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坐在门口望穿秋水的江听晚脚下已经用瓜子壳堆出了一座小山,终于在她吞下第两百二十三颗瓜子仁的时候听到了鸢时欢快的声音,“掌柜的,我们回来啦。”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那螃蟹我都让他们刷了好几遍,”江听晚拍拍手跳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壳都生生蹭掉了一层。”


    她刚才还在琢磨这两个人再不回来,她就让后厨做成醉蟹自己吃,腿都不给他们剩两条。


    “嗐,可不要提了,我们原是能早些回来的,谁知道刚出市集就和人撞在一起了,”说起来长奎就觉得倒霉极了,“豆腐被撞了个稀巴烂,只好又折回去重新买,好在回去的及时,这都是最后仅剩的一块呢。”


    江听晚接过鸡爪和豆腐欢欢喜喜地向后处走去,她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鸢时正要跟上却被时觅拦了下来。


    “怎,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鸢时也知道时觅有些不同常人的能耐,现在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心中未免有些发憷,“是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什么看不到的脏东西?想到这些鸢时的眼眶开始有些微微泛红。


    “没事,”时觅见鸢时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微微一笑侧身让开,“进去吧。”


    鸢时似是还没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迈进了云水间大门。


    刚才这个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路过时觅身侧的时候他的手似是不经意的从鸢时腰后划过,手中多了一缕黑色的雾气,从形状的变换来看似乎在不停挣扎,若是仔细听的话那东西还能发出“吱吱”的叫声。


    时觅将手背在身后,两根指头轻轻一捻,雾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听晚生平有两大喜好,一是赚钱,二是好吃,是以云水间的厨子也是她当初咬着牙花重金从别家酒楼挖来的,手艺放在整个海溪城也称得上是一绝。


    不多时水产特有的香味混合着其他食材的味道充盈了整个云水间。


    “吃饭吃饭啦!”江听晚亲自端着做好的螃蟹走了出来,身后的鸢时手上拿着蟹黄和姜醋。


    又指挥长奎将自己珍藏了好几年的佳酿搬了出来,美其名曰好蟹当然要用好酒来配才最完美。


    “这酒我们掌柜的可是埋在树下有时日了,往日都不许我们闻味儿的,今天也算是你有口福了。”长奎拍开酒翁上的封泥笑呵呵地说道。


    倒出来果然是酒香四溢,闻着就已经有一两分醉人。


    “干杯!”江听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就急不可耐的夹起一块鲜美的蟹肉塞入了口中。


    蟹肉独有的清香伴着微辣的酱汁在口中爆开,刺激着每一个味蕾,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对美食的享受当中。


    还有金灿灿的蟹黄佐以姜醋,再喝上一口上好的黄酒。


    “如此日子,夫复何求啊。”江听晚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由衷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前段时间因为江听晚昏迷不醒,大家的心中都蒙着一层阴霾,如今见她康复如初自然心情都很不错,桌上自然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长奎一时来了兴致还跑到后院引吭高歌了一曲,一嗓子,“嗷!!!”


    当场就惊起飞鸟无数,随之而来的隔壁邻居臭鸡蛋和烂叶子,“大晚上的嚎什么?神经病!”


    鸢时好心地从他头上捧下只刚孵出来的小鸡崽。


    “好了好了,”江听晚看着长奎一头鸡毛菜叶的狼狈样,不禁失笑,挥挥手说道:“时辰也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明天还有一堆事呢。


    鸢时和长奎此时酒也醒了几分,忙应声前去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时觅送江听晚回房后也觉得有些疲惫,正要休息却发现窗棂上停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翅膀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他心中一动,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扇,萤火虫煽动翅膀,快速地向外飞去。


    时觅侧耳认真听了听,隔壁传来的平稳绵密的呼吸声,他这才心中一定,轻手轻脚地跃出窗外。


    跟随者萤火虫飞飞停停地指引,来到了云水间的后巷中。


    阴影处已经站了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时觅,有段时间不见了,”青年冲着时觅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你不也都看到了吗,”时觅似乎与来人很是相熟,朝着院中瞟了一眼,“出什么事了,竟然劳动大名鼎鼎的黑无常出现在这里。”


    “我哪里是想来,不过是……”正说着黑无常脸色一变,神情古怪地越过时觅看向他身后。


    “什么东西….?”时觅见他神色不对,一头雾水地转过头,顿时也是神情一僵,“你怎么在这里?”


    江听晚正瞪着一双丹凤眼看着他们俩。


    “我正睡觉听到有动静,就看到你偷偷摸摸往外跑,我就跟来啦。”江听晚说着还得意地一笑,意思是你看我厉害吧?


    “你是怎么下来的?”时觅自己是跳窗户出来的,照常理来说江听晚即便听到动静也跟不上他。


    “梯子啊。”江听晚抬手指了指窗下,果然放着一架竹梯。


    黑无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听晚,见她神色迷离,凑到时觅耳边轻声问道:“这就是她的转世吧,怎么看着脑子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哪的话,”时觅仔细观察着江听晚,同样小声说道:“我看她这是….喝多了。”


    “要是让她听到你这么说,估计要抽你了。”


    黑无常听到这句话习惯性地缩了缩肩膀。


    “你们两个什么嘀咕呢?”江听晚有些不高兴了,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黑无常,“你是谁?”


    怎么看着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我啊,我是时觅的朋友,我叫,”黑无常说到这里卡了壳,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叫范咎咎。”


    他本名范无咎,省去中间一个字既能隐瞒身份,又显得有些可爱。


    黑无常认为自己真的很机智。


    “范咎咎,范咎咎……”江听晚嘀咕了两年之后勃然大怒,“混帐东西,敢自称我舅舅。”


    “啪。”甩手就给了黑无常一个大耳光。


    黑无常没防备被打的转了个圈,一脸委屈地看着江听晚。


    不是说喝醉了吗?


    “姑奶奶是你祖宗!”江听晚说着又要冲上来,被时觅急忙拦住了。


    黑无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


    那边江听晚挣扎着要上来对他进行一番拳打脚踢。


    “他,他就是个傻子,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时觅边说边对着黑无常使眼色,当他先走为妙。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拜访,两位再见了。”黑无常对时觅抱了抱拳,脚底抹油跑的不见了人影。


    谢谢了兄弟,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道理放在阴曹地府也是皆准的。


    黑无常离开后江听晚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算他跑得快!”


    “我想去那里看月亮。”江听晚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指着云水间的房顶,她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好。”时觅欣然同意,一手揽住江听晚的腰,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


    今夜万里无云,一轮莹白如玉的圆月正正挂在夜空中央。


    “月亮可真好看呀,”江听晚捧着脸对着月亮傻笑,一时来了兴致,“我想吟诗,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时觅看了看周围已经熄了烛火的人家,“不过要小声一点。”


    他可不想再看到满地臭鸡蛋烂菜叶的惨状了。


    “哦,小声一点。”江听晚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很好,声音不大不小,左右邻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啊!”


    江听晚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脚没踩稳,摔在屋顶上就要往下滚。


    时觅登时一惊,紧随其后跃下屋顶,半空中抱住江听晚,两个人转着圈落在了地上。


    俊男美女,踩碎一地月光,四目相望,到也有几分缠绵悱恻的韵味。


    江听晚看着时觅俊美的容颜,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不对不对,”忽然她皱起眉头嘟囔了几句,“话本子上都说了,男女主角抱着转圈是一定要吻在一起的,重来!”


    说完抱住时觅的头,撅起自己的嘴,义无反顾地印在了时觅柔软微凉的双唇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听到动静赶来的长奎和鸢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掌柜…..”长奎觉得眼睛收到冲击,下意识的就要喊出来。


    鸢时一个箭步跳起来死死捂住长奎的嘴巴,丝毫不顾他快要被闷的背过气去。


    时觅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有些吃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听晚。


    他此刻什么也听不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口中凛冽浓郁的酒香,以及空气中少女原有的馨香,两种香味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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