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的大院子,处处透露着用心的细节。


    这样的院子方疏辞也没少见,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得出价值的。


    方疏辞忍不住道:“你才出谷短短数月,就买下这样一个大院子,身上的银钱够用吗?”


    程予知神情平静,没有半点自得之色,“够用,阿辞不必担忧。”


    “那便是这段时间赚到的了,没想到我们小予知还是个钱搂子。”看到自家小孩这么出色能干,方疏辞笑得眉眼弯弯,“以后就不用担心没钱了。”


    面对方疏辞如此直白的夸赞,程予知握拳抵在嘴边,有些许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耳根子莫名发红,“自然,养一个阿辞是没有问题的。”


    方疏辞惊讶地望向程予知,忍俊不禁,调侃道:“养我很花钱吗?以予知这个赚钱能力,养个十个八个我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当然花钱了,常年不能断的补药、每个季节的衣物、精细的吃食……程予知一点一点盘算着方疏辞平日里的花销,心想,这样的金贵的人,养一个也就够了。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养一个就够了。”


    方疏辞被程予知的这番孝心感动的无以复加,轻轻拍了下程予知的肩,“我现在还没有落魄到让一个孩子来养,予知能有这番心意,我很感动。”


    看看,小说中那样偏执疯魔的主角,其实本质是一个心性纯善的孩子。


    程予知眸色一沉,直视方疏辞,皱眉道:“阿辞,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予知已经长大了。”方疏辞明白程予知的这种心理,只是心态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过来的,他第一次亲手养大一个小孩,这段特殊的感情经历注定了他很难转变对程予知的看法。


    程予知呼吸乱了一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握了又松,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子还没几天,程予知就说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是生意上的事情?”


    气温总算是升了上来,方疏辞换掉了层层叠叠的厚实衣物,一身水蓝色长衫,整个人懒懒地窝在摇椅上,双手捧着凉凉的茶杯,整个人看起来惬意至极。


    “是的,”程予知顿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是……要去开拓一下其他地区的市场。”


    方疏辞慢慢摇晃着椅子,双眼微眯,“去哪里呢?”


    “唔……大概是往东南方向去吧。”程予知含糊道。


    “好,早点回家。”方疏辞喝了一口凉茶,微微笑道。


    程予知的动作总是非常的效率,说完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就和前几天把方疏辞从沈府接出来一样。


    就是离开的时候很不放心,来来回回叮嘱了方疏辞很多回,以至于让方疏辞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才是被程予知捡回去养大的那个人。


    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多了不少人气,先前程予知在的时候,几乎什么事他都亲力亲为,偌大的院子里也没有几个仆从,方疏辞基本上就没怎么在院子里见过除程予知之外的人。


    “先生,沈公子来了。”


    在榻上小憩的方疏辞懒懒地掀起眼皮,起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眼前的视线被生理泪水糊成一片,“快请。”


    沈苡仁再次看到方疏辞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方疏辞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笑着问他:“关于我先前的提议,沈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呢?都派你过来了,应当是答应了吧?”


    “家父的意思是,方先生有求,我们沈家自当竭尽全力,更别提还是做这种善事,哪里还有方先生出钱的道理?方先生所需要的药材,沈家全部无偿提供!”


    “可别,说了给钱就是要给钱,你们家的银子难道就是大风刮过来的吗?”方疏辞说着,直接拿出一个带锁的小木盒,推到沈苡仁面前,“银子这东西,我留那么多也没用。”


    沈苡仁好奇地看着小木盒,上面的小锁没有关,方疏辞手指一挑,里面放着的是厚厚一叠银票,看起来数目非常可观。


    “我们家予知还是有点赚钱本事的。”方疏辞笑吟吟道。


    这话令沈苡仁侧目,他抬头看着方疏辞的表情,这种表情,他也曾经在沈老爷子脸上看到过,好像是他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


    沈苡仁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平复自己此时的怪异心情,“不管如何,方先生愿意在城里进行义诊,哪怕是为了城中百姓,我们沈家也必然要有所表示。”


    最后两人进行了好一番拉扯,终于达成共识,沈家对于方疏辞所需要的药材,全部以成本价提供给方疏辞。并且沈家也会开设连续一个月的义诊,好不至于让方疏辞一个人的压力太大。


    就在沈苡仁准备离开的时候,方疏辞突然心血来潮问了句,“令妹身体可还好?”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方疏辞就后悔了,看到沈苡仁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心里升起几分愧疚,立马道:“上次离开的匆忙,没有好好为沈小姐调理身体,不免有些担忧。”


    沈苡仁垂下脑袋,“其实……商陆她是想来道歉的。”


    方疏辞一惊,连忙道:“道什么歉?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沈公子没有别的要事了吗?快去忙吧!”


    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几天后,方疏辞正式开始义诊,地点是芙蓉面。


    方疏辞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圣人,义诊也是因为程予知离开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银子,方疏辞想着反正没事,不如用程予知留下的这笔钱做点好事,就当是为程予知积福了。


    街上的行人议论纷纷: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记得还没有到问安堂每月义诊的固定日子啊?”


    “我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就是走的忙,没弄清原由。”


    “这个我倒是打听清楚了,好像是沈家有什么喜事,问安堂这个月每天都会安排一个大夫义诊,买药也能便宜不少呢!”


    “这么好,那我娘这个月的药钱都能省下不少了。”


    沈家最初是药材商发家的,现在城里最大的医馆问安堂就是沈家的产业。


    方疏辞老神在在坐在芙蓉面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时不时翻一下,和门庭若市的问安堂门口比起来,方疏辞这边就是门可罗雀,来往的都是芙蓉面的客人。


    芙蓉面的客人大多是女子,倒是对方疏辞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比起义诊的名头,还是方疏辞的相貌更加引人注目。毕竟和问安堂的那些义诊大夫比起来,方疏辞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


    真正想要看病的人,当然会首选问安堂这种知名的老字号。


    “这位公子,您是义诊的大夫吗?”


    方疏辞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病人”,他放下书,冲对面的年轻姑娘一笑,“是的,我就是这里的大夫,姑娘身体是有什么不适的吗?”


    面对方疏辞的笑颜,年轻姑娘眼中惊艳连连,看着方疏辞的目光含羞带怯,“公子是大夫,我有什么不适的,公子把把脉不就知晓了吗?”


    方疏辞笑意不变,完全没有接收到姑娘家的眼神攻势,“那请姑娘将手腕伸出来。”


    隔着手帕给这姑娘把脉,在此期间,方疏辞一次脑袋都没有抬过,让想要和他对视的姑娘有些遗憾。


    “姑娘平日里可是有吃调理身子的药?”方疏辞提问,姑娘点头。


    方疏辞又问了几个问题,拿过毛笔,开始写,“姑娘先前吃得药不太适合姑娘的体质,再吃下去也成效甚微。姑娘可以试试我的方子,一副煎汤送服,一副在月信期间每晚用热水泡脚。”


    姑娘惊讶道:“我先前吃得方子是家中长辈从太医院求来的,你居然说吃了没用?”她也不是真的冲着看病过来的,纯粹是被方疏辞的美貌昏了头。


    方疏辞放下毛笔,手指拈起来吹了吹,对姑娘的质疑表示理解,“吃了有没有用,姑娘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若是有所怀疑,可以先继续吃着先前的方子,辅以我的泡脚方子看看成效。”


    送走姑娘,下一个病人隔了很久才来,而且还是沈苡仁带过来的。


    “这是怎么了?”方疏辞看着沈苡仁带过来的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身上还散发着酸臭味,躺在担架上,嘴里一直发出痛苦的声音。


    沈苡仁的表情凝重,“他是从司州逃难过来的难民,问安堂的大夫已经看过了,但是不敢妄下结论,我就带过来,让方先生过过眼。”


    方疏辞靠近被放在地上的难民,准备查探情况,“司州怎么了?”


    沈苡仁见状拦了下方疏辞,递给他一块和抬人过来的人捆在脸上一样的白布,“方先生当心。司州出现了涝灾,这人身上的病症极有可能是疫病。”


    “既然如此,城内还在接纳难民吗?”方疏辞谢过后拿起白布绑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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