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虞子钰眼里含了一泡泪, 委屈极了,扣紧李既演的手朝萧瑾道:“三殿下,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伤心过度, 今晚没法儿和您去看花灯, 我想和我夫君一起悟道。”

    李既演揽住虞子钰肩头, 对萧瑾笑了笑,得意溢于言表。

    萧瑾不骄不躁:“也好,过几日咱们再一起去游玩。”

    “好的。”

    长年沉迷修仙, 虞子钰对感情之事不够敏锐, 或是她根本不在乎, 萧瑾喜欢她又如何,李既演喜欢她又如何, 那是他们的事情, 她高兴了就回应几句逗一逗他们, 不高兴了便利落回绝。

    她拉李既演跑进虞府,撞见大姐和二哥在庭院摆弄花灯,今晚是灯会,大家都要出去玩。

    “子钰, 你去换身衣服,咱们该去街上了。”虞青黛提着一个凤纹花篮灯起来, 对她说。

    虞子钰:“姐姐, 我不去玩了,我这几日悲痛欲绝,没心思去玩儿。”

    虞青黛目光落在她和李既演紧扣的双手上, 暂未说什么, 身后的虞元楚探出头来, “啧啧”两声:“哟,我的好妹妹,你不修仙了,沉迷于男色?”

    虞子钰又想起祖师娘的话,更是气恼:“修个屁!我以后只谈情说爱,再也不修仙了!我谈十个八个,我把所有美男都抓来玩!再也不要跟我提修仙,谁提我打谁。”

    她愁眉泪眼,拉李既演跑起来进了自己屋里。

    锁上门带他躺到拔步床上,抱着他放声大哭:“李奉,我可太苦了,祖师娘说我愚钝不堪,不会开窍,说我不配当她的徒弟,说我丢脸。”

    李既演圈她在怀,吻她头顶:“没事,你配的,不丢脸。”他不会说漂亮话,只能笨拙安慰她。

    虞子钰抬起头:“你说配就配?你又不是祖师娘,你的话算个屁!”

    李既演语塞,只好回旋道:“好好好,那不配。”

    虞子钰怒火更盛:“你说我不配?你用什么资格定义我,用你那张狗嘴吗?”

    李既演不敢说话了。

    虞子钰又抱着他哭,她哭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夫君,你可知我有多伤心,祖师娘明明说过众人皆醉我独醒,如今又说我不配修仙,我要哭死了。”

    李既演默不作声亲她,额间,面颊,吻她红肿的眼,指骨分明的手指挑起她下巴,低哑嗓音带着隐忍:“舌头。”

    虞子钰哭着伸出舌尖,李既演立即吻住,他紧紧搂着虞子钰,掌心重重磨搓她后背,似要迸出火星。虞子钰悲痛心绪渐渐被亲吻的快意取代,仰面承受李既演来势汹汹的啃咬。

    外头传来急促敲门声,是二哥虞元楚的声音:“虞子钰,你到底去不去逛灯会,再不出来我和阿姐就走了啊。”

    李既演放开她的唇,含住她的耳垂黏糊着说:“跟他说,你不去。”

    虞子钰被亲得脑子发懵,大声脱口而出:“我忙着亲嘴呢,逛什么灯会!”

    虞元楚在门外高声大笑:“可真有你的,修仙修不成反而颠鸾倒凤了,不过这也是快活似神仙,都一样。哥哥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玩哦。”

    “我说了,不许再提修仙!”虞子钰在屋里骂。

    李既演继续亲她:“不跟他计较,嘴张开。”

    虞元楚晃悠着手里的花灯移步离开。

    他并非直接去找虞青黛,来到后厨找祝淑秋。祝淑秋正在屋里择菜,虞元楚悄悄潜到她身后,染绘着大红枫叶的花灯在她前面荡了荡。

    祝淑秋差点吓一跳,转过头来连忙起身:“少爷。”

    虞元楚按住她的肩,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想不想去逛灯会?”

    “灯会?”她攥紧身上粗布罩裙,不敢应下,“不行,等会儿还要烧火做饭呢,不然管家要来骂的。”

    祝淑秋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十七岁那年被家人里许配给从未见过面的丈夫,丈夫是个闷性子,一年到头跟她说不了几句话,但人品尚且过得去,两人也勉强凑合着过日子。

    去年,祝淑秋给在地里干活儿的丈夫送饭,撞见一装裹奢华的马车侧翻在地,她放下食盒与路人一同搭救。

    马车里出来个身长玉立的公子哥,解开满当当的钱袋给大家分发银子,当做答谢。分到祝淑秋时,秀眉凤目的公子哥一拍脑袋。

    “哎呀,钱不够了,真是对不住小娘子呢。”

    祝淑秋若有若无察觉此人对上她的目光炙热非常,她胆子小,在俊朗高大的虞元楚面前,更显瑟瑟缩缩,话半噎在嗓子里许久才吐出来:“那,那便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

    虞元楚瞧她白白净净的小脸儿,折回马车,打开他本应去青州提亲而准备的聘箱,取出一套金钗钿合,金簪、耳环、项链、双镯都齐全了,用油纸包好。

    带出来递给祝淑秋:“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小娘子收下。”

    一同搭救的路人各个都领了钱,祝淑秋也不好托辞,低眉垂目接过,细声细语道了谢。

    只觉得油纸里包着的物件沉甸甸,不知是何物,她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拆开查看,把油纸包搭在食盒上方,去地里寻丈夫了。

    虞元楚看那女子一深一浅跛着脚走路的背影,嘴角抹开浓浓笑意,对属下道:“走,回家,不去青州提亲了。”

    属下咋舌:“不去了?少爷可别胡闹啊,夫人和老爷怕是得责骂一番了!”

    虞元楚“啪”一声打开折扇:“我那大妹子整天修假仙,也不见他们骂几句,我这点事儿值得他们兴师动众吗。”

    祝淑秋来到田地,端出食盒的饭菜,讲起方才之事。

    丈夫闷头吃饭一句话不说,直到祝淑秋打开了油纸包的东西,他才幽幽转过头:“怎么给别人的都是现银,偏偏就给了你这个?”

    “我哪里知道。”

    熠熠生辉的金饰惊愣夫妻俩,祝淑秋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金钗步摇,说话都不敢喘大气:“莫不是那公子给错了吧,我去还给人家。”

    丈夫冷着张脸:“还什么还,就在这里等着,他要真给错了,会自己过来找的。”

    祝淑秋在地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那公子来要回金首饰。

    日子一天天过着,那套首饰拿去卖了的话,都够小农家两年的吃穿用度了,丈夫思量着要把首饰拿去融了打成金条。

    祝淑秋不同意,家里还没到捉襟见肘的田地,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丈夫没再强求,念叨了几句她不会过日子,没再说别的。

    祝淑秋从小到大日子过得拮据,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无。

    那天她收拾屋子,再次把那套金首饰仔细包好,瞧见铜镜里模糊面容,好奇又羞赧,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轻轻把金步摇插在发间。

    丈夫洗完澡,裹着一身湿气从外头进来,不轻不重撇了句:“净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玩一玩而已。”祝淑秋觉得没意思,金步摇取下,锁进妆奁。

    丈夫躺到床上半撑起头看她,沉闷多年的古板性子终于是捻起酸意:“虞元楚那公子哥又进村收草药了,回回他来了眼睛都勾你身上。”

    “我没和他说过话。”祝淑秋也上了床,背对他躺着。

    男人将她搂怀里:“人家是天潢贵胄,你一个已嫁人的村妇,还坡着脚,有点自知之明。”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接下来一年也算是相安无事,虞元楚常来村里,又是采买草药,又是承包瓜田。一日祝淑秋路过瓜地,虞元楚递给她一个甜瓜,对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那晚上,丈夫在院子里包草药,头也不抬嗓音很沉:“何不直接跟着人家走,到城里当少奶奶去。”

    祝淑秋蹲在他身边,满是薄茧的手指飞快地搓编麻绳:“又说这种话。”

    “秋娘,你生得好看,要不是腿脚有问题,也不可能嫁给我。你真想跟虞元楚走,我不拦着,哥没本事,若虞元楚要下足手段抢你,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丈夫难得说了几句长话。

    祝淑秋闷声忙手里的活儿,她大抵是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从小到大旁人都说,这孩子真俊,可惜是个跛子。

    在以劳力为生的村里,好的相貌远及不上健全壮实的身子,人家要的手脚勤快能干活儿的,而不是她这样,背起一篓柴火都身子歪歪斜斜,走路永远落在他人一大截。

    再者,她这样跛着脚的,即使面容姣好,县城里的富贵人家挑选漂亮丫鬟装点门面,也轮不上她,嫌她晦气。

    许久后,祝淑秋才道:“我是你媳妇儿,还能到哪里去。”

    丈夫轻声叹息,没再说什么。

    再后来,丈夫患了肺病,左右医不好,虞元楚也帮忙找了大夫。

    肺病难治,丈夫没捱过漫长的寒冬,闭眼前握着祝淑秋的手:“跟了虞元楚吧,他是真心待你好。”

    丈夫头七一过,婆家人嫌她是个跛子干不了重活,厌弃之意日增月盛。祝淑秋没办法回了娘家,娘家那边也早已没了她的屋子,只能暂时和新来的嫂嫂挤一挤,进退两难。

    虞元楚找到她,说虞府缺个干杂活儿的家仆,让她收拾包袱跟他走。

    祝淑秋迫不及待想寻个活计养活自己,逃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假思索跟着虞元楚离村进城。

    ——

    “管家算哪门子东西,他敢骂你?”虞元楚扯她身上罩裙,花灯晃得左摇右摆,“快点起来了,我阿姐和宁远公主一起逛,我妹妹藏了个野男人在屋里苟合,只有我没人陪,你跟我一起去嘛。”

    祝淑秋像个发不出声音的古朽笨钟,捏着衣裙,她不想去灯会,也不敢去。

    城里的灯会花天锦地,该是身穿华冠丽服的小姐公子哥的去处,她一个跛脚的寡妇,不该闯入不属于自己的天地。

    套在她身上的枷锁,跛脚,寡妇,泥腿子乡下人,奴婢——种种桎梏似乎时刻在点醒她,她应该低下头缩在后厨,如一潭死水毫不波澜苟且偷生。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一爽朗女声:“乌鸡汤到底熬好了没,钰儿哭了一天都要饿坏身子了。”

    厨娘从里头出来:“夫人,快好了,正要断火呢。”

    祝淑秋匆匆起身低下头,虞凝英风风火火进来,一眼看到在角落的祝淑秋和虞元楚,不等她开口,虞元楚先发制人。

    “娘,您管管子钰吧,她在屋里藏了个男人,正亲嘴呢,我猜这会儿裤子都脱上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愁死了,您和爹还不管不顾!”

    虞凝英莲步亭亭,端的是当家主母气势,走到二人跟前不紧不慢道:“你愁个什么,玩男人也比修仙来得好。”

    她淡淡一览低头的祝淑秋,又问虞元楚:“那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虞元楚无惧无畏:“阿姐不带我玩,子钰又忙着玩男人,我一人无趣得很,就来找秋娘跟我一起去逛灯会。”

    祝淑秋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大气不敢出,怕虞凝英骂她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奴仆妄想勾搭少爷攀高枝。

    然,没等到任何唾骂和羞辱。

    虞凝英态度自然得像寻常唠家常,她仅是道:“那还不快去,晚些灯会都要结束了,你们还看个鬼。”

    “哎!是是是,娘说得对!”虞元楚嗓门徒然拔高,拉着祝淑秋往外走,还不忘揭虞子钰的老底,“娘,您快去管管子钰,她真的在屋里藏男人呢,净干些下流事儿!”

    虞凝英:“你干的又是什么好事儿!”

    她带上丫鬟,端着鸡汤来到虞子钰屋外,屈指扣门:“子钰啊,是娘,娘给煲了汤快出来喝一口。你放心,汤里没放药。”

    虞子钰还和李既演抱在一起说悄悄话诉苦。

    “我娘来了!”她跳下床把李既演塞被子里,跑出去开门,“娘,我不喝。”

    “你这几天日日夜夜哭,娘都心疼坏了。你先出来吃点东西,等会儿娘带你去找姐姐,咱们一起逛灯会可好?”

    虞子钰哽咽了下,回手指了指屋里:“李奉在这里呢,我想跟他待一块儿。”

    虞凝英顺着门缝看进去,李既演主动出来跟她打招呼:“虞夫人,子钰消沉寡欢,我来陪陪她,会照顾好她的。”

    “好好好,子钰不懂事,还请李公子多费心思,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虞凝英心里高兴,盼着虞子钰陷于情爱,不再沉迷修仙。

    李既演接过丫鬟端来的热汤,哄虞子钰喝了下去。

    之后又带她出门逛灯会,缓解心中郁气。

    虞子钰牵着他的手,一路上萎靡不振,周身喧嚣都与她无关,她还在思考究竟该如何修炼,才能突破瓶颈。

    李既演买了串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吃不吃?”

    “不吃,我心里太苦了,不想吃甜的。”她眼里泪水潋滟,又要哭了。

    李既演搂紧了她:“那你要吃点苦的吗,有没有吃过莲子心,特别苦,我在塞外驻扎时晚上就吃莲子心提神。”

    “李奉,我不想逛了,我们去道观吧。去找祖师娘,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祖师娘才不理我的,我去跟她道歉。”

    李既演没有拒绝:“好,那就去吧。”

    一个时辰后,两人提着灯来到透天玄观,灵虚子并不在。

    虞子钰失望至极,坐在偏殿的蒲团上哭,李既演点了殿内的灯,顺势把香炉的黄香也点了,香火味盈于殿中,漫起圣洁的气息。

    李既演紧着她坐下,手臂搭她肩膀,偏头亲她细腻瓷白的面颊:“祖师娘可能是去宫里帮皇上炼丹了,明日我再陪你来,好不好?”

    虞子钰怄气道:“要是祖师娘真把我逐出师门了,那我也不要她这个师傅了。”

    “好,是你不要她,才不是她不要你。”

    虞子钰在他怀中蹭了蹭,略微羞涩,小拇指勾着李既演的手:“李奉,我,我想再当一次神仙。”

    “什么?”李既演没听懂她的话,顺从地哄着她,“好,你就是我心中的神仙,虞仙子。”

    虞子钰暗暗发疑,这淫贼往常见了她都要发情,这会儿还装腔作势呢,她脸皮发烫:“就是做神仙啊,像上次在山顶的草地里一样”她越说越小声。

    李既演喉头发紧:“在草地里做了什么?”

    虞子钰察觉到不对劲儿:“你,你不是李奉吧?在草地那样,你不知道?”

    李既演这下子露馅了,索性也不装了:“娘子,我确实是李既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李奉有时候出来,有时候消失,我也无法控制。”

    他握住虞子钰的手,干燥的嘴唇吻在她掌心:“子钰,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李奉,他能做到的,我也能。把我和他当成一个人去爱,好吗?”

    “人鬼殊途,怎么能当成一样的。”

    李既演又吻住她,循序渐进诱导她:“那你跟我说说,你和李奉都干什么了,什么是做神仙?”

    虞子钰纠结好久,还是说出来,明明这道观内只有两人,她还是怕人听到似的,贴着李既演的耳朵说悄悄话:“在草地里的时候,李奉用嘴然后,然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当神仙了。”

    李既演听得口干舌燥,又怒又恼,怪不得虞子钰整日管李奉叫淫贼。他本以为李奉出来和虞子钰幽会,也就是亲嘴牵手抱人,这厮竟无耻下流到这个地步!

    “你们管这个叫当神仙?”他咬牙切齿问道。

    虞子钰慢腾腾道:“是李奉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再说了,本来就快活似神仙。

    “子钰,以后别让李奉这样做了,他这是在占你便宜。”

    虞子钰愤愤不平:“明明是你占便宜,你刚不是说让我把你和他当成一个人吗,他这么做算占便宜的话,那你也是在占便宜。”

    李既演无法再圆话,懊恼垂下头,心里又酸又涩。

    他这样子也让虞子钰不好受,她推开他站起来:“我下山回家了,才不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讨厌你,李既演。”

    她刚走到殿门,李既演跑来抱住她:“我也可以让你做神仙。”

    殿内香雾袅袅,正前方供奉的神像庄严静穆,虞子钰腰间垫着个蒲团,烛光投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急切地扯着李既演的头发:“李既演,祖师娘说了,道观内不许淫.乱。”

    “做神仙,算不得淫.乱。”李既演的声音含糊从底下传来。

    虞子钰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此刻已经快活似神仙了,那还要追求成仙吗?当了真正的神仙,究竟是何种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李既演从她衣裙下钻出,又吻她的唇,情不自禁道:“娘子,我们成亲吧,我真的心悦你。”

    “我在道观内做这种事情,犯了大忌,以后还怎么修炼啊。”虞子钰又瘪嘴,欲哭不哭。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虞子钰指向前方的神像:“可是神仙会知道。”

    “那就杀了神仙。”李既演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脖颈上。

    杀了神仙

    虞子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神仙也是可以杀的吗,她突然涌起个疯狂的念头,如若神仙的员额是固定的,那她杀掉一个神仙,岂不是可以取代那个神仙原本的位置?

    如此想着,虞子钰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速速压下这个邪恶的念头,成仙虽好,可不能为了成仙就不择手段,那样的话就算成了仙,成的也是邪仙。

    她起来整理好衣裙:“走吧,我们下山,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李既演拉她的手,按在自己那处:“娘子也心疼心疼我,我难受。”

    “快起来,道观内不可淫.乱,我已经犯了错,你不能跟着我犯错,莫要让神仙觉得我们是奸夫淫.妇。”虞子钰强行拉他起来,气势汹汹推他出了殿门,“走走走,这种事情实属下作,以后再也不准做了。”

    李既演无可奈何:“你穿上裤子说话就是硬气。”

    “油嘴滑舌!快点下山!”虞子钰牵他的手离开道观,一路马不停蹄回虞府。

    府上去逛灯会的人早都回来了,众人这会儿正心急地在门口等她,虞元楚环起手臂打量她:“哟,你去逛哪里的灯会去了,怎么久不回来。”

    “干你何事!”

    虞子钰正欲往前走,虞凝英从里头出来:“子钰,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祖师娘来找你了!”

    虞子钰大惊,以为是她和李既演在道观里弄的那事儿被灵虚子发现了,找上门抓她的错。她慌里慌张跑进院子,在院中央跪下。

    “祖师娘,弟子知错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李既演和李奉都没关系,您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灵虚子手持拂尘,面色严峻走出来:“你犯了什么错了?”

    虞子钰支支吾吾:“弟子,弟子不该在道观内”

    李既演真怕虞子钰全盘托出,赶紧捂住她的嘴,干笑着对灵虚子道:“祖师娘,我方才和子钰上山找您,不小心碰倒偏殿的香炉,还请祖师娘宽恕。”

    “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请罪的。”灵虚子漠然回话。

    第32章

    ◎逆天而行◎

    灵虚子此次过来, 只是想要告诉虞子钰,她要外出游历几日,让虞子钰好好琢磨琢磨, 自己到底适不适合修仙。

    “为师外出之时, 你自己潜心思索为何仙道, 何为天机。等为师归来之时, 你还不能开窍,说明你非修仙之材。”

    虞子钰暗下松了一口气,还好祖师娘没发现她和李既演在道观“做神仙”, 挪动膝盖到灵虚子面前:“祖师娘, 既然要去游历, 为何不带上弟子,弟子也想随祖师娘一起寻仙人。”

    “为师不是去寻仙人, 是有私事要外出。”

    虞子钰站起来, 慷慨激昂, 气势打得十足:“祖师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子钰视祖师娘之事为己任,愿随祖师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说得热血沸腾,旁人听得是暗自流汗, 赵天钧含怨悄声对妻子发牢骚:“咱们生她养她,不见她念我们半点好, 反倒是认个道士当祖宗。”

    “别说了, 被她听到了又怨咱们不理解她。”虞凝英捏捏丈夫的手。

    灵虚子头都大了,甩起拂尘敲虞子钰额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祖师娘,您就带我一起走吧, 我不想和这些凡夫俗子搅合在一起, 他们都不理解我。祖师娘, 您带我走,你我师徒二人寻个山头,从此与世隔绝,共商修仙大道,这岂不妙哉?”

    灵虚子不禁捏眉心:“为师也不理解你。”

    虞子钰垂头丧气,又落下豆大泪珠:“你我师徒一场,祖师娘怎么这般伤我的心”

    灵虚子没把话说得太过,只是道:“你自己好好琢磨吧,等为师游历归来再详谈。”

    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老皇帝已在陆续杀害寻生宗里的癫子当药引,不出意外,月底便轮到虞子钰。她得趁这几日外出找一找,看能否找到新的疯子代替虞子钰。

    如若不能,她也没办法,就当做是虞子钰的命吧。

    灵虚子惯于独来独往,她脚底飞快走出虞府,头也不回。虞子钰在后头追她,撕心裂肺喊道:“祖师娘,你带我走吧,我要和你一起!”

    李既演抱住她:“别去了,祖师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别扰了她的行程。

    虞子钰扒在虞府大门,大哭喊灵虚子:“祖师娘,您提点弟子几句吧,弟子是真不知该如何悟道了!”

    灵虚子清瘦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既然巅峰留不住,不如重走来时路。”

    虞子钰才不管此话是何意,只要是灵虚子留的话,她都奉若真理,忙不迭跪下答谢:“多谢祖师娘,弟子悟了!”

    虞青黛大步过来扶起她起身,捻起绸帕给她擦脸,李既演问道:“你真的悟了?”

    虞子钰不太好意思,红了脸颊,梗着脖子给自己找补:“我早晚会悟的!”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哄着虞子钰回屋里睡觉,李既演也跟在后面,虞子钰拉着他的手不放,问母亲:“娘,我今晚把李既演留屋里睡觉可以吗?”

    虞凝英左右不是,虞子钰私下乱玩的话,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别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呀,她道:“你自己问李公子吧。”

    李既演也知晓不合适:“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那我送你回去。”虞子钰跃跃欲试。

    “不必了,我一早到就来看你。”李既演悄悄按她手心,让她冷静些。

    李既演离开后,众人也都散去,让虞子钰在房里好好歇息。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还在推敲祖师娘的真理“既然巅峰留不住,不如重走来时路”。

    这意思是,让她从头再来,一切归于元始,重新开始修炼?

    百思不得其解,虞子钰下床翻找出所有道家秘籍,一本本从头翻阅,翻到《灵宝毕法》,《灵宝毕法》乃道家修炼内丹秘籍。

    她一页一页孜孜不倦翻看,看到最后一卷中有言“止于阴魄出壳而为鬼仙。”,目光注视在“鬼仙”二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她心想,祖师娘这次离开,估计是在考验她,让她不拘形迹悟出属于自己的大道。虞子钰思忖许久,终于是悟了,用力一拍桌子!

    “既然炼丹宝典中讲到了鬼仙,莫不是让我以鬼仙之躯,炼出鬼丹,再将鬼丹炼化为自己的金丹?”

    虞子钰欣喜若狂,她终于是悟了,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上天送李奉来到她身边,就是要让她与李奉联合修仙的!天助我也!

    她继续翻看书籍,口中念念有词书中话术:“采此真阳之气,引到顶上正路中,所谓‘倒行逆施,以能升顶’者此也。”

    “哈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这不就是让我采阳补阴吗,以真阳之气助我修炼,大道可成!”

    雕花窗户“吱呀”一声打开,李既演顺着窗子跳进来,来到她身后:“娘子,你在看什么呢?”

    虞子钰握住他的手:“你是李既演还是李奉?”

    “李既演。”李既演弯身抱住她,埋头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方才人太多,我不好得直言要陪你过夜,现在才偷偷进来。”

    虞子钰转过身搂抱李既演的脖子:“我的好夫君,我们明日就成亲,你助我成仙好不好?”

    李既演满脑子只有成亲二字:“好,成亲。”

    虞子钰喜极而泣:“我的好夫君,你对我这般好,等我得道成仙了,定不辜负你。”

    “嗯,你说的哦,不会负我。”李既演被她的甜话迷得神魂颠倒。

    两人躺在床上,额头相抵着说话,什么都说,从修仙大道讲到日常琐事,还讲到李奉。稀疏平常的小事,躲在被窝里讲都有难以言喻的满足。

    李既演在虞子钰屋里待了一晚上,抱着她一块睡觉,次日一早天欲破晓时才起来,准备翻墙回将军府。虞子钰连续熬了几个大夜,总算睡得一回酣畅。

    李既演叫醒她:“娘子,我先回去。等会儿我带干爹来,咱们商定一下,选个好日子就成亲,好不好?”

    虞子钰迷迷糊糊醒过来,爱不释手抱住他,张口就来:“不需要,我已经算过了,今天就是顶顶的好日子,我们今日就成亲,今晚入洞房。”

    李既演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好,都听你的,夫君真爱你。”

    “我也爱你,我最爱你了李奉,我这辈子不会辜负你的。”虞子钰掀开被子,要起来和他表述爱意。

    李既演按住她,掩好锦被:“裤子都没穿呢,当心着凉。”

    虞子钰捂住嘴笑:“对哦,我还没穿裤子,夫君帮我穿。”她伸出半截白皙匀称的小腿,搭在被子外头。

    李既演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甜蜜。

    整个心始终在发烫,热得扑通乱跳,像被淋了一勺温热的蜂蜜似的,所有的脉络都被甜味渗透。他要被甜晕了,晕倒在虞子钰的风情月债中,无法逃脱,无法自拔。

    他去打开箱笼找出一条新的裤子,回到床上帮她穿好。

    昨晚虽没有真正行夫妻之事,但李既演不可能忍得住,他昨晚一边亲虞子钰,一边祸害从她身上扒下的亵裤。那亵裤如今皱巴巴被丢在床下,可怜兮兮的。

    他到底还是个青年,对虞子钰是痴想无尽,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脸皮儿薄,也怕旁人瞧见他和虞子钰的私事儿。

    他拿起那条可怜的丝绸亵裤,团成团藏入宽大袖子中,弯腰亲虞子钰的脸:“我回去把这裤子洗了,再给你带回来。”

    “好,夫君,你可真勤快,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虞子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一想到自己即将可以入洞房采阳补阴了,乐不可支。

    李既演被她迷得头晕目眩,脚步都没法儿挪开,又坐在床边抱她:“娘子,我怎么这般爱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我是不是中邪了?”

    “我天资过人,聪明绝顶,又生得花容月貌,你痴迷于我也是理所当然,我能理解。”虞子钰如是说。

    李既演愈发觉得她可爱,还想跟她卿卿我我一番,外头鸡鸣声越发频繁,他不敢再耽搁时间,捧住她的脸亲了亲:“你再困一会儿,我回去备好彩礼就来,咱们今日就成亲。”

    “好,你快些啊,我都等不及了。”

    “为夫知道了。”

    李既演往窗子走去,不到三步又折回,再次回来半蹲在床边摸她的手,深邃明眸染了点儿可怜:“娘子,那我们洞房之时,我可以脱裤子吗?”

    不管在道观里,还是昨晚在床上黏糊,虞子钰都不让他脱裤子,嫌他那里难看。

    虞子钰眼珠子转悠着,还在迟疑不定。

    “娘子,你嫌丑的话,咱们洞房时熄了灯,黑灯瞎火的你什么也看不到,也就不觉得丑了。”李既演尝试着说。

    “那好吧。”虞子钰思量之下,最终宽容大量答应了,揉揉李既演耳垂,“我如此迁就你,你日后要感恩戴德,知恩图报,记住了吗?”

    李既演吻在她手背:“知道了,娘子的大恩大德,既演没齿难忘,定当涌泉相报。”

    “嗯,你快回去,然后速速来提亲。”

    “好。”

    李既演这次狠下心离去,从窗户翻出,身手矫健奔至后门,利落翻墙出去。

    回到将军府,天刚擦亮,李既演换了身衣服,又自己去后院打来凉水,洗净虞子钰那条亵裤,晾在自己屋中。

    李方廉有自己的府邸太尉府,回京后他在将军府和太尉府两头住,刚好昨夜留宿太尉府。李既演收拾好自己,起身去太尉府找李方廉。

    在太尉府外头,碰到李方廉要去上早朝。

    “父亲,稍等。”他疾步来到李方廉面前。

    李方廉背着手看他,板起脸:“读书识字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爹跟你说了多少次,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一个武将会上战场杀敌就可,还有军师相助呢,老是想读书干嘛?”

    李既演来得匆忙,额间都冒了细汗。

    他道:“父亲,不是此事。是与虞子钰的婚事,虞子钰已答应要与我成亲,让咱们今日过去商议亲事,说是想今日完婚。”

    “今日完婚?”李方廉差点没摔个踉跄,“她不修仙了?”

    “她说她不修了。”李既演含糊道。

    这门亲事本就是李方廉一直在寻求,如今得偿所愿,他一口应下:“那你现在赶紧去库房里,把咱们之前备的聘礼都拿出来。等爹下朝了,咱们一起去虞家。”

    “是,父亲。”

    李方廉到了宣政殿,一众大臣都到了,老皇帝还没来,大家都在候着。李方廉迫不及待彰示自己当下的站队。

    他来到赵天钧跟前,一口一个亲家叫着。

    赵天钧发了个怔,又想这几日虞子钰常和李既演黏糊,怕是已经私定终身了。便也连声回应李方廉,同样是一口一个亲家。

    二人这一唱一和,引得其余大臣心思涌动。

    如今虞家和李家联手了,虞家一直与宁远公主关系密切。眼下这一出是指明,李方廉也入了宁远的势力。

    按这局势,各位公主皇子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攻伐最盛,势头最猛的当属宁远公主和三殿下萧瑾。

    二人的角逐势必要从虞子钰和李既演的婚事开展,权力之争向来你死我活,一旦押错宝定是下场惨烈。大臣们也都在心怀各异,举棋不定。

    渐渐的,有人以闲聊为由头,谈及宁远和萧瑾最近都在干嘛。

    窃窃私语之际,老皇帝一声不吭于偏门出现,也没有掌印太监先行报话,老皇帝便在太监柳丙的搀扶下出来,惹得众大臣慌里慌张下跪。

    老皇帝颤颤巍巍坐到龙椅上,干枯嗓子发出嘶嘶声,如毒蛇吐信,他缓了良久才开口:“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二个都在拥护谁?谁想要坐这龙椅,站出来!”

    底下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言。

    “趁早收了你们那些心思,告诉你们,这把龙椅朕还要坐上十年八年,一百年两百年!朕永生不灭,看看谁敢动歪心思!”

    说完,他重重咳嗽起来,油尽灯枯的身子前仰后合,众人暗里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咳死过去。可没有,他照旧吊着最后一口气在上朝。

    ——

    虞子钰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洗漱过后,端起一碗甜粥坐在虞府大门口吃,她要在这里等李既演来提亲。

    虞青黛出来道:“子钰,回屋里去吃,坐门口像什么话。”

    “我在等李既演。”虞子钰喝完最后一口粥,碗放在脚边。

    虞青黛:“等他做什么?”

    虞子钰想起忘记和家里人说,她已经和李既演私定终身了,站起来拉着姐姐的手:“姐姐,我今天就成亲,和李既演成亲。我和他定好了,他回将军府准备聘礼,等会儿就过来了。”

    虞青黛被虞子钰想一出是一出的决定弄得微愣,先前大家费尽心思让她点头答应亲事,她尽是拒绝,万般嫌弃李既演那里丑。

    如今又急躁得过分,说成亲就成亲。

    虞青黛拉她的手进入书房,把母亲一并叫过来,虞元楚一看有热闹可瞧也凑到书房去。

    “子钰,要成亲自然是可以,但也不能今天就成呀。婚房,喜宴都没准备,怎么成呢?”虞凝英道。

    虞子钰坐在太师椅上,秀眉蹙起:“拜天地拜父母入洞房,不就是可以了吗,喜宴办不办都行,反正我就要成亲。”

    虞青黛:“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成亲,你是怎么想的?”

    书房里只有哥哥姐姐,和母亲,虞子钰也不藏着掖着,讲出自己筹谋了一晚上的计划。

    “我成亲是为了修炼,采阳补阴。李既演身体里还有个恶鬼,叫做李奉,我要和李奉同房,让他的阴魂出壳化为鬼仙,以鬼仙之躯孕育出鬼胎,让那鬼胎助我修炼出金丹。”

    三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虞凝英道:“乖女儿,你说简单点,这些阴魂啊,鬼仙啊,鬼胎金丹什么的,我们都听不懂啊。”

    虞子钰站起身,下巴微微抬高:“和你们这些凡人说话真是费事儿!此事说来话长,起且听我一一道来”

    虞元楚慢条斯理品茶,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那你就长话短说,你要采阳补阴,直接睡人家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急于成亲,缓几天不行?”

    “哼!竖子整日乱我道心!”虞子钰倒是也不计较,单刀直入提重点,“我要成亲自有我的道理,我要让李既演为我怀个鬼胎出来,有了鬼胎我便可修炼出金丹。”

    虞元楚一口茶喷出来:“意思是你要让李既演给你生个孩子?”

    虞子钰满意地颔首:“正是如此。”

    虞青黛:“男人怎么生孩子?”

    虞子钰面色严肃:“别的男人不行,但我的男人可以!”

    “可以?你倒是说说看,他要怎么怀上,要怎么生?从哪里生?”虞元楚捧腹大笑,滑稽不已。

    虞子钰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她昨晚看了那么多书,只是悟出鬼仙可以怀鬼胎,还没悟出男人到底要如何生出孩子。不过她猜想,这应当不难,只要她好好悟,总能悟出解决的法子。

    她执拗道:“凡人修仙本就逆天而行,男人生孩子也是逆天而行,我都能修仙,他李既演怎么就不能生孩子!”

    虞元楚拿起折扇敲她的脑门:“你也知道是逆天而行啊,你倒是说说看看,你要怎么逆?好妹妹,哥哥我把话撩在这儿,你要是能让李既演给你生个孩子,哥哥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虞子钰打掉他的折扇,说得郑重其事。

    “祖师娘说过,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癫倒癫。我如今就是在中间不上不下,你们才看我疯疯癫癫。等我让李既演生下孩子,便是逆了天道,逆了天道,成仙自然不在话下。”

    虞凝英忍不住扶额:“闺女,那此事你和李既演说过没?他答应为你生个孩子了?”

    虞子钰坐下轻抿一口温茶:“还未说,不过他一定会答应的。且不说我和他情深义重,助人修仙乃大功德一件,他怎有不答应的道理?”

    虞青黛还想说什么,虞凝英对她摆摆手:“罢了罢了,让她折腾去吧。”

    虞元楚等着看好戏,折扇插于腰间:“好妹妹,我这就去帮你准备婚事,哥哥倒是要看你,如何让李既演生孩子。”

    他嘿嘿直笑跑出门去,迫不及待要把这个笑料讲给祝淑秋听。

    虞凝英在后面喊道:“元楚,你可别乱叨叨,坏了子钰和李公子的名声!”

    “我知道!”

    虞子钰又跑出去,来到虞府大门口望眼欲穿,期盼如意郎君快些来提亲。

    正午时分,赵天钧上朝回来,虞子钰跑上前道:“爹,您快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李既演就要来论亲事了,您可别丢了脸面。”

    赵天钧:“爹先吃完饭再换,成吗?”

    “不成,吃饭能有我成亲的事儿大吗,您先换了再吃饭。您看娘多懂事啊,她都换好衣服等着了,您多跟娘学学,不要总是拖累我。”

    赵天钧拍拍她的手:“好好好,爹这就去这就去,我闺女的事儿才是大事。”

    虞子钰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这才叫懂事儿!”

    双方心意相通,不多时,李方廉和李既演带着浩浩荡荡人马来了,三聘六礼,大张旗鼓好不热闹。

    京城这边的消息,很快以飞鸽传书传到在邻城办事的三殿下萧瑾手里。他看着信条上的内容,立在窗前静默良久。

    终于是下令道:“备马,回京!”

    第33章

    ◎成婚◎

    虞子钰急于今日成亲, 可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哪能如此儿戏,虞家是大户要脸面的,这门亲事对于虞李两家又都是重头戏, 马虎不得。

    翻了黄历反复琢磨, 最近宜嫁娶的日子也得是四天后。好说歹说一番, 虞子钰总算是答应, 成亲日定在第五天。

    如此确定,大家也有一定时间准备喜宴。

    虞子钰无所事事,窝在房里看书悟道, 李既演可是忙坏了, 凤冠霞帔要亲自挑选, 时间紧迫,不可能一针一线从头裁起, 只能去成衣店买现成的, 再由绣娘连夜修改。

    李既演掏出全部家底, 势必要将这次喜宴办得热闹。

    他携嫁衣的样式图来找虞子钰,坐到她床边,搂着她一同看:“这是绣在盖头上的,你喜欢哪个。”

    虞子钰趴在床上, 腿往后翘起,一张图纸一张图纸翻阅:“都好看, 想全部都要。”

    “全部都要也行, 只是你决定好哦,成亲那日要盖哪一张。”

    虞子钰托起下巴,还在犹豫不决。李既演也不急躁, 手臂搭在她肩上, 陪她慢慢看。

    丫鬟青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 三殿下来了。”

    萧瑾按捺不下,不等虞子钰出来,径直进入屋中,他想知道虞子钰为何如此突然答应和李既演成亲,是真心喜欢李既演,还是其它缘由。

    一入屋,瞧见虞子钰趴在床上,面前摆着嫁衣样式,图上明晃晃的大红亮得刺眼,李既演也坐在她身边,手臂搭在她肩上,略微俯身把虞子钰半圈在怀。

    李既演对上萧瑾的眼睛,目光热烈,似还带着嚣张得意,如野兽护食一般的占有欲彰显得分明,他覆有薄茧的掌心往下滑,从虞子钰的肩头,臂膀,最后扣住她的手腕。

    稍稍一歪头,脑袋和虞子钰贴近了些,道:“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虞子钰一丢手中嫁衣图纸,跳下床跑至萧瑾跟前,喜出望外告知他喜讯:“三殿下,您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和李既演成亲了。”

    李既演也走来,长身玉立站于虞子钰身侧,牵起虞子钰的手,微微弯身:“卑职见过三殿下。”

    萧瑾滴水不漏地掩饰情绪,云淡风轻的墨眸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城府,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如此甚好,那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多谢三殿下,能得三殿下的颂祝,是李某和娘子的福气。”李既演抢先回话,摆正自己的地位。

    萧瑾点了个头,没再说什么,转身退步出门去。

    虞子钰耸耸肩又要回床上趴着看书,李既演也跟过来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她后腰揉搓给她舒筋活络,故意问道:“三殿下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要嫁他人为妻,肯定不高兴啊。”虞子钰俱是无所谓。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谁?”

    虞子钰掀起眼皮,百无聊赖看他,托起下巴道:“肯定是我呀,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爱慕我已久,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李既演还以为她不知道呢,“那你不担心他会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又不是我让他喜欢我的。再者,我聪明伶俐,全智全能,又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走在大街上总能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倾慕我的人多了去。”

    “你天天背着两把那么重的刀剑上街,路人能不看你吗?”李既演总是被她的话逗笑,俯身咬她耳朵。

    “你是说我不好看了?”虞子钰横眉冷目。

    李既演如何也亲不够她,宽热掌心捧着她的脸揉搓:“好看好看,我的娘子是天底下第一好看。”

    虞子钰笑出月牙弯,低头继续看图样。

    在众人悉心毕力的紧赶慢赶下,这场婚事硬是在四天的准备下挤出来了。从凤尾河吹来的凉寒夜风,让岸边饮喜酒的众人,头顶一阵阵发麻。

    一场亲事办得声势浩大。

    乐官从早上到现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喜宴上招待宾客的黄柏酒桌,从将军府所在的梅安街,一直摆到外圈的湖边。

    宁远公主送了两箱珠宝来贺喜,三殿下也携来重礼,面上装得漫不经心。

    在众人簇拥下,虞子钰坐上花轿,她一出门便自己掀了盖头,说自己是道士不能往头上盖东西,会影响气运。

    虞元楚咧着个嘴角:“哎哟喂,你个出家道士都下山成亲了,还怕影响气运?”

    宁远公主在一旁道:“不盖就不盖了,多大点儿事。”

    虞元楚抢过虞子钰扯下的金线绣纹红盖头,在手里抛了抛,一把盖到在一旁站着的祝淑秋头上,说:“她不盖,给你盖。”

    祝淑秋羞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扯下盖头。

    虞凝英瞪了虞元楚一眼:“干脆你今儿个一并跟着你妹妹把亲事办了算了。”

    “我看成。”虞元楚腆着厚脸皮,没个正经。

    虞子钰被母亲和姐姐扶进花轿里,刚掀开车帘,她又扭头对李既演喊话:“李既演,你跟我进来一起坐吧,我们可以聊天。”

    李既演穿着大红吉服走来,握住她的手:“轿子太小了,我坐不下。你要是想和我说话,咱们可以一起骑马。”

    “好,我要骑马!”

    二人在媒官的愁眉苦脸中,一起骑上高头大马。媒官懵头看向同样穿着喜庆的李方廉,问道:“老爷,那这花轿,还要抬回将军府吗?”

    李方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挥挥衣袖道:“抬回去吧,瞧这事儿办的。”

    从虞府到将军府的迎亲路倒是顺畅,虞子钰和李既演手牵手进府,拜天地拜父母,一气呵成,她在丫鬟的搀扶中先进了婚房。

    婚房设在李既演在将军府原本的主屋,这几日他一直盯着下人装饰婚房,风格随了他没文化的大俗,处处挂上大红绸缎,金器白饰恨不得越大越好,活像没见过大世面的暴发户。

    虞子钰刚在床边坐下,李既演又回来了,端了个大碗,好菜好肉对得跟小山似的。

    “饿不饿,咱们先吃饭。”李既演全然不顾还在一旁候着的丫鬟,夹起菜喂给虞子钰,这可是他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取上的媳妇儿,得捧在手心里当祖宗供着。

    虞子钰吃了一口红烧肉,看向外头渐晚的天色:“什么时候才洞房啊,我想洞房。”

    李既演倒还笑得有几分羞涩:“娘子莫急,等天黑了就洞,先等一等。”

    “你不准喝酒,你要是喝酒了,今晚就让你睡在酒窖里。”虞子钰摸他的耳垂,交代道。

    “好,都听娘子的,一定不喝酒。”

    给虞子钰填饱肚子,李既演把碗里剩下的菜吃了个精光,这才拎着空碗出去。

    回到喜宴,看到精致的桂花米糕,尝了一口觉得甚是鲜美香甜,带了几块跑回洞房拿去给虞子钰吃。复回宴席,看到新端上的鲜果桑葚,尝了发觉味甜多汁,分出一大盘带回婚房给娇娘子

    宴席上,皆是虞凝英夫妇和李方廉招待宾客,这场喜宴俨然成为权臣势力的分派宴,表面热闹,实则暗流涌动。

    看李既演老反复往婚房跑,李方廉看不过去了,低声骂他:“你有这么急吗,还有人不让你洞房?今日是你成亲还是老子成亲,你个新郎官不好好招待客人,跑来跑去干嘛!”

    李既演还端着一盘刚剥好的龙眼干,道:“儿子不善言辞,生怕怠慢了贵客,还是父亲出面待客吧。”

    说完,端着龙眼干往婚房跑,喜上眉梢来到虞子钰面前:“宝宝,这个好吃,我刚剥好皮的,你吃一个。”

    “不要叫我宝宝,难听死了。”虞子钰捻起一颗龙眼肉,丢进嘴里。

    李既演不懂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情意绵绵的情诗情词,到底是从而说起。他在塞外时,只听那些糙汉将士常管自个儿心上人叫宝宝,宝贝儿,乖宝,娇娇

    他听得久了,也学来这么一套油腻话。

    “我就想这么叫你,你就是我的宝贝儿。”李既演原始固执觉得宝宝这个词好听,叫了宝宝,那就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媳妇儿,日夜亲着抱着都不够。

    “粗俗。”虞子钰随口说了句,又撩起外裳摸肚子,“我吃得都撑了,你别再拿东西进来了,吃不下了。”

    “好,那就不吃了。”他握起虞子钰的手,一根指尖一根指尖舔着,舔干净粘在指尖的果汁,“我再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再次折回喜宴,面对众人推杯换盏的劝酒,李既演是一口也不敢喝。

    且不说虞子钰已经交代过不让他饮酒,他也知道自己血气方刚,糙手粗力,又肖想她已久。生怕喝了酒,等会儿热血烧心,洞房时没个轻重,吓坏了自己的新娘子。

    坐了一会儿,李既演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对李方廉道:“父亲,我先回房陪新娘了。”

    李方廉和几个声气相投的大臣交谈甚欢,摆手道:“去去去,赶紧洞房去吧,知道你急的,毛头小子。”

    这次返回婚房,一路上心尖儿涛澜汹涌,紧张得拳头不断握紧又松开,掌心都闷出了汗。他站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廊下,竟还有些许胆怯,不太敢靠近。

    虞子钰的清脆骂声从屋里传来:“李既演,你还不滚进来!”

    李既演排山倒海而来的紧张,登时化为一暖春水,浇得浑身暖洋洋,拔高声音应答:“哎,娘子,为夫这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32章被锁十次后终于解开了!修修改改好久才找到违规词,所以今天更新晚了些

    第34章

    ◎怀有身孕◎

    穿过装潢华丽厅堂, 来到里屋,虞子钰身穿凤冠霞帔盘腿坐在床上,珠光宝气的嫁衣与她这道士盘坐姿势牛头不对马嘴, 显得滑稽。

    虞青黛和宁远公主也在屋内, 坐在她旁边同她讲话。

    虞子钰洋洋得意:“我成亲可是为了修炼, 祖师娘让我自己悟, 定有她的道理。如今我悟出来了,等我成完亲,就能修出金丹, 成仙指日可待。”

    李既演局促立在一旁, 未敢打搅她们讲话。

    虞青黛瞧见李既演进来, 轻轻一扯宁远的衣袖,二人一同起身对虞子钰道:“我们就走了, 你好好在这里, 可别乱打人啊。”

    “我知道了, 我要洞房呢,你们快些走。”

    李既演手心还在冒汗,紧张道:“公主殿下慢走。”

    看向走在宁远身后的虞青黛,心头捣鼓一番后, 又说:“阿姐,你也慢走。”——虞青黛是虞子钰的姐姐, 如今他和虞子钰成亲了, 唤虞青黛一声姐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李既演这声“阿姐”,虞青黛愣了愣,而后与宁远相视一笑, 两人快步出门去。

    虞子钰看向他:“你怎么也管我姐姐叫阿姐, 她们肯定在心里笑话你呢。”

    李既演坐到她身边:“她们才不会笑话人, 你我已经是夫妻,你姐姐也是我姐姐。”

    “不说这个了,咱们快喝合卺酒。”

    一旁的老嬷嬷给他们倒了两杯酒,分别递给二人,高声道:“如意杯盛合卺酒,夫妻交杯,一辈子称心如意。”

    两人握着杯子,手腕交叉绕过,虞子钰只是小小抿了一口酒。

    李既演盯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他又被迷了眼,呆呆端视她的俏脸,一时之间竟忘了饮酒。虞子钰不耐烦了,蹙眉骂道:“你到底喝不喝,不喝就滚出去。”

    李既演慌里慌张喝下了酒。

    喝过交杯酒,几个丫鬟帮虞子钰卸下头上的首饰,老嬷嬷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也就都朝门而退。

    只留两个新人在房里。

    虽已经和虞子钰亲过嘴,牵过手,更加亲密的事也做过一些,可真到了洞房花烛夜这一步,在胸腔鼓动的亢奋还是和之前不一样。

    这一刻,李既演真正有了归属,虞子钰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可以正大光明亲她抱她,在大街上也可以牵她的手,可以抬头挺胸告诉任何人,虞子钰是他媳妇儿。

    他低头看虞子钰搭在膝上的手,自卑胸腔。

    虞子钰是十指不沾春的大小姐,即便整日乱跑要修仙,双手还是细嫩。而他这一双手,又粗又糙,几道细小的伤疤狰狞盘踞在手背,手心是一层层的老茧。

    虞子钰没注意到是李既演的情绪,起身去端起搁在茶几上的小药碗,回来凑到李既演嘴边:“夫君,快喝,喝完了我们洞房。”

    “这是什么药?”

    “你喝就是了,我还能害你不成?”虞子钰催道。

    李既演担心虞子钰会给他喝什么毒蘑菇熬汤之类的东西,还是问道:“宝宝,这到底是什么,不是你的灵丹妙药吧?”

    “不是,这是给男子喝的避子汤,你快喝,喝完我们就洞房。”

    李既演闻了闻,确是苦涩的中药味,仰头一口饮尽。

    虞子钰抱住他:“我的好夫君,可以了,我们快些洞房吧。”

    李既演目光灼灼,横抱起她放到床上,近距盯着她的脸,咽了一口唾沫,低头吻下去。衣衫渐褪,李既演几乎将她全身都亲了个遍。

    虞子钰双眼湿润看着他:“听说第一次会疼,我不想疼,你自己想办法。”

    李既演抱得她死紧,浑身已是不着寸缕,抱住她翻了个身:“坐夫君脸上来。”

    屋外半数宾客早已散去,喜宴的热闹收锣罢鼓。屋内琴瑟和鸣,翻云覆雨。

    半夜,李既演声音粗哑叫了一次水。于门外侯立的丫鬟,指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提了热水进去,倒进房里的宽敞红木浴桶中。

    丫鬟试了水温,隔着屏风轻声道:“主子,水好了。”

    “嗯。”

    只听男人闷沉沉地应了一声,接着又听女子娇滴滴的埋怨“你让他们送什么水,羞死人了。”,又听得些许亲吻的水响声,男人道,“给你洗洗身子,全是汗怎么睡。”

    几个仆人不敢再多听,匆匆低下头红着脸出门去。

    李既演抱起虞子钰出了屏风,自己试了一下水温,把虞子钰放进去,拿起帕子擦拭她滑腻的肌肤。

    虞子钰靠在浴桶上,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看:“李既演,我要罚你。”

    “罚什么?”李既演和她对上目光,热气氤氲中,又忍不住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之前你说的,洞房时把灯熄了,不让我看到你那玩意儿。你方才都没熄灯,还一个劲儿让我看,你是不是找死?你那玩意儿丑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让我看。”

    李既演抿着嘴笑:“对不起嘛,下次一定熄灯。”

    “哼,诡计多端的淫贼。”虞子钰眯起眼仰高脖子,便于他擦拭。

    李既演看着她被热气蒸得发红的脸,低头蹭了蹭,含着她的耳垂问道:“宝宝,刚才你有疼吗,夫君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就那样吧。”

    给虞子钰洗好澡,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又抱她到床上。李既演这才进了浴桶洗自己的身子,虞子钰趴在床沿看他:“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洗澡水洗,好脏哦。”

    “不脏,我就喜欢用娘子的洗澡水,香香的。”

    他迅速洗好,回到床上抱虞子钰入怀,二人什么都没穿,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李既演蠢蠢欲动,热血依旧沸腾:“宝宝,要不要再做一次?”

    “不要,我还要看书呢。”虞子钰从枕头底下摸出《灵宝毕法》,孜孜不倦啃读。

    李既演陪她一起看,手脚总是不老实,又问:“娘子,那我再亲你一次,可以吗?”

    虞子钰偏头亲了他一口:“可以了吧?”

    “不是亲嘴,想亲别的地方。”李既演又要矮下身去。

    虞子钰不拒,仰躺在床上看书,由李既演胡乱亲她

    次日,虞子钰还在睡。

    男人一睁开眼,满屋子的红色闯入眼帘,再看看靠在自己怀里睡觉的美人,眼前一幕幕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般,霎时间震得李奉晕头转向。

    他掀开被子查看自己和虞子钰身上的痕迹,又看到床尾缠成一团的大红婚服,李奉翻了翻凌乱衣衫,扯出虞子钰那绣有鸳鸯的红肚兜。

    终于是惊醒,认清当前局势——李既演和虞子钰成亲了,还洞房了,而且应当是昨晚上洞的房。

    然,这彻上彻下的一切他茫无所知,他不知这身子究竟被李既演占据了多少时日,不知距离上次他出来过去了多久,不知今夕是何日。

    他甚至惊恐猜测,会不会自己已经沉睡了一年半载的,不然李既演和虞子钰怎么如此迅速地成亲。

    可不管如何,当下种种令他难以接受。

    李既演那个贱种和虞子钰成亲了,二人还洞房了,这一切凭什么!他们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意识,李既演和虞子钰怎么可以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成亲了都不想办法告知他。

    他到底算什么。

    李奉悲痛欲绝,不堪忍受这局面,不敢再看虞子钰的身子,一看到她身上的吻痕,都令他不胜其苦。

    他匆匆套上一身青衫出门去,逮住走廊里的丫鬟便问:“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啊?”丫鬟被李奉身上的戾气骇住,一时没回过神来。

    “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李奉按捺住怒火,再次口齿清晰问道。

    丫鬟吓得声线发颤:“建兴十年四月初二。”

    李奉掐指一算,距离他上一次出现也仅仅过了八日,八日的时间里,虞子钰和李既演到底都干了什么,竟走到了成亲入洞房的地步!

    他迫切需要冷静,需要个安静的地方,收拾收拾自己这颗破如烂泥的心。

    跑到后院,神情呆滞站了良久。

    院里的仆人见他戾气重重,不敢多待纷纷逃离后院。李奉走到井边,垂眸看向黑漆漆的井底,有那么一瞬间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捧在心尖儿的娘子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他。不是他就算了,他甚至一点儿知情权都没有。

    虞子钰口口声声说要待他好,和他白头偕老,到头来趁着他不在,偷偷和李既演成亲在床上缠绵恩爱。李奉只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一个绿袍加身的窝囊废。

    虞子钰醒来,却没见到李既演。

    丫鬟青荷进屋来帮她洗漱,埋怨道:“小姐,姑爷不知怎么了,凶神恶煞跑了出去。今儿个方才成亲第一天呢,他不仔细顾着小姐,反而一大早跑出去,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跑出去干什么?”虞子钰皱眉问。

    “不知,这会儿在后院呢。”

    “这个挨千刀的,我的御夫术都还没使出来,他倒是猖狂!”虞子钰穿戴完毕,提起弯刀跑向后院。

    看到男人一身落寞立于院中,冲上前道:“李既演,你给我甩什么脸色!”

    李奉转过来,大步直直朝她走来,两手紧握她肩头:“虞子钰,你和李既演成亲了,都不需告诉我是吧,你们恩爱快活时,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你是李奉?”虞子钰心虚放下刀,对身后的青荷摆摆手,“青荷,你们先下去,不准偷听我们讲话。”

    “是,小姐。”

    后院只剩下两人,虞子钰才道:“你当我不想告诉你吗,可你都不出来,我如何告诉?难道给你烧纸钱?你别这么不懂事儿,少给我添乱。”

    “我给你添乱?我媳妇儿和别人成亲了,和别人上床了,我还不能生气?”李奉越说越委屈,眼泪嗒嗒直落。

    虞子钰握住他的手:“什么叫和别人上床了,这不都是你吗?整天就会争风吃醋,让我左右为难,还说什么爱我,全是狗屁!”

    “虞子钰,你有没有点良心!你之前怎么说的,要和我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今却和李既演如胶似漆。”他眼眶发红,脖子上青筋凸起,“我问你,你分得清我和李既演吗,你昨晚和李既演上床时,到底在想着谁!”

    虞子钰也不高兴:“你朝我吼什么,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再气有什么用!再说了,是你自己没本事,倘若你前几日能够占据这副身子,昨晚的新郎官就是你了。”

    李奉放开她,背过身默默流泪。

    虞子钰终于是明白,以前娘亲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什么意思了。

    以前她老爱和虞元楚打架,每次打完兄妹俩去找娘亲评理,娘亲左右手各抱着兄妹,分别亲他们软乎乎的脸,唉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两个娘都一样爱。

    虞子钰扯扯他的衣角,学娘亲以前说过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别气了。再说了,你如今有孕在身,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有孕在身?”李奉哀痛的情绪终于有所转移。

    虞子钰拉他的手坐到一旁木椅上:“李奉,我这么快成亲是有缘由的。我前几日悟出一个新的修仙法子。”

    “修仙和成亲有何关系?”李奉稀里糊涂。

    虞子钰拍拍他手背,细细跟他讲道理。

    “我也知道,男人生孩子这事儿于常人不可能。不过呢,顺为凡,逆为仙,凡人修仙是逆天而行,男人生孩子亦是逆天而行,咱俩把这天道给逆了,就能成仙了。”

    李奉表情愈发难看:“那你到底说说,让我怎么生孩子?”

    “我是想用你的阴魂,加上李既演的身躯,二者结合怀出一个鬼胎。等鬼胎出世,鬼丹便可伴随而出,到时我吸收鬼丹之力,修炼出自己的金丹,就可成仙了。”

    李奉越听越头疼,摆摆手:“不是,先不论什么金丹成仙的。我就问你,我如何怀孩子,或者怀鬼胎?”

    “这不跟凡人怀胎生子一个路数吗?被窝里搞那事儿,阴阳结合,这不就可以怀了吗?”虞子钰迁思回虑一番,又道,“怎么生的,我暂时还不清楚,但咱们先怀上再说,船到前头自然直,到时肯定有办法生出来。”

    李奉扶额:“这事儿你和李既演说过没?”

    虞子钰搂住他脖子,公平性的左右各亲了一下:“还没呢,他是个凡人,我怕他不能接受。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不是,宝贝儿,男人没办法生孩子的。”李奉心力尽瘁,摸摸她的脸蛋,“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修炼,成吗?”

    虞子钰怒而起身,手背打在手心:“我都跟你说了,逆天而行!我都能逆天而行修仙,你怎么不能逆天而行生个孩子?”

    “那你告诉我如何逆?反正我生不出来。”李奉偏过头,也在生气。

    虞子钰委屈至极,跑到老槐树下抹眼泪:“我都和你成亲了,你还一点儿也不体谅我。你身为丈夫,不愿与我甘苦与共,我修仙如此辛劳,你却不愿帮我,真是不忠不诚不仁不义!”

    李奉终于还是妥协,走过来掰过她的身子,低头吻掉她的泪珠:“好,给你生个孩子,我生还不行吗。”

    虞子钰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李奉,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我虞子钰此生定不负你。”

    “你最好说到做到。”李奉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也不知道等李既演知道此事了,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第35章

    ◎回家吃饭◎

    晨风袭来还卷起凉意。

    李奉捡起被虞子钰丢在井边的弯刀, 拥着她离开后院,进入前院的主屋。

    家仆们还在收拾昨日喜宴的残局,红色爆竹碎纸扫了一堆又一堆, 喜气依旧缭绕于整个将军府。

    迈进屋内, 虞子钰反手插好门闩, 她如今一心想让李奉给她怀个鬼胎, 耐着性子哄他:“我再跟你洞一次房,总可以了吧。”

    李奉坐在床边,掌心细细抚过光滑大红床单, 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偏偏虞子钰还是个不上道的, 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她跳上床搂住李奉的肩膀, 嘴唇贴上他脸颊亲了亲,真心实意道:“昨晚上我和李既演玩了好久才睡, 说到底你们的身子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又洞房的话, 你能行吗?”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

    虞子钰躺进软绵的被窝里:“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昨晚上李既演帮我洗澡了,他还用我的洗澡水洗他自己,脏死了, 一点儿也不爱干净。”

    李奉默不作声。

    虞子钰抬起腿,搭在他手臂上:“给你看, 他好像有病, 总是咬我,腿上都被他咬出牙印了。你给我揉揉,也心疼心疼我。”

    李奉一头扎进绸被里, 不声不吭, 隐约发出微不可闻的抽泣。

    虞子钰探过身来, 趴在他肩上看了他良久:“李奉,你好像一条狗哦,好好笑。”

    “很好笑吗?”李奉终是抬起头,拉开扣在腰间的革带。

    虞子钰滚到拔步床里侧:“一点儿也不好笑,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要修炼了,别打扰我。”

    再一瞥,李奉已是脱光了衣服,上来压住她:“不是说要洞房吗。”

    虞子钰捂住他的嘴:“我刚才说要洞时,你跟个窝囊废似的,现在又要,我才不给呢。”

    李奉舔她手心:“不是说让我怀孩子吗,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才昨晚一晚上就能逆天让我怀上?”

    虞子钰一想也是,让男子怀孕本就逆天而行,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如今她大道未成,修为自然难以达到一晚上便让李既演怀上的地步。

    想来,还是得靠数量取胜才行。

    她搂住李奉的脖子:“你要听我的话,像李既演那样温柔,不可以粗俗,知道了吗?”

    李奉咬开她的衣领:“别再提李既演,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才是你的夫君。”

    虞子钰刚成亲,正是心花怒放少女怀春,故意逗他:“我这个人做事遵规遵矩,谁跟我拜堂成亲,谁就是我夫君。反正我只知道,昨儿个跟我拜堂的是李既演。”

    李奉捏她下巴:“既然如此,我没名没分的,还帮你生孩子干什么,生出来也是个杂种。”他下床,阴起脸就要走。

    虞子钰急了,拉他回来哄道:“好夫君,可别闹脾气了。昨日虽然和李既演拜堂,可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为了我的修仙大业,你就先委屈委屈吧。”

    李奉躺回床上,脸色依旧难看:“从现在开始,不许在我面前提李既演。”

    虞子钰坐到他腰胯上:“你说不准提就不准啊,咱们这家中到底是谁说了算。我偏要提,昨晚我和李既演玩得可好了,我们”

    李奉不想再听,撑起头吻她,堵住她嚣张的挑衅

    一早上都在床上度过,正午时分虞子钰饿得遭不住,从床尾摸出衣服来穿:“我先回家吃饭去,晚上再回来找你玩。”

    李奉手里握着她的肚兜把玩:“回家吃饭?你不是和李既演成亲,嫁到将军府了吗,还回家吃饭?”

    “我成亲了也要回家吃饭啊,才不跟你住在将军府呢。”

    李奉起身帮她系好肚兜的肩带:“为何,你既然嫁过来了,便是将军夫人,哪有天天往娘家跑的道理?再说了,按照规矩也得三日后才能回门。”

    虞子钰曲起腿套罗袜,嘴里絮絮叨叨。

    “我做事从来不讲规矩。再说了,将军府风水不好,影响我修仙,我家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处于京城龙脉之首。你看宁远公主天天来我家,沾了龙运,祖师娘都算过了以后公主肯定能坐上龙椅”

    虞子钰发觉说多了,拍拍自己的嘴,暗暗失悔自己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什么话都和情郎说。一动情了嘴上就没个把门,当真是造孽。

    李奉搂住她,在她裸露肩头亲了亲:“乖宝,你方才说宁远公主怎么了?”

    虞子钰拍开他的手:“干你何事,不准出去乱说,不然我休了你。”

    李奉没再多问,跪在床上直起身子帮她穿衣服:“你回家吃饭也得带上我,咱们刚成亲就分开,多不像话。”

    穿好衣服,虞子钰掀开床单,在床单底下赫然摆放着她的银色长剑与黑漆弯刀,她拿出刀剑熟练捆绑在自己身上。

    李奉叹气道:“娘子,你睡觉把刀剑放床单下干嘛,怪不得我刚才总觉得被硌得慌。”

    “刀剑不离身,我就爱这么放,不然有人要害我怎么办。”

    她绑好刀剑,拉李奉出门去。出了将军府在喧嚣大街,两人如胶似漆,新婚夫妇的粘腻劲儿情意绵绵。

    李奉心中也有别样的甜味儿。

    即使昨日没能和虞子钰拜堂,如今牵她的手走在大街上,还是有难以言喻的得意。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与妻子正手牵手走在街上,何等的缠绵蕴藉,叫人羡慕。

    虞子钰挽他手臂,抬头蜜里调油唤了句:“夫君。”

    李奉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吻在她额间:“怎么了,娘子。”

    “没事,就想叫你。”

    “调皮。”李奉搂住她,一起往虞府方向走。

    刚一到虞府大门,虞子钰大喊:“娘,我回来了!我把我夫君带回来了,你们快来看啊!”

    虞元楚在前院逗鸟,听闻声响探出头去看,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个臭男人嘛,又不是没见过,瞧把你嘚瑟的。”

    虞子钰牵李奉的手进来,呵斥虞元楚:“这是你妹夫,还不和人家打招呼。”

    虞元楚漫不经心继续逗弄面前的虎皮鹦鹉,幽幽道:“哪有这样的事儿,我是他大舅哥,哪有大舅哥先和妹夫打招呼的道理。”

    虞子钰和李奉正是浓情蜜意之际,这会儿护夫心切:“让你打招呼就打招呼,人家李奉头一回来咱家,你别不懂事儿。”

    “李奉是谁?”虞元楚放下手里的谷粒。

    李奉上前一步解围,主动体面和虞元楚搭话:“哥。”

    虞元楚想到虞子钰常说李既演身体有个恶鬼叫做李奉,这会儿他仔细瞧着,似乎也觉得今日的李既演和往日他见到的,不大一样,眼神不同,举止投足的气质也有异样。

    不过,祝淑秋端起果盘出现的纤细身影,很快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喊道:“秋娘,你快过来。”

    祝淑秋迈着跛脚,步子依旧飞快。虞子钰看出来,祝淑秋的脚比刚进府时好了很多,走起路身子没那么歪斜。

    她端着果盘来到三人面前,欠身道:“二少爷,三小姐,三姑爷,有何吩咐。”

    虞元楚朝她迈一小步,跟她凑近站着,抬起下巴对虞子钰说:“你管秋娘叫嫂子,我便叫李既演妹夫,礼尚往来,这公平吧?”

    祝淑秋窘迫红了脸,想要离开,被虞元楚按住了。

    虞子钰朝二哥吐舌头,唾骂:“我呸,你可真不了脸,人家乐意当你媳妇儿吗,你就让我叫嫂子?你也是淫贼,强抢民女,我今天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下流胚子!”

    “我强抢民女,你又有何出息。”虞元楚又拿折扇敲她,“整天修仙修仙,你修出个什么狗屁出来!你逆天而行成功了没,李既演给你生孩子了没?”

    李奉面露窘态,本以为让男人生孩子这事儿,虞子钰不过是私下跟他说说,不曾想这人还让家里人知道,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丈母娘一家。

    虞子钰正要和他吵,虞青黛出现制止骂架,她走到虞子钰身边:“子钰,你怎么回来了,我和娘还想等会儿去将军府看你呢。”

    “我回来吃饭。”虞子钰干脆利落回话。

    虞元楚笑道:“你还不如让你的情郎倒插门当上门女婿,这样你就不用往两边跑了。倒插门,上门郎,低声下气不回去。”

    赵天钧从廊下出来,冷着脸瞪他:“瞧不起上门郎是不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没大没小。”

    虞元楚想起自个儿爹就是倒插门,不敢再乱说话,夹着尾巴拉祝淑秋跑了。

    虞子钰扯李奉的袖子,指着赵天钧道:“来,叫爹。”

    李奉语气干硬叫了声“爹”。

    虞子钰又指挥赵天钧:“爹,你也叫声女婿,礼尚往来。”

    赵天钧也同样干巴巴管李既演叫了声“女婿”。

    虞子钰神情自若,再次指挥虞青黛和李既演,等虞青黛叫了李既演妹夫,李既演也叫了虞青黛姐姐。她方才满意点头,面露笑意,为自己出色的为人处世而洋洋自得。

    第36章

    ◎给她生个孩子◎

    新婚燕尔, 军营那边给李既演歇工了几天,让他好好陪新娘子。

    在虞府用过午饭,虞子钰并没有带李奉回将军府, 而是窝在她房间里, 带着他一同看书, 教他读解道家典籍, 尤其是关于房中术。

    道教书籍中涉及到阴阳调理结合的不在少数,《黄帝内经》、《合阴阳》、《抱朴子》中均有记载。

    如在《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便有言“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左右者, 阴阳之道路也。”

    虞子钰研究了一番, 剑走偏锋, 悟出自己的一套理论。

    以男女之血气为阴阳之精华,二者相融相和, 再汲取天地之灵气, 故能以万物为父母, 逆天而行让男子孕育出婴儿。

    李奉靠在床头,指尖一缕一缕缠绕她披散的长发:“好了没,何时开始同房,我现在还没怀上呢。”

    “别说话, 我看书呢,一天天就乱我道心。”虞子钰一只手撑起下巴, 还在眉头紧锁。

    “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李奉拉过她一条腿,给她按揉匀称紧实的小腿。

    虞子钰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找出纸和笔, 分门别类总结出让男人生子的知识点。

    她知道, 让男人生孩子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这是一条艰巨漫长的苦路,也不一定能成功。而她不能轻而易举半途而废。

    自从修仙以来,她勤学苦练,日复一复年复一年,哪管天寒地冻或夏热酷暑,从不言败。

    这次亦是如此。

    纵使不被常人所理解,纵使偶影独游,纵使孤身一人,她也要一条路走到黑。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只要可以成仙,她什么法子都要试试,管它是逆天而行,还是顺应天命,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她成仙。

    李奉见她不为所动,又缠在她身上手脚不老实。

    先前没成亲时,他尚有所顾忌,那时候他还不确定虞子钰的情意,也不确定虞子钰是否愿意接受他的过度亲密,他得一边发情,一边谨慎拿捏虞子钰的态度。

    可如今不一样了。

    二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夫妻之实也坐定,再行亲密之事乃是水到渠成,顺应人理。

    他先是解下虞子钰的长剑与弯刀,放到床尾,拉开她的衣衫带子,钻进她怀中胡作非为。

    虞子钰没斥退他,也乐在其中。

    待到二人的衣裳被李奉脱得所剩无几,虞子钰放下手中的书。白皙身姿上仅挂有一件紫纱衣,赤足下床去找朱砂笔和黄符纸。

    李奉跟着她身后,虞子钰坐在案桌前画符时,他从后头搂抱她,细腻的吻冗杂如麻落在她堆雪似的肌肤上。

    虞子钰被他亲得后背发痒,外头侧脸蹭了蹭肩头,不轻不重嗔怪道:“哎呀,你可真是下作,哪哪儿都舔,恶心死了。”

    “我的娘子,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虞子钰没搭理他,在新画好的符纸上吹了口气。起身去打开床边立柜,取出一瓶雄黄酒,倒出一小杯,画好的符咒浸入酒杯中。

    口中念念有词:“阴杀阳藏,阴气血气为天,阳气精气为地,从天引地,从阴引阳,逆天而行!”

    字句清晰念完,轻舒一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杯再凑到李奉嘴边:“来,喝了这个,咱们再行神仙快活之事。这次我略施了术法,可助你有孕。”

    “这是什么酒,没有毒吧?”李奉迟疑不下。

    “我都喝了一口了,你还信不过我?我是你妻子,还能害你不成?”虞子钰不耐烦地催他。

    李奉一口闷下去,当做是他和虞子钰的交杯酒了。

    两人也算是血气方刚,又是刚开荤,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在屋内折腾一下午都不出来。

    快到掌灯时分,才见李奉从屋内出来,衣领稍许歪斜,他出门看到有个跛脚丫鬟在不远处扫地。

    上前耳尖微红问道:“厨房在哪里,我去给我娘子弄点吃的。”

    “姑爷,奴婢去给您们端来饭菜吧。大小姐他们已用过晚饭了,见您和三小姐一直在屋中,生怕打扰三小姐修仙,这才没来唤你们一块儿去吃。”

    听罢,李奉心觉这丫鬟还挺会说话,用了修仙二字,让他没那么尴尬。她在这儿扫地这么久,肯定是知道他和虞子钰一下午都在屋里干什么。

    “好的,那便有劳了。”李奉礼貌道。

    祝淑秋放下扫帚,跑去和在远处帮虞子钰晒书的青荷说了声,便去厨房端来饭菜。

    李奉一直在廊中等候,虞子钰还光着身子在屋内睡觉,他可不敢让人进去。

    接过祝淑秋递给的食盒,闪身入屋内,食盒搁于茶几上,方才到床边叫虞子钰。

    虞子钰趴伏在枕头上睡得安稳,细密睫毛轻轻颤动,露出半边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一头润亮青丝散在裸露光滑的背上,尽态极妍。

    李奉撩开几缕粘在她侧脸上的发丝,低头亲她:“好娘子,先起来吃饭。”

    虞子钰嘟囔了两声,也没醒过来。

    李奉叫了她一会儿,没能如愿。

    又自己取打来热水,温热湿毛巾擦拭一遍她的身子,虞子钰懒懒趴在床上,哑着嗓子道:“我们两个好像厚颜无耻的淫贼。”

    青天白日,她便和李奉在屋内胡搅蛮缠了一下午,着实丢人。

    李奉拿起干净的衣服帮她穿上:“我们自走我们的阳关大道,管他人怎么看。”

    “你脸皮真厚,我好喜欢。”

    虞子钰欣喜抱住他,她的夫君就该如此,无惧无畏。

    直到后半夜,李既演的意识才出来。

    不出虞子钰所料,这人和今早李奉刚出来时如出一辙,又在闹脾气。为了甩锅,虞子钰决定先发制人。

    不等李既演质问她和李奉一下午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儿。

    她率先趴在枕头,垂首痛哭。

    “你们两个共用一副身子,我如何能分得清!真是可怜了我,本想着嫁个好郎君,没想到嫁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今天一个李奉出来,明天一个李既演出来,我丈夫是谁我都不知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

    她倒是委屈上了,痛哭流涕的悲惨样,打得李既演猝不及防,自个儿也愧疚了。

    连忙抱着她哄:“宝宝,都是夫君的错,是夫君没用才会让李奉出来,你先别哭了。”

    虞子钰哀嚎声不止:“命苦啊,都怪我心思单纯,被李奉骗了又被你骗。我就不该嫁给你,如今弄得我左右不是人。”

    李既演抬手要给她拭泪,摸遍她的全脸,也不曾摸出半点儿湿润。

    虞子钰嚎得太过,打了个嗝给自己找补:“可怜我啊,眼泪都哭干了”

    李既演羞愧难当,抱紧了她:“娘子莫哭了,都是李奉诡计多端,才让你分不清我和他。不怪你,是为夫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虞子钰哭声终于是云收雨歇,委屈楚楚道:“嗯,你能如此想便好。”

    随后,虞子钰又耐着性子跟他讲了生孩子的事儿,她起先说得委婉,鬼仙金丹、天地父母说了一堆,李既演听得糊里糊涂。

    索性直接问:“宝宝,夫君愚昧,还请娘子明示。”

    虞子钰躺在他怀里,伸手指尖玩弄他的喉结:“相公,我们要一个宝宝吧。”

    李既演没想到那份儿上,握住她的手吻在她掌心:“你昨晚不是让我喝了避子汤吗,怎么这会儿又想要孩子了。”

    “那避子汤避的是凡胎,跟鬼胎没关系。就算喝了,一样可以怀上鬼胎的。”

    李既演依旧茫然:“什么鬼胎。”

    虞子钰坐起来,双臂搂住他脖子:“就是怀鬼胎,你帮我怀个鬼胎。书上说鬼胎出世,鬼丹也会伴随而生,到时我便可以用鬼丹来修炼自己的金丹了。”

    李既演结合虞子钰前前后后的话,得出结论:“你的意思是让我生个孩子?修仙逆天而行,男生子逆天而行,到时候你用鬼丹逆天修仙,是这样吧?”

    虞子钰激动得两眼发红,亲了他好几口:“正是如此,夫君你可真懂我。”

    李既演浑身僵硬:“我生不出来。”

    虞子钰又恼了,反复抛出老话:“我一个凡人都能修仙,你怎么就不能生个孩子?一天天就给我使绊子,拖我后腿!李奉都答应了,你怎么还这么倔,能不能和人家比比?”

    “李奉答应了?”李既演难以置信。

    “是啊。再说了,他才是鬼魂本体,到时怀鬼胎也是他出的力多,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虞子钰一把推开他,大声吼了起来。

    李既演又把她按在怀里:“好好好,别气了,气大伤身。那我问问你,就算你有本事让我怀上了,我如何生,怎么生,孩子从哪里出来?”

    虞子钰在他手背拍了拍,安抚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先怀上,到时我再想办法研究如何接生。”

    为了稳住她的情绪,李既演只得暂且答应。

    想着虞子钰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估计日后发现他真的怀不上,也就放弃认栽。

    得到他点头答应,虞子钰松了一口气,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语重心长道:“如今祖师娘外出游历,无人指点我,这个逆天的法子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更是孤立无援。夫君,你须得多多体谅我才行。”

    “好,娘子放心,为夫定给你生个漂漂亮亮的宝宝出来。”

    虞子钰喜不自禁,一巴掌拍在李既演大腿上:“生,我虞家家大业大,生多少个都养得起!”

    趁虞子钰睡着后,李既演摸索着自己的衣物,想看看有没有李奉留下的纸条,果真有。

    打开一看,歪歪斜斜的熟悉笔迹写着几个字:“给她生个孩子。”

    李既演挠了一把头发,躺回床上抱住虞子钰,心底暗道,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

    接下来的几天。

    虞子钰的起居丝毫不因成亲有所变化,她照旧住在虞府,在虞府饮食修炼。只有晚上才去将军府和李既演睡觉。

    烦恼也随之而来,辛苦耕耘了几个夜晚,李既演的肚子却毫无动静,她急得抓耳挠腮。

    大清早趴在李既演腹部听动静,问道:“有没有感觉腹中如同有一股真火在烧,有东西在动?”

    “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李既演粗糙掌心放在她头上。

    虞子钰愁眉苦脸:“又没怀上?”

    李既演摇摇头:“没有。”

    她坐起来急得掉眼泪:“好几个晚上了,怎么还没怀上,我给你画了那么多符咒,睡了那么多次,都是白忙活了!”

    李既演温柔道:“至少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怀上吧,不着急,慢慢来。”

    虞子钰心灰意冷:“这怀的是鬼胎,法子对的话一个晚上就能怀了,咱们试了那么多次还没怀上,这算什么嘛!”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顺其自然便好。”李既演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

    虞子钰失望透顶,抹着眼泪跳下床,黯然伤神跑出门:“我出去冷静冷静,你别跟着我。”

    第37章

    ◎窝囊废◎

    虞子钰萎靡不振离开将军府。

    一路失魂落魄跑出去, 直至到达凤尾河河畔,捡起石子打了两个水漂,蹲在岸边哑声抽泣。

    李奉朽木不可雕也, 李既演烂泥扶不上墙!

    自成婚已是过去五日了, 她日日夜夜把心思放在这死男人身上。整日画符给他施法, 同他圆房行事, 让厨房给他弄好吃的,该她尽的责她都尽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折腾那么都没怀上鬼胎, 属实没用。

    她不由得想念祖师娘, 也不知祖师娘去哪里游历了, 这都十天过去还没回来。

    虞子钰越想越伤心,李奉是个窝囊废, 李既演是个蠢材, 她同样也没用。

    看来, 还是得找祖师娘指点一二才行,光靠她盲人摸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路。

    虞子钰决定进宫一趟,去找老皇帝。祖师娘前些日子一直在宫里三清殿帮皇上炼丹, 可能皇上会知道祖师娘的去向。

    她向来说干就干,背着刀剑往皇宫方向步履如飞奔去。

    晨光熹微洒在她身上, 如裹了一层柔和金光。她沿着河畔跑, 晨曦未蒸散的露水打在跳跃裙摆上,沾出星星点点水渍。

    行径匆忙,蹑影追风一路疾行到皇宫外门处, 径直高声道:“我是虞子钰, 皇权特许。”

    看守宫门的羽林军都知道她的身份, 不拦她,让她背着刀剑跑进皇宫内。

    虞子钰穿过还有些湿滑的宫道,一路畅通无阻。

    宫女太监们知晓她独得老皇帝圣爱,一个大臣之女,身上并皇室血脉,却能独得皇权特许,可自由携带刀剑进宫,这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圣溺。

    露水在凹凸不平的砖墙纹路上,蜿蜒曲折流出一条条扭曲的线,如在河滩上生长的野菜根。

    虞子钰蹲下来看。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张牙舞爪的水迹倒是妖怪的触须。她想起来,自从灵虚子离开,她已有不少时日没捉妖拿怪了。

    在心中暗暗骂了一番李既演和李奉,这两小子整日以色惑她,乱她心智,毁她毅力。

    如此下去不行。

    等鬼胎生出来后,她早晚得去父留子,不能再沉溺于男女之事。修仙大业未成,岂能儿女情长,如此不好。

    虞子钰抽出寒意凛凛的弯刀,蹲在地上撬一块纹路最为明显的砖块,有个执事太监过来小声问话:“三小姐,您在干什么呢,可需要小的帮忙?”

    “不用,这儿有个遁地黑水精,我把它挖出来除掉,你们离我远点儿,当心被我的法术误伤。”

    太监轻轻摇头,知道这姑娘又犯病了,也没说什么。

    须臾,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灌入耳中,虞子钰做事惯来专注,这沉沉脚步声没能打搅到她,她照旧闷头撬挖砖块。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止,许久未动,虞子钰方才抬头看去。

    六个身材魁梧的力士,宽肩托起一台四小横竿的步辇,步辇上一穿戴精致的美人斜倚在靠背,美人通体上下无一不矜贵,一双柔情似水的明眸慵懒看着虞子钰。

    虞子钰认出来,这是老皇帝后宫中最得宠的万贵妃,万巧儿。

    “小美人儿,你在干嘛呢?”万巧儿声线如吃了蜜饯似的,娇媚软甜。

    虞子钰站起身子,刀剑戳了戳脚边地砖:“娘娘,这儿有个遁地黑水精,我正想法子除掉它呢。”

    “那这路,本宫还能过吗?”万巧儿眼波流转,打量着虞子钰。

    虞子钰侧步让开:“您过去吧,您过去了我再挖,不碍事儿。”

    万巧儿保养得娇嫩的指尖在扶手上轻扣两下,力士们懂事地放下步辇,宫女扶着她走出来。

    她抬手放在虞子钰的肩头揉了揉,而后脱下自己做工精秀的披风,披在虞子钰身上:“好妹妹,你这大清早的穿这么薄,不冷吗?”

    “不冷,我有仙人的真火护体呢。”虞子钰肩膀往后一耸,打算抖下披风。

    万巧儿按住她:“仙人真火抵御的是寒冬雪冷,如今是料峭春寒,仙人也讲究时令分季,这春寒啊,真火可抵御不了。”

    虞子钰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不再拒绝,而是问:“娘娘把披风给我了,您呢?”

    “本宫不过一个凡胎肉.体,就算受寒了也可以吃药治愈。我们家子钰乃修仙贵体,凡人的汤药只会损害你的仙体,你可不能轻易染病。”

    这话说到虞子钰的心坎儿去了。

    她连忙拱手道:“那便多谢贵妃娘娘了,娘娘慧心性明,日后定有大造化。”

    万巧儿笑容明艳,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华贵:“妹妹可真会说话。”

    她轻抚虞子钰的手背,往旁边走了几步。

    “本宫也才大你几岁,日后别叫娘娘了,唤本宫一声姐姐吧。姐姐久居深宫,闲来无事便只能读些杂书,前些日子看了些道家书籍,颇有感触,可惜无人与本宫谈经论道,实属寂寥。”

    虞子钰闷声道:“我有姐姐的。”

    万巧儿捂着嘴笑:“本宫可以当你的干姐姐呀,好妹妹,听说你前几日成亲了。可惜本宫未能去送礼贺喜,要不你现在随本宫回一趟玉芙宫,本宫将你贺礼补上如何?”

    虞子钰还惦记着除妖,随口婉拒道:“娘娘的心意子钰心领了,等下次我成亲您再送也不迟。”

    “下次?”万巧儿愣了愣。

    虞子钰:“娘娘,不同您讲了,我先去除了那遁地黑水精,免得它出来害人。”

    “那好吧。”

    虞子钰又回到原地,握紧弯刀,专心致志撬挖那块青灰色地砖。

    万巧儿眼见暂时没法儿拉拢这癫子,只得先行离开。

    朝阳渐升,逐渐暖和了起来,地砖表面的水迹随着旭日的升起而消亡。虞子钰看不到蜿蜒扭曲的水渍,她用力一拍脑门。

    以为是阴阳眼坏掉了。

    伸手在腰间摸了摸,想找灵药蘑菇来吃吃,助势阴阳眼的威力。

    摸了一圈没找到,才想起最近天气渐燥,山上的蘑菇都不长了,加之灵虚子不在道观,她懒得上山,没机会去寻采蘑菇。

    没办法,她只得在地砖上贴了张符纸,暂时压制住这妖精。

    穿过宽敞宫道,虞子钰来到宣政殿前方的御门广场.

    这会儿皇上还在上早朝,她打算在这里等着,待到下朝了再去问老皇帝,灵虚子究竟去何方游历了。

    她两只手托起腮帮,坐在华表柱底下等着,在一旁站岗的羽林军面色严峻,对她携带刀剑入宫无动于衷。

    虞子钰看了一圈,见到了眼熟的面孔,是戚献。

    心中甚是狐疑,戚献不是仙门寻生宗的天兵吗,她唯二两次随祖师娘去寻生宗,都是戚献来接她们的。

    虞子钰忧心忡忡,莫非寻生宗这个仙门倒台解散了,戚献不得已另寻生计?

    她起身小跑上前,来到戚献面前,凑近他悄声问道:“小伙子,你不在寻生宗当差了?”

    戚献站得笔直如一杆长枪,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并不回她的话。

    虞子钰又问:“寻生宗这个仙门,如今可还在?”

    “在。”戚献终于是答话了。

    如此,虞子钰也放心了许多。只要仙门还在,成仙便不只是一条路走到黑的独木桥。

    晃悠了会儿,隐隐约约听得,老皇帝震耳欲聋的咳嗽声于宣政殿内传出。虞子钰都怀疑,他再这么咳下去,该把肺给咳出来了。

    她提起衣裙,一步步踏上由大理石砌成的陛阶,来到宣政殿大门前。殿门两侧的盘龙柱浮雕栩栩如生,堪称宏伟。

    虞子钰首次靠近宣政殿,看着这个象征最高皇权的地方,不禁心潮澎湃。她不免好奇,大臣们究竟是如何上朝的。

    正欲继续挪移步子,威风凛凛的羽林军手中苗刀一伸,截在虞子钰面前,不让她进入。

    “我是虞子钰,皇权特许,也不能进去?”虞子钰对殿内的情况好奇不已,探着头往里看。

    “何人在殿外喧哗?”老皇帝瞧着像是身子半截进了黄土,年老体衰,却耳目清明得可怕。

    虞子钰连忙高声回话:“皇上,是我,虞子钰!”

    老皇帝嘿嘿笑了两声,嗓子沙哑如发锈的锯条在割锯石块,回她道:“是子钰啊,有何事,进来说吧。”

    羽林军苗刀回落,稍稍对虞子钰欠身,长臂一伸做出相迎姿态。

    虞子钰跨步入殿内,腰背挺直,背上长剑紧扣于脊背,她左手搭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像是来秉公执法的捕快。

    众人暗自吸气,除了羽林军,能够带刀剑进入宣政殿的,真是独独虞子钰一人了。

    殿内之庄严恭肃,令虞子钰不免也严肃了起来。

    老皇帝含胸驼背,伛偻着身子窝缩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他看上去比在寻生宗时更加老态,头顶几根稀疏白发几乎要撑不住冕冠,扭曲面孔的皱纹沟壑深得渗人。

    大臣们按官位等级,依次整齐站列于堂殿中央,各个身穿朝服,面容凝重。

    虞子钰从中间而过,看到三殿下萧瑾站在大腹便便的太子身侧,二者一个长身玉立乃公子如玉,一个肥头胖耳乃丑态毕露,形成鲜明对比。

    萧瑾偏头看向她,朝她笑了笑,虞子钰也对他笑当是回应。

    她继续朝前走,一只大手拉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赵天钧紧紧攥着她的手,满脸赔笑弯腰:“皇上,家女年幼无知,误闯大殿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老皇帝摆摆手:“何罪之有,子钰聪明伶俐,这宣政殿她如何来不得?”

    底下的大臣们寂然不动,阒无人声

    片刻后,虞子钰爽朗大笑打破了僵冷的沉默,她大笑道:“皇上说的是,知我者,莫若皇上是也!”

    老皇帝也跟着笑起来,虞子钰一同狂笑不止。

    赵天钧于宽袖之下在她手背掐了一把,压低声音:“乖乖,你可别笑了。”

    “你掐我干嘛。”虞子钰不满地抽出被父亲紧攥着的手腕。

    老皇帝又问:“子钰,皇爷爷先把这朝上完,处理好政务,再处理你的事儿,可以吧?”

    虞子钰点头:“可以,我的事儿也不着急,皇上您当以社稷苍生为先,先听政吧,我等得起。”

    她站在父亲身边,专心致志听着各个大臣上表奏章。

    国子监祭酒上前道:“皇上,臣有本启奏。前些日子宁远公主从民间寻来几名学士,说要另开设一门地形学,以规划农田、渔业、山间湖泊地势为主。微臣觉得不妥,特来请示皇上。”

    老皇帝显然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敷衍地问:“有何不妥?”

    祭酒:“如今监生们素养参差不齐,微臣认为国子监的教学当以儒学经典为主,儒学才是正经,什么算学、律学、地形学这些不过是旁经,不该单独设立课业。”

    老皇帝扶额皱眉:“众爱卿有何见解?”

    大家众说纷纭,争论下来双方观点各持一半。

    一半人认为如今书生教学当以儒学为主,着重培养书生的君子品行。一半人支持宁远公主,认为算学、律学等学科同等重要,不可视为旁经。

    老皇帝重重咳嗽几声,半眯起浑浊的眼珠子:“区区琐事,怎么吵成这样!你们都闭嘴,子钰啊,你来说说看。”

    虞子钰忽而觉得重任在肩,朝前阔步走去,赵天钧都拉不住她。

    “皇上,且听我说道说道!其一,我自然是支持宁远公主,将算学、律学、地形学等发扬光大,这点毋庸置疑!”

    “其二,我认为应当彻底摒弃儒学,改为让天下书生钻研道学,我苦读精研道学多年,发现道学之真理方才是治国之本,儒学提倡的仁义造就了无数伪君子,当属渣滓浊沫!”

    虞子钰直言不讳,语句犀利。

    向来将儒学奉若世间唯一真理的国子监祭酒,听了她这话,气得吹胡瞪眼。

    他指着虞子钰唾骂:“无耻小人!儒学乃真正的圣人真理,仁义礼智信当属做人之本,千百年来造就了无数学士,让世人摆脱愚昧,知晓礼义廉耻,你说儒学是渣滓浊沫?混账!”

    虞子钰:“儒学的三纲五常中,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将人区以高低贵贱,尊卑有别之分。如今我大宣王朝民风开放,不该再以儒学的‘克己守礼’为治国之基,当推崇道学!推翻儒学!”

    国子监祭酒差点气得背过气儿。

    他红着眼跪下喊道:“皇上!老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无耻小孩公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还说要推翻儒学,这是在扇老臣的耳光啊!”

    一名国子监祭酒的同党大喊道:“皇上,虞子钰这疯语癫言着实蛊惑人心,请皇上逐她出去吧!以道学治国,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之言,老臣听了都害怕,难道要让全民跟着她修道修仙吗?”

    虞子钰下巴微抬:“全民修仙,你们倒是说得出口!修仙得靠天资,你以为什么狗屁东西都能来修仙吗?”

    她继续上前绕过国子监祭酒:“皇上,且听我多言几句。于伦理,道家讲究‘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雌雄平等,众生平等。于治国,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君王不与民争,便是太平盛世。”

    国子监祭酒上前指着她:“皇上,岂能容一个癫子在此胡言乱语!老臣真的听不下去了啊!”

    虞子钰看向祭酒:“道士一直奉承的是‘盛世归隐山林,乱世下山救世’,战火纷飞之际多少道士下山救民。而儒学之下,太平盛世多见儒生,乱世却不见之乎者也。故而,要这儒生有何用?”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修仙修出魔障来了!你沉迷道学,故而视道学为真理,处处贬低儒学,实属狂妄!”

    国子监祭酒大骂道,不愿再与她争论。

    虞子钰再一次高声道:“道学内容之丰富,可当治国。道学分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大支柱。乾,论有天地人哲学。震,论有道家医学,武术针灸食疗皆有论述;坎,论有自然山水之说”

    她逻辑清晰将道学八大支柱讲出来,得出结论:“以道学治国,可得万世太平,应当全民学道。”

    众人鸦雀无声,虞子钰看向她爹,寻求肯定:“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赵天钧上前拉她的衣袖:“闺女,别讲了,爹害怕。”

    老皇帝却是哈哈大笑:“子钰讲得好,不愧是修仙大才。”

    国子监祭酒咬咬牙道:“那皇上是听这癫子的话,以道学治国,推翻儒学了?”

    他摘下官帽,嘴唇微颤,拔高声音大喊:“皇上,老臣一生推崇儒学,若皇上真要摒弃儒学,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以死明志!”

    “你倒是撞啊,嘿嘿嘿。”老皇帝皱巴巴如枯木的手指了指他,嗓子里发出亡鸦般的嘶哑笑声。

    国子监祭酒只觉得没意思,捡起官帽又戴上。

    老皇帝和虞子钰一样的疯癫,心思根本不在治国之上,他就算是死了,恐怕也只会被老皇帝扔进炼丹炉,掀不起任何波澜。

    老皇帝最后道:“宁远要开设地形学之事,朕改日会找她详谈,此事日后再议。”

    随后给太监柳丙使了个眼色,柳丙大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退朝后,虞子钰追着老皇帝问,祖师娘去哪里了。

    老皇帝只说他也不知道,问虞子钰要不要留在皇宫用午膳。虞子钰心事重重,婉拒了。

    她出了宣政殿,来到下方御门广场,见到父亲和三殿下在等她。

    赵天钧快步去拉她的手:“闺女,若不是如今皇上也痴迷寻长生之术,你方才那一番话恐怕是要诛九族的!”

    虞子钰一拍手:“你看,这便是儒学治国的弊端,动不动就诛九族。道学以生命为大,才不会随意杀人。”

    她两手一摊,耸耸肩:“唉,反正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境界,自然理解不了我的思想。算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世事,我自走我的成仙大道。”

    萧瑾温润一笑:“子钰,我倒是觉得你说得有理。道学确有诸多可取之处,若我是君王,定封你为国师。”

    虞子钰欣喜不已:“三殿下,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比我那个窝囊废夫君强多了!”

    萧瑾难得的,有些幼稚地觉得得意,问道:“此话怎讲?”

    虞子钰唉声叹气,肩膀垮下来:“唉,李既演真是没用,我让他给我生孩子,他这么久了都没怀上,可把我急死了。”

    赵天钧只觉得窘迫,咳嗽一声:“三殿下也生不出来啊,怎么就光说李既演没用?”

    虞子钰:“此事说来话长,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李既演就是没用。”

    萧瑾悄悄看着虞子钰的侧脸,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随着衣领微微张合而若隐若现。心中苦涩如一枚细针埋进肉里,一动就疼。

    三人一起走出宫门,看到李既演站在前方等着。

    今早虞子钰哭着说要出去冷静时,他便跟着她了,她跑进皇宫后,他无法再跟进,只能在宫门外等她。

    看到萧瑾那一刻,李既演眼底闪过不悦。

    他上前握住虞子钰的手,低声唤她:“娘子,你进宫所为何事?”

    虞子钰冷言相对,甩开手:“没用的东西,整日误我大事!”

    李既演得回将军府处理一些军务,求了虞子钰几声,虞子钰还是不愿跟他走,他也只能作罢。

    待处理好要务,到了太阳落山之际,才去虞府找虞子钰。虞子钰还在屋中研究修炼之道,听到门外李既演的声音,爱答不理。

    李既演自己推开屋子进门,来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娘子,咱们再努努力,说不定今晚能怀上呢。”

    “你昨晚就这么说,还不是没怀上?”虞子钰翻过身,侧躺着看书。

    “男子怀胎本就不是寻常事,要怀上是难上加难,咱们得多下点功夫。”李既演亲在她手背,语气温柔。

    虞子钰目光不离书本,不情不愿道:“自己脱了衣服滚上来,烦死你了。”

    “是,娘子。”

    李既演对此事热心不减,虞子钰却已经有些腻了,刚开荤那两日确实快活似神仙,可折腾得多了,逐渐味同嚼蜡。

    加之,一想到李既演三番两次怀不上,她更是愁肠百结,提不起兴致来。

    揉了一把李既演发红的耳朵,下了威慑令:“这次再不行,以后你就别上床了,窝囊废!”

    “知道了,为夫一定尽力,娘子莫要胡思乱想。”他捧起虞子钰汗津津的脸,“来,亲一下我的心肝宝贝儿,不生气了啊。”

    第38章

    ◎有了◎

    虞子钰是被李既演亲醒的, 她一睁眼便是男人的如画眉目。她自暴自弃手伸下去,摸李既演的腹部,不轻不重揉着。

    李既演咬得她两片嘴唇湿红, 哑着嗓子道:“别摸了, 没怀上。”

    虞子钰哀嚎一声, 握紧拳头在李既演肌肉线条流畅的背上, 狠狠锤了两拳:“天要亡我啊!天要灭我啊!”

    李既演在她左右脸颊各亲一口:“亡不了,不着急,咱们多做几次, 总能怀上的。”

    “不搞了, 让我歇一会儿, 纵欲过度我这几天老没精神。身体都被你掏空了。”她蛮力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李既演,坐起来摸起裤子穿上。

    李既演去了一趟军营, 晚上又回虞府, 虞子钰肾精亏虚, 懒洋洋还在睡大觉。

    他坐在床边,低头薄唇含住她耳垂轻抿着,咬了一小口:“娘子,还没怀上, 咱们再努努力吧。”

    “白费那功夫干什么,你又怀不上, 烂泥扶不上墙, 朽木不可雕也。”

    虞子钰半推半就,拿出吃苦耐劳的性子,又和李既演滚成一团。

    又过了一天, 她招架不住了。

    李既演乐此不疲, 以没怀上为由头, 一得空就缠着她不放。虞子钰空乏至极,疲于应对,已经是面如菜色,形容憔悴。

    夜里狠下心把这死男人踢下床。李既演反而有理有据埋怨她道心不稳,修仙之路半途而废,成不了大器。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尤其要命的是,李既演和李奉轮番上阵,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每交换一次便要检查一次她身上的吻痕,质问她到底更喜欢谁,一通老醋吃得鸡飞狗跳。

    虞子钰追悔莫及,果真婚姻不能儿戏。

    这才成亲不到十来天,满地鸡毛就叫她心烦意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走。这等小肚鸡肠,又没用的男人,叫她如何与其白头偕老?

    虞子钰越想越伤心,觉得自个儿这场亲事办得实在是糟糕,太过莽撞了。

    她趁李既演去军营时,偷偷收拾了几件衣服,去宁远的公主府躲两天,还叫家里人瞒着李既演。

    李既演从军营当值回来,在虞府和将军府都没找到虞子钰。问虞家人,他们支支吾吾说虞子钰去抓妖怪了。

    他又去了一趟绝隐山的道观,还是不见其踪影。

    虞家人也没好意思真瞒着他,告知他,虞子钰去公主府找宁远公主玩儿了,过几日便回来。

    公主府。

    虞子钰百无聊赖斜躺在美人榻上,逗弄怀中狸花猫。

    宁远与虞青黛在她旁边下棋,二人盘腿相对而坐,从诗经歌赋到朝廷局势,两人抵足谈心,有着说不完的话。

    虞子钰听不太懂她们的话,她们的纵谈过于雅气。她是个俗人,只知修仙,跟她们谈不到一块儿去。

    她逗了一会子狸花猫,神神叨叨念符箓咒语给小猫听,小猫估计嫌她烦,叫了几声后跳到宁远脚边睡大觉去了。她又玩起宁远的鲁班锁,折腾了半天没解开。

    外头仆人过来传话:“公主,虞家三姑爷李将军来了,说他在山上摘了点青梅子,送来给虞三小姐。”

    宁远和虞青黛相视一笑,宁远朝虞子钰一抬下巴:“你男人找来了,你不去看他一眼?”

    虞子钰没骨头似的倚在榻上,还在玩鲁班锁:“不去,天天拉我干那事儿,又怀不上孩子,我才懒得理他。”

    虞青黛在棋盘落下一颗黑棋,对她道:“你可别忘了啊,要跟他同房的话,得让他半个月吃一次那避子药。可别到头来他没怀上,你倒是怀上了。”

    “我记着呢,成亲那晚上就让他喝了。祖师娘都说了,不可有孕在身,会影响我修炼的。”虞子钰躺着回话。

    宁远目光继续放回棋盘,又问道:“那他若是一直怀不上,你打算怎么办?”

    虞子钰放下鲁班锁,双手交叠于脑袋底下:“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祖师娘回来了,我再请她来指点迷津。”

    门口的仆人又问道:“公主,李将军求见,可要让他进来?”

    虞子钰在屋里喊话:“让他把梅子留下然后走人,告诉他,我伤心欲绝没法儿见人,过几日再回去。”

    “是。”

    仆人退到府外,弯腰对李既演道:“李将军,三小姐说让您留下梅子便可。她伤心欲绝没法儿见人,过几日心情好些了会自己回去的。”

    李既演沉思片刻,也没将梅子给仆人,而是说:“你去告诉三小姐,说我有了。”

    仆人一知半解:“有了什么?”

    李既演面无表情:“你莫管,只需告诉她,说我有了就行。”

    “好嘞。”

    仆人又脚步飞快奔回府内,跑至书房,再次扣响门扉:“公主,李将军让小的给三小姐带个话儿。”

    宁远:“直说。”

    仆人:“李将军让小的告知三小姐一声,说是他有了。”

    宁远同样一脸茫然:“有了什么?”

    仆人:“不知,李将军没说清楚,只说他有了。”

    虞子钰垂死病中惊坐起,从美人榻上飞弹而起,放声大喊:“有了?他说他有了!哈哈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天助我也!”

    她一脚踹开屋门,仰天大笑出门去,狂笑不止。

    宁远看向虞青黛,悠悠道:“她一会儿天要亡我,一会儿又是天助我也,在搞什么?”

    虞青黛秀眉微蹙:“难道是李既演怀上了?”

    宁远双目瞪圆:“这可能吗”

    虞子钰疯了一般冲出书房,跑进前院出了公主府来到李既演面前。急得满头大汗,双颊泛红,两只手摸李既演的腹部:“真有了?”

    李既演搂住她,低头吻在她额间:“有了。”

    “哈哈哈,夫君,你辛苦了。这几日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你别放在心上。”虞子钰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喜极而泣。

    李既演温柔抚摸她后背:“小声点,别让人知道了,到时我如何做人。”

    “嗯嗯,道理我都懂,咱们去道观里养胎,等生了再回来,绝不让人知道。”虞子钰对他爱不释手,又亲又抱,扶着他走下台阶:“夫君,你如何得知自己有了的,可不会搞错?”

    李既演一手提着装有青梅的竹篮,一手环住她的肩。

    “今早觉得腹中一直在发热,似有真火在烈烈燃烧。又感觉腹中隐隐约约有东西在动,与平日颇有不同,我想应当是有了。”

    虞子钰心疼他,接过青梅竹篮自己提着:“你都有了,还上山采梅子,万一有闪失一尸两命,叫我如何是好。”

    “没事,我这怀的是鬼胎,与女子怀胎不同,无需注意这些。”

    虞子钰大骂他不懂事:“鬼胎更是得小心,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阴魂就烟消云散了。”

    “为夫知道了,会小心的。”

    虞子钰格外迁就李既演,今日也不回虞府了,带他一起回将军府。一路上牵着李既演的手,喜笑颜开,抬头挺胸好不自豪。

    二人一路走着,李既演发觉路不对,问她:“你去哪里,咱们赶紧回去吧,我身子不便不可在外头晃悠太久。”

    “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别管。”

    虞子钰拉着他来到三殿下萧瑾的王府,直接闯进去。萧瑾听到虞子钰来了,速速出门来。

    虞子钰紧握着李既演的手不放,她太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萧瑾了:“三殿下,我告诉你个喜事儿!”

    李既演一见不对,连忙捂她的嘴:“娘子,不可胡说。”

    “我心里有数,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虞子钰扒开他的手,继续对萧瑾道:“三殿下,我有个天大的喜事儿,可天机不可泄露。只能这么和你说吧,李既演有了,我悟了,我要成了!哈哈哈!”

    “有了什么?”萧瑾没听懂。

    虞子钰大笑不止:“有了,悟了,成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再多的不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自己慢慢悟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拉李既演转身离开,只留下萧瑾立于原地站了许久。

    离开王府,李既演才问:“你真的不怕三殿下伤心吗?他还喜欢你。”

    “他要是真喜欢我,该为我高兴才是,我马上就要成仙了,天要亡我,我偏要逆天改命。”

    夜里在将军府,虞子钰睡前反反复复摸李既演腹部,腹部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令她担忧,问道:“怎么肚子还是这么紧,你确定真的有了吗?”

    “这才一天,哪有那么快大肚子。再说了,鬼胎估计也不会长太大,说不定一直都如此。”

    虞子钰若有所思:“说的也是,我也不太懂。明日我再研究研究,实在不行等祖师娘回来了,再请她答疑解惑。”

    “好了,我们睡吧,快些上来,夫君抱着你。”李既演将被子拉上来。

    虞子钰对这个鬼胎视若珍宝,头枕在李既演腹部,道:“我就这么睡,我要陪着宝宝一起睡。”

    李既演摸摸她的脸:“把宝宝压坏了怎么办。”

    “不会,我很小心的。”

    李既演盯着大红床帐,虞子钰如此认真让他心慌,他该如何继续这个骗局。他在公主府时只是想哄骗虞子钰出来,想着回家了再跟她赔礼道歉,说自己搞错了,根本没怀上。

    可是看到虞子钰眼中泛着的光,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第39章

    ◎馊主意◎

    虞子钰的过度爱护, 李既演既受宠若惊,又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让他去军营,也不让他回将军府, 就把他关在虞府养胎, 说是过几天还要带他去道观。

    不许他下床, 天天让他躺着, 好吃好喝亲自端到屋里来,给他盖上两层被子,生怕他着凉。

    李既演只好跟李方廉告了几天假, 先行应付虞子钰。

    丫鬟在屋外唤他们去饭堂用饭, 李既演正欲掀开被子起身, 虞子钰横眉瞪眼按住他,给他掖被子:“你身子不便, 不要下地, 我先去吃, 等会儿给你带饭过来。”

    “娘子,让我出一次门吧,求你了。”李既演还是要起身。

    虞子钰按住他不放:“不懂事儿,我这都是为你好,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若是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办。”

    “怀胎又不是伤筋动骨, 哪里能整日整夜躺在床上, 骨头都躺疼了。”李既演意识到自己玩得太大了,这日子可真太遭罪了。

    见他如此不听话,虞子钰背过身偷偷哭:“这种事儿到底是你懂得多, 还是我懂得多。你大字不识一个, 还总是不听话, 夫妻之间没有半分理解,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李既演坐起来,搂住她:“我一天躺着也不是个办法啊,躺得身体都坏了。”

    “再躺一天,明日我带你去道观,我们去山上散步。”

    李既演为她拭泪:“好了好了,不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虞子钰苦着脸,牵强扯出笑容,摸向男人结实的腹部:“你不许,哭了对咱们闺女不好。”

    李既演跟着笑起来,亲在她湿漉漉红唇上:“你怎么知道是闺女?”

    “我画符时画的是女儿符,怀上的肯定是闺女。等我闺女生下来了,我就带她修仙,咱们一家人一起成仙。”虞子钰信誓旦旦道。

    “好,都听娘子。”

    虞子钰按他在床,细心盖好被子,掖得严严实实,温柔地摸着他的脸:“好了,你先在这里躺着,我去和爹娘吃饭,等会儿给你带饭过来。”

    “好,你快些。”

    虞子钰拎起平时给李既演带饭的大碗,跑去做贼似的开了条门缝,侧身挤出去,又迅速把门关上,还落了锁。

    丫鬟青荷问道:“小姐,姑爷不一起去吗。夫人说了,让您别总是把姑爷关屋里,该带他一同去用饭呢。”

    “他身子不舒服,起不来,等会儿我会给他带饭的。”虞子钰一手提着大碗,一手挽住青荷的手臂,推她朝前走。

    饭厅里。

    一家人都在等她来了才开饭,虞元楚不停往嘴里丢花生米,问道:“你屋里那小白脸呢,把人家睡了,还不让人家吃饭?”

    “我的事,你少打听。”

    虞子钰在大碗里盛了半碗米饭,又夹了不少好菜好肉压在上面,装了满满一大碗放在一旁。这才吃自己的,招呼大家:“你们都吃啊,愣着干嘛。”

    虞凝英道:“子钰,怎么不带李既演一块儿过来吃。”

    虞子钰饿得厉害,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艰难咽下去了才说:“他身子不舒服,下不了床。”

    “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这都躺你屋里好几天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虞凝英追问,猜测虞子钰肯定又在搞什么荒唐事儿。

    “没事儿,我自有分寸,你们别管太多。”虞子钰闷头吃饭,含糊道。

    虞凝英盛了一碗汤给她:“那娘等会儿跟你去屋里看看他。他如今也是你的夫君了,跟咱们也是一家人,他病了那么多天,哪有不去探望的理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几天就好了。”虞子钰头几乎埋进饭碗。

    虞青黛也问:“子钰,那日咱们在公主府,李既演让仆人传话,说是他有了,究竟是有什么了?”

    虞子钰脸一红:“反正是天大的喜事儿,你们就别管了。”

    虞元楚吃饭挑嘴,吃了几口觉得不对味儿,撂下筷子歪歪斜斜靠在椅子,摆起脸呵斥虞子钰:“你整天让厨房弄这些大补的荤菜,天天都是老母鸡炖汤,半根青菜也不见,让我们怎么吃?”

    “李既演身体不好,需要补一补。”虞子钰对二哥的埋怨无动于衷。

    虞青黛面色一滞:“子钰,你该不会是以为李既演真怀上了吧?”

    虞子钰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放下筷子纠正:“什么叫我以为,他本来就怀上了,他自己跟我说的。”

    虞凝英吃着饭,差点被噎住,赵天钧连忙拍她后背:“赶紧喝口茶压下去。”

    虞凝英拍拍胸口,总算是缓过劲儿了,看向虞子钰:“娘只当你闹着玩的,你还来真的呀,你怎么让他怀上的,又在胡闹些什么?”

    虞子钰一副牛皮泡冷水的倔样:“还能怎么怀,脱裤子睡觉就怀上了呗。您和爹晚上干什么,我就跟他干什么。”

    赵天钧面露尴尬,喝了口茶道:“子钰,怎么总是口不择言,没大没小。”

    虞子钰不想再解释,快速往自己嘴里扒拉了几口饭,端起给李既演装饭的大碗出门去,不理会一桌子大眼瞪小眼的家人。

    虞元楚发了怔才道:“合着她这几日天天让厨房搞这些大补的菜,是因为李既演有了?”

    赵天钧:“他怎么有的?”

    虞凝英:“谁知道呢,等会儿去瞧瞧。”

    李既演在屋内吃饭,虞子钰靠在他旁边看书,外头虞元楚的声音突兀响起:“好妹妹,妹夫,你们在里面吗?”

    虞子钰丢掉书本,竖起耳朵警惕道:“虞元楚,你来干嘛?”

    “妹夫身子不舒服,我这个当哥哥的,肯定得来看看。”

    虞子钰直起身子张望,门口几人的影子清晰映在雕花窗棂上,她按住李既演的肩膀:“你吃着,别担心,我去应付他们。”

    她跑去开门,心虚的只开了条缝,够她探出脑袋来。看到爹娘,大姐,二哥都竖立在廊下,仿佛要来兴师问罪。

    “你们来干嘛呢?”

    虞元楚:“来看看妹夫。”

    虞子钰拉开了些门,侧开身腾出点空间:“看到了吧,他在吃饭呢。”

    虞凝英、赵天钧、虞青黛也随着一同将视线投进去,瞧见李既演好端端坐在桌边吃饭,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虞子钰把人绑起来折腾。

    虞凝英提高声音,问屋里的李既演:“既演,子钰没欺负你吧?”

    李既演想,这家人应当是知道了他怀有“身孕”一事,这下子窘迫不已,便道:“我没事,和子钰闹着玩呢,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

    虞子钰硬是不让家里人进屋,他们只好先离开。

    夜里,青荷在给虞子钰屋里送热水时,悄悄给李既演递话:“姑爷,夫人和老爷让奴婢传个信儿,今晚等小姐睡下后,您去一趟书房,有事相商。”

    “嗯。”李既演点了头。

    入夜上床,虞子钰照旧头靠在李既演腹部睡觉,要哄她闺女入睡。李既演慢慢熬着,终于等到虞子钰陷入深眠。

    他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扯过枕头垫在她头下,亲了亲她软乎的脸,蹑手蹑脚出门去。

    来到书房,虞家一家人子都在。

    李既演以女婿自处,分别跟几人打过招呼。

    虞凝英热情道:“既演,来,你也坐下。我们叫你过来,是过于担忧子钰的癔症,她最近越来越能折腾了,这次又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李既演实话实说,全盘托出:“是这样,子钰说让我怀个鬼胎助她修炼。我见她因为此事整日忧心,哄骗她说我怀上了。”

    几人面面相觑,虞元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纠结了一番后问道:“那后面你生不出个东西来,要如何收场?”

    “我也在想法子解决。”李既演面露难色。

    虞凝英提议道:“干脆现在去跟她说清楚得了,不然她来来回回闹腾,也不知要把你关在屋里多少天。”

    赵天钧:“直接讲明怕是不妥。若知道既演不能怀孩子,子钰还不得闹着和离。”

    众人思量良久,虞元楚出了个馊主意,他折扇一开,笑着道:“我有了!”

    虞青黛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也有了?”

    虞元楚朝姐姐龇牙咧嘴:“我是说我有主意了!这样吧,让妹夫明儿假装摔一跤,就说是孩子流掉了。小产后身子坏了根基,再也不能怀了,这不就可以打消子钰的念头了吗?”

    赵天钧看向妻子:“我觉得元楚这个法子可行,夫人觉得如何?”

    “子钰怕是要伤心了。”虞凝英举棋不定,望向大女儿,“青黛,你觉得如何?”

    虞青黛:“就照元楚说的办吧。反正不管做什么,子钰都要伤心的,李公子又没办法真给她生个孩子出来。”

    当然,最终拍案的还得是李既演,几人纷纷看向他,等他拿主意。

    李既演目光垂下,薄唇轻抿,而后道:“容我再考虑考虑。不过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处理。”

    在一家子怜爱的目光中,李既演离开了书房。

    今晚月色皎洁,柔柔月光笼罩在李既演身上,他仰头看着悬在空中的弯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生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相公,你在干嘛呢?”虞子钰睡眼朦胧出现在他身后,鞋也不穿,赤着脚跑来。

    李既演回过头,朝她走去,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怎么出来了?”

    虞子钰揉揉眼睛,说话还带了点鼻音:“我醒来没看到你,就出来找你了。”

    李既演吻在她脸上,弯腰横抱起她:“鞋子也不穿就跑出来,伤着脚了怎么办?”

    “我担心你和孩子嘛,你不在我都睡不着。”她挣扎着要下来,“你别抱着我了,你还怀有孩子呢,可别摔着了。”

    李既演力气大,还是抱着她不放:“娘子,如果我生不出孩子,你还要我吗?”

    “啊,为什么生不出,这不是都怀上了吗。”她搂着李既演的脖子亲,“别想这么多,我会有法子让你和闺女父女平安的,等我成仙了,定不辜负你。”

    第40章

    ◎孩子没了◎

    第二天, 虞子钰就要带李既演上道观去养胎。

    她收拾了几件行李,与父母拜别:“娘,爹, 子钰不孝, 此次上山出家乃身不由己, 今后不能陪在双亲身边, 还望爹娘体谅。”

    虞元楚目光慵懒,侧目略略瞥了一眼虞子钰身后的李既演,道:“出家了还带着个男人, 你可真有出息。”

    “我带他出家, 又不是行那龌龊事儿, 是念及他有孕在身,携他到道观养胎。”

    虞凝英包了点干粮给她, 抬手给她拢好垂落的发丝:“那晚上还回家睡觉不?道观里蚊子多, 还是回家睡吧。”

    虞子钰显得身负重担, 无可奈何,十八岁的风华正茂,硬是让她折腾出历尽千帆的饱经沧桑。

    仰头遥瞻天边的旭日东升,长吁短叹:“我也想回家睡, 可李既演他身子不便,我怕他吃不了这上山下山的奔波苦头。”

    虞元楚:“那你别带他上山不就成了?”

    虞子钰瞠目斜睨, 怒容满面:“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我是你哥, 整日对我大呼小叫,懂不懂点礼数。”

    虞子钰这次难得没有和虞元楚吵起来。

    她轻笑一声,是看破红尘后的豁达, 抬手拍拍虞元楚肩头:“哥, 今后我不在了, 你和大姐要好好照顾爹娘,你已经大老大不小了,别总是无所事事,丢我们虞家脸面。”

    虞元楚没接住她这茬儿,干笑两声握住她双手,夸张挤出两行清泪:“妹妹,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虞子钰后退一步,转身拉着李既演离开,头也不回。

    虞元楚在背后道:“我猜,她明天就回来。”

    虞凝英摇摇头:“也不晓得李既演要如何收场,若他真能给子钰怀个鬼胎就好了。”

    虞子钰带李既演出了城,来到绝隐山。

    自灵虚子外出游历后,她就没上过山,算起来已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日没来这里了。曾经被她踩得夯实的泥路,隔了十几天的光景,已有杂乱野草破土而出,生得蓬勃。

    虞子钰抽出弯刀,刀尖一路划过,削草如泥。

    沿路杂草在她的刀光剑影之下,零零散散被砍落,可怜兮兮散在路边,又被她一步步踩过去。

    她在前方开路,回头对李既演笑出浅浅的虎牙:“夫君,我对你可好?”

    “好。”李既演抬手要接她的刀,“我来开路吧,你歇着。”

    “我不累,只要你和咱闺女平安,我再累也值得。”

    凉风袭来,吹得沿路两侧的树叶烈烈作响。

    一片墨绿油亮的樟树叶如扁舟飘动,徐徐下落。虞子钰紧盯那片落叶,伸手一捻,如孩童捻蜻蜓尾巴似的,准确捏住了樟树叶的叶柄。

    她指尖轻捻叶柄旋转,对李既演招招手:“夫君,你头低些。”

    李既演不知她要做什么,乖乖低下头来。虞子钰捻着樟树叶,别在他耳朵上,笑着亲他:“夫君,你可真好看。”

    李既演红了脸,握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道观里里外外到处落了灰,灵虚子素来爱干净,她在的时候总把道观打扫得一尘不染。虞子钰从偏殿搬来一个躺椅,让李既演躺下。

    自己卷起袖子去打水,忙碌起来打扫道观。李既演几欲要帮她,都被她厉声制止,让他好好休息。

    忙活了一早上,她才到斋堂做饭,斋堂里还有米。虞子钰煮了一锅饭,又跑到道观后方的菜地里采了一颗崧回来。

    洗干净后胡乱切碎,在锅里加了点水,放入盐和猪油,把菜丢进去一通乱煮。

    她根本不会做饭,米饭煮得半生不熟,一锅菜汤咸得发苦。

    李既演吃了几口,实在是难以下咽,放下筷子道:“娘子,咱们以后在道观都要吃这些吗?”

    “先应付应付,等会儿我去打猎,晚上我们就有肉吃了。”虞子钰自己也吃不下去,拿出今早母亲给准备的大饼、咸菜、肉干出来吃。

    李既演捏捏她的腮帮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修仙就是要吃常人吃不了的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仙。”

    日沉西山时,虞家派了家仆上山来给他们送吃的,还问虞子钰今晚到底回不回家。虞子钰坚决不回,下定决心要带李既演出家。

    她甚至做好打算,让李既演辞去军中官职,待鬼胎诞下后,她带着父女二人彻底归隐山林,与世隔绝修仙。

    李既演含糊应付了她两句,也没真敢夸下海口答应出家。

    入夜,听着外头久久不息的虫鸣,李既演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底是血气方刚,又是新婚燕尔,粗糙大手在被子底下不安分,揉得虞子钰的衣裙皱巴巴。

    “你摸什么呢?”虞子钰往他脸上拍了拍。

    “摸着舒服。”李既演侧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口口带响。

    虞子钰握住他的手腕,抽出被窝:“不正经,都是马上要当爹的人了,还如此下流。让咱们闺女知道,你是这么个好色之徒,你丢不丢人?”

    “你不说,闺女怎么会知道。”李既演动作越发的大,解开了虞子钰的衣服。

    虞子钰也有点儿想那事儿,踌躇不定拉紧裤腰带,明亮眼珠子转溜着:“怀有身孕还能做吗,不会出事儿吧。”

    “无事,我是男子,和一般孕妇不同。”

    虞子钰脑子里天人交战,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拒绝。当下是鬼胎大道将成的至关时刻,千钧一发之际,可马虎不得,成败在此一举。

    她可不能贪图一时享乐,而掉以轻心。

    两只手伸下去,利落把李既演的裤腰带打了个死结,摸摸他的脸道:“真是不懂事儿,都这个时候还惦记这种事,鼠目寸光。”

    李既演呼吸粗重,难耐抱着她蹭,温热薄唇一遍遍磨在她脸上:“娘子,求你了,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虞子钰被他磨得摇摆不定,最后松了口:“只许一次,不可多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多谢娘子。”

    李既演钻进被子底下,虞子钰身子轻颤,她抓紧了青灰色的被单,想起了什么,惊呼道:“李既演,不行,道观内不可淫/乱。”

    “我们已是夫妻,算不得淫/乱。”李既演的声音闷闷传出。

    ——

    接下来两天,虞子钰一直带着李既演住在道观里。

    李既演可是遭了大罪,李方廉不停派人上山传话,要他抓紧时间回军营当差。

    虞子钰死活不让他走,苦口婆心劝他:“待我成仙后,腾云驾雾,点石成金不在话下,能让你快乐不穷,你何必留恋红尘。尽早断除杂念,安心同我修行方是正道。”

    “要不我下山几天再回来?”李既演试图与她商量。

    虞子钰手指戳他心口:“你道心不稳,心智不坚定,如何能成大事?再说了,咱们的娃娃马上就要生了,我如何能让你四处奔波?”

    “马上就要生了?”李既演紧张咽了口唾沫,隐约觉得心里发毛。

    虞子钰说得正经:“正是如此。凡人是十月怀胎,鬼胎与凡胎不同,只需怀个七天即可。算起来,今日已经是第七天了,该是咱们闺女出生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李既演在虞子钰诡异的目光中,后退了几步。

    虞子钰双臂环抱:“我自己看书悟出来的。”

    “那你要让我如何生?”

    虞子钰拉他进入正殿内,打开一个木箱,里头放了几把锋利匕首、纱布、一堆瓶瓶罐罐。

    “夫君,你没有产道,这是个棘手的事儿。顺产肯定是顺不了,我看了不少医书,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李既演望向泛寒光的匕首,愈发紧张:“什么法子?”

    虞子钰蹲下,拿起一把手掌长短的匕首:“坼剖而产。在你腹部划一小道口子,便可让鬼胎出来。你放心,鬼胎不过是鸡蛋大小,很容易的。而且我还准备了麻沸散,可以帮你止痛。”

    李既演嘴唇发干:“娘子,我觉得吧,孩子还小不足以生产,再等几日吧。”

    “你哪有我懂?先躺下来,我保证很快。你是鬼仙,身体非同凡人,伤口不到半刻钟就能愈合,不要害怕。”虞子钰拉住他的衣袖,硬是让他躺下。

    李既演慌了神,虞子钰这魔怔的性子,说干就干,她看起来是下定决心要给他开膛破肚了。

    虞子钰坐在他双腿上,低头解他腰带:“夫君,你莫怕,我就开个小小的口子,不会伤及内脏的。”

    李既演哪里敢让虞子钰在他身上乱划刀子,他敢笃定,划了一刀若是鬼胎不出来,她铁定得再来第二刀。

    “娘子,我肚子不舒服,先去上个茅厕。”李既演推开她,朝殿门冲出去。

    虞子钰在后头追他:“你肚子不舒服是要生了,快点回来!”她提刀在后头追他。

    跑至门槛处,李既演想起那晚虞元楚的话,他身子一歪摔出殿外,捂住肚子大喊:“娘子,大事不好了,我肚子好疼啊。”

    虞子钰跑出来,匕首一丢:“李既演,你怎么了?”

    李既演神色痛苦,装得出神入化:“娘子,孩子没了,我对不住你,没保住孩子。”

    虞子钰瞠目欲裂,面色煞白:“没了?孩子没了?”

    李既演痛苦点头:“娘子,是我不好,没看好路才会这样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虞子钰撩开他的衣服,不停摸他腹部:“真的没了?你怎么知道没了,你是不是故意骗我?”

    李既演硬是哭出来:“怀上时我一直觉得腹中热热的,有东西在动。方才摔了那一下,腹中热气消亡,也没了动静。”

    虞子钰咬咬牙,死活不愿相信,抄起匕首就要往李既演肚子划。她还是有分寸,刀尖轻轻略过,划了半寸,伤口都没她平日被茅刺草划出的深。

    按理说若鬼胎还在,划开李既演腹部后,会有一股黑气自伤口飘出,随之黑气凝结成鬼胎。

    可现在开了个刀口,除了浅浅流血以外,无事发生。

    李既演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虞子钰会像切菜一样切他肚子。这么点小伤,确实如她所说,不到半刻钟肯定得自己愈合。

    虞子钰眼泪直掉,泪珠砸在李既演腹部,她丢开匕首捂住脸大哭:“真的没了,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天要亡我啊!”

    李既演坐起来搂抱她:“不哭了,咱们另寻其它的修仙法子。实在不行,等夫君把身子养好了,再给你怀一个。”

    “天要亡我!”虞子钰崩溃大叫,无法接受李既演流产的事实。

    李既演擦了擦腹部的血红,才绣花针大小的伤口很浅,血已经凝固了,他扶起虞子钰起来:“娘子,咱们先下山吧,下山了再说。”

    虞子钰念及李既演刚小产,硬生生忍住悲痛,带他下了山。一路回到虞府都还是精神恍惚,双眼无神,一句也不说。

    李既演见她脚下无力,背起她进了虞府,将她放入屋内拔步床上,才出门低声告知虞家人:“我骗她说孩子流掉了。”

    虞凝英几人心神不宁,只得道:“她定是伤心极了。不过应该也没事儿,她修仙失败又不是一次两次,过几日估计又想出新的法子出来了。”

    几人一同进入屋中,簇拥在床边,虞凝英握住她的手:“子钰,我们都听既演说了。没事啊,你如此聪明,不借助鬼胎也能成仙的。”

    虞子钰眼泪止不住:“娘,让我静一静吧,我实在伤心过度,不想说话。”

    虞元楚看虞子钰如此伤心,难得的不说风凉话:“哎呀,以后再怀一个不久好了吗,妹夫武将出身,人高马大的,等养好了身子再怀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虞子钰背过身,拉住被子蒙过头顶,什么话不说。

    虞青黛近几日因要帮宁远在国子监开设新课业,忙得脚不沾地,听闻此事后也赶回来安慰她。虞子钰还是哀痛欲绝,躲在被子里不说话。

    李既演陪了她许久,军营那边的人听闻他下山了,连连来催他,说是军营有要事,李太尉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实在是抽不开身,李既演隔着被子亲她:“宝宝,夫君去一趟军营,半个时辰内一定回来,好吗?你先歇一歇。”

    虞子钰沉闷嗓音从被子里传出:“你刚刚小产,身子尚未恢复,别去了。”

    “没事的,为夫身体好。”见虞子钰还有心思关心自己,李既演也好受了不少。

    虞子钰:“你去吧,你们别再吵我了,我要睡一会儿。”

    “好,你睡一会儿,等我从军营回来陪你吃饭。”

    李既演离开后,虞家人也被虞子钰赶走了,她捂着嘴躲在被子里哭。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掀开被子透气,依旧伤心疾首,哭得两眼都红了。她想找祖师娘诉苦,可祖师娘又不在,这下子更为哀伤。

    起身穿了鞋子下床,打开门要出去。

    丫鬟青荷连声问道:“小姐,您可是肚子饿了,奴婢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吃不下,出去走走。”虞子钰失魂落魄,抹着眼泪往前走。

    青荷去和夫人禀了一声,而后带上一名家仆不远不近跟在虞子钰身后。

    虞子钰离开虞府,在街上乱走,来到三殿下的王府。心中委屈再也藏不住,冲进王府内要找萧瑾。

    萧瑾正在书房与谋士排兵布阵,龙椅之争从虞子钰和李既演那场仓促的亲事起就已经开始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等待引线点燃那一刻。

    家仆尚未来报,萧瑾便听到虞子钰的哭声,他放下布兵图,快步走出去。

    虞子钰见到萧瑾那一刻,委屈如洪水冲坝,排山倒海而来,她冲过去抱住萧瑾,哭着道:“三殿下,我的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萧瑾瞳孔一缩,呼吸都要停止,手不自觉摸向虞子钰的腹部:“什么叫孩子没了?”

    虞子钰还在哭:“我的孩子流掉了,流产了。”

    萧瑾只觉得头晕目眩,快要站不稳,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愤怒和怆痛。拳头握紧,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周身散出的杀气令人胆寒,冷声道:“我去杀了李既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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