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封和离书◎
萧瑾见她衣衫单薄, 心疼更甚,脱下自己的外衫裹住她,直接横抱起来带她往屋里去。虞子钰伤心过度, 顾不了太多, 脸儿埋进萧瑾胸口, 止不住抽泣。
萧瑾抱她进入自己的寝屋, 放她在床上,摊开被子把她盖得严实,心疼地擦掉她面上泪痕, 问道:“是何时流产的?”
“今日晌午, 就在道观里。”虞子钰哭得直打嗝, 上上气不接下气。
萧瑾眉宇间结郁更深,颇为心疼虞子钰, 刚小产便跑出来受凉, 这李既演还是个人吗。且他们刚成亲没多久, 孩子就流掉,定是未婚先孕。
萧瑾未曾想过,李既演那样的人表面俨如正人君子,私下行止作风竟如此禽兽不如。虞子钰突如其来急着成亲, 想必是有了身孕,无可奈何才奉子成婚。
他摸虞子钰的脸, 说道:“你在这里歇一会儿, 我出去一趟。”
虞子钰红肿的眼里又盈满泪水,握住萧瑾的手腕不放:“三殿下,我真的好伤心, 肝肠寸断, 痛不欲生。”
平日里, 萧瑾也知道虞子钰说话以夸张居多。
可这次,他觉得虞子钰说的是真的。金枝玉叶的娇小姐,被一个塞外来的泥腿子花言巧语哄骗,未婚先孕,奉子成婚,成亲没几日又流产。
都到这个份上了,李既演还不在她身边照拂看护,由着她到处乱跑。他从小到大好视若珍宝的心上人,跟了李既演后,竟过得如此憋屈不堪。
萧瑾追悔莫及,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阻止她嫁给李既演。
“不哭了,你躺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虞子钰哭哭啼啼:“我心如刀割,吃不下东西,没胃口。我想要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
萧瑾握紧她的手:“不要担心,以后还会有的,我们会有新的孩子的,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说罢,萧瑾起身离开。
一路来到将军府,没找到李既演。问了下人,得知李既演去军营了,遂赶往左龙武军军营。
李既演正在大将军林洪松的公署内听训,自成亲后他一直没来军营露面,加之李奉又是个街溜子的性子。
只要李奉一占据身子,这孙子基本只会围着媳妇儿转悠,公务是一点儿也不上心,皆是应付了事。
林洪松劈头盖脸骂道:“当初见你刚从塞外回来,以为是个干实事儿的,竟不知也和那些公子哥一样的滑头。”
李既演低头听着,一声不吭。
士兵来禀,说是三殿下过来了,有急事要找李既演。
林洪松又呵斥了李既演几句,便让他出去。
李既演出来,一眼看出萧瑾眼中不可抑制的愠怒,萧瑾愤然的模样与平日里问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他奇怪道:“三殿下,发生何事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李既演这轻松无事的模样,更令萧瑾怒不可遏,妻子都小产了,他居然不见丝毫紧张,还有心思来军营办差。
“好,随我来吧。”
李既演在前方走,带萧瑾往自己的营房去。刚一进房,萧瑾落上门闩,而后迎面朝李既演脸上凶狠砸了一拳。
李既演始料未及,完全搞不清楚萧瑾为何突然大打出手,径直被萧瑾一拳栽倒在地。萧瑾踏步而上,抓住他的衣领,硬实凶狠的拳头再次砸在面门上。
“三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论身手和蛮力,萧瑾必然比不过在塞外野蛮生长的李既演。可碍于皇子的身份,李既演不敢还手,只是推开萧瑾站起来。
萧瑾怒气未消,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还有脸问我在干什么,你娶了子钰,就是这样对她的,李既演,你还是个人吗?”
李既演自个儿也害臊,哪里敢让萧瑾知道,他给虞子钰“怀”了个孩子又流掉的闹剧,只是道:“在下与家妻之间的夫妻私事,还请殿下不要插手。”
话毕,他便想离开,还要回去安慰虞子钰呢。
萧瑾厉声喝道:“李既演,你对得起子钰吗,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李既演匆匆走到门边,又转身问。
“你该不会至今都不知道子钰发生了什么事吧?”萧瑾眼眶猩红盯着他。
“她怎么了?”李既演眼底带了些茫然,又摆摆手,“她伤心几日便好了,殿下放心,子钰是我妻子,我照顾好她的。”
李既演越是说得轻飘飘,萧瑾更是恼怒,他道:“伤心几日便好,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发什么了?”
萧瑾:“她今日小产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李既演脸一红,实在是不想再让人知道此事了,跨步出门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她现在在本王府上,她的事儿你以后不用管了,本王会与虞家那边商量和离一事。”萧瑾追上去,撂下几句话,甩起衣袖离开。
得知虞子钰在萧瑾的王府,李既演心头淋了一坛陈年老醋,也紧随其后,跟着萧瑾一同回王府。
复回府中,萧瑾先问在门口伺候的婢女:“三小姐呢。”
“回殿下,三小姐方才哭了会子,现在睡下了。”
萧瑾推开门进去,虞子钰躺在他的床上,抱着被子已是熟睡。她在睡梦中似乎还在伤心,眉头紧锁,浓密乌黑的睫毛还沾有泪光。
李既演率先上前,摇醒虞子钰:“媳妇儿,怎么在别人家睡觉呢。快起来,夫君带你回咱家里睡。”
虞子钰瘪起嘴,抬手掐李既演的胳膊:“都怪你,你个没用的东西,好不容易怀上的宝宝,被你给弄掉了,让我可怎么办!”
李既演亲她的脸:“是是是,娘子教训的是。咱们先回家,回家你再罚我好不好,是我不对,没护住我们的孩子。”
虞子钰窝在被子里不起来:“不要,孩子都没有了,我还跟你回去干什么。”
萧瑾这个时候才听出不对劲儿,从这小夫妻俩的言行举止中,小产这事儿不管对于虞子钰,还是对于李既演,都显得太过于云淡风轻了。
萧瑾问道:“子钰,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叫孩子没了。”
虞子钰睡了一觉,神志清明了许多,她吸了下鼻子,握住李既演的手,泄愤地掐着,说:“都怪李既演,李既演把我的宝宝给流了。”
李既演蹲在床边,头埋得很低,耳尖红得要滴血。
“什么宝宝?”萧瑾不厌其烦地问。
虞子钰哽咽了下:“我让李既演怀上了鬼胎,今日本来是带他在道观里养胎的。谁曾想,李既演摔了一跤,孩子就流了。”
萧瑾暗暗窘迫,他又被虞子钰给骗了。
这些年来虞子钰咋咋呼呼,打坐久了腿麻,她说是腿被饿死鬼咬断了。晚上睡觉落枕了,她次日拿纱布缠住脖子,说是妖怪拧断了她的脑袋
明明多次皆是虚惊一场,可只要虞子钰一说,他都下意识会相信,生怕她真的受伤。
萧瑾轻笑一声掩饰尴尬,对李既演道:“李将军,方才多有得罪,是本王鲁莽了。”
“无事。”
李既演也无地自容,单独和虞子钰在一起时,他可以故意挺着肚子说,娘子,宝宝又长大了,还踢我呢。可他不想此事被外人当成谈资,尤其是被萧瑾知道。
他嫉妒萧瑾,嫉妒萧瑾在虞子钰心中有个不可替代的青梅竹马地位。
他不想让萧瑾知道他和虞子钰的闺房乐事,不想让萧瑾知道,他是靠蒙骗虞子钰说自己可以怀鬼胎,才取得虞子钰的欢心。
李既演掀开被子,横抱起虞子钰:“三殿下,我们先告辞了,此次闹剧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虞子钰还在痛心,一路上不说话,任由李既演抱她走了一路。
等回到虞府,她伸手在他腹部按了按:“李既演,你肚子还疼吗?”
“不疼。”李既演带她进屋,也没把她放床上,他坐在屋内宽椅上,让虞子钰坐在他腿上。
“等会儿我跟姐姐说一声,让她找个郎中过来给你开几帖药,养养身子。”虞子钰靠在他怀里,心口不一,嘴上带着哭腔关怀问切,手上不停掐李既演的胳膊,埋怨他没保护好孩子。
“不用,夫君身体好。娘子多亲夫君两口,夫君心情好,身子也就好了。”
虞子钰掐他的力度更大:“下流胚,我看是你那天晚上非缠着我做,才会动了胎气。”
“哪有,那晚我都没弄出来,净是用嘴给你做了。”
虞子钰余怒未了:“就是怪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再怀一个,能不能做到?”
李既演见她心情好了些,嬉皮笑脸亲她:“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刚流掉一个就能怀上啊?让我休息几日。”
“我不管,今晚就要怀上,怀不上我就不要你了。”
李既演没意识到严重性,在她腰间挠痒痒:“那娘子今晚可得努力些,多来几次,说不定就可以怀了。”
“别给我不正经,你要是今晚再怀不上,就等着吧!”虞子钰摆起冷脸。
“好好好,我尽力。”李既演解开她腰带,埋头在她胸口蹭,“娘子,我听说在椅子上弄,更容易怀上,咱们试试吧,不去床上了。”
“随你的便,反正你必须要怀上。”
衣衫尽数褪下,宽大的红木椅子轻晃,发出吱呀声响,屋内是无限旖旎春光。
翌日天刚破晓,李既演起身要穿衣服去军营,在虞子钰耳边道:“娘子,你继续睡,我先去当差,晌午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虞子钰困意一扫而光,起来扒开李既演已经穿束整齐的衣衫,耳朵紧贴在他腹部,听了少稍许,问道:“怀没怀上?”
李既演揉揉她头顶:“哪有这么快,咱们今晚继续试。”
虞子钰失望透顶,推开他:“你走吧,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军务当急,李既演没琢磨出虞子钰话语中的决绝,重重吻在她的额间:“你才是夫君的宝宝,老想着生别的宝宝干什么。再睡会儿,我晌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走吧。”虞子钰缩回温热被窝里,淡声道。
听着李既演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虞子钰彻底心灰意冷,李既演完全不把她的修仙大业放心上。她如此重视,这死男人还跟她嬉皮笑脸,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还被他搞没了。
窝囊废,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她。
虞子钰回想了一番,她确实不该留恋红尘,不该拘泥于男女之情了。她该去找祖师娘,随祖师娘一同游历四方,做个逍遥道人才是。
深思熟虑过后,她下床找出纸笔,笔法利落撰下两封信。
之后背上长剑,挎上弯刀,带上不少盘缠。骗过丫鬟青荷,说她去将军府和李既演待一块儿,午饭不回来吃了。
速速出了城门。
在城外驿站买下一匹高头骏马,骑上马背向南面方向走。她记得在南面的柳条村,有个还俗的道士,那道士与祖师娘是至交,他可能会知道祖师娘的下落。
晌午,李既演从军营回到虞府,却没找见虞子钰。
问了虞府的人,虞凝英道:“她不是去将军府找你了吗,她说要跟你待一块儿,不回来吃午饭了。”
“她没去找我。”李既演没由来的慌张,不经想起今早虞子钰那失望的眼神。
冲到屋里,只看到茶几上放着两封信,他这段时日认得不少字了,认得出两封信皆是和离书。
虞凝英也进来了,接过两封信看起来,神情凝重。
虞元楚不放过任何看热闹的机会,也冲进来夺过母亲手里的信:“这这是和离书?一份给李既演,一封给李奉,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次性休夫休了两个,我的好妹妹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李既演看着两封和离书,嘴角轻轻抽搐,虞子钰不要他了,也不要李奉了,她不要他们了。
第42章
◎李奉的无妄之灾◎
大家以为虞子钰又去找萧瑾寻求安慰了, 正要派人去王府询问情况。李既演将两封和离书揣怀里,转身出门去,直奔萧瑾的王府。
“三殿下, 子钰来找过您吗?”李既演站在门口, 局促问道。
“未曾, 怎么了?”萧瑾看向李既演脸上的青紫, 想起自己昨日的鲁莽,还有些愧疚。
李既演哪好意思说,他是个不会下蛋的公鸡, 才被虞子钰给休了。
二话不说离开了。
虞家这边生怕出事, 也让虞元楚跑来问询。
虞元楚是个不着调的, 嘴上没个把门,大大咧咧道:“哎呀, 三殿下, 可真是闹笑话了, 子钰今早给李既演留下和离书就跑了。我猜呀,她估计是挑挑拣拣一番过后,才发觉您的好,想着跟李既演离了, 跟您好呢。”
虞元楚才不知当朝势力的风起云涌,也不知宁远和萧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只会从表象皮毛相较而论, 认为天潢贵胄的萧瑾, 比只知舞枪弄棒的李既演高人一等。倘若萧瑾成他妹夫,都够他在外吹嘘好一阵了。
萧瑾目视前方,问道:“那子钰去哪里了?”
虞元楚行云流水甩开折扇, 慢悠悠扇晃起来, 道:“不知, 想必是去道观了吧。”
说着,他一拍脑袋:“哎呀,三殿下,我得先回去了。得回去告知爹娘,子钰不在您府上。”
他脚底抹油跑回家,同父母告过信儿。虞凝英当即派人前往城外绝隐山的道观。
李既演已经先行一步到达道观,没找到虞子钰。守城的士兵说,大早上见到虞子钰出城,前往何方他们也不清楚。
虞家人又派人前去皇宫寻消问息,如此折腾到夜幕临近,还是杳无音信。
这时,众人才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平日里虞子钰的行迹步调也就是虞府、道观、萧瑾的王府、宁远的公主府,这几个去处。
如今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在她屋中搜寻线索,发现她的私房钱都不在了,之前灵虚子送她的道袍和拂尘,也不见了踪影。
李既演一言不发,让人去给李方廉禀告一声,自己翻身上马,朝城门方向奔去,要去找虞子钰。
萧瑾和虞家人忧心忡忡,也都派出人马去找人。
大家都不清楚虞子钰为何离家出走,只有李既演心知肚明,是他生不出孩子让虞子钰失望了,他心中抱愧,悔恨交织,从一开始就不该骗虞子钰说他怀上了。
她对修仙一秉虔诚,他不该这样糊弄她,将她的信仰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打碎。
城外官道四通八达,泥路小径纵横交错,李既演根本不知道虞子钰会去哪里。
他一路问一路寻,找了整整一夜,翌日又折返透天玄观,希望虞子钰能回道观里。
与此同时,担心李奉出来后会搞不清楚状况,便给他留了字条,字条夹在两封和离书中间,塞进怀里。
果不其然,他在道观等了一个时辰,李奉出来了。
李奉已有三四日没出来了,他意识一清醒,先务之急便是摸索身上的纸条。用纸条交换信息差,是他和李既演用来交换信息差的默契途径。
怀里硌硬的信封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掏出信封,映入眼帘的是两封和离书,一封是他的,一封是李既演的。
他能够清楚地认出,是虞子钰的字迹。
李奉仔细看了一遍了两封和离书,除去几个晦涩词语看不懂外,内容也能知晓个八九不离十。总而言之,他和李既演一块儿被休了。
又找到李既演留下的字条。
从如鸡爪丑陋扭曲的字迹中,李奉能提取出几个信息点:李既演骗虞子钰说孩子流了,虞子钰一气之下两纸休书休了他们,离家出走了。
李奉如同被晴天霹雳凭空劈了一道,李既演装怀孕一事,他是知道的,也在里应外合配合他骗虞子钰。何曾想,他才沉睡了几日,李既演竟然将事情搅合得一塌糊涂!
李既演自己被休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他,真是无妄之灾。
是李既演犯错,凭什么他也要被休,近日这三天里他都不曾出现过,他何其无辜,何其冤枉。
李奉越想越气恼,委屈愤怒交织参半,抬起手狠狠在自己右侧面颊扇了一巴掌。虞子钰说过,左边是他,右边是李既演。
一巴掌还不够,李奉又打了两巴掌,还不太解气。
可他也不敢再打了,他和李既演之间的人格转换除了偶尔随机,很大一部分需要靠情绪起伏来刺激转换。
要是打疼了身体,把李既演给打出来,倒是平白让那窝囊废占了便宜。
怀中除了两封和离书、字条之外,还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一些路线,李奉在一些大方向的习惯上,与李既演相差不远。
他靠着下意识的习惯,轻而易举看出地图上的标识,画圆的路线代表李既演已经找过了。
李奉在道观里找到个青灰色布袋,和离书、地图、新的纸笔一股脑儿塞进去。布袋拴在腰间,迅速下山继续寻人
虞子钰花了一天时辰,一路快马加鞭,脚程不停,在天黑之际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柳条村。
村子不大不小,八十来户人家,房屋规落整齐,烧火做饭炊烟袅袅。
她在村头问询一孩童:“你们村可是有个道士?”
孩童挠挠头:“不认识,我们村没有道士。”
虞子钰又道:“那道士已经还俗了,听说在这附近给村民们看病,你带我去找他,找到了我给你吃糖。”
孩童口水泛滥:“糖在哪里?”
虞子钰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取出一包饴糖,分出几块塞孩子手里:“带我去找他,找到了我再给你两块。”
孩子接过饴糖,尝过一口,才问:“你是要找村里的郎中?”
“算是吧,你带我去便是,不要多问。”
“为什么不能多问?”孩子把一块糖整个儿塞进嘴里,吸得呲溜作响。
虞子钰牵起马儿的缰绳,目不斜视:“我做事自有分寸,别多问。”
“哦。”
在孩童的带领下,虞子钰来到村东一处四合小屋舍,光是站在外头就能闻到浓郁的草药味儿。
“郎中就在这里。”孩童朝虞子钰伸手,掌心朝上,“还有两块糖。”
虞子钰信守承诺,取出两块饴糖给她。
孩子甩着两条麻花辫跑远了。
虞子钰将马儿拴在泥路边的老槐树上,推开木门进去,里头一声中年男子声音响起来:“抓药还是看病?”
虞子钰走进去:“道长,我是来向您寻个人,您知道灵虚子在哪里吗?”
那中年男人早已不作道士打扮,身穿一白色长袍的郎中衣衫样式,看到虞子钰时,他愣住没说话。
虞子钰先前并未见过这道士,只是听得祖师娘说过,她有个故交道人在柳条村。如今这一看,方觉得面熟。
在脑海里过了一遭,方才想起来,她在去仙门寻生宗时,见过这道士,还记得这道士的道号叫玄阳道人。
“仙人,您不在仙门里修炼,怎么跑这儿来了?”虞子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他。
玄阳道人也认出,虞子钰就是灵虚子手底下那个疯子徒弟,也是老皇帝最满意的药引子,他不答反问:“你来这里有何事?”
虞子钰:“我祖师娘外出游历了,我不知道她去往何处,便来问问。”
玄阳道人:“她外出肯定有自己的事,你找她干嘛?”
虞子钰镇定道:“我找她也有我自己的事。”
玄阳道人没再问,暗自佩服灵虚子忽悠老皇帝的手段,寻生宗里的疯子都被杀得七七八八了,虞子钰这个最适合的药引居然还能在外闲逛。
“你祖师娘过几日就回来,你别去找她了,快些回家去吧。”玄阳道人摆摆手,就要往屋里走。
虞子钰扯出他衣袖:“道长,你告诉我吧,我给你钱。”
玄阳笑了笑,指向东面方向:“她去燕平了。”
“燕平?在哪里,距离此处有多远?”虞子钰紧追着问。
玄阳:“往东面的官道一直走,你骑马的话,两天就能到了。”
“多谢道长。”虞子钰拱手作揖,便要离开。
玄阳叫住她:“天都黑了,明早再走吧?”
虞子钰快步出门去,利索跳上马背,大声道:“道长放心,我有阴阳眼,走夜路也不怕鬼怪。”
玄阳轻叹:“这世上本就没有鬼怪。”
虞子钰没听到他的话,紧握缰绳调转马头,策马离开柳条村。
她无畏无惧,夜里也赶路,待马儿累了才停下,摸黑寻了个草滩让马儿吃草,自己坐在树下和衣而睡。
想到了家里人,又想到李既演、三殿下,不禁心里犯苦,只能试图安慰自己,修仙得断情绝爱,了却红尘才是正道。
马儿吃饱后,自己来到她身边,站着睡觉。
天边泛起鱼肚白,虞子钰草草吃了几口干粮,继续赶路。
直到下午,后头传来飞快马蹄声,伴有男子喊叫声:“虞子钰,你休了李既演也就算了,为何连我一起休了,我犯什么错了?”
虞子钰勒马,回头看去:“你是李奉?”
李奉驾马来到她跟前,从怀里掏出自己那份和离书,一把扔在泥路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和离,也得给我个交代吧?”
虞子钰低头望向被李奉扔下的和离书,说:“你回去吧,我心意已决,从此断情绝爱,再也不跟你们纠缠了。”
“孩子是被李既演流掉的,干我何事。”李奉跳下马,朝她伸手,“快下来,那和离书我不认,是李既演犯错不是我,你不能黑白不分连我一块儿休了,这不公平。”
第43章
◎热闹◎
虞子钰骑在马背上不愿意下来, 催他道:“你先回去吧,不用你管。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不再是夫妻, 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李奉咬咬牙, 真想打死李既演, 李既演这个混蛋, 屁事儿不会,整日跟个呆瓜似的,好不容易成了亲, 没几天还被休了。
“娘子, 天道无私, 你作为修仙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 还把我休了。这般是非不分, 你如何对得起天道?”
虞子钰把缰绳在自己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 被李奉说得面红耳赤,纠结一番后握住李奉的手,跳下马来。
“我知道,此事是李既演的错, 不该牵连到你。可如今我心灰意冷,不愿再和你们两个有所纠葛, 你还是回去吧。”
李奉不回话, 蛮力一揽她的腰,吻了上去。
他的吻粗野莽撞,不得章法, 憋屈和思念腾涌而出, 吮得虞子钰的唇又麻又疼, 快要喘不上气儿来。
她两只手推搡他的胸口,没推动,只感受到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震到了她的掌心。
行人路过,见到两人亲得难舍难分,如胶似漆,白眼一横唾骂了句:“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狗男女!”
李奉终于舍得放开虞子钰的唇,扭头骂那人:“你再说一个狗男女试试看。”
“不知羞耻。”行人瞧着李奉戾气重,没敢再说别的,低头脚步匆匆便要绕开他们离去。
李奉冲过去,提溜起他衣领拖他来到虞子钰面前,口调颇为强硬:“道歉。”
“对不住了大小姐,是我嘴贱。”那人不情不愿道。
虞子钰扯李奉衣袖:“放他走吧,本来就是你不对,净搞这些伤风败俗的。”
行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大小姐说得对,多谢大小姐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奉看虞子钰面上依旧悒悒不乐,他面色冷峻,正色厉声下令:“不许叫她大小姐。”
行人挠挠头:“那叫什么,夫人?哎,夫人,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人就爱嘴贱,夫人别往心里去。”
李奉窥察虞子钰神情意态,见貌辨色,继续冷面对那行人下威:“你听好了,叫她元始德光太上玄皇无量天尊。”
虞子钰猛一提眉看向李奉,白皙面颜还是板着,但清亮乌黑眼底已是快速酝起笑意,笑意越扩越大。
行人是个脑子简单的泥腿子,记不住这冗长繁杂的神仙封号,黝黑脸盘挤成了个苦瓜:“大侠,您再说一遍,小的没记住。”
李奉极富耐心,暗暗瞥视虞子钰的脸,而后轻咳一声字正腔圆道:“记住了,元始德光太上玄皇无量天尊。”
行人磕磕绊绊随着他念:“元始,德光太上后面是什么天尊来的?”
李奉不厌其烦再次念起:“元始德光太上玄皇无量天尊,听明白了吗?”
行人总算是记住了,结巴曲折道:“元始德光,太上玄皇无量天尊,对不住了。”
虞子钰郁结多日的沉闷内衷,终于在此刻得以拨云见日见了晴,她“噗嗤”笑出声,抿了抿嘴才道:“无事,日后不可再嘴贱。”
“是是是,天尊教训的是。”行人连声道。
李奉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丢给他:“行了,赶紧滚,以后再敢口不择言,当心天尊收拾你。”
“记住了记住了,多谢天尊!”那人怀揣着银子,生怕李奉会反悔,脚底抹油跑了。
李奉转过来看虞子钰,见她脸上笑意不减,抬手指尖点点她眉心处:“天尊,咱们可以回家了吗?”
虞子钰抬手擦了一把脸:“不回去,我要去找祖师娘。”
“祖师娘在哪里?”
“燕平。”虞子钰牵起马缰朝前走。
“她去燕平干什么?”李奉也牵起自己的马儿,与她并肩而行,空出一只手去握她,被她甩开,他乐此不疲继续摸她的手,被打也乐在其中。
“跟你没关系。”
李奉试了几次,终于是紧紧牵住虞子钰的手:“我陪你一起去,娘子去哪里我去哪里,娘子要出家,我也跟着出,娘子要修仙,我也跟着修。”
“我不是你娘子了。”虞子钰闷声闷气。
“我不管,就要跟着你。”
虞子钰没搭理他,牵着马继续走。李奉才不管什么顾全大局,那是李既演该干的事儿,他只需陪在虞子钰身边就好。
虞家人的挂念担忧,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只听虞子钰的话,虞子钰要避世修仙,要仗剑天涯,他都奉陪到底。至于家国责任,干他何事。
走了有半个时辰,前方逢上一驿站,李奉捏捏虞子钰掌心:“媳妇儿,今晚就在驿站歇脚吧,明天天亮了再走。”
“你不要说话了,很烦。”虞子钰道。
二人行至驿站,虞子钰买了一只烧鸡,两个大饼,又问堂倌:“小二,此处可有墓地?”
“你找墓地作甚?”小二挥舞手中汗巾,拍打空中嗡嗡作响的蚊虫。
虞子钰:“你告诉我便是。”
堂倌指向北面墨绿山头:“那片儿都是野坟,有些年头没人去祭拜了,荒得很。”
“多谢。”
虞子钰提着烧鸡和大饼站在茶亭下,又跟堂倌买了驿站里最贵的马料,由黑豆、苞米、麦麸、浸盐的细干草混杂在一起。
她站在两匹马跟前看着它们吃,马儿吃得爽快,发出嘶嘶长鸣,她也跟着高兴。
李奉不知虞子钰是什么想法,自己也去买了份吃的,过来问道:“媳妇儿,别光顾着看马吃,咱们也吃咱们的。”
虞子钰欢喜地摸了摸马鬃,说:“等会儿再吃。”
李奉只得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等。
待到两匹马都吃得肚子浑圆,满足地打了个响鼻,虞子钰牵起缰绳,往北面泥路走去,李奉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默不作声,虞子钰不说话,李奉没敢乱开腔,生怕惹人家厌烦。
夕阳彻底落下时,来到野坟地,虞子钰找了块平坦草地,放任马儿自己吃草。她则是坐在一处坟包前,打开在驿站买的烧鸡和大饼,准备大快朵颐。
李奉坐在她身边,一并打开自己的吃食,问道:“为何要来这里吃?”
“这里热闹。”
“一个人都没有,何来热闹?”
虞子钰摊开被荷叶包裹的烧鸡,低头闻了闻:“这里有很多鬼啊,到处都是,它们陪我一起吃饭,可热闹了。”
“这么多鬼,你不怕吗?”李奉紧挨着她坐,故意往她身上靠。
“我一个修仙道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鬼一点儿也不可怕,人才可怕,有些人很坏的。”虞子钰撕下一个鸡腿,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李奉,“给你吃吧,你刚小产不久,身子需要补一补。”
“你吃吧,我这儿还有。”李奉的吃食用芭蕉叶裹着,他打开一层层叶子,里头是肉干炒咸菜。
李奉忽而觉得,虞子钰这走火入魔的疯癫性子,出门在外倒也不失为一个护身法子。
若有恶徒对她起了歹心,看到她在坟地里神神叨叨,招呼各路鬼神一起吃饭,夜里也宿在坟堆中,恐怕皆对她退避三舍。
吃过饭,李奉问:“咱们今晚要睡在这里?”
“就睡这里,这里多热闹。”虞子钰已经脱下外衣铺在坟包前方的空地上,拿出火折子点燃随身携带的艾草,用于驱赶蚊虫。
李奉解开外衫,盖在她身上:“还是回驿站吧,万一毒蛇出没呢。”
“不怕,我带了雄黄粉。”虞子钰躺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看向逐渐清明的弯月。
“你倒是还备得挺齐全。”李奉也躺在她身边,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媳妇儿,找到了祖师娘,你有什么打算?”
“从此以后跟着祖师娘游历天下,以天为被地为庐,做一个逍遥道人,断绝红尘眷恋,不问世事。”
李奉揉她的耳尖玩:“那你不管你爹娘了吗,不跟他们报平安?”
“等我去燕平找到祖师娘了,再找人给家里送信。”
李奉低头吻她眉角:“那我跟你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虞子钰摇摇头:“不好,有你在只会乱我道心。况且你又不能一直陪着我,李既演时不时出现,只会扰乱我修炼。”
李奉暂时想不出法子杀死李既演,他猜测自己和李既演可能要共存一世了,如此之下,他不得不为李既演说几句好话。
“媳妇儿,李既演是笨了些,不会甜言蜜语,但他也是真心爱你。”他捧住虞子钰的脸亲了亲,“媳妇儿,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李既演一个机会,好吗?”
虞子钰笑出声:“你不是总骂他是贱人吗,怎么这会儿又替他说话了。”
李奉抱紧她:“我这不是担心万一你不要他了,他去勾搭别家姑娘,到时脏了我这身子,我哪还有脸面来伺候你。”
“才不会呢,李既演比可你老实多了。”
两人在坟地里相拥入眠,今晚月色清凉,李奉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妻子睡在坟地里,而且睡得如此宁静。
第44章
◎吃醋◎
翌日天明, 虞子钰醒来,身旁李奉没了踪影。
四周蛙鸣蝉噪不绝于耳。她坐起来松松垮垮伸个懒腰,慨然而叹, 李奉这小子终究是吃不了苦头, 才跟她露宿坟地一宿, 就逃之夭夭了。
起身正欲去牵马, 一道挺拔颀长身形于侧面林丛蹿出,虞子钰吃了一惊。
只见李奉一手提起青衫衣襟,卷成衣兜, 里头似盛了些玩意儿, 衣兜沉甸甸下坠着。他嘴角悬有明晃晃的笑意, 朝虞子钰走过来。
在她面前站定,秀眉凤目一挑, 恣意放荡:“猜, 我去寻了什么好东西来。”
虞子钰回视身后漫山野坟, 脸沉下来:“你别乱拿坟头贡品,贡品只有我这样开了阴阳眼的道人可以拿,你拿了是要遭天谴的,快些放回去。”
“李既演不可以拿, 但我可以啊。我是鬼仙,我妻子是得道圣人, 我掏摸几个野坟贡品, 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冥顽不灵!”
虞子钰搡他往回走,训斥道:“我还未得道成仙呢,你就顶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 偷鸡摸狗。日后我真成仙了, 你岂不是要反了天。”
李奉仍是嬉皮笑脸, 从衣兜里摸出个野桃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邀功道:“看看,这是什么?”
“你从哪个坟头拿的?”虞子钰面不改色。
李奉拿野桃在袖腕蹭了两下,一口咬得清脆,边嚼边道:“在李既演的坟头拿的。”
“好好说话。”
李奉眉飞色舞:“你把李既演休了,他被休了,咱们就当他是死了的亡夫。”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净是胡说八道,晦气得很。”虞子钰嗔怒满面。
“瞧你,你还是放不下李既演。既然如此,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别跟他和离了,暖床的夫君嘛,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虞子钰拉不下脸面,抽出长剑,纵意劈砍长及膝盖的杂草,倔强地口是心非:“我哪里放不下他了,和离书都写了,不能反悔。”
“你没办法把他当成亡夫,就说明你还挂念他。”
虞子钰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拔高声量:“才不是,我才不挂念他。我今后只挂念你,我只疼你一个,等李既演出来了,我绝不同他说一句话。”
这赤/裸裸的偏爱,正是戳中了李奉的心窝子。
“哈哈哈,我本想劝娘子雨露均沾,结果娘子偏要独宠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虞子钰长剑回鞘。
捧住李奉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嗯,今后我独爱你一个。李既演把我的孩子弄没了,坏我仙途,我已对他心灰意冷,再也不爱他了。”
“娘子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当真绝世天才,为夫甚是敬佩。”
李奉激动夸赞,拱手要给她施礼。
不曾注意衣兜里还盛有野桃子,手一放,衣襟落下,几个新鲜桃子滚落坠地,翻滚到低洼的墓碑前。
“哎呀,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他弯身手忙脚乱要捡起桃子。
虞子钰搀住他手臂:“夫君,起来,这是人家的贡品,落下便是天意,肯定是这墓中鬼魂不愿给你吃呢。”
李奉不断捡起乱滚的桃子:“什么贡品,这是我去摘的。”
虞子钰朗朗大笑:“那也是天意,就当是咱们孝敬这方鬼神吧。昨儿咱们在此借宿,给它们几个桃子也是应该。”
李奉站直身子,捡起来的几个桃子也被他尽数丢下,哈哈大笑:“也好,就当是敬鬼神了,都听娘子的。”
虞子钰满意颔首,拍拍李奉的肩膀:“孺子可教也,也不怪我独宠你,你小子着实比李既演上道。”
“那自然是,我心里眼里只有娘子。”李奉从不吝啬自己的情话,甜言蜜语张口而来。
虞子钰固然也吃这套,只觉得他称心不已,乃神仙眷侣的不二人选。
两人志同道合,牵起马绳下山去。
在驿站吃过早食,继续赶往燕平找灵虚子。
一路顺畅,晌午抵达燕平,虞子钰和李奉都以为,在这一方陌生城郭寻个人,会如大海捞针。
但两人刚进城准备找客栈时,宽阔街道喧声鼎沸,有人在大街上追逐不止,撞倒沿街杂七杂八的小摊子,尽是人仰马翻。
李奉把虞子钰搂在怀中,不让行人挤到她,伸头往前看过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在前方疯疯癫癫狂奔,身后有人在追拿他,灵虚子便是追人的一员。
她照旧身穿暗红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冷峻,眼神犀利如含了芒刺,在杂乱人群中显得格外抢眼。
李奉连忙告知虞子钰:“媳妇儿,那不是你祖师娘灵虚子吗?”
虞子钰踮起脚尖看过去,果真是灵犀子,她一把推开李奉,朝前跑去:“祖师娘,我来帮你了!”
分清当下局势,知晓灵虚子等人是在追击前面那疯子。
虞子钰二话不说要帮祖师娘出力。她提刀迎面而去,无知无畏一脚踹翻那疯子,锋利弯刀架在疯子脖子上。
疯子神昏意乱,根本不畏惧虞子钰的刀,口中含糊不清大叫,癫笑着要用手握虞子钰的刀。
“混账东西,我的神刀是你能随便摸的?”虞子钰收回刀,打算用手按住疯子。
疯子力气出奇的大,虞子钰一个人制不住他。李奉及时上前帮忙,从一旁抄起一把长凳,死死压住癫狂的疯子。
灵虚子几人终于是气喘吁吁赶到。
她看了一眼虞子钰,也没说什么。指使身后随之而来几个民众,让他们用麻绳捆住疯子。
虞子钰急于请功。
她大力推开李奉,还束整了一下衣领,继而拱手:“祖师娘,这疯子好生凶猛,弟子方才施了一道力拔山河催命符,才把他制住的。”
又掩耳盗铃看了一眼李奉,郑重其事补充道:“是我一个人制服的,没有人帮我,李奉也没有来帮我,真的没有。”
灵虚子追了这疯子一路,累出一头的汗。
她卷起衣袖拭汗,并没有接虞子钰的话茬,而是训她:“让你在家好好反省悟道,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净是胡闹。”
虞子钰取下腰间水囊递给她:“祖师娘,我已经悟出来了,我今后要与你一同游历,从此断情绝爱,斩断俗世念想,余生只和祖师娘在一起。”
“我又不是你娘,跟我在一起作甚?”
灵虚子嘀咕了这么几句,又指挥身后人,让他们押住那疯子跟着自己一块儿走。
虞子钰和李奉也跟上去。
行至城南一处四合宅院,灵虚子给了那几人一些银两,自己推着那疯子,将其关进厢房一处隔间。
虞子钰前脚后脚跟着祖师娘。
看到这宅院中拢共关了三个疯子,二男一女。三人皆是头发散乱,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癫得十分厉害。
“祖师娘,你上哪儿找来这么多疯子?”
灵虚子不搭话,做工精细的拂尘塞她手里,卷起袖子到井边蹲下洗手。
“祖师娘,你是哑巴了吗,怎么总是不回我的话?”虞子钰也蹲在她面前,凑近看她略显疲惫的脸,“祖师娘,你好像变老了。”
灵虚子抬起头,湿手朝她甩了甩,水珠飞溅到她脸上去:“你到底来找我干嘛来了?”
虞子钰用手背擦脸,也起了脾气:“我方才问你话,你不答。你现在问我,我也不想说了。”
“爱说不说。”灵虚子起身朝厨房走去。
虞子钰跟上去,半倚在门框上看她忙碌着做饭。李奉也跟过来,靠在另一侧门框,小夫妻俩好似一对守门神。
虞子钰滔滔不绝和灵虚子讲话,讲她和李既演成亲,之后李既演怀了孩子又流产,导致她万念俱灰,才决定离家出走。
灵虚子淘了点米,放进锅里煮着,回头略略看了一眼李奉,嘲讽道:“你还能怀孩子,还能流产呢。”
虞子钰走进厨房,纠正道:“祖师娘,孩子不是他流掉的,是李既演弄的。他是李奉,不是李既演。”
“不都是一个人吗?”灵虚子随口回话。
虞子钰:“不是,李奉是鬼,李既演是人。人鬼有别,不能混为一谈。”
李奉也进了屋子,在灵虚子面前鞠躬:“弟子李奉,拜见祖师娘。”
灵虚子照旧冷脸,一声不吭走出去。
她到外头厢房查看三个疯子的情况,虞子钰紧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祖师娘,他们是什么人呀,为何要关着他们,你也想收他们为徒吗?”
灵虚子敷衍她:“他们是妖怪化为人形,为师将他们关起来,是为民除害。”
虞子钰一心以为,杀妖除魔便是大功德。连忙拉过李奉的手,推他到灵虚子面前:“祖师娘,要不你把李奉也关起来吧,李奉也是个恶鬼。”
她当真觉得自己大公无私,即使这么喜欢李奉,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决不徇私枉法,决不包庇心上人。
灵虚子冷哼一声:“瞎扯。”
做好饭,灵虚子先是给三个疯子分了饭菜,分别送入屋中。再带着虞子钰和李奉在厨房的小桌子边上用饭。
即使对虞子钰来燕平找她甚是不满,但灵虚子还是习惯性,将碗中所有好肉都夹给虞子钰。
“这几日都是李既演陪你赶路的?”
“祖师娘,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他是李奉,不是李既演,李既演那个不成器的混子,我已经不要他了。”她津津有味吃起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把自己一路所经之事,事无巨细说出来。
灵虚子微微一愣,放下筷子:“你去柳条村找到玄阳道人了?”
虞子钰重重点头:“我很聪明的,当初您说您有个故交在柳条村,我一直都记着呢。”
灵虚子又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虞子钰:“什么也没说,只告知我您在燕平。”
李奉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颇为后悔带虞子钰来燕平了。只要一看到灵虚子,虞子钰乐此不疲围着她转悠,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灵虚子吃过饭,重重放下碗筷,随即下决定:“快些吃,吃完咱们就回去。”
“回哪儿去?”虞子钰微惊。
“回京城,去寻生宗。”灵虚子已经起身收拾东西。
虞子钰端起碗追着问:“回京城干什么,祖师娘,别回去了。咱们师徒二人一同游走四方,走遍天下寻成仙大法,岂不妙哉?”
灵虚子动作利落,已经将值钱的东西都装进布袋中,淡声道:“为师做事自有分寸,你别多管。”
虞子钰这才闭嘴:“哦,弟子知道了。”
灵虚子租了两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是二马并驾,马匹皆膘肥体壮,花了不少银子。
那三个疯子被她带出来,最为癫狂暴戾的疯男被她拷以镣铐,剩下两名较为温和的一男一女,则不做任何束缚。
两名疯男被灵虚子领入同一辆马车。
对李奉道:“李将军,还请您帮个小忙,看着他们两个。左边那个性子狂躁,若他闹起来,直接打晕便是。”
李奉支支吾吾没应话,他想和虞子钰坐同一辆马车。
见他不答话,虞子钰上前大骂他不懂事儿:“祖师娘委以重任,是看得起你,这是你的福气,还不快答应!”
李奉只好钻进马车,和两名疯男大眼对小眼。
虞子钰也和灵虚子带上那名神志不清的疯姑娘,进了另一辆马车。
疯姑娘坐中间,虞子钰与灵虚子分位两侧。疯姑娘怯生生看向虞子钰,伸出白净手指指向虞子钰头上的镶金翡翠簪子。
“簪子,簪子好看。”
虞子钰取下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看吧?”
疯姑娘瑟瑟缩缩点头:“好看。”
“好看我也不给你,你是个妖怪。”虞子钰转而把簪子敬献给灵虚子,“祖师娘,这是弟子孝敬您的,您收下。”
灵虚子只瞥一眼:“我一个出家人,要这东西作甚。”
“你可以拿去卖钱呀,这是三殿下给我的,这上头镶嵌的金子是赤金,可值钱了。”
灵虚子似笑非笑,接过簪子放入布袋中。
马车一路疾驰,卷起飞扬尘土。虞子钰掀开车帘探出头往后看,后方马车中,李奉也同样探出头朝前看。
两人目光对上,李奉隔空朝她亲了个嘴儿。虞子钰对他吐舌头,放下帘子缩回脑袋。
甚至无聊,她又开了话头:“祖师娘,是男女有别,所以男妖怪和李奉乘一辆马车,女妖怪和咱们乘一辆吗?”
灵虚子闭目养神:“你要是想和李奉玩儿,可以去坐后面那辆。”
“才不是,随便问问而已。”
一路上几乎不停歇,赶了一下午脚程。夜幕拉开前,马车在昨日虞子钰遇到的驿站停下。
灵虚子先出来,让堂倌腾出两间房,对虞子钰道:“让李奉带那两人住一间,你跟我,还有这姑娘住一间。”
“啊,我不和李奉一起住吗?”虞子钰下意识问道。
李既演从身后走来,手臂揽住虞子钰腰身,对灵虚子道:“道长,我与子钰已是夫妻,自然得住一间。”
虞子钰当下已能够从语气中,轻而易举分辨出李奉和李既演,一听这老成持重的语调,便知道是李既演出来了。
她丧起脸:“是你的话,我就不跟你睡了。”
李既演搭在她腰间的力道收紧,半阖着眼:“是李奉你就睡了,是吗?”
第45章
◎歪门邪道◎
小夫妻俩闹别扭, 灵虚子懒得搭理他们,要了两间房便进入馆内。三个疯子被她往上驱赶,一并带入。
虞子钰提刀跟上:“祖师娘, 等等我, 我今晚跟您一起睡。”
驿站屋舍僻陋, 待客别馆充其量只能称为窝棚。后院一连排木屋草棚就是客房, 舍内逼仄狭小,仅有容膝之地,人一进去颇为局促。
里头物件一览而尽, 两张矮榻, 两条木椅, 一张长桌。虽然简陋寒酸,好在还算整洁, 没什么异味。
虞子钰站在屋内中央, 又坐到矮榻上试了试, 埋怨道:“这么硬,还不如去睡坟地里。”
“那你去睡坟地。”灵虚子一手牵着疯姑娘,一手提着鼓鼓囊囊的包袱,肩上搭着褡裢进来。
她领疯姑娘坐在长桌前, 从包袱里摸出一包蜜饯给她,吩咐虞子钰:“你在这里看着她, 为师去安顿另外那两人, 很快回来。”
虞子钰甚是不满:“祖师娘可真偏心,拿小食给妖怪吃,都不给我吃。”
未等灵虚子回话, 疯姑娘自己捧着一整包蜜饯, 坐到虞子钰身边, 傻笑着:“吃,一起吃。”
虞子钰骄横起来,下巴抬得老高,双臂环抱:“我才不吃呢,这是妖怪吃的东西,我吃了要折寿的。”
“爱吃不吃。”灵虚子一挥衣袖出门,去安顿另外两名疯男。
李既演站在院中,思虑片刻后单独开了间房,简单打扫过一番才过来叫虞子钰。虞子钰正与疯姑娘并肩坐于矮榻上吃蜜饯。
他进来,站至虞子钰跟前:“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虞子钰偏过头,看也不看他:“我才不跟你讲话。”
李既演能够猜出,她还在为流产的事生气,道:“娘子,我们单独谈谈。”
“不谈。”虞子钰才不会轻易离去,祖师娘让她看管这女妖怪,她岂能随意离去。
李既演站在她身旁等了会儿,到底是有过肌肤之亲,自然而然手搭在她肩上捏了捏。虞子钰耸肩要甩开他的手:“手拿开,不许碰我。”
李既演抬起手,又玩起她圆润的耳垂。
虞子钰烦他,起来牵起疯姑娘的手就要往外走,一副要和李既演彻底断绝关系的模样。李既演也跟出去,紧挨着她走,肩膀跟她不停擦过。
“说了多少遍,不许你跟着我。”虞子钰转过来,面色不善瞪他,又骂了句,“淫贼。”
疯姑娘听到“淫贼”二字,也面色微怒,双目瞪圆,学虞子钰的语气:“娘亲说了,淫贼不能靠近姑娘。”
有了个随声附和她的,虞子钰得意洋洋教训起李既演:“一个妖怪都懂的道理,你作为人居然不懂,淫贼离我们远一点儿。”
她搭起疯姑娘肩膀,推她往前,硬是走出吆五喝六的气势来。
到对面排房去找灵虚子,喊道:“祖师娘,李既演总是缠着我,你也不管管他。”
灵虚子一听到虞子钰的声音,头都大了,她站在屋内督促两个疯男快些吃饭,回头斥了虞子钰一句:“你一天天的不好好悟道,大呼小叫干嘛。”
虞子钰牵着疯姑娘的手进来:“李既演总是乱我道心,我都没法安心修炼,您也不帮帮我。”
“你要我如何帮?”
虞子钰悄悄红了脸:“您让李奉出来呗,李奉出来陪我,我肯定就好好修炼。”
灵虚子漫不经心应付她:“你自己去和李既演商量。”
“哼,我都和李奉约定好了,再也不和李既演讲话。都不能讲话了,还怎么商量。”
避免那名性情暴躁的疯男夜里作乱,灵虚子特地给他喂了点安眠药。李既演都看在眼里,他想问灵虚子,抓这几个疯子欲意何为。
但灵虚子至始至终板着脸,生人勿进的疏离样。
加之虞子钰对灵虚子盲目崇信,只要他语气稍有不对,虞子钰便要为师傅出头,骂他不懂礼数,不知尊师重道。
如此之下,李既演也只得暂时闭嘴。
入夜,李既演单独住在两名疯男隔壁,灵虚子带着疯姑娘和虞子钰单独住一屋子。
夜里,李既演听到好几次脚步声,起来顺着窗户望去,看到是灵虚子起来查看两名疯男的情况。
他一直没睡着,灵虚子夜中来查看疯男时,顺势敲响他的屋子,他很快出来开门:“道长,何事?”
灵虚子神情冷峻:“你能不能把你媳妇儿带来一起睡?”
“怎么了?”李既演没回过神。
灵虚子:“她话太多,吵得我睡不着。”
李既演点头,替虞子钰道歉:“打扰道长歇息了,抱歉。”
须臾,两人折回屋前。看到虞子钰将两张矮榻并在一起,和疯姑娘并肩躺着,边打哈欠边拉着人家讲话。
灵虚子走入屋内,轻咳一声对她道:“子钰,李奉来了,你去跟他一块儿睡吧。”
虞子钰一把掀开棉被坐起来:“李奉出来了?祖师娘,您可太厉害了,居然真的可以让李奉出来。”
“嗯,你快去跟他睡吧,他是你夫君。”灵虚子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起来查探那两名疯男,也不能睡个整觉,疲得很。
虞子钰躺在矮榻上不起:“祖师娘,我也想去和李奉一块儿睡,可是我走了,谁陪着您呀。我自己跑去和情郎睡觉,留您和妖怪住一屋,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去吧,为师不怪你。”灵犀子坐在矮榻边上,强打精神回应她。
虞子钰从被窝里钻出,三步一回头,流连几次才出门去。抱住李既演劲瘦腰身:“看,我对你好吧,祖师娘那么舍不得我,我还是出来了。”
李既演亲她软乎乎的侧脸,牵她往回走:“嗯,娘子真好。”
虞子钰在月光下一蹦一跳:“李奉,我跟你讲,恰才李既演又出来了。我才没有搭理他,我说和离就和离,再也不会跟他纠缠了。”
李既演心尖酸酸涩涩,无计可施,只得继续扮作李奉,强颜欢笑:“嗯,娘子果真专情不二。”
“还是你懂我。”
李既演抱她在矮榻躺下,低头咬了一下她耳朵。虞子钰被他弄得发痒,歪头笑出来:“李奉,你想亲我的嘴吗?”
“那娘子想不想亲我的嘴?”李既演暂时抛却被当成替身的不愉快,专心与她调情。
“那就亲一下下。”虞子钰凑上去,蜻蜓点水碰了一下他的唇。
李既演也回亲她,跟她一样纯情,只是碰了碰嘴唇:“好了,到你了。”
两人来回亲,虞子钰爱上这种甜蜜的小游戏,和李既演亲一下又分开,乐此不疲直到入睡。
待到她熟睡发出若有若无的梦呓,李既演轻轻在她耳边问:“娘子,你喜欢李奉还是李既演?”
虞子钰不自觉往他怀里蹭,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喃喃说道:“三殿下”
李既演一怔,一夜无眠。
灵虚子赶得急,天没亮便起来催虞子钰起床。虞子钰一听到祖师娘的声音,醒得极快,一骨碌滚下床,跌跌撞撞跑来。
“祖师娘,我来了。”
灵虚子已经领着三名疯子出来,说:“快去洗漱,我带他们去前堂用早饭等你。”
“哦,我很快的。”
条件简陋,要洗漱还得自己打水,井里的水又冰又凉,她含上一口就被冰得一激灵。拿起布条沾上青盐,快速擦拭牙齿。
李既演已经洗漱完,听到灵虚子在前堂催他们。蹲下来捏虞子钰的下巴,夺过她手里的布条,上手帮她揩齿。
虞子钰往水沟里呸几口,怨道:“这里的青盐太涩了,弄得我牙齿好痛。”
李既演放下布条,舀起一盅水给她漱口。取来新的水,粗糙方巾投进去迅速捞出拧干,再次捏住她下巴,给她擦脸。
“子钰,你到底回不回去?”灵虚子的催声又传来。
“我马上好了!”
用冷水洗漱完毕,虞子钰拉住李既演跑到前堂。灵虚子还给他们买了几个包子,道:“包子拿上,去车里吃。”
“哦。”
如法炮制,虞子钰和疯姑娘跟着灵虚子坐在前一辆马车,李既演带上两名疯男坐在后面。马夫收了灵虚子的钱,丝毫不惰慢,策马前去。
一整天都在赶路,遇到驿站了,灵虚子也只是让马夫换马,一行人并未多做停留。
虞子钰道:“走得这么急,咱们要是不歇息的话,今儿半夜都能回到京城了。”
“你想家了?”灵虚子问。
“才没有,我是怕家里人想我呢。”虞子钰口是心非。
下午申时,外头惊恐逃难声四起,一阵兵荒马乱。灵虚子掀开帘子看过去,转过来对虞子钰道:“把你的剑给我。”
虞子钰速速解下背上长剑,恭恭敬敬递给她:“祖师娘,出什么事儿了?”
“在里面待着,护好那姑娘。”灵虚子嘱咐了这么一句,一手握长剑,一手持拂尘跳下马车。
两名马夫见到前方状况,早已分散逃命去了。
前方来了二十几名人马,携有大刀、长矛长枪等项兵器,他们举有一暗红旗帜,旗上绣有大字“赤”。
灵虚子知道这由青州那边起头的起义军。
老皇帝多不管朝政,朝廷腐败严重,底下臣子卖官害民,衙内尽是贪官污吏。民不聊生,百姓积攒的怨气终于是爆发。
四日前,正是虞子钰离家出走那日,青州有志之士联合起义,要讨伐贪官污吏,他们自号为“赤虎军”。此举一出,各地纷纷响应,剑指朝廷之腐败。
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有杀贪官除腐败的,也有诸侯王欲举兵归京造反的,也有强盗马匪打着起义的名号,到处烧杀抢掠。
短短四日,各处已是兵戈扰攘,天下汹汹。
而虞子钰和李既演都还不知其中。
现下出现的这支赤虎军,便是一群马匪借以赤虎军的名义,明目张胆打家劫舍。
灵虚子一行的两辆马车,不可避免引起马匪的注意。一只响箭穿风破空袭来,势如破竹只指灵虚子眉心。
灵虚子面色无畏,长剑一挥斩断响箭。
李既演也下车而来,先是去看虞子钰,嘱咐她先别乱动,而后站到灵虚子身边。
马匪为钱财而来,几人冲到灵虚子面前,直言不讳:“道长,我们是赤虎军的人,如今需要筹军起义,道长快些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好让我等杀了那狗皇帝,为民除害。”
灵虚子何等的视财如命,怎会让他们得逞:“贫道出家人,向来靠行人施舍度日,身上并无钱财。”
为首马匪嗤笑一声:“那这路,道长今日怕是过不去了。”
双方很快打起来,李既演没带武器,好在身手了得,急速抢了一名马匪的弯刀。他本以为灵虚子这个弄虚作假的道士,只会装神弄鬼跳大神。
不曾料到,灵虚子功夫不凡,在几个马匪的围攻下,居然还占据上风。
虞子钰自然是坐不住,探出头大喊:“祖师娘,他们是什么人啊!”
灵虚子几个退步到马车边上,剑尖封喉斩杀了两名马匪,对虞子钰道:“恶鬼出没,你别出来。他们道行太深,为师来降服就好,你照顾好那姑娘。”
“是,祖师娘!”虞子钰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李既演在前挡敌人,与马匪几战来回,打得不可开交。马匪见李既演和灵虚子身手了得,李既演又是身穿金贵衣物,看着不是白身,遂下手更狠。
灵虚子和李既演渐渐被马匪围攻,迫使二人离开马车。
一名刀疤脸马匪飞身来到马车前,一掀开帘子,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里头,面露垂涎:“好姑娘,快出来,随哥哥上山做压寨夫人。”
虞子钰揉揉眼睛,坚信祖师娘的话,把马匪当成是恶鬼妖怪。
她一咬牙,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与祖师娘同进退,一起降魔除妖。她抽出腰间弯刀砍向刀疤脸,这把刀是父亲找铸剑师为她打造,削发如泥。
刀疤脸只当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一直没防备,霎时被虞子钰一刀砍在脑袋上,鲜血飞溅,没了气息。
虞子钰跳下马车加入战斗,这时灵虚子和李既演大获捷胜,斩杀马匪十余人,只剩下几名四下逃窜。
虞子钰心潮澎湃,对逃窜的马匪奋起直追,灵虚子在后面唤她:“子钰,别追了,快回来!”
“我马上就好!”
她从未觉得如此癫狂和爽利,只当自己是降妖捉怪的大神仙。追着那马匪不放,最后一刀刺入马匪后背,直穿胸膛。
李既演结束战斗,正要去追虞子钰。却见她从林中奔回,一手拿刀,一手还提着个东西。
再一细看,发现她竟提着马匪的头颅。
虞子钰匆匆跑回来,拎着马匪的头,邀功似的捧到灵虚子面前:“祖师娘,你看,我也杀了恶鬼。这恶鬼可真凶,还打我呢。”
灵虚子神情呆滞稍许,又迅速板起脸:“拿这玩意儿回来干什么,赶紧丢掉,晦气得很。”
虞子钰将头颅丢在地上,一本正经问道:“不需要封魂吗,得用糯米洒上去,再用桃木将其烧成灰才行,不然它还会复活的。”
灵虚子似乎很生气,拿起拂尘在虞子钰手臂上抽了一下:“跟你说了,这些恶鬼道行太深,为师来降服就够了,你冲出来干什么!”
虞子钰委屈不已:“恶鬼都冲到马车里了,难道要我束手就擒?”
“你杀他也就杀了,把他的头砍了带回来作甚?”灵虚子怒气不减。
虞子钰掉了两滴泪:“以前上山杀妖时,都是砍了它们的头带回家封魂的,这次怎么不能砍?”
虞子钰头一回杀人就如此无所畏惧,还砍了人家的头捧回来邀功,令李既演不得不担忧。不能再让虞子钰跟着灵虚子混了,如此下去她只会更疯。
李既演朝灵虚子干巴巴地拱手施礼。
“道长,子钰原本心性至纯,如今却杀人不眨眼,只怕是修了歪门邪道。在下不得不替家妻做主,今日须得让她与道长了却师徒关系,道长不必再教她降妖除魔。”
说完,他转身抢过虞子钰沾满血迹的弯刀,强行拉她离开。
第46章
◎李既演的无奈◎
虞子钰听到李既演的话, 如五雷轰顶般,怒不可遏甩开他的手。
“你算什么狗屁东西,祖师娘是什么人, 你怎敢这样出言不逊, 不要命了?”
看着虞子钰脚边的马匪头颅, 溢出的鲜血还在冒热气, 睁圆环眼,凸起的眼球截停在死亡那一刻,都还没闭眼。
他可以接受虞子钰为了自保杀人, 为了保护平民杀人, 可不能接受她杀人杀得如此兴奋, 还无所畏忌砍下对方的头颅充当战利品。
径直拦腰扛起虞子钰,扛她朝前走, 他不能让虞子钰继续跟着灵虚子这个假道士混了。
虞子钰两腿乱踢, 对他又打又骂:“你要死啊, 快点放我下来,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杀。”
走出一段距离,远离灵虚子以及血气冲天的杀伐之地。
李既演放下虞子钰,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虞子钰, 你听我说,咱们别修仙了, 一切都是假的, 世上没有神仙。”
虞子钰还在哭,刚被祖师娘骂了,李既演又不知天高地厚挑衅她。她委屈得不堪言状, 哭得直打嗝。
李既演搂住她, 宽大有力的臂膀紧紧裹住她:“娘子, 你不该把人家的头砍下来的。”
“它们恶鬼,我如何砍不得?”
虞子钰止住哭声,缓过劲儿后推开李既演。
“李既演,我真是讨厌死你了。你快点让李奉出来,别以为昨晚我不知道是你故意装成李奉。我不揭穿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结果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失望。”
李既演的心如被一把利爪狠狠抓了一下,身子僵硬,被虞子钰退得踉跄,哽咽问道:“如果,如果是李奉,他会作何反应?”
虞子钰胸有成竹道:“李奉知道我杀了恶鬼,肯定是拍手叫好。他才不会像你一样数落我。”
她手指戳在李既演眉心,继续愤愤不平讨伐他:“你有什么资格对祖师娘说那些话,祖师娘是我的再生父母,你算什么东西?看来是我御夫不当,才让你上房揭瓦了!”
此时,灵虚子策马过来。
先前马夫落荒而逃,她只得用麻绳绑住后一辆马车,自己在前方策马,领着两辆马车向前。好在那三个疯子没闹事,没给她惹麻烦。
经过虞子钰和李既演身旁,灵虚子并无停留之意。
车轱辘发出声响,碾过满地黄土疾驰而过,留下漫散于空中的灰尘和血腥味。
眼见灵虚子不等她,虞子钰急了,跑在后面追马车,歇斯底里大声喊叫:“祖师娘,你带上我啊,带我一起走!”
灵虚子一往直前,也不停车。
虞子钰追得气喘吁吁,在后头吃了一嘴的尘土。李既演牵过一匹强匪落下的马儿,翻身上马追到虞子钰身前,对她伸手。
“上来,我带你去追她。”
虞子钰还在和李既演怄气,但也也没法子,只得握住他的手跃上去。李既演很快带虞子钰追上灵虚子,横在马车跟前。
灵虚子勒马,眉目清冷:“我没空跟你们胡闹,你们要么上车,要么别挡路。”
虞子钰挣开李既演的束缚,滚鞍下马跑来:“祖师娘,我跟你一起走,我要一辈子当您的徒弟,和您一起成仙。”
“快上来。”灵虚子催道。
“好嘞,我来了!”虞子钰爬上车辕,也不到里头的车厢去,紧挨着灵虚子坐下,“祖师娘,我在这里帮您一同驭马。”
“你到后面去,别在这儿碍着我。”
虞子钰去抢她手里的缰绳:“祖师娘,我帮您驭马,您去里头休息吧。”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灵虚子呵斥道。
“那好吧。”虞子钰只得乖乖坐回马车内,跟疯姑娘并肩坐在一起。
灵虚子又看向李既演:“你要上车还是自己走?”
李既演没说什么,跳下马,回到后面一辆马车,回归原位继续帮灵虚子监管两名疯男。
一路上,除了让马儿停下来喝水吃草,做简要歇息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往京城赶。
行至半夜才入了京城。
城里的景象令虞子钰大为震惊,火光张天,百姓们奔走逃难,士兵们举着刀来回游走,和零散的起义军奋战。
面对城内的动荡不安,灵虚子依旧保持沉稳,面无表情驱马向前,直奔虞府。
虞府的情况比外头稍好一些,公主府的军队在虞府大门口守卫,隔出一片安静的天地。
虞子钰跳下马车,大喊:“娘,我回来了!”
老管家在门口看到虞子钰,喜极而泣,跌跌撞撞跑来:“三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这几天都找你找疯了,您到底去哪里了?”
“我去找祖师娘了,我爹娘,还有姐姐和二哥呢?”虞子钰拉住灵虚子的手,要带她进府。
老管家:“夫人和二少爷在府里呢,老爷被皇上招进宫议事,大小姐去公主府了。”
老管家激动往府里跑,疾声大呼:“夫人,三小姐和姑爷回来了,他们都平安!夫人,三小姐过来了!”
灵虚子放开虞子钰的手,转身去领马车里的三个疯子下来。
李既演一见虞子钰手上得空,连忙跻身上前占据位置,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虞凝英和虞元楚听闻呼声,奔走而出。
看到女儿那一刻,虞凝英冲过来抱住她大喊:“乖乖,你去哪里了,娘都要急死了!”
算上今日,虞子钰都离开五日了。
虞家人不断派人外出寻人,一路问一路寻,只打听到有路人看到一姑娘背上一柄长剑,腰间挎有一弯刀,骑马往燕平的方向去了。
虞家人这边笃定就是虞子钰,又立即差人去燕平找人。
结果,前往燕平的侍卫尚未传回消息,虞子钰就自己回来了。
“娘,不用担心我,我是去找祖师娘了。”虞子钰拍拍母亲的背,安慰她。
虞凝英捧住她的脸,借着烛光反复查看:“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你可知娘这几日是如何过的。”
虞子钰在感情上素来迟钝,看着母亲眼中泪光,此刻才心生愧疚。
“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李既演生不出孩子,我伤心欲绝,便想着从此和祖师娘浪迹天涯,这才一时冲动离家出走。以后我不管要出家,还是外出游历,都一定先告知您。”
虞凝英哪里舍得怪罪她:“下次不许这样了,娘都要愁坏了。你这几日吃什么,晚上住在哪里啊,都瘦了一圈了。”
“我在驿站买了干粮吃,夜晚宿在坟地里。一路上有很多孤魂野鬼陪着我,可热闹了,一点儿也不孤单。”
听着这话,虞凝英更加心疼:“娘的乖宝贝儿,你可真是受苦了。”
虞元楚也跑来抱住母亲和妹妹:“回来就好,人没事就行。急死我们了。”
虞凝英擦过眼泪,转过头吩咐管家:“派人去公主府告知大小姐,说是子钰平安回家了。也去荆王府禀一声,告知三殿下此事。”
“是,夫人。”
灵虚子领着三名疯子进来,先是对虞凝英颔首,淡声道:“虞夫人,是贫道欠虑,没和子钰说清情况,这才让她乱跑出去找我。”
“无事,这一路上有劳道长照顾子钰了。”
对于灵虚子,虞凝英不好得评判好坏,她确实知道灵虚子是个骗钱的假道士。
可有灵虚子在,虞子钰的病情却好了很多。
想当初虞子钰还没拜灵虚子为师时,疯得更厉害。整日叫嚣有人要害她,饭也不肯吃,怕有人在饭中下毒,神神叨叨挥剑在府中乱砍,说是降妖除魔。
灵虚子出现后,给她一堆道家书籍,教她禅悟道家思想,教她打坐调理身心,告诉她何为“道法自然”,何为“无为而无不为”
循序渐进教导下,虞子钰癫狂的性子有所收敛,专心致志看书悟道修仙。
虞凝英看向灵虚子身后三人,轻易从他们的眼神里瞧出,这三人应是神志不清。
“道长,这三人是您的朋友?”
灵虚子腰板挺得很直,道:“路上偶遇的无家可归的道童,不知今晚可否在府上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再带他们回道观去。”
“自然可以,这便让人给他们安排屋子。”
安顿好三名疯子,疯姑娘和灵虚子住一屋,两名疯男单独住一屋。灵虚子轮流盯梢三名疯子用过饭,这才前往饭厅找虞子钰他们。
李既演和虞子钰都饿得厉害,饥肠辘辘埋头吃饭。
虞凝英和虞元楚坐在他们身边,讲起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情。
青州那边揭竿而起的起义军——赤虎军,一时之间声势浩大,各地云集响应。前朝余孽也顺势加入队伍,集结军队从京城外冲进来要夺权。
他们似乎筹谋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来势汹汹,两日之内就迅速占领了京城郊外多个村庄,愈演愈烈。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老皇帝还在皇宫内三清殿炼丹,对外面的动荡充耳不闻。对大臣们接连不断的表奏,也只是含糊应付,随便点了几名大将军,让他们去镇压乱党。
如今,朝廷中兵权最大的,当属宁远公主和三殿下。
宁远公主和三殿下于昨日各自整顿军队,分别引军派兵从城南、城东而出,统兵前去围剿贼党。
李既演听了,心里七上八下。
他在左龙武卫军营任职将军,现下城内动乱,他却擅离职守,怕是渎职了。他紧握在桌子底下紧握虞子钰的手。
这或许便是他比不上李奉的地方,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不能像李奉一样永远不顾一切追着虞子钰跑。
就好像虞子钰砍下马匪头颅,他会担心虞子钰一旦见了血光,以后会滥杀无辜。而李奉对于此事,只会拍手叫好,说娘子真厉害。
虞子钰听得稀里糊涂。
“娘,是不是有恶鬼闯入城内祸害百姓了?今日我们回来的路上,也遇到恶鬼了,我和祖师娘亲赴血战,跟它们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风雷大作,妖气漫天”
虞元楚听得头疼,折扇敲她的碗打断她:“然后呢?”
“然后我使出一招破魔玲珑杀鬼大法,打得一个恶鬼魂飞魄散,还把它的鬼头砍下来了!”她说得起兴,生怕旁人不信,又摇晃灵虚子的手臂,“祖师娘,我说得对不对?”
灵虚子轻抿一口茶:“嗯,对。”
虞子钰喜笑颜开:“看,祖师娘都夸我了!”
外头脚步声纷至沓来,萧瑾匆匆进来了,他身后还有七窍生烟的李方廉。
萧瑾疾步到虞子钰面前,深深看着她。虞子钰站起来对他笑:“三殿下,我回来了。”
萧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力度大得虞子钰都觉得浑身骨头发疼,他声线发颤,嘴唇贴着她耳朵道:“还好你没事。”
李既演坐不住,欲上前分开二人。
却被李方廉怒气冲天强行拉他离开,来到外头的廊下,一响亮耳光劈头盖脸而来,李方廉气急败坏指着他破口大骂。
“畜生玩意儿!贼党起兵造反,各个将士都在禁暴诛乱,你作为将军,玩忽职守不达时务,犯了军法!我处处跟人说,自己有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如今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李既演僵硬道:“抱歉,父亲。”
李方廉还在骂:“别叫我父亲,你配吗?若不是我一双儿女都死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当真是瞎了眼,养了这么个逃兵白眼狼。”
李方廉声音极大,饭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虞子钰出来道:“李大人,不是李既演的错。是李奉要跑去找我的,玩忽职守的是李奉,不是李既演。”
第47章
◎杀妖除魔◎
李方廉也大致知道李既演脑子有点问题, 但他可不会就此网开一面,管他李既演还是李奉,渎职就是渎职, 后果都得李既演承担。
萧瑾、虞凝英等人也出来。
虞凝英道:“亲家, 此次也是子钰举止失当, 她冒然行事离家出走, 既演担心她安危,才会连夜去寻她,耽误了官事。”
李方廉不能不给虞凝英面子, 长吁短叹将罪责揽于李既演。
“子钰性子活泼, 此事是怪不得她。老夫不过是怨既演做事莽撞, 外出寻人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弄得营中无将, 军心惰慢。”
虞元楚为了缓解气氛, 干笑两声。
“妹夫和我三妹可真天造地设, 一个闷声不出气离家出走,一个也是一声不吭便外出寻人。这性子,一模一样的,哈哈哈。”
此话一出, 众人也笑不出来,反而更添尬意。
眼下贼党未除, 军务当急, 李方廉与众人稍作告别,领李既演走了。
临前李既演瞥了一眼萧瑾,对萧瑾方才抱他媳妇儿一事, 耿耿于怀。
抬手揉揉虞子钰肩头, 凑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自己在家别总是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 我心里难受。”
虞子钰知道这人在吃萧瑾的醋,道:“我和三殿下青梅竹马的,你别指手划脚,不懂礼数。”
李既演拿她没辙,只得先行离去。
外头喧嚣不止,虞府内偏得一处安宁。
虞子钰赶了一天的路,力困筋乏,拜别母亲和祖师娘,便要回屋里睡觉。萧瑾跟上去,与她一同进屋。
她衣衫不解跳上床去,侧躺着转过来看萧瑾,故意逗他:“你是不是想上来和我一起睡?”
看她亮晶晶的明眸,萧瑾忽而想起。
幼年时虞子钰常跟虞青黛进宫玩。虞青黛每次都会去找宁远下棋看书,虞子钰则是去找他,和他在御花园乱逛。
园内桃树林立,花开正盛,二人手牵手并肩躺在桃树下,透过缤纷粉花看向净蓝天空。他侧头看向虞子钰软乎乎的小脸,说:“子钰,长大了你嫁给我当王妃,好不好?”
“不好。”虞子钰一口回绝。
她似乎从髫年时期,心里便扎下要修仙悟道的根,手指指向辽阔长空:“我要当神仙,在天上飞来飞去,极乐无穷。”
其实直至今日,萧瑾都想不明白。
虞子钰为什么没有嫁给自己,在他看来虞子钰并不懂情爱,或者说爱人的分量在她心中,远远及不上修仙重要。
他敢肯定,如若现在她得知,一招杀夫证道便可得道成仙,她一定毫不犹豫拿李既演开刀。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始终认为于虞子钰来说,所有男人都一个样,充其量就是好看和不好看。
更有甚者,他觉得自己相较于别人,还算是略胜一筹。虞子钰不止一次对外说他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遇到欣喜之事会跑到王府与他分享喜悦,伤心之时也会跟他诉苦。
故他不甚了了,虞子钰为何没有选择他。
他坐到床边,温柔帮她掖被,说:“我上去跟你一起睡,李既演不得回来打我?”
“他敢,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虞子钰大声道。
萧瑾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子钰,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和李既演成亲,而不是和我吗?”
他希望虞子钰会长篇大论一番,权衡利弊讲出个所以然,他想知道和李既演相比,他差在哪里了。
虞子钰却是回答得干脆利落,仅有一句:“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就别多问了。”
萧瑾只得作罢,稍稍欠身给她盖好被子,朝她贴近之时,嘴唇不着痕迹点过她额间,速度快到虞子钰都没察觉。
直至萧瑾已经离开屋子,阖门吱呀声响起,虞子钰摸摸自己的额间,还在愣怔——萧瑾是不是亲她了?到底亲没亲?
她实在过于劳累,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又暗里唾骂李既演,都怪这个贱种不上道,倘若李既演和三殿下一样温润如玉,她也不至于会肖想别的男人。
外面兵荒马乱,虞子钰却一夜睡得安稳。
灵虚子天一破晓就起来,她本要带上虞子钰和三名疯子去寻生宗。可如今城内一片混乱,贼党四处流窜,虞家人根本不可能让虞子钰乱跑。
灵虚子左右为难,生怕自己不在了,虞子钰又会被老皇帝另派人接虞子钰进宫,拿她当药引。
只得与虞凝英于暗处相商。
“虞夫人,皇上如今性情暴躁,神志不清时专好食人。子钰又备受皇上宠爱,贫道心恐皇上会对子钰不利。故而,这几日若皇上降诏让子钰进宫,还望你们自己把握分寸。”
虞凝英自然明白灵虚子的用意。
老皇帝吃人一事,大家早已知晓。她与赵天钧撮合虞子钰和李既演成亲,也是希望借以亲事拉拢李方廉和李既演,以推戴宁远夺权。
宁远与虞家关系密切,她能得权,虞家便可得显赫一世。他们也不用再担心老皇帝会对虞子钰不利。
“多谢道长提点,我们定看好子钰,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出去。”
灵虚子走后,虞子钰才睡醒,一觉醒来就要找祖师娘。
虞凝英带着清洗过后的两把刀剑进来,坐到床边:“子钰,这是你的刀和剑,昨儿沾了不少血,娘都让人洗干净了。”
虞子钰接过刀剑抱在怀里:“娘,我要去找祖师娘,祖师娘手底下那三个恶鬼可厉害了,我得去帮她压制邪气。”
“祖师娘回道观了,她让娘把这个给你。”
虞凝英给了虞子钰一张黄符纸,上头是灵虚子的字迹,寥寥几个字:“在家潜避悟道,等为师归来再教你仙术。”
虞子钰不再嚷嚷着要出去,欣喜若狂在床上跳起来:“祖师娘说要教我仙术,我要成仙了!我要腾云驾雾,无所不能了!”
虞凝英拉她坐下来:“好好好,我女儿真棒,是要成大事的。”
灵虚子带三名疯子回到道观稍作歇息,又去了寻生宗。
这寻生宗本就不是什么门派,乃老皇帝早几年发现的古墓,此墓依山为陵,山体内被凿挖出无数墓道。
老皇帝干脆清理了陵墓中的陪葬品,挖出墓主森森白骨,将白骨捣碎碾成粉末,一口热酒随骨灰闷进肚里,当成补药吃了。
又命人在山间密林处,修建了几座丹殿,这便是虞子钰以为的仙门。
寻生宗所处的山峦,距离京城也不过五十里地的距离,正常人走一早上就能走到。但因此处地势险峻,常有猛兽出没。
故而这么多年来,未曾有人真正发现过此山脉背后的秘陵。
又或者,偶有行人经过此处,窥得其中秘密,皆被老皇帝下令抓来丢进炼丹炉。
寻生宗此刻有几名道士,正在热火朝天炼丹。
还有十二常侍在督促,十二常侍乃皇帝身边最为贴心的宦官,平日惯会逗老皇帝开心,老皇帝炼制不老药,多由十二常侍出力。
十二常侍仗着受老皇帝宠爱,平日欺上罔下,倚势凌人作弄皇权。
百臣苦宦官弄权久已,又无可奈何。老皇帝一日不死,这些宦官便一日难消。
原本的执事太监柳丙,如今也跻身于十二常侍之列,身无寸功,却享有高官尊爵,越发盛气凌人。
见灵虚子带了三名药引过来,柳丙不再如之前恭敬。
“道长外出这么些日子,只带了三名药引过来,皇上怕是不满意哦。”他探头看了一圈,“对了,虞家那小三儿呢,早该轮到她了,道长硬是拖了这么久。”
灵虚子:“如何炼丹,贫道心中自有数,公公不必插手。”
她带着三名疯子进入丹房,先分别将他们关在料房。她观察了一下,料房里的药引还有二十余人,皆是神志不清的癫子。
她找到故友玄阳道人,玄阳道人正窝在配殿数钱,明珠金条白银熠熠生辉,在窗外光线投射下,异常亮眼。
“玄阳,皇上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玄阳道人捧着怀里的金银财宝笑了笑:“还能干什么,炼丹吃人呗。”
“他已经吃上了?”
玄阳:“你走了没两天就吃上了。”
灵虚子蹲下来,游刃有余顺走一根金条藏入袖中,又问:“你的药引呢?”
玄阳举起一只手,五指分开:“杀了,全杀了。一共五个,全都杀了丢进丹炉里了。”
“你亲自上手杀的?”灵虚子稍稍皱眉。
玄阳摇头:“不是,我下不了手,那些宦官杀的。我只负责化药,分料,还有提丹。”
“那皇上呢,他什么时候过来?”灵虚子又问。
玄阳:“不知,这几日起义军已冲进京城,也不知那狗皇帝要如何应对。”
灵虚子在丹房里等了一天,听到料房传来叫声,那些疯子的鬼哭狼嚎让她头疼,遂过去呵斥他们。
正欲离开时,一只白净细嫩的手抓住她衣袖,是那名总瑟瑟缩缩的疯姑娘:“朋友,好朋友在哪里?”
“找谁?”灵虚子不耐烦道。
疯姑娘被灵虚子凌厉的眼神骇住,往后缩了缩,才又小声道:“虞子钰,我的好朋友,她不过来吗?”
灵虚子不自觉笑了笑,虞子钰这个鬼精,才跟这癫子待了不到两日,就哄人家做朋友了。
灵虚子自己也不知道这疯姑娘身份如何。
不过从面相上看,应当是锦衣玉食的贵家小姐。那日她正好在找药引,见这姑娘疯疯癫癫坐在河边自言自语,便买了几颗糖哄她跟自己走。
见灵犀子面色缓和了些,疯姑娘又大着胆子问:“我的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再等等吧。”灵犀子丢下这么一句,便离开。
她又去问柳丙:“这些药引如何安排?”
柳丙拿出一本小册子翻阅起来,耀武扬威道:“灵虚子道长是吧,您的药引后天便可以开始炼制了,对了,虞家小三儿呢。把她带过来啊,等把她也炼了,道长您的五十根金条就到手了。”
灵虚子再次回料房等了会儿,那名疯姑娘反反复复叫她,问虞子钰什么时候过来。
她思来想去,去和柳丙禀了一声,说自己先回道观,待后天轮到自己手下的药引,开始用来炼制丹药时再过来。
临前柳丙再次提醒她:“虞子钰必须要带过来,她可是皇上指定的药引。”
“知道了。”
灵虚子顺着崎岖山路而下,离开险峻山峦,折返京城。
城内的局势比昨日更为混乱。
各方势力趁乱造势,浑水摸鱼为自己谋利。宁远和萧瑾的军队一直在城外破敌,并没有派有士兵驻扎守城,这让灵虚子心生疑虑。
她重新回到虞府。
虞子钰正在屋子里捧着道家秘籍苦读,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见到灵虚子进来,她冲过去:“祖师娘,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虞子钰拉她的手,奔往自家库房,她偷了母亲的钥匙,悄悄带灵虚子进入库房。库房里木箱累累,挤得满满当当。
虞子钰撬开一个木箱,箱中白银满盈,她兴奋道:“祖师娘,这里全是钱,都是宁远公主暂存在这里的,你想不想要,全部给你了。”
灵虚子看着木箱上的字印,认出这是军饷。她是爱财,可还没到要偷军饷的地步。
虞子钰抢过灵虚子肩上搭着的褡裢,就要往袋里塞银子。灵虚子按住她的手:“子钰,这不能拿。”
“不怕,祖师娘,这是我孝敬您的。这些钱是宁远公主的,宁远公主的就是我姐姐的,我姐姐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祖师娘的。”她嘴皮子倒是利索。
灵虚子合上木箱,拉她后退几步:“子钰,如今妖魔横行,你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咱们修道之人的风骨是什么?”
虞子钰对答如流:“修道人就该盛世归隐山林,乱世下山济民。”
灵虚子点头:“正是,当下各路恶鬼在城内祸害百姓,为师要去杀妖除魔,你可愿随为师一同前往?”
虞子钰听了这话,哪里还把持得住,扑通一声跪下来:“愿意!子钰愿随祖师娘亲赴血战,在所不辞。”
灵虚子扶她起来:“好徒儿,此事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你莫要跟外人讲,知道了吗?”
“弟子记住了。”
第48章
◎你有几个夫君?◎
灵虚子让虞子钰先回房间静心等候, 明早卯时在虞府大门口等她。
虞子钰连声应下。
回到房间拿出道家秘籍晓夜攻习。又摆起刀剑,以磨刀石奋力打磨,已是迫不及待等着次日跟灵虚子一起杀妖除魔。
灵虚子疾速离开虞府, 一人前往城内赤虎军的营地。赤虎军如今已占领京城里三分之一的地盘, 临近皇上的成贤街也被他们攻入。
而宁远和萧瑾的军队至始至终都在城外的村庄游击, 对城内的动荡不管不顾, 二人似乎不约而同计算着什么。
灵虚子行至成贤街。
她找到赤虎军的营地,开门见山要见首领。将士见她不过一个身无寸铁,手持拂尘的道士, 不作多疑, 领她进营。
灵虚子入账施礼, 面色温和地开口。
“张大人,贫道今夜上街闲行, 见有流萤成群结队而飞, 光芒万丈。贫道甚是好奇, 便随流萤而来,行至于此,见此处金光闪耀,猜测应当有圣人之星卧于此, 特来拜见一番。”
张劭本晋国王室后人,晋国接壤大宣国, 十年前晋国被大宣所灭, 其国土并入大宣。
如今张劭加入起义军,也是为了雪耻亡国之恨,希望能重新匡扶晋国。
眼下, 他手下皆为莽汉草夫, 并无一谋士能为他出谋划策。见灵虚子一身道长装扮, 相貌又生得神清气正,言谈举止非等闲人物是也。
遂拱手相迎:“道长,请坐下详谈。”
灵虚子点了个头,端端正正坐下,面不改色编语造话:“张大人,贫道原是晋国人,晋国被大宣所灭,贫道无处可去,才出家当了道士。”
张劭背脊一僵,他如今只是以起义军的名号行事,从未声张过自己是晋国人。这道士出此言,莫非是猜测出他的身份了?
灵虚子接着道:“张大人,贫道前几日观天象,遥见南面原本晋国所在地升起一轮红日。掐指一算,红日乃兆祥,是不是代表晋国不该亡?”
“道长何出此言?”张劭隐隐紧张。
灵虚子:“张大人,贫道乃晋国人,自然希望故土重建。今日来投奔大人,是想助大人一臂之力,早复家国。”
张劭作稍许思虑,问道:“道长有何妙计?”
灵虚子:“妙计算不上,倒是有一宝藏相送。”
张劭:“道长细细说来。”
灵虚子从袖中取出京城外的山脉图,摊于案桌上,道:“此山为义棱山,为当今大宣皇帝炼丹之所,内部金银财宝无数。大人与其在城内攻伐,何不如先去此地夺取钱财,充当军饷。”
一说完,灵虚子站起身:“大人,贫道并非追名逐利之人,不过是念及晋国旧情,便想助张大人一把。言尽于此,贫道也该走了。”
她脚步飞快,头也不回离开。
张劭几经踌躇,叫来部下相商,部下道:“我等乃白身起义,军中粮草尚缺。如今虽破了城,可城内粮草皆被宁远和萧瑾转移走了,何不试一试?”
“那道士可信否?”
部下:“看她言行举止,不像是混子,说不定是神人来相助呢?古往今来帝王打天下,哪个没有神人从天而降相助?百家宗师姜子牙,圣人之师管仲,神机妙算诸葛亮,这些谋士皆是神秘莫测,凭空出现的。”
张劭觉得言之有理,义棱山离京城也不过五十里地,去试试也无妨。
连夜派人按照灵虚子给的地图,去探个究竟。
灵虚子在张劭军营外头潜伏没多久,看到有个身穿军甲的将士,带领二十来名骑兵出营,朝城门奔去。
她也骑上马,悄悄跟在骑兵队伍身后,直到确认他们往义棱山方向去了,才折返回城内。
一路回到虞府外头才下马。
此刻已差不多是卯时,天还没亮,黑漆漆一片。
灵虚子到达虞府后门,虞子钰早已佩戴好刀剑等待,她视力极佳,灵虚子的身影一出现,她就认出来了。
“祖师娘,我来了!”她一把冲过去,灵虚子差点被她撞倒。
“哎哟,别太着急了。你是偷偷出来的,没让家里人发现吧?”
虞子钰用力摇头:“没有,我爹娘都还没醒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祖师娘,我们现在去杀妖,晚上还回来不?如果晚上不能回来,我要去和我娘说一声的,不能让他们担心。”
“回来的,我们还回来吃晚饭的。”灵虚子道。
虞子钰喜笑颜开:“好,那我们白天去杀妖,晚上回家睡觉。”
师徒二人迅速出城,灵虚子带虞子钰抄了近路,先于张劭的骑兵来到义棱山的桃林。
虞子钰来寻生宗不过是屈指可数,而且每次来都被灵虚子蒙住眼睛。这次光明正大走了一糟,心中暗暗失望。
她本以为是因为仙路上妖魔众多,灵虚子怕她被妖魔勾魂,才一直蒙她的眼。
现下一路走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祖师娘,我们何时才去杀妖魔?”虞子钰和灵虚子蹲在一处草堆之畔,百无聊赖地问。
“等一下,马上就可以。”
灵虚子暗中观察,见到张劭派来的人按照她给的地图,一路淌过峡谷的激流,又从溶洞中穿过,也来到桃林。
一人惊叹道:“此外乃世外桃源啊,看来那道士说得不假,这样的世外桃源定有宝藏。”
首领道:“再去前方探一探。”
灵虚子带着虞子钰按兵不动,一直在桃林等待。
那些士兵继续朝前,看到寻生宗的大门,见石门牌坊做工精致,再往里看去有炊烟袅袅的宫殿。当即认定,灵虚子所说的宝藏就在此处。
将士们不敢贸然行动,决定先回去禀告张劭。
张劭一听,这险峻山峦处居然有世外桃源,还有宫殿,立马决定自己披挂上阵。他领了不少人马,直奔义棱山。
此刻,灵虚子也带虞子钰进入寻生宗内。
柳丙看到灵虚子带虞子钰进来了,面色缓和了不少,笑着道:“有劳道长了,先关到料房吧。”
虞子钰不明所以:“祖师娘,要关谁呀?”
“别多问,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灵虚子带她前方料房,跟疯姑娘关在一起。见到灵虚子锁上门,虞子钰心急难当:“祖师娘,原来是关我啊?为什么要关我?”
“小点声,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先念一百遍静心咒,等会儿为师带你去杀妖。”
虞子钰似信非信:“那我去外面念,不想被关在这里。”
十二常侍的人还在这里监视,灵虚子得把表面功夫做足,从褡裢取出一本《洞灵真经》给她:“念完静心咒,再把这书看一遍,看完咱们就去杀妖。”
“好吧,那你可别走远啊,我一个人害怕。”
“为师马上回来。”
灵虚子去到偏殿,找到玄阳道人,说了自己的计划。她决定等会儿张劭的人攻打进山后,趁乱救出所有的药引下山。
玄阳一愣:“我还以为你只救虞子钰呢。”
灵虚子:“救一个也是救,救一帮也是救,顺手罢了。”
玄阳看了一眼外头郁郁葱葱的密林:“你确定张劭会来?”
灵虚子点头:“确定。”
玄阳:“行,那我帮你。我这个道长啊,如今也算修了件功德。”
灵虚子离开料房后,疯姑娘凑到虞子钰身边,欣喜不已:“好朋友。”
虞子钰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我是捉妖的道人,你是妖怪,人妖殊途,我们做朋友只能偷偷做,不可以讲出来的。”
疯姑娘在她身边坐下:“好,小声一点。”
虞子钰半捂着嘴与她说悄悄话:“我法术很强的,只要你听我的话仔细修炼,以后也能当个妖仙。我夫君之前就是个小鬼,我带他一同修炼,如今他已经算半个鬼仙了。”
“我不是妖怪。”疯姑娘瘪瘪嘴道。
“你是妖怪,我有阴阳眼,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梅花精。”
“梅花?我喜欢梅花,我夫君会做梅花糕,很好吃的。等我回家了,让我夫君做给你吃。”
虞子钰将书本摊在腿上,假装自己在勤学苦练,偏头问道:“你成亲了?那你有几个夫君?”
“一个呀。”
虞子钰得意一笑:“哼,才一个,我有两个呢,一个是人叫李既演,一个是鬼叫李奉。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是当今三皇子呢,他也喜欢我。”
疯姑娘拍起手:“那你好厉害哦。”
“我就是最厉害的。”虞子钰志得意满,又问:“对了,你夫君可以生宝宝吗?”
疯姑娘清澈的双眸瞪圆:“不可以呀,夫君是男人,男人怎么生宝宝?”
虞子钰更为嚣张得意:“我夫君可以,他之前怀过一个宝宝,只可惜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没了。”
“这么厉害哦。”疯姑娘捡起虞子钰掉落在地上的书,又放到她腿上,“我都不可以生宝宝,我夫君说了,我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人不可以圆房,得等我脑子治好了才可以圆房。”
虞子钰搭着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要圆房了,男人那东西很丑的,当心你夫君脱裤子了吓到你。你想舒服的话,坐你夫君脸上去就可以,别让他脱裤子,太丑了。”
灵虚子一回来便听到虞子钰在讲话,上前咳嗽一声:“让你念静心咒,你就是这样念的?”
虞子钰耸耸肩,慌忙收起二郎腿,盘腿做打坐状。疯姑娘觉得她好笑,也学着她一同打坐。
李既演正在城外领兵迎战贼党,虞家有个侍卫匆匆找到他,喘气如牛问:“李将军,我家三小姐可有来找您?”
“未曾,她怎么了?”
侍卫:“她又不见了。”
李既演忙问:“三殿下那边呢,可有去找过?”
侍卫:“去找了,她也不在三殿下那里。”
李既演一筹莫展,他到底该拿虞子钰怎么办,他该永远将她绑在身边,寸步不离看着她的。
第49章
◎下山◎
李既演此刻抽不开身, 身居要位,他不可能抛下众多将士去找虞子钰。他领兵对抗的这只起义军,原是马匪出身。
这些马匪和真正的赤虎军, 以及试图夺权的前朝贼党都不一样。
马匪若是进城, 定是望风而劫, 在城内烧杀抢掠。
他只得加派两个身手敏捷, 心思缜密的心腹,让他们随虞家侍卫去寻人,并嘱咐他们多加打听灵虚子的下落。
他如今只能是希望虞子钰又去找灵虚子了。前两日从燕平回程, 与那帮马匪迎战, 他对灵虚子的身手了然于怀。
灵虚子身手不凡, 心细如发。虞子钰跟她在一起,安危也有所保障。
义棱山。
张劭携来一千兵马, 直奔山头, 浩浩荡荡向山内进发。兵马昂然直入, 碾踏路边老皇帝让人精心移植过来的花草。
尘土遮天,一众人很快渡过河谷,穿过溶洞到达桃林。
这个时候,在丹殿中督促道士炼丹的十二常侍, 方才发觉有异常。
柳丙爬上丹殿楼顶的望风台,循声望去, 只见一堆腰间系有紫色锦带的人马进入桃林——腰间系有紫带, 这是起义军赤虎军的装扮!
“起义军怎会寻到此处,究竟是哪个杂碎走漏了风声!”柳丙破口大骂。
此地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地,可此处地势险峻, 老皇帝又花费了多年时间, 在山外移栽树木将丹殿团团围住。
寻常人误入山中, 基本得迷踪失路。
要从山外进入内部桃林,只有河谷壁岸的溶洞一条路。赤虎军的人马能够轻易大举进攻这里,肯定是有人透露了路线!
柳丙来不及追查走漏风声的人是谁。
他站在望风台上,吹起号炮。
卫兵戚献听到号炮,按剑带兵而出。在老皇帝的安排下,京城内最精锐的死侍,皆被他安排在此处负责守护寻生宗。
戚献带领百余名死侍从殿内奔出,这些死侍单兵身法强悍,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他们享有最高俸禄,只听命于皇权。
号炮一响,整个寻生宗进入警戒状态。
死侍冲出殿外对抗张劭的军队,宦官带领道士们收拾带丹殿里的药材。
灵虚子主动上前对柳丙道:“公公,由贫道携药引们到地下墓道藏匿吧,待戚大人他们杀退敌军,我再领他们上来。”
情况紧急,柳丙没多深思:“行,共十六名药引,道长好生看管。少了一个,道长可是要担责的。”
“贫道明白。”
灵虚子叫上玄阳,让他同自己一起带领药引们进入山体内的墓道。
虞子钰终于被从料房的隔间中放出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药引,拔剑而出跃跃欲试:“祖师娘,我们到底何时去杀妖?”
“马上了。”
虞子钰闷闷不乐,接过灵虚子的褡裢搭在自己肩上:“今早天还没亮你就说马上,现在都晌午了,你还说马上,马上到底是多久?”
“马上就是马上,别问这么多。”
疯姑娘站到虞子钰身边,牵住她的手,天真地问:“哪里有妖怪哦?”
“我说有就有。”
灵虚子和玄阳道人领药引们从小径离开,虞子钰听到外面有刀剑相击声,跑到窗台去看,遥遥望见远处有士兵在打仗。
她推开窗子大喊:“祖师娘,妖怪,妖怪在那边,我们快过去!”
所有的药引皆是癫子,这会儿被外头的声音刺激,不停嘶吼奔散。灵虚子和玄阳用麻绳捆住他们的手,忙得火急火燎。
虞子钰弄不清楚状况,一心只想出去杀妖。
她过来扯灵虚子胳膊:“祖师娘,妖怪就在外面打打杀杀呢,我们快些过去吧!”
灵虚子一脚将自己手下那名疯男踹倒,往他背上踩,两只手往后锁,用绳子绑住。
虞子钰心急如焚摇晃她手臂:“祖师娘,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啊,我们快点去杀妖啊,不然等会儿妖怪祸害百姓怎么办?”
“等会儿再杀。”灵虚子一边忙自己的事儿,还得一边应付她。
“等会儿是多久,你每次都这样,说马上结果还要等好久,说话不算数!”
灵虚子被虞子钰吵得脑仁疼,抬头板起脸骂了一句:“把嘴闭上!”
虞子钰顿生委屈,嘴唇发颤背过身去哭。疯姑娘反应迟钝,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虞子钰哭了,她挪步子过去,站到虞子钰身边。
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是磕磕绊绊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要哭。”
灵虚子和玄阳用麻绳绑住所有药引的双手,串成一串让他们排队走。
玄阳擦擦脑门的汗,抬起下巴指向虞子钰和疯姑娘,问灵虚子:“她们两个呢,绑不绑?”
灵虚子牵起麻绳的一端,道:“不用,她俩不闹事。”
她这才扯了扯虞子钰的衣袖:“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等我们下了山,那里妖怪多的是,随你杀个尽兴。”
“你都骂我了。”虞子钰丧着脸诉苦。
“哪里骂你了,你是天降圣人,体内自带灵气。为师是担心你说话说多了,灵气从嘴里泄露出来,影响你日后修炼,这才让你闭嘴。”灵犀子张口就来。
虞子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委屈烟消云散:“祖师娘果然是为我着想。”
“嗯,牵着那姑娘的手,好好跟在为师身后,不要乱跑,也不要讲话了。”
虞子钰和疯姑娘十指相扣:“好的,祖师娘,我一定完成任务。”
张劭等人见此处居然守卫重重,更为亢奋,猜测此处一定是有大宝贝。一边应对戚献等人,一边又派人下山寻援军上来。
双方在山上打得不可开交。
灵虚子和玄阳带着药引们进入山体内部的墓道,玄阳在前头开路,灵虚子在后断尾,一起的还有十来个宦官,都是柳丙的手下。
要救药引们下山,必须得杀掉这些随行的宦官。
进入墓室时,一宦官道:“道长,就把药引放在这儿吧,等戚大人他们解决了贼党,咱们还得继续上去炼丹呢。”
灵虚子道:“也好,公公,你们到耳室去歇息吧。别和药引们混在一起了,他们晦气着呢。”
“也行。”
几个宦官烦恼药引们的鬼哭狼嚎,遂转移到一旁的耳室去。
灵虚子低声对虞子钰道:“子钰,那些个宦官都是妖怪幻化而来,你要不要随为师去杀妖?”
虞子钰终于等到这一刻,眼睛都亮起来:“我肯定是要去的,祖师娘,我们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
灵虚子、玄阳、虞子钰三人进入耳室。
灵虚子打头阵,提刀直入,二话不说便见血封喉。玄阳同样刀法高超,刀光剑影间杀了大半宦官。
虞子钰一个人也杀不到,跟在灵虚子身后急了眼:“祖师娘,妖怪都被你们杀光了,我呢!”
玄阳飞踢过一个宦官到虞子钰脚边,笑道:“癫子,这个交给你了。”
“多谢前辈!”虞子钰脚踩在宦官头上,刀刃砍向脖颈,连砍了好几刀,最后提起宦官头颅过来给灵虚子看。
“祖师娘,你看,我也杀妖怪了。”
灵虚子再次皱眉:“你每次都把人家的头砍下来干什么?”
“不把头砍下来,妖怪会复活的。”
虞子钰觉得此次“杀妖”,和以往她山上杀的妖没什么不同,她以前上山杀妖时,都是斩草除根。遇到藤蔓精了,得连根拔起带回家,遇到石头精了,也要挖回家砸得粉碎。
玄阳笑了笑,对虞子钰道:“艺高人胆大,你祖师娘教你这么砍脑袋的?”
“我自己看书悟出来的。”虞子钰手里还提着人头,锲而不舍追问灵虚子,“祖师娘,这人头怎么办?”
灵虚子瞥了一眼,拂起衣袖:“拿回家下酒吧。”
虞子钰兴致索然,头颅扔在耳室里头,道:“我娘不让我喝酒。”
三人重回主墓室。
灵虚子和玄阳不耽误时间,领药引们于墓道中穿梭。二人对这里的墓道了如指掌,早些年老皇帝尚未开发这里时,灵虚子和玄阳便曾搭伙盗过这个墓。
二人抄近路,一下午将所有药引带出义棱山。
看着不远处的城门,玄阳问道:“城里如今更乱,要将他们安顿在何处?”
灵虚子环视四周:“去投奔宁远公主帐下,等局势稳定些了再做打算,能送回家的就送回家,不能送的,今后让他们住在我的道观里随我修行吧。”
“也行。”
灵犀子和玄阳调转方向,准备往宁远驻扎在城外的营地去。
走了没几步,发现虞子钰没跟上。灵虚子回头一眼,看到虞子钰手里提着刀,又在砍路边一具贼党尸体的脑袋。
灵虚子冲过来:“你老是砍人家的头作甚,还真打算带回家下酒呢。”
“我瞧它身上妖气太重,不砍头怕它复活,到时候成了阴兵可就不好了。”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灵虚子拉她往前走。
疯姑娘紧紧跟在虞子钰身边,也同样一头雾水,虞子钰胆子这么大,敢砍坏人的脑袋,祖师娘为何还总是骂她。
前方有马蹄声震地而来。
灵虚子和玄阳以为是赤虎军,连连带着药引们避让。定睛一看,发现奔来的人马不是赤虎军,也不是朝廷的军队,像是苏杭那边商人的镖队。
为首的男子纵马飞疾,生得剑眉星目,宽肩窄腰,相貌出众非寻常人,像富家公子出身。
他策马而过时,疯姑娘突然跳起来大喊:“夫君,是我!我在这里!”
男子听到熟悉的嗓音,勒马回视,只见他平日里捧在手里的心上人,如今灰头土脸,发髻歪斜,一袭缎绣素雪罗裙沾满尘土和血迹。
薛维瞳孔一缩,滚鞍下马跑来抱她:“苑儿,你如何到的此处?”
沈苑指向灵虚子:“道长带我来的,说会带我回家。”
薛维仔细观察怀中人儿,见她依旧身穿那日两人走散时的衣衫,如今虽衣着脏污,头上值钱的簪子都不在了,但人看起来并未受过伤。这几日悬着的心也落定。
他亲在沈苑额间:“苑儿,夫君可不能没有你。”
沈苑挣开他的怀抱,又去拉虞子钰的手,介绍道:“夫君,这是虞子钰,我的好朋友。她好厉害的,她居然敢把人的脑袋砍下来,我都不敢呢。”
虞子钰听罢,下巴抬得更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薛维不知虞子钰也是个发癫的,遂对她拱手道:“在下薛维,乃沈苑之夫,多谢姑娘照顾我家苑儿。”
“你是妖怪的夫君,那你也是妖怪?”虞子钰问道。
薛维顿了顿,不明白虞子钰在说什么。
灵虚子过来对薛维拱手:“贫道前几日在燕平办事,见到这姑娘一人在河边游荡,以为她要寻短见,便上前询问。之后她一路跟着贫道,贫道也是没办法才把她带到京城来。”
薛维:“这是家妻沈苑,三年前受风寒发热,脑子烧糊涂了。某此次是要带她来京城寻医问药,途径燕平之时与她走散。这一路寻来是提心吊胆,生怕她被歹人拐走,多谢道长了。”
灵虚子神色不变:“举手之劳罢了。”
薛维至始至终将沈苑搂在怀里,看了一圈灵虚子身边奇奇怪怪的人。他们都被绑着手,神情呆滞,不少人还在自言自语,两手乱挥。
虽满腹疑团,但薛维初来乍到,也不好得多问,只是道:“道长,你们要去何处?如今兵荒马乱,贼兵强匪横行,要不让在下的镖队送道长一程吧。”
虞子钰抢答:“我们要去找宁远公主。”
薛维一怔,随即道:“正巧,在下也要去找宁远公主,那便一路吧。”
灵虚子点点头。
如今宁远和萧瑾的军队不都在城内,宁远驻扎在南面柳条村方位。灵虚子和玄阳如法炮制,一人在前头牵绳,一人断后。
虞子钰跟在灵虚子身边,提着刀不断划过路边乱石,刺耳的声音令人牙酸。
灵虚子道:“你能不能把刀收起来?”
“妖怪若是来害我,我来不及拔刀怎么办?”她总有自己的理由反驳。
“那就拿稳当点,别总是往石头上划。”
“好吧。”她举起刀,扛在自己肩上。
灵虚子忍不住提醒:“可别把自己脑袋给砍了。”
“才不会呢。”
薛维搂住沈苑的腰,带她翻身上马,沈苑闻到男人身上淡淡檀香味,又低头嗅自己的衣领,说:“我好久没有沐浴,也没有换衣服,臭臭的。”
“不臭,苑儿很香。”
沈苑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和男人讲话:“夫君,虞子钰好厉害的,她居然有两个夫君。”
“哦,是吗,你羡慕啊。”薛维贴着她耳朵说话。为了寻她,他几夜没合眼,如今终于见着她了,心里紧绷了几天几夜的弦总算是松了。
“才没有。”沈苑握紧男人的手,又瞪大眼睛说,“夫君,你知不知道,虞子钰的夫君还可以怀宝宝,这是真的,虞子钰亲口跟我说的。”
薛维忍俊不禁,嘴角带起笑意:“他怎么怀的?”
沈苑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记忆逻辑总是混乱,她道:“虞子钰说,她坐到她夫君脸上去,然后她夫君就怀宝宝了。”
“那她可真厉害。”
沈苑对虞子钰崇拜不已:“对呀,她特别厉害,她说她以后要当大神仙。还说她有阴阳眼,看出来我是个梅花精”
天黑之时,一行人终于来到宁远在柳条村的驻扎地。
灵虚子带虞子钰去找到宁远,将老皇帝用活人炼丹一事全盘托出。宁远听罢,下令让人腾出住房,安顿这十六名药引。
虞青黛也在此处,抱着虞子钰不停询问她有没有受伤。而后派人去虞府传送消息,让家里人知晓虞子钰已经回来了。
李既演和萧瑾也接到虞子钰平安的消息,二人不约而同赶来宁远的驻扎地。
李既演上前抱虞子钰:“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总是不声不吭就离开?”
“我去杀妖怪了。”
虞子钰看向萧瑾,一手抱着李既演,一手朝他挥舞:“三殿下,我杀了好多妖怪呢,攒了好多功德,我很快就可以成仙了。”
沈苑握着薛维的手站在不远处,兴奋道:“你看,我都说了,虞子钰有两个夫君的。”
“三殿下和李将军都是她的夫君?”薛维眼底闪过笑意,心说,京城里的人可真会玩儿。
沈苑十分肯定:“对的,虞子钰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第50章
◎仙丹◎
虞子钰还想去和萧瑾说话, 李既演按住她不放,在她耳边道:“在这里讲就行了,讲话非得跑人家面前讲干什么。”
“小心眼。”
虞子钰推开他跑到萧瑾面前, 大夸其词炫耀自己的战功:“三殿下, 我方才杀了一个绝世大妖王, 还砍了它的头, 我本想把头带回来给你看的,可是祖师娘不让。”
萧瑾未见过虞子钰杀人的手法,只当她在闹着玩:“无事, 下次再带回来给我看也可以。”
李既演可想而知, 虞子钰说的头, 就是人头。
他扯她回自己怀中,道:“回我那边的营地去吧, 我给你弄点吃的。”
“我要和我大姐在一起。”
“你大姐忙着呢, 跟我回去, 给你弄好吃的。”李既演在她掌心挠了挠。
“那好吧。”
虞子钰与沈苑告别:“梅花精,我先走了,明早再过来看你。你可不许害人,不然我要收了你的。”
“我才不害人呢。”沈苑单纯地冲她笑, 两眼弯弯。
萧瑾慢慢跟在虞子钰和李既演身后,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至今都看不出来, 虞子钰到底爱不爱李既演。
薛维乃苏杭商会会长,前几年宁远出巡至苏杭,同他会面讲过些税收事宜, 并期望能多多加往来。
这些年, 也是有宁远在背后庇护扶持, 苏杭的纺织、茶叶等买卖才日益繁荣,商户的地位才得以水涨船高。
薛维此次过来,表面上是要给沈苑治病。
实质上是为了给宁远运送银两支持她夺权。大宣朝重农抑商,商户地位轻贱,若宁远日后不得势,苏杭商会怕是会收到打压。
李既演的营地距离宁远的营地,不过千步远。
他带虞子钰入帐,营地是临时简要搭建,除了一方用来歇息的草席,再无它物。
李既演让虞子钰坐在草席上,自己去弄来一盆热水,蹲下帮她洗脚。
虞子钰摸他的耳垂玩儿,狐疑道:“李既演,此处离城内也不远,你们为何不直接在城内的军营应敌,反而跑到外面来驻扎,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懂,我只是听令行事。”
虞子钰捏他耳朵的力度大了些:“你个大笨蛋。”
李既演早已知道,宁远和萧瑾故意带兵撤出城内,是要推波助澜赤虎军的起义,等赤虎军攻入皇宫杀了老皇帝,二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最后大权到底是会落入宁远之手,还是萧瑾之手,李既演还不得而知。
当然,于公于私,他都是站在宁远这边,他和李方廉如今都听令于宁远。他也私心希望宁远上位,萧瑾是他的情敌,若萧瑾得天下,恐怕夺他妻子。
给她洗完脚,李既演又弄些吃的过来,舀饭喂到虞子钰嘴边:“娘子,吃一口。”
虞子钰饿得厉害,张嘴吃得津津有味,命令道:“李既演,等打仗结束了,你再给我生一个宝宝。”
“生不出来怎么办?”李既演故意逗她。
“生不出来我找别人生去。”虞子钰说得认真。
“你找谁生?你要能找到个可以给你生孩子的男人,我便让他进门给你当个侧夫。”李既演喂她吃完饭,抬起她的腿放自己腿上,力度适中按揉。
虞子钰凑近看他:“你说到做到?”
“当然,我伺候他坐月子都没问题。”
虞子钰捧住他的脸,挤成个滑稽的表情:“我的好夫君,我再也不说你小心眼儿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夫君。”
今日外面的赤虎军节节败退,一部分冲入城内准备攻进皇宫,一部分还随着张劭等人去义棱山抢夺财物。
对于皇宫的情况,宁远和萧瑾不管不顾,老皇帝多次降旨下令他们二人回城守住皇宫,二人都置若罔闻。
十二常侍的宦官出面传旨,分别告知宁远和萧瑾,再不带兵回皇宫破敌那便是抗旨,杀头之罪难免。
宁远手中利箭射出,直穿传旨宦官的脖颈。
城外暂时安静,赤虎军的人大半都闯入城内,长驱直入直捣皇宫。宁远和萧瑾的军队除了杀抢劫的马匪外,便是安顿灾民,任由赤虎军攻城。
李既演暂得歇息,抱着虞子钰躺在帐篷的草席中,脸埋在她脖颈不停亲。虞子钰百无聊赖道:“淫贼,大战当前,你还发情,要不要脸?”
“没发,亲一亲你而已。”
这般情况下,李既演自是不可能寻欢,他也只是抱她亲几个小嘴儿,解解馋。
虞子钰也搂住他:“李既演,我其实也有点想那个了。等彻底打退敌军后,我们回城内,去我家在我房里搞好不好,我们搞一整夜。”
李既演握她的手,亲在她手背:“一整夜不够,要做个三天三夜,做到我怀上宝宝为止,好不好?”
“好,一直做到你怀上宝宝。”虞子钰抱着他笑,心里甜滋滋的。
卯时,天未亮,外头响起号炮。
李既演一晚上没怎么睡,身上依旧裹着军服,时刻保持警觉。听到声响跑出去看,原来是马匪卷土重来了。
李既演回去叫醒虞子钰:“媳妇儿,我找人送你去宁远公主那里,她那里安全些。”
虞子钰迅速起身,摸起自己的刀剑往身上绑:“是不是妖怪又来了,夫君,你且放心,我来助你破敌!”
她站起来,清眸烁烁如烧了一把焰火,拉起李既演的手就要出帐篷。
李既演只能道:“娘子,你大姐和公主那边妖怪更多,她们更需要你,你得去助她们一臂之力。”
“唉,能者多劳,处处都需要我,我若能学个分身术就好了。”虞子钰仰天长叹,目光坚定拍拍李既演的肩膀,“夫君,你先坚守住,待我去助公主解了围,再来助你!”
李既演捧住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好,娘子万事小心。”
“不怕,我有阴阳眼,又有仙道护体,对付这些魑魅魍魉不在话下。倒是夫君你,你脑子愚笨不堪,又是凡人躯体,你当小心些才是。”
虞子钰语重心长,也亲在他唇上:“夫君,我渡了口灵气给你,可助你避祸就福,战无不胜。”
“多谢娘子,夫君定不会让娘子失望。”
李既演匆匆牵虞子钰出帐,让一名部下送她去宁远的帐下。昏黄灯光照在她身上,忽明忽暗,看她提刀夜行的消瘦背影,李既演没由来的心慌。
冲过去又抱了抱她:“这场仗明日应该能结束,结束后,夫君给你生个宝宝。”
“好,一言为定。”
情况紧急,目送了虞子钰几步后,李既演转身投入军中,领上一支百人布兵冲出去。
虞子钰和那士兵来到宁远的营地前,她听着远处的喧嚣,对士兵道:“好了,你快去帮李既演吧,我已经到这里了,不用送了。”
士兵眼见已经宁远这边的营地安稳无恙,没多想,道:“好,三小姐,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快去吧。”
虞子钰正欲进去找大姐和宁远。
却见夜空一流星划过,陨落在漆黑天边。流星陨落的位置正好是太微恒所在天区,此乃不祥之兆,代表天子有难。
虞子钰站到一旁的石头上,往京城内皇宫方向看去。
大吃一惊,皇宫的方向火焰张天,似有妖魔入侵。
自己作为大宣王朝的紫微星,如今天子有难,她不能不管。虞子钰再次怨自己没有分身术,若有分身术,她分出四个自己来。
一个去救驾天子,一个帮宁远公主,一个去帮李既演,一个去帮三殿下。
虞子钰稍作掂量,宁远公主这儿一片安静,应当不会出事。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她和皇上都是天降圣人,本是一路人,皇宫被妖魔入侵,她怎可袖手旁观。
她做事果断,牵出旁边一匹军马,风风火火策马往皇宫赶去。
到宫门外,天刚刚擦亮。
宫门早已被赤虎军破开。赤虎军的人正在与宫内老皇帝仅剩的一支羽林军作战。
虞子钰骑马冲入,赤虎军的人见她身穿寻常女子的衣衫,便没当她是敌手,也不阻她杀她。
她看了看四周,皇宫内一片狼藉,宫女太监们此处逃散,后宫妃子也在逃难。她继续策马往前,却看到一副震惊画面。
老皇帝枯瘦如柴的身子,居然还能提刀剑亲自上阵和赤虎军的人打起来。他眼睛血红,拿着剑癫狂挥舞,神情不似常人,甚至用嘴撕咬敌人的喉咙。
“皇上,我来救驾了!”虞子钰举起弯刀大喊。
老皇帝见到虞子钰了,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浑身是血,嗓子里发出可怖的嘶吼:“子钰,皇爷爷的子钰,只有你还愿意来救朕啊”
虞子钰骑在马背上,弯刀一亮砍掉一名敌军的头颅,对老皇帝伸出手:“皇上,快上来!”
老皇帝握住虞子钰的手,被她拉到马上,他喊道:“子钰,去三清殿!”
又对身后的羽林军大喊:“所有人,速速撤回三清殿!”
“皇上,为何不叫宁远公主和三殿下回来守皇宫?”虞子钰不明白,皇宫的形势远比城外糟糕得多,为何没有一支外部人马回来救驾。
老皇帝重重咳嗽,咳出一口老血:“他们长大了,都不听话了。只有子钰还记得皇爷爷,今后啊,皇爷爷要把这天下传给子钰,咳咳咳”
“皇上,你别讲话了,当心咳死。”
纵马至三清殿,虞子钰自己先跳下来。
老皇帝驼背得厉害,跳下来时摔了个大跟头。虞子钰连忙扶起他:“皇上,小心些,你这一把老骨头,要是摔出什么问题来可就不好了。”
“无事,皇爷爷有仙丹呢。皇爷爷炼出一种新的仙丹,吃了可以力大无穷呢。”老皇帝异常兴奋,在虞子钰的搀扶下,快速进入殿内。
这个宫殿是唯一没有被赤虎军闯入的地方,内部大大小小的丹炉依旧摆放整齐,好几个炉膛依旧火势熊熊燃烧。
老皇帝连滚带爬找出一个丹盒,打开后,里面是小拇指大小的丹丸,素白色,看起来像是街上卖的糖丸。
他囫囵吞枣吃了一个,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看起来更为癫狂。
“子钰,你也吃一个,快,这是皇爷爷炼制的仙丹,吃了可助你修仙,快吃一个!”他将一个丹丸递到虞子钰嘴边。
虞子钰用手接过,犹豫不决:“皇爷爷,我炼的是内丹,祖师娘不让我服用外丹。”
“她懂个屁!你快吃,快吃啊!你看皇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出去杀敌,就是因为吃了仙丹。”
这时,戚献带着五十余名羽林军也进了三清殿,他们依旧誓死效忠老皇帝,只听命皇权。
老皇帝兴致冲冲向他们分发仙丹:“孩子们,快吃,快吃朕的仙丹,吃了之后咱们一同击退敌军,今后让你们位列封侯!”
众人举棋不定,拿着丹丸欲吃不吃。
老皇帝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朕都吃了,你们快吃啊!”
见大家还在踌躇,老皇帝冲过去关上殿门,打开一个丹炉,里面是一摞摞的黑火/药包,他嘿嘿笑着:“吃了可以一生荣华富贵,不吃咱们一起成仙吧。”
戚献这些年也帮老皇帝试过不少丹药,大部分丹药都是补身子的,现下还是决定听话——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比老皇帝带给他更多的财势。
众人见戚献都吃了,也随着一起吞入丹丸。
虞子钰将丹药攥在手中,犹豫不决。老皇帝过来抢过她的丹丸,径直捏她的嘴塞入她口中。
虞子钰来不及反应,将丹丸吞入腹中,蹲在地上咳嗽起来。
戚献过来扶她,拍她的背:“三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给我点水。”
老皇帝亲自端茶过来递给她:“子钰,怎么样,是不是妙不可言?”
虞子钰稍稍缓过劲儿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飘飘然,有一股兴奋劲儿要冲出体外,亢奋得不能自己,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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