈的心一下子怒放了。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即将要开的火车、人来人往的大厅，络绎不绝的讨论声，宋明月都看不见，听不见。
她的眼睛里，只有向她狂奔过来的男人。
宋明月也朝他跑过去，算算都要一个月没见了，他就扔着自己一个人在家。
陈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月月，我好想你。”
宋明月往他身上拱了拱，是那种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大厅两侧，人群全停下来鼓掌、起哄。
她闭着眼睛，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他，内心很是满足。
直到张静静尴尬地在旁边说：“那啥，明月，火车要赶不上了。”
宋明月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她松开陈澈：“我要去上海进货了，你先回家吧。”
她其实想说，你要是提前一天回来，咱俩还能有温存的时间呢。
但是也不能太贪心，能够在临走前见上他一面，已经是在惊喜之外的事情了。
也不顾旁边看戏的眼光，宋明月快速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说道：“等我回来。”
便和张静静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快速冲过检票口，到了里面，她才转过身，见某人还待在原地，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朝他挥着手。
陈澈也挥手回应她，宋明月从他的唇语说，读出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
不对，应该是我爱你？
到底是我等你，还是我爱你，宋明月纠结了半天，直到坐到火车上，她还沉浸在里面。
张静静在一旁只有羡慕的份：“明月，你和陈营长的感情可真好。”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曾经的宋明月受家庭影响, 从来都不相信爱情。
倒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都是万花丛中独自过，爱情只是她生活的调味剂。
可这一刻, 她才明白，原来心动的、美好的爱情，是会让人充满满满的斗志力, 更加热爱这个世界。
就比如现在的她。
在出门之前能见到陈澈一面，宋明月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稳稳当当地掉落了下去。
接下来, 她要聚精会神忙自己的事情, 陈澈在进步, 宋明月自然不能落后。
火车从黄昏渐渐变黑, 吵闹的车厢也渐渐安静下来。
身旁的张静静已经睡着了,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宋明月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找出手电筒，拿出之前列出的计划表，又仔细复盘了一遍。
凳子上睡得不舒服, 张静静迷迷糊糊中翻了一个身, 看到灯亮, 困顿地问：“明月，你不睡觉吗？”
周围人都在睡觉，宋明月小声地比划：“我不困, 你先睡吧。”
一直到后半夜，她看得眼睛有些酸涩了, 这才闭上睡了一会儿。
到了第三天，她们终于快到了上海。
八十年代的大上海, 正是飞速发展时期，其它地方都是低矮瓦房时, 上海已经开始高楼林立，处处都透露着时代的红利。
跟几十年后相比，这个时候的上海又没有那么急促。
从火车站出来，张静静就一直在目瞪口呆，火车站外面的商场没有建好，但不远处，已经有两三座高楼了，她指责那个方向：“哇，一出来就能看到这么高的楼房，我们老家一个城市里都没有几座。”
跟外地相比，上海还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市场化在这里正日渐成熟。
她们刚走没多久，就看到好几个小贩正在路边卖东西，见着从车站里出来的路人，大吆喝地问：“上海特色萝卜饼、三毛钱一个，口味又香又酥，保证好吃。”
一个萝卜饼要三毛钱，属实有点贵。
可她们一路上都没吃好的，张静静咽了口口水，催促宋明月抓紧走。
“静静，你想吃萝卜饼吗？”
“算了，三毛钱好贵，在平城都能买两个了。”
“每个地方物价不一样啊。”再说火车站旁边的肯定比其它地方贵，赚得就是她们这种刚出站人的钱。
宋明月拉着张静静走过去：“想吃咱们就去买两个，吃点热的东西补充下能量。”
“老板，来两个萝卜饼。”宋明月将六毛钱递过去，又问：“请问您知道华亭路怎么走吗？”
“你们去华亭路啊，是去买衣服吧，到那边做公交车，中途转一站就到了。”
宋明月在上海待过很多年，对所谓的华亭路并不熟悉，她知道那里是衣服批发市场，还是从报纸杂志上看到的。
既然遇到了一个上海人，她又多问了几句，老板也如数告知。
如果说几十年后，上海最大的批发市场是某浦，那么现在的时尚潮流就在华亭路。
她们手里拿着萝卜饼，听着老板的话，往另一侧的站台准备做电车。
张静静对这个萝卜饼爱不释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她明明很喜欢吃，却仍小口咬着：“剩下半边留到晚上吃。”
等她抬头看向宋明月，发现她的饼已经吃完了，张静静很是着急：“明月，三毛钱呢，你怎么几口就吃了啊。”
“买饼就是为了吃。”宋明月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催促她赶紧吃。
没有手机没有导航，习惯了用这些的宋明月，再次来到上海，只觉得处处都不习惯。
但环境不由人，已经置身于这个环境中，她必须尽快适应。
宋明月买了一个地图，可到了上海，她发现根本没什么用，地图上面只有大致位置，到底怎么走，哪边的招待所便宜，这些她统统都不知道。
假如在上海有个熟悉的朋友就好了，那么办事会方便很多。
宋明月心里有一个人选，她的亲妈秦爽女士。
她就在上海长大，这个时候，她应该才十七八岁，没有认识她的渣爹，还是个不会整日抱怨的少女。
另一方面，她也想见见年轻时的外婆。
宋明月就是她外婆带到八岁，后来外婆身体不好，她只能回到那个窝囊的家中，在她三观还没养好，没来得及给外婆尽孝时，第二年，她外婆就走掉了。 如果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外婆，宋明月连期待都不敢用。
因为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穿书的，虽说这本书打出的是纪实性小说，讲述真实的年代生活。
可书毕竟是书，故事又挺狗血，她不相信真的有原型。
偌大的上海，她们摸索半天，最终只找了个招待所住下，至于华亭路，还要做公交车才到。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让她们今天先别去了，华亭路早早就打烊了，现在到那边也看不了什么。
张静静舒服地瘫坐在床上，一直睡火车上的硬板凳，谁都受不了，她正打算好好睡一觉时，宋明月却收拾好起身问：“静静，我要出去有点事情，你先在这里睡？”
她真的打心眼里佩服宋明月，怎么就有无穷无尽精力的，明明她在火车上睡得比自己还少，这儿她只想休息，宋明月却又继续干活了。
可队友都这么努力了，张静静自然能协助就协助：“明月，你要去哪里啊？你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办一些私事，你不想跟可以不跟的。”
私事？张静静更加好奇了：“难道你在上海还有认识的人？”
“不知道呢。”宋明月心不在焉地说，她不敢确定，这个时空，是否真的有这户人家。
张静静麻溜地起来：“我跟你一起去，上海我们都不熟悉，两人一定要在一起避免走丢。”
说得也有道理，宋明月变带着张静静一起出门。
宋明月小时候跟她外婆住，听说过那地方叫一日弄堂。
她问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小姐姐很热情地跟她们介绍：“这个弄堂在市中心那块呢，你们现在赶紧去坐车，应该还有车到，再过半小时就不知道了。”
两人匆匆跑到站台，等了五六分钟，去那地方的公交车就到了。
张静静还是好奇：“明月，到底是什么亲戚啊？怎么来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宋明月侧脸看向窗外，看上去竟有一些伤感：“还不知道她们在不在呢，如果不在就算了。”
这个时候的上海，普通居民也没有夜生活。
她们到一日弄堂时，太阳刚刚下山，弄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还没有走进去，就能听到有说说闹闹的声音，烟火气息相当浓烈。
宋明月没有住过一日弄堂，她出生时，她妈已经报上富豪的大跌，因此外婆一直是在她爹买的豪宅里跟她一起生活的。
虽然没住过，小时候她经常听外婆提起过这个地方，那时候的宋明月并不明白，怎么有人会不喜欢住大豪宅，反而想念这种又小又挤的小弄堂呢。
后来她尝遍了无数孤独，才意识到很多东西都不是靠物质来衡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外婆的第一选择必然是这个弄堂。
如今她站到这里，才发现这儿处处都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几个小孩在门口那边玩“跳房子”的游戏，宋明月内心十分忐忑地走过去问她们：“请问你们知道，秦爽家住在这里吗？”
几个小孩开始上下打量她：“你是说啊？找秦爽姐姐做什么？你是不是找她打架的。”
谢天谢地，真的有这个人，宋明月内心充满了感动，只听其中一个小孩快速往弄堂里面跑：“快去喊人，有人要欺负秦爽姐了。”
宋明月：“……”
“我没有欺负她，我们就两个人，怎么欺负她啊。”
她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是她的远方亲戚，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她家现在还住不住在这里。”
"你是秦爽姐的亲戚？"小女孩疑惑地问。
“嗯，真的是她家亲戚，我还知道她妈妈叫陈翠翠，是我的姑奶奶。”
“哦哦，秦爽姐家就在这里，那我带你过去。”
看得出来，秦爽在这群小孩心目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虽说这里面人名都对上了，宋明月仍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不知道这家人家，到底是不是她外婆。
直到看见迎面走来的少女，烫着一头大波浪，穿着蓝衬衫，牛仔裤，一脸霸气地向她走来，宋明月才敢确定。
这人不是她妈秦爽，还能是谁哦。
她对秦爽就没有好的记忆，因为从她记事起，宋明月最常听见的就是她无穷无尽的抱怨，说自己要不是遇到了她渣爹，会有更好的人生，现在她渣爹把她骗到手，又开始勾搭其他女人。
她总是抱怨命运的不公，并且把这种负能量，时刻传递给她和她的哥哥，导致他们两人都不是社会上的正常人。
如今真的看到了十几岁的秦爽，宋明月才知道，原来她说得没有错。
这个时候的她，漂亮又热烈，像一朵炙热的玫瑰花，灼热着身边人。
她明明那么美好，谁能想到后来成了一个怨妇。
第66章
秦爽走到宋明月面前, 才发现这两个女生她并不认识。
但其中一个赤裸裸地盯着自己看，令秦爽非常不爽。
她打扮得流里流气，说出的话也相当不耐烦：“你谁啊？找我干嘛？”
还没等宋明月开口, 旁边的小孩就指着她回答道：“秦爽姐姐，她说是你的远房亲戚。”
秦爽上下打量着宋明月，确定不认识她后, 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远方亲戚，我看是骗子吧？居然敢骗到我头上了。”
偏偏张静静见她发火, 立马就怂了, 躲到宋明月身后, 连头都不敢抬, 反倒像是真的坐实了她们骗子的身份。
宋明月一直没有开口, 仅仅是因为内心还没有平复下来。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年轻时的秦爽吗？
听到秦爽说要找几个人把她们抓起来，她才解释道：“你妈妈叫陈翠翠，爸爸叫秦家旺, 你们老家在M市, 后来逃荒才逃过来的。”
秦爽倒真没想到她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是固有印象已经是骗子，秦爽生气道：“你们居然把我家底都摸清楚了，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我是你二舅爹家的孙女, 我爷爷嘱托我过来找你们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妈妈。”
不用问, 秦爽知道真的有这个个二舅爹，宋明月也知道, 因为这是陈翠翠一辈子的遗憾。
她家里有五六个孩子，在那个年代, 家中实在太穷，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和她二哥，俩兄弟差了十几岁，她二哥简直拿她当闺女疼。
后来她二婶心脏病突发去世，本就一贫如洗的家里更穷了，直到因为饥荒，一家人四分五裂，逃荒到天涯海角，都没了音讯。
在那个时代，有很多跟陈翠翠家一样的，至亲到死都没有联系，那是属于时代的悲剧。
陈翠翠也是到临终，都没能找到她二哥，她躺在病床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二哥。
宋明月说是她二舅爹的孙女，也是为了弥补陈翠翠的心里，哪怕是假的，总归有一个念想。
秦爽听说她是二舅爹的孙女，直接转头就往家里跑。
陈翠翠这个时候才四十几岁，正值中年，扎了两个粗硬的麻花辫，穿着的确良布褂，正在家里烧饭，见闺女秦爽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不高兴地说：“你什么时候能稳中一些，做事毛毛躁躁，整天正经衣服不穿，瞧瞧这裤子，巷子里有哪家闺女跟你一样。”
“妈。”秦爽压根不听她叨唠着什么，喘着气道：“门口来了一个女生，说是二舅家的孙女。”
陈翠翠舀着
水的剽立马落了下来，擦了擦手，就跟着秦爽往外走。
宋明月心情同样激动，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四十几岁的外婆，即使已不再年轻，她五官依旧美得很突出，一双眼睛又美又有神，秦爽和上一世的宋明月都向她，因此两人美得也很出众。
秦爽看着宋明月，几乎泪眼婆娑地抱着她妈。
虽然她觉得这个女生处处透露着可疑，但感情是不会装的，从她的一举一动之中，能看出她看到她妈是发自肺腑地激动。
难道真的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二舅爹家的后代。
宋明月小时候经常听外婆将她家的故事，因此说起来很熟悉，甚至连她贪玩担心被父母打，藏在篓子里面这种事，宋明月都能说出来。
一番谈话后，陈翠翠已经坚信，面前的人绝对是她二哥家的孙女，那些细节，旁人不会知道的，只有从她二哥那边。
陈翠翠抱着宋明月哭得泣不成声，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这一刻都想宣泄下来。
等秦家旺回家后，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爱人抱着一个陌生女孩子哭，他是国营厂的工人，干了一天活，就想回家吃个热乎的，见着这莫名其妙的场景，秦家旺不悦地问秦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舅爹家的孙女来了，看把妈激动的。”
秦爽跟她妈可一点都不同心，只觉得没必要，相当没必要，她对自己都没这么过。
听到丈夫的声音，陈翠翠这才抽出声，抹了抹眼泪，问宋明月：“一路奔波饿了吧？姑奶去做饭，这个是跟你同行的朋友吧，快坐下来，我去做饭，等下就好。”
这个外公，宋明月倒是没见过，在她出生没多久，秦家旺就去世了。
去世的一大半理由是被秦爽气的，他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最后闺女却跟了一个老男人，这男人还有好几个老婆，秦家旺根本受不了，加上有一些职业病，最终被气死了。
果然，秦家旺个子高挑，浓眉大眼，五官很端正，一家子都是高颜值。
陈翠翠把腌在缸里的肉全拿出来了，做了一大盘子红烧肉，纵然她家里条件不错，这么一大盆五花肉恐怕过年都不见得能端上桌子。
到时候的时候更夸张，陈翠翠自己碗里的没怎么动，一直在给宋明月夹菜，偶尔还会给张静静夹几块。
张静静还彻底处在懵的状态，反正谁给她夹东西，她就吃了，可是这出认亲大戏让她云里雾里。 而且她记得宋明月是从平城来的，怎么现在又变成M市的人了。
饭桌上，难免会闲聊，秦家旺问道：“明月，你这次来主要是找你姑奶的嘛？”
“也不是，我来有点事情，正好想到姑奶家在这里，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听的，没想到真被我找到。”
说着陈翠翠又要哭了，她找了一块最大的肉夹给宋明月：“你都不知道姑奶等这一天等多长时间了，等下次有空，带我一起回家看看。”
秦爽不喜欢她妈这样，接过她爸的话继续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该不会住在我家吧？”
他们住在巷子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小房子，可容不下第三个人。
陈翠翠骂了秦爽一通：“明月住这里不是因为的，她和她朋友今晚就住我家。”
“不用，我和静静已经找了招待所了，等后面有时间我再过来。”
她说这话，反倒让秦爽面子有些抹不去，反倒显得她小气一样，于是找补说了今天第一句像模像样地话：“那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们。”
从秦爽这穿着打扮就知道她是个时髦的人，这个年代，也就在北京上海这种地方，牛仔裤才渐渐风靡起来。
宋明月道：“还真的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呢。”
秦爽：“什么事？”
“不瞒你们说，我们这次来主要就是想批发一些衣服，拿回去卖，在陌市，我和静静她们合伙开了一个店。”
目前，宋明月在陈翠翠那边的人设是已经离开家乡，嫁了人随着丈夫来到了陌市，而且她爸家里太穷，入赘到了她妈家里，因此她不信陈而是信宋。
说得合情合理，陈翠翠都相信了。
她有些担心：“怎么好好一个妇女家还需要开店，是不是家里钱不够用？”
秦爽立即打断她妈的话：“你要批发衣服啊，不说整个上海，反正这几个街道，绝对是我懂得最多，你们来找我还真的找对人了。”
宋明月看她飞扬跋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爽以为她是不相信嘲笑她，不高兴道：“不相信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还有谁比我秦爽更懂衣服。”
“不是。”宋明月说。
秦爽：“不是什么？”
不是在嘲笑你，是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可爱自信的一面。
宋明月点点头：“那就请，请表姑带我们去看看了。”
“等等！”秦爽制止道：“不要叫表姑，我看起来还没你大好吗？才不是你的长辈，你叫我秦爽就行。”
那她希望秦爽赶紧回头是岸，千万不要再遇到她那个渣爹了。
宋明月宁愿自己从未出生过，也不希望她妈继续走之前的路，时间紧张，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搅黄了她们这个事情才好。
算算时间，秦爽和她那个渣爹再过不久也要认识了。
一顿饭吃完，陈翠翠是坚决舍不得宋明月回去的，她还有好多话想要问她呢。
但宋明月坚持，而且家里确实地方小，不够这么多人住，她只能恋恋不舍放她们回去。
秦爽本来就是会到处溜达的人，看到她们走，她赶紧又换了一套衣服，跟着她们，一边大声地解释：“她们对路不熟悉，我去送送。”
她对这块确实很熟悉，走在路上，经常还能撞见熟人。
看到宋明月她们要去做公交车，她赶忙拦住：“不是说想要批发衣服吗？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们不着急可以跟我去看看。”
张静静拽着宋明月的衣服问：“明月，大晚上我们两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不太好，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啊。”
这么好的当地人资源，不用白不用，宋明月相信秦爽，安抚着张静静：“这里是大城市，晚上人也会很多，你不用担心。”
秦爽站在她们前面，就看不惯人磨磨叽叽，又问了一遍：“到底去不去的。”
“我们去，麻烦你带一下路。”
秦爽带着她们走。
第67章
宋明月跟着秦爽来到了夜市。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 第一次看见过夜晚的繁华。
整条街上都充斥着灯红酒绿，不少衣着时髦的女士男士穿梭于此，甚至街角处, 还播放着迪斯科的音乐，热闹中的男女跟随着音乐就跳了起来。
看着这些场景，张静静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有人敢在街上穿着“暴露”就跳这种舞，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脑子里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面对这样的繁华, 张静静内心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原来这就是大上海, 果然是来长见识的。
她兴致盎然地想和宋明月说话, 发现她居然淡定得不得了, 面对这些精彩丝毫没有波动。
这也忍得住，张静静不由地问：“明月，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看这条街晚上都热闹, 在陌市我们是不是从来都没见过？”
在陌市是没见过, 但是在几十年后, 任何稍微发达一些的城市，晚上都是这般模样的。
不过宋明月这么淡定，也不全是因为她对这些见怪不怪, 而是她决定好好经营事业的那一刻起，就很少将自己情绪流露出来, 尤其是在外面。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学会宠辱不惊, 才能让对手找不到丝毫破绽。
秦爽还在跟别人打招呼，很显然, 她是这里的常客，就这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男男女女跟她说话了。
不知道她后来遇上那渣男，跟这个地方有没有关系。
秦爽见张静静一副刘姥姥见大观园的模样，心里得意又有些轻蔑她：“不过就是一个夜市，怎么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在我们那儿，大家吃过晚饭都睡觉，我很少看到晚上还可以聚在一起玩。”
“那怎么能一样，你们那地方就是乡下，不好跟上海比的。”
张静静被她说得有些尴尬，秦爽却根本没当一回事，又遇到熟人，她便游刃有余地过去结交。
“你这个亲戚好厉害啊，怎么小小年纪一点儿都不怯场。”张静静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边羡慕一边又想到她刚刚的话，说道：“就是脾气不太好，上海是发达，我们那儿也不差啊。”
宋明月安抚道：“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些。咱们来就是问衣服批发的。”
等秦爽再回来时，宋明月拉住她忍不住问：“这边和衣服进货有什么关系啊？”
“你急什么，等我在这儿玩一会儿后就带你们过去，在前面不远处。”
宋明月不由皱着眉头道：“你现在年龄不大，应该好好念书，不要总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在未来，这些朋友很有可能会害了你。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指望秦爽能听进去，可见着她有些轻浮，宋明月仍忍不住脱口而出。
果然，秦爽一点都不领情，讥笑着说：“你搁在这儿教训谁呢？我妈都没跟我这么说过话，到底还想不想看衣服的了。”
宋明月见她这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想到她以后的怨妇模样，只能说一切都有因果。
张静静担心她不带她们过去，立马在中间调停：“想去的想去的，明月她也是有口无心。”
秦爽“切”了一句，倒也将这件事翻篇。
后面，张静静小声地拽着宋明月：“她可是个暴脾气，你真她讲道理没有用的。”
“嗯。不会了。”宋明月也知道这招没有用。
那就先把眼面前的事情做好吧。
等这条玩乐的街走过，前面就是专门卖衣服的地方了。
有几家门店，更多的是一排排整齐地用衣杆挂在路两侧卖，这块的热闹程度不比跳舞的地方差，不少漂亮的姑娘在挑选着衣服。
秦爽骄傲地说：“诺，别看这个地方小，整个中国最时髦的都在这儿了，人气可往了。”
一眼望去，衣服五颜六色，跟外面还清一色的蓝白黑相比，这里确实走在了最前沿。
有些衣服，就算到几十年后，依旧还挺潮流，果真时尚就是一个圈。
这里面的衣服以花格子衬衫、喇叭裤、牛仔裤、红裙子、大头皮鞋为主，一些店铺还有配饰，比如蛤ma镜，耳环这些。
每家店铺的店主都很热情，只要走到她的摊位，肯定要喊你进来看看。
说实话，在这里走一圈比宋明月往陌市街上调研几天还有效果。
如果说陌市街上卖得那些衣服是沉闷的，没有什么色彩可言，那么这里的每件衣服，走出来都是有型的。
更直白一点说，这些衣服是当下的流行款，再过不久，肯定也会出现在其它地方。
秦爽见着宋明月目不转睛地四处看着，心里很是骄傲：“都跟你说了，全上海卖衣服的地方我熟悉。”
宋明月：“这里衣服不错，不过我们是来批发的，总不能就这么买几件回去啊。”
秦爽一副早就看透的样子：“你们外地人就是这样的，一点耐心都没有。”
宋明月自动忽略她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抓住关键点问：“之前也有外地人来这里进货？”
“稍微识点货的当然要来这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华亭路，恐怕被人家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这也是实话，任何时候人脉都很重要，若不是秦爽，她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因此宋明月也真心实意地向她表达了感谢：“谢谢，你秦爽。”
宋明月这幅认真的模样，倒让秦爽有些不习惯。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原本是想讽刺她两句，没想到宋明月态度反而软了下来。
她走在前面带路：“快走吧，就在前面。”
秦爽口中的就在前面，是不远处的店铺，她跟店主非常熟悉。
熟悉到寒暄几乎都不用，上来就说：“二妹，这个是我侄女，她想批发衣服回家卖，你赶紧给她介绍介绍。”
虽然她和秦爽关系看着很要好，宋明月却对面前的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候秦爽心情不好，宋明月还让她去找闺蜜出去玩玩，尽量花钱，花了钱就爽了。
可秦爽一个闺蜜都没有，只有一群狐朋狗友，在她失宠之后，也渐渐断了联系。
原来年轻时的她还是有好朋友的，宋明月又在心里记了一笔，她到底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烂到后面那种程度的。
二妹很讲义气，也直来直去地说：“既然是我姐妹的侄女，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好明天早上五点半我要去华亭路进货，你们在那边等我，我把客户源介绍给你。”
“好的，谢谢你。”
秦爽和二妹又聊了一会儿，已经没有了她们的事情，原本她都想走了，听见二妹暧昧的和秦爽说：“哎呦，都这么晚了，他今天不会过来了。”
“二妹，你别瞎说，我可没说等她。”秦爽当即反驳，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害羞。
她们口中的这个人，看来和秦爽关系不一般。
宋明月神色紧张而认真地分析着，秦爽之前还总跟她们强调，这辈子她只有宋家成一个男人，而她爹宋家成莺莺燕燕无数个，一点都不公平。
现在来看，秦爽在年轻时也有过喜欢的人。
张静静一直觉得今天的宋明月有些奇怪，主要她们已经累了一天，她两条腿都在打颤，明明刚才是她说要回去的，现在张静静再问她的时候，宋明月却说再等等。
秦爽也有些奇怪：“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宋明月毫不走心地找借口说：“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们和你一起吧。”
二妹笑着道：“大侄女，你们快走吧，秦爽她有护花使者。”
“她谈恋爱了？”
秦爽有些生气道：“你胡说什么，谁谈恋爱了。”
虽然上海比外地要发达很多，对于谈恋爱这种事，女生都挺敏感的。
宋明月倒巴不得她谈，不比后面她的凄惨生活好。
又等了一会儿，店里还是没有人出现，宋明月只好和张静静先回招待所。
外面有拉二轮车的，宋明月也实在走不动路了，花了两块钱，坐着车请人家把她们送回去。
张静静还有些心疼：“虽然我的腿快断了，但这可是两块钱啊，两块钱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居然就被我们这么一趟挥霍掉了。”
宋明月给她换了一个思路：“你应该这么想，今天要不是顺利找到秦爽，就凭我们两个人，想要在华亭路不受欺骗还是很难的，说不定需要花更多的钱。”
说起今天的遭遇，张静静至今都没缓过神：“明月，我记得你家不是平城的嘛？怎么又是M市了？”
“从小在M市，后来才到了平城的。”
“怪不得呢。”这么一说都能讲通了，张静静笑眯眯道：“还真的多亏了你上海的这个亲戚，不然我们这趟肯定困难重重。”
“所以啊，花两块钱犒劳一下子是应该的。”
被她这么一说，张静静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夜色朦胧，她们两个人就着上海的月光，带着一身的疲倦，好不容易才到了招待所。
此刻招待所也静悄
悄一片，只剩下前台一个工作人员没睡觉，看到她们才回来，不由吃惊地说：“两位真的太拼了，祝福你们事业有成啊。”
宋明月朝他友好地点点头。
等到了房间里，才发现这一路颠簸，她的脚指甲都磨破了，一块鲜红的血肉都要出来。
张静静埋怨道：“都破成这样走了，明月，你怎么一点都不说啊。”
这个皮鞋她特意是为了来进货穿的，本身就很容易磨脚。
但宋明月真的没什么感觉，除了火车上时感到脚有些疼，今天一天下来，她都把这个忘记了，精力全都聚焦在秦爽和进货这上面。
第68章
张静静一直以为宋明月是个娇嫩的姑娘。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 宋明月穿了一件合身的裙子，秀发靓丽，肤色嫩如藕, 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养长大的。
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捧在手掌心里，被男人宠一辈子的。
但宋明月却一步步颠覆了张静静包括所有人的印象。 她可以柔弱, 也能够坚韧不拔，像一株永远都不会被吹倒的大树, 散发着各种各样的魅力, 每一面, 又如此迷人。
张静静想, 如果她是男人, 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被她吸引，爱上她。
张静静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她只是在想,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 一定会毫不犹豫被她吸引, 爱上她。也是从宋明月身上，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人格魅力，也晓得女人会有很多面, 并不是只有靠男人这一条路。
宋明月并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收拾好后, 她就抓紧躺到床上：“一天累死了，咱们早点睡觉, 明天一早还有得忙呢。”
也就睡了几个小时，房间里的老式闹钟就响了, 宋明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时间正好四点半。
宋明月将张静静推醒：“静静，起来了，我们洗漱一下，再走到那边都要时间，宜早不宜迟，赶紧起床。”
张静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眼，要是以前的她，今天就算天塌下来她都把这个觉睡足了。
可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见宋明月忙碌着，浑身像打满了鸡血一样。
明月能做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做到。
招待所离华亭路不是很远，工作人员告诉她，跟着人群方向走就可以，这个时间点，路上大多数人都是往那边去的。
等宋明月她们到那边时，正好五点二十分，二妹还没有来，她们就在约定好的牌子下面等。
一直到五点四十分，二妹才急急匆匆地赶过来：“实在抱歉，今天有些睡过头了。”
本来就是她求着人家办事，宋明月自然知道分寸，微笑着说没有关系。
二妹这才跟她说上话：“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秦爽她居然有一个这么漂亮又水灵的大侄女，干嘛想起来卖衣服啊，做咱们这行可辛苦了。”
“我比较喜欢服装，辛苦些也是没办法的。”
大多数人卖衣服，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二妹鲜少听人说，卖衣服是因为喜欢衣服，通常喜欢衣服的人，都是在买衣服。
而且看她的穿着，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也让她的眼睛中不由多了几分赏识。
“走，咱们现在进去吧。”
此刻华亭路上已经集聚了很多人，二妹在前面带路，一边与她们聊天。
“这次你们打算进多少衣服啊？”
宋明月早就有计划：“300来件吧。”
二妹转过头，笑着说：“这里面衣服便宜，300来件也要几百块钱，你们带足了吧。”
“嗯，带足了。”
“等下你们不要说话，听我的就行，款式和昨天我店里卖得差不多，你们有心仪的嘛？”
宋明月：“等看到衣服再说呢。”
二妹也好心地提点：“这些衣服不一定适合你们那边，外面不少地方是不是还用布票扯布做衣服，他们一点审美都没有，哪里知道些时尚。”
她说得大多数都是实话，但审美是慢慢被影响的，一件衣服穿好看了，满满就会流行起来，而她要做的，就是这个时尚的引领人。
这些话，没有必要跟二妹讲，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想法自然就不同。 二妹对这里相当熟悉，直接将她们带到了最后面一件仓库：“大多数人都在前面买衣服，这里面可是有介绍人家才会卖的。”
宋明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二妹笑着道：“谁让你是我姐们儿的亲戚，这里面衣服质量又好又便宜，你可以多看看。”
仓库面积非常大，分成两部分，一走进门口就看到三个工人在叠衣服，再往里走则是一个大仓库，里面挂着的全都是样衣。
二妹介绍道：“这里面大多数衣服贴上标签后都卖到了各大百货商店，有些甚至会贵十几倍。”
老板也从另外一个小房间走出来：“二妹，罕见啊，今天居然带人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打算来试试的。这位是马老板，这里面的领导。”
宋明月主动伸出手：“马老板，您好，叫我明月就行。”
又漂亮又会处事的女孩子谁不喜欢，马老板让她尽管挑，到时候给她算便宜一些。
宋明月围观了一圈，里面好看的裙子不少，但显然不适合陌市，就是夏天路上穿裙子的也不多，到了秋天，大家肯定更不会。
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件格子自衬衫搭配黑色长裤，这一套相对低调又很显眼，跟当下大多数人的口味还是相同的。
宋明月决定赌一把。
她拿了一批各种格子衬衫搭配各个简约款式的裤子，顺带着买了一批的确良材质的连衣裙，带着卖卖。
大多数人来看的都是时下的流行款，马老板见她们选择得都是保守衣服，还在旁边解释：“这些大街上穿得人多，已经眼熟了，卖得可不是很好哦。”
“没事儿的，我们先尝试尝试。”
马老板也不再多言，等她们选好后，一套按照8块钱算，300多套是三百多，宋明月摸过质量，老板卖8块钱确实不算多，这个衣服拿到百货商场，恐怕一件衬衫都不止8块钱。
她的衣服定位就是中高端线，要和百货商场竞争的，宋明月打算一套卖15元以上，先把名气打出去。
马老板算账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明月，你有对象了吗？”
他家里正好还有一个亲弟弟，仗着家中有点钱，说找对象要找漂亮的，他爸妈张罗了几头都没着落，马老板第一眼看到宋明月，就觉得他弟弟肯定会喜欢。
然而她眼波荡漾，微笑着说道：“我嫁人了，爱人是当兵的。”
马老板只得失意地说：“军人好，军人好。”
她怎么都没想到，进衣服这件事居然会这么顺利，本来以为会在这里面带上几天才能摸清情况再来下手。
现在经过二妹这么一引入，她是直接拿着VIP票进入决赛圈了。
所以她还是很幸运的。
等一切都打包好后，时间不知不觉都到了十点多种。
临走前，宋明月还要到了马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后运货可以直接送到火车上，她们在火车那头来拿就行。
三个人，带着满满几大包衣服艰难地往外面走。
二妹叮嘱道：“现在上海也不太平，你们这些衣服最好带在身上，就算放到招待所也会引起小偷注意的。”
这话不假，八十年代的治安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好的，谢谢姐。”宋明月真心感激二妹，邀请道：“我请您到国际饭店吃饭吧。”
“国际饭店？”二妹没想到她居然还知道，忍不住笑道：“你知道这饭店有多贵啊，你今天花得所有钱，都不一定呢赶上它家的一顿饭菜。”
宋明月知道这饭店贵，以前她可是他们家的常客，经常听说饭店从七十年代就已经在上海称霸了，既然都来到了八十年代，肯定想去尝尝。
可一顿要三四百块钱，也属实不是她现在能消费得起。
张静静在一旁也瞠目结舌，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顿饭可以吃这么多钱。
二妹指着对面一家小饭馆说：“我也不跟你客气，真想感谢我，咱们去对面吃顿饭就行了。”
宋明月觉得二妹又体贴又讲义气，真不知道她妈后来怎么会和她断交的，她敢肯定，绝对就是秦爽的问题。
三人点了三道菜，加起来才十块钱。
聊开后，宋明月忍不住问她：“秦爽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二妹奇怪地问：“你怎么对你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宋明月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是觉得她有点单纯，表面看上去似乎又很强势，担心她被骗了。”
二妹认可地点点头：“你对她还挺了解的，其实秦爽远没有明白看起来那么高傲，她性格还是挺好的。”
她与二妹的话题，大多数都围绕秦爽，也让宋明月对秦爽的过去有了更多的了解。
吃完饭后，宋明月就和二妹分道扬镳了，二妹让她有事情再联系自己。
她们的火车票还没买，主要不知道事情几天结束，现在居然就靠两天顺利解决了，但宋明月的心思还没定下来。
她问张静静：“要不我们再去秦爽家去下？感谢了二妹，还没感谢她呢。”
张静静完全就听宋明月的，两人就这么艰辛地拎着两大袋衣服，一起往秦爽家走，顺便问问她火车站的票怎么卖。
等到了秦爽家，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她家聚集了不少人。
宋明月拨开人群，只听到大家在议论纷纷：“作孽啊，老秦家怎么生了个这样的闺女，一点脸面都不顾。”
她随意找个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哦，我认识你，就是她家的亲戚是吧，赶紧去喊人保护你姑奶奶，秦爽她不知道抢了谁的男人，人家现在正在找人报复她家呢。”
门口堵了很多人，正门却是关着的。
在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白天只要有人在家，门都敞亮打开的，像这样子被关着，是一种屈辱。
关于这件事，宋明月脑中道一点记忆都没有，陈翠翠和秦爽谁都没跟她提起过，这其中肯定是有缘故的。
但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一刻，宋明月肯定忍不下去。
她冲出人群，一下子就将门踢开。
第69章
宋明月着急地踢开门, 里面情况还不算太坏。
主要是秦家旺在教训秦爽。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拿着皮鞭，发狠地往跪在地上的秦爽抽。
陈翠翠站在旁边, 脸上写满了心疼，可是旁边还站着几个长相凶狠的大高汉子，一看就是二流子出身, 看戏一般，看着秦家旺抽着秦爽。
秦爽也是个狠人, 被她爸这么打着, 一声都不吭, 满脸写着桀骜不驯。
后来一定是发生了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才会让她性格变得阴郁起来。
不管以后的事情, 看着这样的秦爽，宋明月只想保护她。
当秦家旺又一鞭子快要落下时，宋明月挡在了秦爽的前面，握住了他的鞭子：“您什么都没弄清楚, 就听旁边的一家子言打秦爽, 我觉得对她不公平。”
秦家旺本就在气头上, 哪里会听宋明月的解释，呵斥道：“让开，我教训自己的女儿, 还轮得了别人指手画脚。”
“我没有指手画脚，但秦爽的命也是命, 你随意听信别人的话拿鞭子打她，对她也不公平。”
秦爽也将宋明月推开：“明月, 你让开，他要打, 今天就打死我好了。”
秦家旺听闺女这么说，火爆脾气更是上来了：“好，我今天不打死你的。”
“您明明知道，就算秦爽平时爱玩闹，她也绝对不会去勾引别人的对象，这几个人过来，明显是要找她麻烦的，您作为父亲不保护女儿，反而和外人一起来质疑她吗？”
宋明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大概被她的话感染，一旁的陈翠翠也忍不下去了，宋明月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尚且能相信闺女，她作为母亲，一定要坚定不移地保护她。
陈翠翠将她们两人护住：“今天谁也别想欺负我的两个孩子，秦家旺，我女儿是什么性格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像这几个人说得那样。”
宋明月目光犀利地盯着盯着那几个人看：“造谣是人身攻击罪，犯法要蹲大牢的，今天谁都别走，我们去派出所，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我们一定要告到底。”
“呦，小姑娘，你在吓唬谁呢。”
宋明月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搁在将来，到处都是法治社会，可是这个时候，黑白两道的人还挺多的。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退缩也没用了，不然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她站了起来，不畏惧地跟他们对视：“我谁也不吓唬，走，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
为首的那个汉子应该是他们小头目，一脸玩世不恭：“拿派出所吓唬我们，老子们可不是吓大的，这娘们儿抢了我妹子的男人，今天我就要教教训教训她。”
陈翠翠见这几个人对宋明月和自己闺女这态度，立即维护上去：“这里是我家请你们出去。”
秦家旺肯定也是支持自家闺女，请他们出去，可三个青年人丝毫不畏惧，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故意挑衅秦家旺，场面一度混乱之中。
外面巷子里也有几个人冲了进来，一起将他们往外面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宋明月将堂屋长桌上的花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几乎瞬间，屋内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她。
宋明月捡起其中的一块玻璃，有种鱼死网破的破碎感：“今天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们敢过来我就敢捅死你们，来啊，过来啊。”
张静静自然要时刻站在姐妹旁边，她也捡起一块玻璃：“明月，我陪着你，大不了小命一条，谁敢欺负我朋友，我就捅死谁。”
三个大高个子脚步稍微蠕动了一下，竟然真的在她们的眼睛看到了决裂，跟个疯子一样。
宋明月继续说道：“回去告诉你妹妹，秦爽也是有人撑腰的，你们要是以后还敢来找她麻烦，我就陪你们同归于尽，我宋明月说到做到，现在立即滚，不滚我就冲上来了。”
她就是个疯子，在场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三个人不走，她绝对会捅上去。
三个大高个也被她的疯吓住了，仿佛一个女鬼，追着他们索命，也顾不上其他，抓紧逃了。
陈翠翠担心她的精神状态，走过来扶住她问：“明月，你没事吧？”
看到人走了，宋明月一颗心才放松下来，手上紧张得全都是汗，这几个人看样子也不是真的□□，真正混□□的，根本就是亡命之徒。
好在把他们吓走了。
宋明月握住陈翠翠的手，“姑奶，我没事，您放心吧。”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宋明月萌生出了一丝丝不舍，这是她的外婆啊，虽然不知道和她认识的是不是一个人，可看着这张脸，她心里就有万般情绪。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陈翠翠：“姑奶，以后秦爽要是认识什么大龄富豪，你千万千万不能答应她的婚事啊，哪怕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让她嫁
给老男人。”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
“嗯。我只是随口说一下，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因为被有钱男人吸引，非要嫁给他，最后下场很凄惨，生了两个孩子都挺恨她的，她父母也被气死了，这个故事的教训太惨痛，所以我经常挂在嘴边说。”
陈翠翠摇摇头：“哪家生了这样的闺女才真的是杀千刀，你放心吧，秦爽不会这样的。”
等人都散去了，陈翠翠才看到宋明月和张静静还背着一个大口袋呢。 她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回陌市的，今天主要也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秦爽原本并不在乎这个亲戚，可看到她刚刚那样子为自己出头，又怎么会不感动。
她没想到她们会走得这么突然，生出浓浓的不舍：“怎么不多玩几天，这么快就回去了嘛？”
“对呀，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秦爽，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我们都是亲戚，不然刚刚的情况，我是不是也要感谢你。”
“我就住在陌市的西区的军属大院，以后你要是有时间一定来找我玩。”
陌市和上海并不近，宋明月嘴上这么说，却也知道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什么事情。
临走之前，她又叮嘱着，让秦爽以后千万不要相信有钱的年纪大的男人的话，她差点要报出她渣爹的身份证号码了。
其它的事情，宋明月也没办法管了，不过她留下了联系方式，会定期和秦爽写信，只希望她不要走入歧途。
火车票是晚上的，下午，陈翠翠特意在家里办了一桌子饭欢送她们离开。
陈翠翠不舍地拉住她的手：“明月，我们陈家也没什么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多给姑奶写信，等姑奶空了，就去看看你，和你一起回老家看看啊。”
“好的，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家庭重要，您的健康快乐更重要。”
若是之前她还怀疑宋明月是不是假冒她的孙侄女，因为她除了一张嘴，连一家证明的物件都没有，很难不让人怀疑。
但是经过短暂的相处，陈翠翠已经在心底认定，她跟自己这么有缘分，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临走前，她还担心那几个青年人会再来找麻烦，没想到秦家旺已经到派出所找好人脉，先去查一查他们背景，必要时候再警告他们一番。
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别扭的事情，就是秦家旺无声地夹着菜放到秦爽碗里。
哪个父亲会真的舍得闺女受罪，他也是站在她的角度才会恼羞成怒，如今再回头想想宋明月的话，让秦家旺内心对秦爽有愧疚。
宋明月看在眼里，只觉得秦爽很幸运，有这么爱她的爹妈，希望她千万不要再走弯路了。
陈翠翠给宋明月准备看很多东西带到路上，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送上了火车。
宋明月也很低落，即使她换了一个身体，即使她不怎么了解现在的秦家，可亲情就是没有办法割舍的。
她对着火车窗户挥了挥手，大声地说道：“外婆，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陈翠翠也跟她摆手微笑，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茬了：“我怎么听到明月叫我外婆。”
秦爽附和着点点头：“我也听见了，估计是我们听错了。”
谁都没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列车上，张静静安静地陪在宋明月身边：“明月，你也别难过了，马上你就要到家了，应该更开心才是啊。”
上海离平城不是很远，这趟她们列车买的站点就在平城。
自从跟陈澈出来外，这么久了，宋明月都没有回到宋庄街，虽然有定期写信，不过再多的信也抵不上真实的见一面。
她收拾好情绪，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心心念念的家终于回到了。
快要到平城时，她的心也跟着急切起来。
这次回来，她谁都没有告诉，就是为了给王玉芬他们一个惊喜。
唯一麻烦的事情就是还要一直带着两个大口袋，不过没关系，能看到家里人，这些小困难完全可以克服的。
下了火车站，在经过百货商店时，宋明月买了一些东西，这才带着张静静，一起往宋庄街的方向走去。
第70章
宋庄街就那么大点地方, 家家户户都是熟悉的。
若是有个生面孔出现，一定会引起街上人的好奇。
当宋明月和张静静打扮时髦，并且还拎着两口袋东西出现时, 家住靠在路边的人，立即探出头好奇地围观，没见过这两人, 莫不是什么骗子，主要还拎着黑色口袋非常可疑。
在进入里面的时候, 终于有两三个中年男人走上前, 隔得很远就大声地喊道：“前面那两个,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的。”
宋明月回过头, 笑着回应道：“王叔, 是我啊，我回来看看爸妈。”
待他们再上前一看，面前站着的不正是宋家那丫头，宋明月。
小姑娘嫁人随军后, 变化可谓非常大, 以前仅仅是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 现在再看，她头发卷成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穿着红衬衫, 喇叭裤和小皮鞋，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妩媚的明艳感, 难怪他们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宋明月与他们打了一个招呼，便说着回家了。
王叔喊道：“你家里现在估计没人, 你爸妈去上班了，哥哥去上学了, 需不需要去卫生院把你妈妈喊回来？”
“不用啦。”她是踩着点的，心里有数：“我在门口等会儿，我妈应该快下班了。”
“也行，等有空来我们这儿玩啊。”
张静静心里涌入一道暖流：“明月，你们这地方的人还挺热情的嘛。”
所以她一阵子没有回来，踏入这片土地时依旧很熟悉，靠得就是这些乡音。
隔得老远，宋明月就指着一户跟张静静说：“看到门口种树那地方的嘛？那个就是我家。” 她们拎了一路东西，早就想坐下来歇歇。
走到门口，敲门，果然，家里没有人。
倒是邻居张姨见有人敲门，轻声地走过来看看，当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侧脸，她不确定地问：“明月？”
“张姨，是我。”
“哎呦喂，真的是明月啊，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告诉你妈一声，她可天天念叨着你呢。”
听到这话，宋明月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也想王玉芬啊。
“你妈可能还要半个钟头才回来，先进我家坐坐吧。”
她也真的是累了，而且张姨跟她家一家不隔，两家处得很好，宋明月之前也经常去她家。
张姨丈夫也去上班了，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热情地让宋明月和张静静说下，一边去给她们倒水，嘴上说着：“你是要回来看看你妈了，自从你离开后，她时常念叨你，回来看看让她放心放心。”
“张姨，我妈她身体好吗？”
“身体倒还行，你哥也上学了，她现在反倒比你们在家时轻松一些，就是家里冷清。”
过了一会儿，张姨又道：“对了，你二叔家现在反倒发财了，这是你知道不？”
她跟哥哥宋明年经常写信，却从来都没听他说过这件事。
张姨解释道：“就是你堂姐佳佳啊，她现在在市里开了好几家馄饨店，生意好得不得了，都已经开上小汽车了呢。”
当时宋佳佳开着汽车出现在宋庄街时，别提有多气派。
但也正常的，她一个重生的人，想要在这个年代混得如鱼得水并不难。
宋明月又不放心地问：“她没有为难过我家吧？”
“那倒没有，就是两家人还不说话，你妈看到她也不说，放心，她没吃亏。”
张静静啥都不知道，听到宋佳佳会为难明月家，她有些不解地问：“明月，你表姐发财，怎么会找你家麻烦啊？”
那又是一笔烂账，说起来简直一言难尽。
还没等宋明月向张静静科普，她妈王玉芬就下班回来了。
王玉芬骑着二八单杠自行车，路过张姨家，看到她家有客人，院子里还放着东西，还随口说了一句：“呦，又有亲戚来看你了。”
张姨走出来笑着跟她说：“这回的亲戚可不是来看我，是看你的。”
“啊？”王玉芬已经从自行车上下班，正准备开门，听到这话，人往这边走：“我家亲戚？是我娘家来人了吗？”
“妈。”宋明月跟在张姨后面轻轻喊道。
看到眼前的人居然是宋明月，王玉芬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
“月月，真的是你吗？”
宋明月走过去抱住她，王玉芬这才有点真实感，轻轻地捶打着她的后背：“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就是想给你惊喜嘛。”
“快回家，妈什么都没准备，等会儿去买你爱吃的烤鸭。”
王玉芬又问：“和陈澈一起回来的嘛？”
“不是，跟我朋友来的。”宋明月拉过张静静，为她们做介绍：“这是我在大院里的好朋友，张静静。”
张静静还有些紧张，赶忙伸出手：“阿姨，您好。”
听到是闺女的朋友，王玉芬别提有多高兴，以前闺女在家的时候，满心满脑子都是那个渣男刘家宝，连朋友都没交几个。
现在看她这么开朗活泼，还将好朋友带到家里，王玉芬知道她在那边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差，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拎着黑袋子，发现里面都是衣服，疑惑地问：“明月，你们带这么多衣服是干嘛的？”
张静静主动解释道：“阿姨，这些衣服是我和明月想拿回去开店卖的。”
到家后，王玉芬不放心地悄悄将宋明月拉到一边：“你跟妈说实话，陈澈他对你到底怎么样，怎么还让你出来卖衣服，是不是手头上没钱啊。”
“不是啦，是我自己想早点事情做，陈澈他对我很好，我做什么事情他也都很支持。”
“真的？”
宋明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真的。”
晚上宋爱国回到家，发现闺女后，也忍不住激动起来，骑着自行车就往外走：“你爱吃烤鸭，爸现在就去买你烤鸭。”
“爸，妈已经买回来了。”
宋爱国点点头，眼睛就没从宋明月身上离开过，满意地说：“面色看起来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在那边看样子过得不错。”
张静静在一旁补充：“明月和陈营长的关系可好了，一直是大院里的模范夫妻呢。”
看到女儿过得这么好，王玉芬和宋爱国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总共就四个人，王玉芬做了□□样菜，一直给宋明月夹：“多吃点，好久都没尝到妈的手艺了吧。”
宋明月夹一块红烧肉，满足地咬了一口：“还是妈妈烧得红烧肉最好吃。”
一句话，说得王玉芬心都要化了。
“对了，妈，我哥他不回来吗？”
“学校离家里挺远的，他平时周六日才回来，明天我去他学校告诉他一声，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你哥哥肯定很开心。”
宋爱国也说道：“你哥婚事也快要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带着小陈一起回家。”
宋明月欢喜道：“那是肯定的。”
一家子其乐融融。
张静静也发现在家的宋明月和外面的那人不一样，在父母面前，她一下子变成了那个柔弱爱撒娇的女儿。
谁能想到她几天前，还在繁华的大上海拿着酒瓶发疯呢。
看着这一家人，她也有些想自己父母了。
等饭吃到一半，宋明月却忽然一阵反胃，忍不住到院子里吐了出来。
王玉芬很是担心，一直随着她后面，还有些自责：“是不是妈烧得有些油腻了？”
“不是的。”宋明月撒娇地将头靠在王玉芬的怀里：“可是是一直坐车太累受凉了，妈妈做得饭最好吃了，我最喜欢妈妈的饭。”
王玉芬也紧紧地搂住她，跟哄小朋友一样，一下一下拍打她的肩膀：“闺女真的长大了，妈妈这次见到你发现你变化好大，原来我女儿长大是这个样子的，妈妈很满意。”
宋明月安静地逼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美好的时光。
晚上睡觉前，宋明月又觉得不太舒服，她蹑手蹑脚地站在大院子里干呕了一会儿才回屋。
张静静和她一起睡在她的屋内，忧心地说：“肯定是这几天吃得不干净，吃坏了肠胃，明月，明天再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的，一点小问题。”
张静静笔直地躺在床上，头看着屋顶的墙壁，羡慕地说：“明月，你家里氛围环境真好，难怪你性格落落大方的。”
宋明月碰了碰她：“怎么啦？想家了吗？”
被问出来，张静静反倒更加难受，侧过身，脸上顺着流下来，平城和陌城还有火车可以通着，可从陌市回一趟她家，要弯很多路，她就算想家了，也回不去的。
宋明月安慰道：“等咱们赚了钱，你去哪里都能去得成，只是一个中国的距离，大不了下次，我再陪你一起好了。”
张静静又侧到另外一遍，握住她的手：“明月，你真好，你父母也很好。”
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
张静静说道：“明月，你说奇不奇怪，我这次出来居然一点都不想老余，都快要把他忘记了，你想你家陈营长吗？”
那还是有点想的，他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可是想又能怎么想，宋明月一直将自己的情愫压抑起来，又会忍不住想，这次时候的他会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工作到饭都没有吃。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宋明月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毕竟在陌生的地方，张静静睡眠浅，正当宋明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张静静一声尖叫。
宋明月立马被惊醒了，坐起来问道：“静静，你怎么了？”
张静静吓得将头蒙在被子里，颤巍巍道：“明月，外面窗户有一道人影，你快看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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