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疏辞皱眉,程予知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接受。”


    “他还在想方设法接近你。”


    程予知攥紧了拳头,逃避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方疏辞脸上的反应。


    他知道的。


    他知道方疏辞不会接受孟聿风,自然也不会……接受他。


    在阿辞心目中,他和孟聿风没有什么区别。


    “……”方疏辞瞧程予知低落的样子,犹豫着开口,“聿风不过是雏鸟心态,他在医谷待得太久,年轻气盛,哪里懂得感情这种事情?”


    方疏辞不觉得孟聿风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


    “他是小侯爷,未来定有如花美眷在侧,到时候等他回想起如今这事,大抵只会一笑而过。”


    方疏辞一边说着话,一边去牵程予知的手,微凉细腻的手握住程予知略带粗糙的手,能感受到程予知的身体微微一颤。


    程予知的心也跟着一颤,下意识缩起手指,想要收回手,却又被方疏辞紧紧抓住。


    “予知,你不要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你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生出嫌隙。”方疏辞忧心忡忡地道。


    程予知的性子有些沉闷,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但偏偏他在某些方面爱钻牛角尖,心中积压的情绪到了一定程度,他就容易做出一些偏执的事情。


    这是方疏辞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不过是几缕情丝,这又会影响什么呢?”方疏辞这话不免带上了几分责怪之意。


    就算孟聿风真的对他存在爱慕之意又如何?这和程予知有什么关系吗?


    别说他根本就不会选择和孟聿风在一起,就算他真的和孟聿风或者其他人在一块儿,程予知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的确,方疏辞在面对程予知的时候,总是表现的百依百顺,得亏程予知也还算争气,不然早就被方疏辞这溺爱的养成方法养得无法无天了。


    可方疏辞再怎么对程予知顺从,那也是出于一个长辈宠爱小辈的角度,这并不代表小辈能够对长辈的私事指手画脚。


    程予知听出了他这话里暗含着的意思,气血上涌,情感一瞬间压过了理智,


    “因为我会嫉妒。”


    他说出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程予知仿佛摆脱了千万斤重的负担,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


    方疏辞愣住,而程予知此刻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当着方疏辞的面,积攒在他心里的翻涌情绪倾泻而出,通过他的唇舌化作话语,他要让方疏辞听见。


    “我嫉妒他有说出一切的勇气,我嫉妒他能够向你表明心意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靠近你,我嫉妒他就算被你拒绝了还能这么表现的这么若无其事!”


    程予知起身抬头,他的眼眶早在各种激烈的情绪中变红,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却又紧紧锁住,看着方疏辞的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做不到这些,所以我嫉妒他。”


    程予知反手抓住方疏辞的手腕,浑身都在颤抖。


    “是我先来的,认识你也好,爱上你也好,明明都是我先的!”


    “我做不到看到他接近你还能冷静,哪怕你会答应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都无法忍受!”


    程予知的情绪再也没法压制,痛苦与挣扎尽数体现在语气当中。


    他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了,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滑过。


    “阿辞……我不想这样的……我本来不想说这些话让你为难……”


    程予知松开方疏辞的手,用袖子擦过自己的眼睛。


    他断断续续又说了好多话,说到后面,连程予知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情感所压过,即便如此,程予知大概也能猜测到自己嘴里说出的内容。


    汹涌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澎湃的内心逐渐燃烧殆尽,变成一摊死灰。


    因为自始至终,程予知都没有听见方疏辞的声音。


    没有斥责,没有宽慰,没有愤怒,甚至连语气词都没有。


    方疏辞哪怕连一点点的细微的反应都没有给他。


    沉默,只有沉默。


    程予知用手盖住眼睛,心里一片荒凉。


    他心想,完了。


    “说完了吗?”方疏辞出声了。


    他的声音冷静的不像样,与平日里的温和语气也大相径庭,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方疏辞看着程予知放下捂住脸的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眼中的神情狼狈又充满着不甘,还强撑着和他对视。


    方疏辞面无表情,少见的冷了脸。他的长相俊美出尘,平常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到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有距离感。


    看着程予知的目光清冷,让程予知感到陌生。


    “说完了就回去冷静一下。”方疏辞收回了视线,端起凉了的茶,看也不看程予知。


    程予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尊木偶似的盯着方疏辞。


    顶着着程予知的视线,方疏辞表情不变,最好似感知不到这个人的存在,自顾自地喝着茶,完全无视了程予知。


    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僵持了多久,久到程予知的双腿一动就跟扎了无数根针似的。


    程予知还是绝望地离开了。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的响起来,干燥的地面上躺着碎裂成几块的茶杯,以及几片湿润的茶叶。


    方疏辞悬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他便用另一只手去握这只颤抖的手。


    缓了好一会儿,方疏辞将停止颤抖的手按压在胸口处。


    他的心脏也狂跳不止。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朝着他完全不理解的方向发展?


    这个时候的方疏辞,哪还有刚才在面对程予知时的冷静模样?


    他闭着眼睛,睫毛止不住地狂颤,足以显示他此时内心的惊涛骇浪。


    ……


    程予知想过很多种坦白后方疏辞的反应。


    可能会愤怒地斥责他,就像小时候他因为顽皮弄伤自己的时候;也可能的是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就像对待孟聿风一样。


    可是看到笑得一脸温和的方疏辞,程予知看不懂了。


    “这些天雨青进步得很快,不错。”


    得到方疏辞夸奖的兰雨青脸上乐开了花。


    方疏辞又笑着看向程予知,“还是予知教导有方啊,这么快雨青就能独当一面了。”


    程予知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方疏辞表现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说话。


    方疏辞转回头,对兰雨青道:“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兰雨青连连点头,“好玩啊!每天都能看见好多人,每天都能和陌生的人打交道!”


    其实兰雨青的性子是很活泼外向的,只是因为先前没怎么接触过外人,才会显得胆子小。


    这段时间在店里每天都要接触各色各样的人,兰雨青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方疏辞摸了摸腕上的手串,笑眯眯地问道:“那你现在应该是有胆量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历了吧?”


    闻言,程予知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方疏辞的眼神情绪复杂,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兰雨青想了想,选择了点头,“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方疏辞:“那你就留在这里,帮予知做生意好不好?”


    兰雨青又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把我留在这里,你要离开了吗?”


    “是啊,我出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方疏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的神情,好像就是在说着既定的回归计划。


    程予知:“……”


    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仿佛失了声。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方疏辞的意思。


    方疏辞就是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着兰雨青的面,有些话程予知没办法说出口。


    眼看着方疏辞叮嘱好了兰雨青,他的目光又落到程予知身上。


    方疏辞笑道:“予知,那雨青就先交给你了,你不用手下留情,就让他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养活他自己。”


    程予知:“……好。”


    除了好,他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


    见状,方疏辞不免在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看着程予知熟悉的脸,方疏辞不知想到了什么,稍稍偏移了视线。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太顾及雨青,到了必要的时候,你让他回去就行。”


    “好。”


    “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危险的地方少去掺和,给你的东西你也要好好利用起来。”


    “好。”


    “还有聿风……”方疏辞卡住了,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好。”不用方疏辞说完,程予知就回答了好。


    他明白方疏辞想说什么。


    方疏辞叹了口气,“我说完了。”


    “什么时候起程?”程予知问。


    “明天吧。”


    “这么快,”程予知垂眼,掩去眸中思绪,语气分辩不出情绪,“也不用这么急的。”


    兰雨青看看始终笑着的方疏辞,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程予知,挠了挠头。


    “不是回医谷吗?予知哥你也不要太难过啦,回去后不就又能看到疏辞哥了吗?”


    听了这话,程予知勾唇笑了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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