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谷所处地界,四季如春,周遭生长着极多的药草,不乏罕见珍惜的种类。


    谷中之人大多隐世而居,外出者十之二三。医谷少有变化,在这里面生活久了,对时间的流逝感知便会钝化。


    九年过去,风景依旧。


    一大早,医谷入口处就有了动静,有人从外界而来。


    俯身正摘着草叶的青衣少年敏锐感知到一股劲风急速地冲自己而来,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抬头想都不想就是一掌相迎,正好与对方的攻势相抵,双方各自后退几步。


    青衣少年身后背着的竹篓随着他身形摇晃,里面原本安静躺着的草药散落了一地。


    见状青衣少年眉眼一冷,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对方爽朗的声音打断:


    “哈哈哈,小鱼,一年不见,功力见长嘛!我都要打不过你了!”


    青衣少年听见对方这么叫自己,面露不满,“孟聿风,你还是这么讨嫌。”


    说着,扔开空了大半的竹篓,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和对方打了起来。


    “诶呀呀,小鱼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呀?是不是疏辞哥偷偷给你开小灶了啊?不公平不公平,我也要!”说话的孟聿风生得唇红齿白,浓眉微挑,笑意盈盈,一脸的潇洒肆意,旁人看了必要赞一句好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可这张脸落在程予知眼中,就显得可恶至极,他冷哼一声,看着孟聿风的眼神锐利都快要把人扎成筛子,“你把我采了一早上的草药弄洒了,给我捡起来!”


    九年过去,原来瘦得皮包骨的小孩也成长为俊逸的少年郎,一双灰褐色的眼眸总是闪着冷淡的暗光,年纪不大,身上的气质却很是沉稳。


    两人边说边打,使出的招势打得脚下这片草地草叶四溅。


    被一掌拍到肩膀,半边身子都麻了,孟聿风后退几步哀嚎道:“不打了不打了,我错了还不成嘛!我捡我捡!”


    程予知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不停。


    方疏辞收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打得水深火热,立刻出声阻止:“怎么了,怎么小风一回来就打起来了?予知,快住手!”


    两人停手后方疏辞有些焦急地走近程予知,“予知你没事儿吧?”说着就要去查探程予知的身体状况。


    旁边的孟聿风撇了撇嘴,“疏辞哥,不带你这样偏心的啊!我都一年没回来过了,回来还被小鱼压着打,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呀?”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脸上还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看得程予知捏紧了拳头。


    但是看着面前的方疏辞关心自己的急切模样,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垂下眼皮,低声道:“他一回来就打翻了我的药篓,采了一早上的草药全都洒了。”


    听出了程予知声音里含着的委屈,方疏辞摸了摸程予知的头发,“好啦好啦,叫他给你捡起来,不生气了。”


    “嗯。”程予知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尖锐,乖顺地低头让方疏辞抚摸。


    “喂喂,”看着两人这么无视自己,孟聿风不乐意了,“疏辞哥,做人不要太偏心!小鱼是你养大的不错,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程予知扯起一抹冷笑,挡在方疏辞身前,冲孟聿风扬起下巴,“你摸摸自己的胸口,看看你的心是正的还是偏的。”


    见程予知这么理直气壮地认同偏心的说法,方疏辞忍俊不禁,强忍着喉间快要溢出来的笑声,“小侯爷在外面也是这副爱撒娇的模样吗?”


    他的语气温柔,眸子里含着笑意,看着孟聿风的目光带着长辈的慈爱。


    孟聿风当然是故意回了些附和的话,如此笑闹了一番,他又忽然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还没等方疏辞疑惑发问,就见孟聿风后退一步,掀起衣袍,左膝跪地,眼看就要行大礼,方疏辞表情大变:


    “小侯爷不可!”


    孟聿风面不改色,避开方疏辞要搀他起来的手,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方疏辞说道:“七年前,先生救了聿风一命,而后几年,先生也对聿风多有照料,养育连同救命之恩,这礼先生受得起!”


    他字字铿锵,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在医谷中和程予知嬉笑打闹的孟聿风,而是平西侯独子孟聿风!


    方疏辞伸手还要去拉他,“那也不行,小侯爷身份贵重,怎么能跪我一介白身?”


    孟聿风挥开方疏辞的手,放缓了语气:“疏辞哥,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回医谷了。”


    这话令方疏辞愣在原地。


    孟聿风吐出一口气,继续行自己的大礼。


    右膝跟着及地,双手交叠按在地上,额头碰触手背,结结实实叩了三次首。


    行完礼孟聿风一骨碌地爬起来,刚才的肃穆之色消失得干干净净,活像是换了个人,拉着表情不怎么好看的程予知就跑开,边跑还边对方疏辞喊道:“疏辞哥,我好久没回来了,先去和小鱼叙下旧,回头再来找你!”


    看着两个跑开的身影,方疏辞叹了口气,弯腰拾起程予知丢下的药篓,蹲下,开始在乱七八糟的草地里搜寻遗落的草药。


    七年前,平西侯独子孟聿风中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所有人纷纷表示无力回天,孟聿风只剩下等死的份。


    平西侯不甘心,七拐八拐的,命悬一线的孟聿风被送往医谷,最后是方疏辞出手保住了孟聿风的命,此后几年,孟聿风也养在了方疏辞的身边。


    等来到一个偏僻隐蔽的地方,程予知甩开孟聿风扯着他衣袖的手,一脸嫌弃。


    孟聿风也不生气,笑着对程予知说:“你什么时候出谷?到时候来帮我吧?”


    程予知表情立马变了,嫌恶淡去,眸色暗沉,身上的气质也跟着一变,变得阴冷无比。


    “你做好决定了?”他问孟聿风。


    孟聿风还是一脸阳光的笑,“早就做好决定了啊,我都差点死在他们手里了,心慈手软可不是我的作风。怎么样,来不来帮我?做为回报,你可以借用我的势力。”


    程予知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当然来,毕竟我们有共同的仇人,不是吗?”


    孟聿风笑得更加灿烂了,满意地拍了拍程予知肩膀,“那么小鱼,合作愉快啊!”


    三言两句解决了问题,孟聿风心中也松快了不少,这一放松,心中的八卦之魂就有点忍不住了,对面前这个家伙问道:


    “我离开的这一年,你和疏辞哥进展怎么样了?”


    看着挤眉弄眼的孟聿风,程予知一愣,“啊?”


    “不是吧!你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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