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找房

    “黄兄, 你们不要丢下我呀!”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黄寄北掀开车帘向后望去,待看清了人影后急忙叫停了马车。

    “乐风, 你怎么来了呀!”黄寄北连忙跳下车扶住了险些跌倒的郭乐风,见到这位老友他很是开心 。

    郭乐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

    “我这紧赶慢赶的, 还是差一点就赶不上了,早知道就先给你回封信了, 我收到你的信后就准备过来找你了,可我家老头子非要给我摆什么流水席,还押着我四处去相亲,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黄寄北想像着郭乐风被逼着相亲的场面不禁笑出了声,他这位郭兄弟还是这么的搞笑。

    “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出发吧,明年的春闱我和纪兄都要下场, 可不能少了你一个。”黄寄北说道。

    郭乐风一脸惊恐, 说道:

    “寄北, 你怎么比我家老头子还夸张呀!我这才过了乡试, 半条命都险些搭在了考场里,你饶了我吧!”

    黄寄北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说道:

    “放心,先让你歇上一段时间,等我们到了京城安定下来再说。”

    郭乐风赶紧就坡下驴,拉着黄寄北往马车上走去。

    “好啦, 以后再说啦, 我们快点出发吧!我跟你说, 在来着的路上我都规划好了,去京城的路上我们可以……”

    伴随着马儿身上的铃铛声一行人开启了前往上京的旅程, 有了郭乐风的加入,这一路想必不会寂寞了。

    小半年不见黄寄北还是挺想念郭乐风的,可还没过两天他就开始吃味了,郭乐风这家伙是有社交牛逼症吧,不仅把高冬青夫妇哄得待他如自己儿子一般,就连自己的亲妹妹小桃都叛变了,不再整天跟在自己身后了,反而和郭乐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郭乐风和小他三岁的四娘是一点代沟都没有,一路上这两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都快把黄寄北吵死了。

    高冬青夫妇一路上看着有说有笑的郭乐风和黄四娘,似是看出了什么东西,两人都是过来人,只抿唇偷笑,并不戳破。

    趁着四娘跟着高冬青夫妇去添置干粮,郭乐风来回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对着黄寄北说道:

    “寄北,这才三年没见你家小桃这也变化太大了吧,从小可爱变成大姑娘了呀!”郭乐风表情夸张的说道。

    “乐风,你也说了,这都三年了,小桃长大也很正常吧。”黄寄北说道。郭乐风这家伙今天鬼鬼祟祟的,他到要看看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寄北,你们兄妹俩可真会长,尽挑着伯父伯母的优点了,就黄兄你这样的,来年高低得是个探花吧。”郭乐风说道。

    黄寄北无奈,说道:“乐风,探花不是比美,那可是三甲,你当时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黄兄,别那么谦虚嘛,你可是我黄兄呀,等你中了进士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姑娘会看了心动呢。”郭乐风油嘴滑舌的说道。

    “乐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这给我拐弯抹角的。”黄寄北说道。

    郭乐风压低了声音,凑到黄寄北耳边说道:

    “黄兄,你家小桃还说亲啦?”

    黄寄北瞪着郭乐风,一脸的戒备。

    郭乐风被他看的心里发慌,但还是鼓足勇气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说道:“黄兄,你看我怎么样?”

    说完他就往一旁躲去,生怕黄寄北站起来揍他。

    黄寄北沉吟半晌,说道:“等你考上进士再说吧。”

    一开始黄寄北是有些生气的,郭乐风这小子怎么可以随便拿他妹妹的婚事开玩笑,但见郭乐风可怜兮兮又小心谨慎的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便开始思索起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这一想倒觉得还真有可能。郭家虽然庞大复杂,郭乐风作为幺儿却是不用继承家业的,到时候成了亲两口子搬出来住倒也自在,郭乐风性子好和小桃说的来,小桃和他相处起来也很是开心。

    有感情基础总比包办婚姻要好,但郭乐风这小子性子还没定下来,得磨磨他才行,若他能为了小桃定下心神考上进士,那就真的能考虑一下了。

    “黄兄,那可说好啦,春闱前你可不能给小桃定其他家的亲事,你等我一年,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考上,哪怕吊个车尾呢,我运气向来好得很!”郭乐风信誓旦旦的说道。

    郭乐风其实是有天赋的,就是耐不下性子,若不是青麓书院管理严格,也不会把他逼成举人,这回有他看着,只要郭乐风自己也有决心,还是有可能考上的。

    哼!若是他能通过考验,再考虑小桃的亲事也不迟。这家伙居然敢打他妹妹的注意,理智上愿意给他机会,但感情上黄寄北还是很气愤的。

    历经十天一行人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京城,黄寄北和郭乐风还好,坐惯了车,叶氏和四娘就有些受不了了,五人先到客栈落脚,想着等明天再出去找房子。

    黄寄北此次要在京城待到春闱结束后,高冬青夫妇以后就要在京城安家了,所以找房子的事情是第一要事。

    在客房里休息了一下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大家就都恢复了精神,郭乐风热情地点了一大桌菜,席间还不断的给四娘夹菜,全然不顾黄寄北那吃人的眼神。

    不过他还是懂得收敛的,赶忙给黄寄北还有高冬青夫妇也夹了菜,一边夹一边问道:

    “黄兄,你们这次是打算买房子还是租房子呀?”

    “明天先去牙行看看情况再说,我们预算有限,京城房价想必不会便宜,若是有合适的就买下,不然就先租着。”

    黄寄北回答完郭乐风的话又看向高冬青说道:“高大叔,你之前和我说过想在京城开一家店,若能找到那种前面做生意后面居住的铺子就再好不过了。”

    “恐怕这种铺子不好找呀,就算有也不会便宜。”高冬青面带忧愁说道。

    郭乐风听完热情的说道:“高大叔,你们想做什么生意呀,我家就是做生意的,虽然我对做生意不精通,但多少还是能帮你们出出主意的。”

    “我们夫妻俩也没其他手艺,就想还做吃食生意,这也算是我们的老本行了。”叶氏在一旁说道。

    “高大叔你们家的鸭血粉丝我是尝过的,那真是一绝,有这手艺在,不愁没生意的。”郭乐风竖起大拇指说道。

    黄寄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高大叔,我的打算和你差不多,之前我就想过了,等到了京城后,帮你们重新把店开出来,只是这鸭血粉丝不一定合京城百姓的胃口,不过没关系,我另外准备了其他吃食,到时候我们两样都试试。”

    “这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二郎帮我们打算了。”

    初到京城,高冬青夫妇心里实在是没底,听了黄寄北的话高冬青夫妇这才安下心来,这二郎都已经是举人了,还待他们和以前一样,真是太难得了。

    一桌人安下心来,享受完了一桌的美食。夜幕降临,除了郭乐风,初到京城的这一行人这晚睡得并不算安稳。

    第二天黄寄北和高冬青出去找房子,叶氏带着四娘在客栈守着行礼。至于郭乐风,他坚持要陪黄寄北他们一起去。

    在客栈掌柜的指引下三人来到了一家牙行,在得知三位中有两位是举人后,牙行的牙人热情了很多,选了好几处地方带他们去看。

    一上午看下来黄寄北他们就放弃了买房的打算,上京的房价实在是太贵了!北城的一间五十多平的老房子都要二百两,这还是他们看过的最便宜的一间,于是下午几人便只看出租的房子和店铺。

    租房子的话倒有几间看起来还不错,他和四娘两个人住的话要求不高,只要清净安全就行。可若是他平时出去了,留四娘一人在家不太安全,最好还是能和高家夫妇住一起或是住在附近。

    高家夫妇的话对房子要求更低了,两个人只求有个住处就行,他们在意的还是店铺,店铺若是位置不好,生意也难做。一天跑下来还是没能定下来,牙人倒也负责,约了他们明天继续看房。

    三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很是疲惫,回客栈后吃完饭洗完澡倒头就睡了,明天继续。

    郭乐风也跟着他们跑了一天,第二天依旧挣扎着爬起来跟着黄寄北出门了,这小子看起来还是有点毅力的。

    牙人昨天回去明显也是做了功课的,今天带他们去看的房子比昨天合他们心意多了。

    尤其是北城的一家店铺,高冬青就很满意,这家店铺虽然不在繁华的中心地段,但附近居民区还不少的,不远处还有一处货物中转站,每天来往的客商和工人都不少。

    铺子正对面是青石板铺就的大马路,右边开窗就可以看到一条巷子,巷子通往居民区。所以这间铺子虽说是这条街的最后一间,但并不算冷清。难得的是这铺子店面虽然小,但它还有个后院,后院有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够高冬青夫妇两人居住了。

    既然高冬青看上了,接下来就是砍价环节了,郭乐风一马当先,与牙人一番唇枪舌战软磨硬泡,把月租金从十两谈到了八两,把黄寄北和高冬青都惊到了,不愧是首富家的小儿子,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做生意的基因呀。

    高冬青先和牙行签了两年的租约,忙完了高冬青夫妇的事,黄寄北打算把刚才自己看上的那间房也定下来,这时候郭乐风神秘兮兮的把黄寄北拉倒了一旁。

    “黄兄,这两天你也见识过京城的租房价格了,可不是兄弟我占你便宜,你用五两银子一个月租他们家的房子,不如租我家的,这样平时也有人看着我读书,你就让我占占这个便宜吧。”

    第52章 重逢

    郭乐风的意思黄寄北心里清楚, 朋友之间礼尚往来无可厚非,但涉及到房子这种大事,还是要分清楚的好, 他很珍惜这份友谊。

    这两天郭乐风跟着他们忙前忙后一起跑,已是很照顾他的心情了,一下子就回绝掉未免太不近人情,黄寄北便应了下来, 打算先过去看看,如果在他的能力范围的话多花点钱租下来也不算辜负了好友的一番心意。

    郭家不愧是大渊首富, 他们家在全国各地都有房产,京城当然也不例外。郭乐风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也很珍惜黄寄北这个朋友,所以并不会作出让朋友难堪的事。

    郭乐风带他去看的是座位于西城的一个院子,闹中取静,院子的门开在东南角, 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雕了莲花纹路的影壁, 往里面走看到的是一个小巧的院子, 正北面三间房, 东面是客房和储物间,西面是厨房和仆人房。

    整个院子设计的颇为用心,一百平左右的大小却能做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非常适合人口少的人家居住, 这样的房子在京城很是难得。

    郭乐风带着黄寄北没一会儿就参观完了整个院子, 道:

    “黄兄, 这院子是我十四岁考上秀才那年我阿娘送我的礼物,连同旁边的那座两进的四合院一起, 阿娘之所以选了这间附带小院子的,本就是让我多结交朋友的,我原本没放在心上,但这两天跟着你们跑东跑西的才知道找一间合心意的房子有多难。”

    郭乐风如此坦诚,黄寄北也不矫情,坦率回道:

    “乐风,你这院子我很喜欢,若不是你,我就是想按市场价租房主人也不一定愿意拿出来租,既然你这边有合适的,那我也不用再出去找别人租了,有你做房东我总是放心的。”

    黄寄北倒也不是买不起房子,这些年黄家也算是有点积蓄,买间一百平左右的还是没问题的,但他想的比较远,以后他是要接黄长植夫妇过来的,到时候一大家子得住的宽敞些,是以选择先租房住。

    黄寄北不傻,郭乐风这两天的行为他看的清清楚楚,乐风之所以跟着他们一起找房子就是为了了解行情和他的接受范围,以便按照市场价格选一处合适的房子推荐给黄寄北,让他和小桃心安理得的住下。当然,黄寄北还是占了便宜的,市场上这种质量的房子可不会轻易拿出来租的。

    见黄寄北应下了,郭乐风开心极了,立马就要派人去帮黄寄北搬家。这间院子是已经打扫过的,基本的生活用具也都齐全,黄寄北和黄四娘拎包入住即可。

    于是黄寄北索性当天就退了房,带着小桃和高冬青夫妇一起住了进来。高冬青夫妇的店铺因为还要装修打扫,这段时间就先住在了黄寄北这里。黄寄北把东边的客房留给了高冬青夫妇,以后他们即使开了店,也能随时回来住。

    而郭乐风也迫不及待的住进了隔壁的四合院,他家在京城的房屋比这好的多的是,但让他选他肯定是要住他黄兄隔壁的,何况还有小桃在呢。现在他只要爬上屋顶,就能看到黄寄北住的小院,这一点他以后没少被黄寄北说。

    住处的问题解决了,蚊帐被褥、锅碗瓢盆、财米油盐等生活用品也都添置好了,黄寄北终于可以带着小桃他们去京城各处逛逛了。

    才早上九点左右,京城的大街上已是热闹非常,各式商铺卖什么的都有,小摊小贩的摊位上卖的也是四娘以前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自己唯一的妹妹黄寄北当然要宠着,小桃看上了什么他都是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衣服首饰也按照京城的时兴样式给小桃添置了些。郭乐飞倒是也想给小桃买,但他不敢,黄寄北在一旁看着呢,郭乐飞委屈极了。

    但四娘最喜欢的还是各种美食,京城中多的是她没吃过的东西,她一路走一路吃,到了正午饭点的时候竟一点都不觉得饿,吃撑了的她只能看着其他几人吃得喷香。

    下午的行程几人继续边逛边吃,累了就找个茶楼听人说书,黄寄北穿过来快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肆意的享受生活。

    不过,他们今天这趟出行也是带着目的的,高冬青的铺子怎么装修,以后卖什么,可全靠今天的逛街了。

    晚上回到住处,黄寄北和高冬青夫妇总结了今天的见闻,给他们提了一些装修的意见。

    比如说把右边的窗户开大一些,窗户下方放个案板,可以卖些方便带走的吃食,比如说卤味。而关于主食,黄寄北则不建议高冬青夫妇继续卖鸭血粉丝,而是提出了一道新的吃食——黄焖鸡米饭。

    是的,就是上辈子火遍大街小巷的那个黄焖鸡米饭。

    大渊没有现代的那种速成鸡,这里鸡的价格还是比较高的,但京城百姓的消费水平可比苍梧县高多了,吃一顿肉还是没问题的。

    高冬青夫妇租的那间店铺面积小,如果卖的东西太便宜赚不了几个钱,再来这是北方,鸭血粉丝看起来着实是不够吃,而黄焖鸡米饭就够实在了。

    次日,高冬青夫妇按照黄寄北的要求买来了食材和调料,黄寄北上辈子高中毕业后曾经去黄焖鸡米饭店里做过暑期工,隔了这么多年大致做法还是记得的,其他的就要靠在烹制过程中加以调整改善了。

    去掉鸡头鸡屁股,鸡爪和鸡翅尖先放在一边,其余鸡肉斩成小块备用,土豆切成小块,再切点香菇和青红椒,鸡块先用酱油和料酒拌匀腌制小半个时辰。

    锅里倒入半勺油,油热下入葱姜蒜末干红辣椒炒香,然后下入腌好鸡块,小火进行翻炒,炒至鸡肉变色后装入砂锅,加入香菇,倒入没过鸡肉的温水,盖上锅盖炖一会儿。

    煮开后放盐调味,冰糖提鲜,让整道菜更好吃的秘密在于沿着锅盖边淋入一圈的白酒,鸡入酒香,焖煮一会儿,之后开盖加入土豆和青红辣椒块,然后再焖一会儿。

    一揭开盖,嫩滑的鸡肉,香甜粉糯的土豆,浓厚的汁水,配以香喷喷的米饭,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叫上郭乐风,几人开吃。饱饱一顿午餐下来,高冬青夫妇再没了顾虑,决定就卖这黄焖鸡米饭了。

    黄寄北接着又给高冬青夫妇提了几个建议。比如说定价,按照鸡肉的多少将这黄焖鸡米饭分成三个档次,最便宜的基础版只有两块鸡肉,卖二十文一份,五块鸡肉的升级版卖二十五文,八块豪华版卖三十文。另外店里每份饭免费提供一碗鸡汤。

    至于留下来的鸡翅尖和鸡爪,那也是大有可为,可以做成卤味放在右边的窗台下当做小吃贩卖。黄金鸡翅尖、虎皮鸡爪、泡椒凤爪、掌中宝……这两样东西可做的是在是太多了。

    高冬青夫妇根据黄寄北的演示进一步优化了黄焖鸡的做法,更是自己调配出了制作黄焖鸡的独门酱汁,后来还加入了黄焖排骨饭等,两人为了节省成本,赶着车直接去京郊的村庄收购公鸡和蔬菜,收回来后就养在店里后院的鸡窝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既然安定了下来就该去纪府拜见了,黄寄北询问了高家夫妇有没有东西需要他转交。高家夫妇也是懂礼的,知道大包小包的上门会被人看不起,便让黄寄北帮着他们给纪宁雨写了份家书,另外带些他们路上买的精巧的小物件给她把玩。

    次日,黄寄北便来到了东大街,找到了纪家的府邸,向门房递上了自己的拜帖。门房见是大少爷的师弟,又是新晋的举人,忙跑去前院禀报了。

    纪鸣岐这天刚好在家温书,听到门房禀告说他师弟找他,急忙就往门口这边走来。

    两人已是一年多没见面了,刚一见面就重重的拥抱了一下,随后纪鸣岐就热情地拉着黄寄北往他书房走去。

    纪府是百年老宅,历经多次翻修和扩建,可比他租住的小院子大多了,黄寄北跟着纪鸣岐左拐右绕,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时迷了眼。

    路过垂花门的时候黄寄北不经意的往里面瞥了一眼,只见垂花门里抄手游廊中站着一位妙龄女子,似是在等什么人,素衣纱裙,长发及腰,面若桃花,颜如渥丹,香肩凭玉楼,湘云拥翠鬟。

    春意正浓,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薄雾中椅栏回首,海棠花下的女子抬眼的瞬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一瞬间像是被击中了一般,惊鸿一瞥后黄寄北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墙壁挡住了视线。

    跟着纪鸣岐又走了一段后黄寄北才反应了过来,刚才那是雨丫头呀,不过三年的时间她已然脱胎换骨,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这边纪宁雨也出了神,取来披风的丫鬟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开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过去与现在的影像在她眼前交替出现,饶是已经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差点绷不住,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年少心底的隐约情谊,还是如亲人般的感情,纪宁雨一时竟分不清楚。

    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消失在了垂花门外,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垂花门是内宅与前院的分界线,他作为外男是万万不能跨越的。黄寄北跟在纪鸣岐后面往书房方向走去,想着刚才的照面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纪宁雨抬眼的那一幕像是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

    太阳渐渐升到了高处,驱散了薄雾,晒干了朝露,杏花和海棠在春风中肆意绽放。

    第53章 姐妹

    到了书房后黄寄北快速的整理好了情绪, 两人先是一番叙旧,在得知黄寄北和郭乐风在明年春闱前都将待在京城后便约好了一起温书。

    接着两人又是对乡试题目的一番讨论,纪鸣岐对江宁省的考生摊上他父亲做主管考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他父亲出的那些题目他也看了,真的是太变态了!

    讲完乡试后两人又讲了各自的温书计划,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一不小心天就黑了, 黄寄北这才想起还有些事没办。

    “纪兄,此次登门拜访我还受了高家夫妇的嘱托, 帮他们给纪大小姐带了封家书和一些小玩意,还要劳烦纪兄帮忙转交。”

    “不麻烦,都是顺手的事,看到这些小雨她也能开心点。”纪鸣岐接过信件后收在了怀里。

    “对了,黄兄,你今年十八了吧, 可曾定亲了?”纪鸣岐状若无意地问道。

    黄寄北感觉很奇怪, 纪兄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婚事了, 便反问道:“我目前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纪兄可还大我一岁呢,不知纪兄可有定亲?”

    “我的亲事几年前便定下来了,只等明天春闱后便去上门提亲了。”纪鸣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便先恭喜纪兄了!听高家夫妇说令妹也已经定亲了是吗?”黄寄北问道。

    “是呀,总感觉她回来还没多久,这就要嫁人了, 我是真舍不得。”纪鸣岐感慨地说道。

    “可是顾太傅家孙子顾砚舟?我和他刚好是同一届乡试的, 和他也算是有几次往来。”黄寄北想起了参加乡试时听到的传闻。

    “是呀, 这是祖父和顾太傅十几年前就定下的婚事,等小雨及笄后顾家就要来下定了。”

    说起这事纪鸣岐就头大, 母亲和烟儿为了顾家的婚事没少迁怒小雨,但这又关小雨什么事呢,顾太傅那人是再注重血统不过的老顽固了。

    黄寄北此次出门没想到会在纪府待这么久,想来家中人要担心了,便婉拒了纪鸣岐的留饭,顶着夜色往家中赶去。

    送走了黄寄北,纪鸣岐便按照好友的嘱托,来到了纪宁雨的闺房,将高冬青夫妇的书信以及带来的物品转交给了纪宁雨。

    而纪宁雨这边正想事情想得出神,纪鸣岐进门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纪鸣岐连叫了几声她才反映了过来。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纪宁雨的脸竟有些发红。如果她刚才那副样子被纪宁烟看到了,肯定要被她胡乱猜测了。

    看到了纪鸣岐转交的信件和礼物后,纪宁雨一下子开心起来,摆弄着高家夫妇送的小礼物爱不释手。正欢喜着,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哥哥真是偏心,出门一趟竟只给雨妹妹带了礼物,原是我不配了。”

    纪宁雨和纪宁烟是住在同一座绣楼的,纪宁雨住楼下,纪宁烟住楼上,是以纪鸣岐才刚一进来纪宁烟就知道了,担心她这哥哥又偷偷的给纪宁雨补贴什么好东西,她立刻赶了下来。

    只见她肌肤微丰,合中身材,也算姿容秀丽,但和纪宁雨一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纪夫人出自兰陵楚氏,后来父亲高升迁居京城,闺名惜月,年轻的时候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纪如晦是探花郎出身,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纪鸣岐更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在身世被曝光前,容貌是纪宁烟唯一的缺憾,没能继承父母的姣好相貌让她很是不甘,是以等纪宁雨回府后,她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纪宁雨和楚惜月真的是太像了,看着纪宁雨一年年出落的越发美丽,她就越讨厌她,是以只要是纪宁雨有的,她都要抢过来。

    就说这绣楼,纪府家大业大,按理说两位小姐应该有单独的院子的,可纪宁烟非要和纪宁雨挤在一起,还要住楼上压她一头。她不服气,为什么都是同一天生的纪宁雨就是大小姐,她反而成了二小姐,都是因为祖父和爹爹偏心,就连哥哥,现在也越发偏向那个后来的纪宁雨了。

    纪鸣岐知道这二妹妹是吃味了,无奈地解释道:

    “烟儿,这是高家夫妇托我转交给小雨的,之前高家夫妇也不是没给你送过,不是都被你扔掉了吗?这回人家不送了你倒是惦记起来了。”

    纪宁烟听了纪鸣岐的解释心里好受了些,自顾自的做到了椅子上,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怎么会惦记那些乡下人的东西,既然是送给雨妹妹的,那妹妹你就收好吧,这人呀,就得分得清自己配什么,不要惦记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是的,没有长辈在的时候纪宁烟一直坚持喊纪宁雨妹妹,而不是姐姐,对于纪府嫡长女的身份,她一直耿耿于怀。

    “烟儿,你怎么说话呢,好好的大家闺秀别的不学,净学些阴阳怪气的!”纪鸣岐对于纪宁烟今天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生气了,他这个妹妹以前不是这样的。

    “哥哥,你可冤枉妹妹我了,我作为小雨的姐姐,说这些话也是为她好,所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人呀,还是认清自己为好。”纪宁烟瞅了瞅桌上的东西,确认没什么值钱的后便离开了。

    纪鸣岐对纪宁烟也是没办法,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这个妹妹就变得如同刺猬一般,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纪如晦对他说的打算,安慰着纪宁雨说道:

    “小雨,烟儿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她打小就爱慕顾砚舟,心中难免有些不平,不过今后你不用担心了,爹爹已经给宁烟挑了一个好夫婿,这个人你也认识的,黄家二郎,黄寄北,他今年春天刚中了举,爹爹很是看好他。今后你们姐妹俩各得其所,想必她的心结也就放下了。”

    纪宁雨愣住了,连纪鸣岐离开都忘了送。

    这晚,纪宁雨失眠了,高家夫妇的信件明显是黄寄北代笔的,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了,这会儿睡不着,她又坐起身来,披了件外衣,点上蜡烛看了起来。

    得知高家夫妇为了她来到了京城,她是又惊又喜,回味过来又是满满的愧疚。

    同时,今天纪鸣岐的话也让她很是在意。她发现自己竟是不甘心的,为什么纪宁烟可以嫁给小北哥,都是纪家的女儿,为什么不是她呢?如果她能嫁给小北哥,到时候再把高冬青夫妇接过来一起生活,那她不是就又能回到以前自在的日子了吗。

    她被这个想法深深的诱惑了。少女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是以一整晚的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纪宁雨打起精神,去隔壁房间看望谢婆婆。

    昨天纪鸣岐送信过来的时候谢婆婆已经睡下了,是以纪宁雨在发现信封中还有一份给谢婆婆的信后就没有立刻给到她。老人家睡眠少,若是被吵醒了可能一晚上就再也睡不着了。

    喝着纪宁雨给她端来的银耳百合莲子羹,谢婆婆听着纪宁雨给她读完了信。

    “二郎是个争气的,我老婆子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老了还一个个的抢着要。”

    读完黄寄北写给谢婆婆的信,纪宁雨也赞同谢婆婆出府跟着黄寄北养老。

    “婆婆,这几年辛苦你了,我如今也在这家站住脚了,有父亲和哥哥护着,再上面还有祖母,实在是不忍心婆婆您为我操心了。”

    “不急,婆婆我总要看着你出嫁才安心的,如今高家夫妇也在京城安定了下来,有我在,还能多替你们传递些消息。”谢婆婆拍了拍纪宁雨的手背说道。

    纪宁雨放下信件,趴在谢婆婆腿上,满眼都是依恋。

    “婆婆,我实在是不孝,连累父母人到中年无子承欢膝下,还要抛家舍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讨生活,还好有小北哥帮忙,他们才不至于多受苦,这些年我跟着婆婆你学手艺做首饰也攒了不少钱,请帮我带给阿爹和阿娘吧!”

    纪宁雨越说越难受,到最后竟哭了起来。

    这些年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但纪府可不缺她这点银子,这簪娘的活计当做兴趣爱好还能得到贵族女子圈内的一声夸赞,若是被人知道她用手艺换钱可以要被嘲笑的,是以她都是打着谢婆婆的名义让丫鬟拿去银楼售卖的。换回来的银钱一次比一次多,她锁在深闺也用不到。

    谢婆婆把纪宁雨揽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好孩子,不哭,咱们要欢欢喜喜漂漂亮亮的去见他们,当着他们的面可不能再哭的。”

    纪宁雨埋在谢婆婆的怀里哭的更凶了。

    在外人看来,纪宁雨这般姿态未免有点不识好歹,她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如今的日子是掉进了富贵窝里了,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家都以身份和金钱为尊。

    但纪宁雨并不是个十分看中身外之物的人,在她看来,以前的日子就很好,吃穿够用就行,再多赚点钱,日子好了会更开心,可再多了对于幸福感的提升就很有限了。

    除了谢婆婆,没有人懂她被强行带进一个完全陌生环境的仓皇无助,这些年她按照家族的要求去学习,去改变,她也顺利蜕变成了他人想看到的模样,成了别人眼中尊贵的名门淑女,那是她以前要垫脚仰望的存在,但她似乎并没有比以前幸福。

    对于未来,她惶惶不安,纪府虽说规矩多,但里面毕竟都是她的亲人,若是以后嫁进了礼法森严的顾家,境遇可能比在纪府还要艰难。

    她表面伪装的很好,或许能骗骗外人,实际上只是只纸老虎罢了,可难道以后在夫婿面前也要伪装一辈子吗。

    其实她很羡慕纪宁烟,那么的张扬和肆无忌惮,即使被发现不是纪家的亲骨肉,仍然是那么的骄傲,纪夫人他们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纪宁雨想要出门没那么容易,只是她是在是太过思念高家夫妇了,便去求了纪鸣岐,纪鸣岐很爽快的答应了。

    “小雨,你再等等,哥哥这边安排好了就通知你。”

    “多谢哥哥了。”纪宁雨得到了纪鸣岐的承诺这才回了绣楼。

    想着不久后就能见到高家夫妇了,还能见到黄寄北和小桃,纪宁雨每天的生活变得有盼头起来,一会儿想着要说些什么,一会儿想着要带点什么,带多了会不会不好……真是一些甜蜜的烦恼。

    次日休沐,纪如晦休息在家,纪鸣岐便找到了他,和他说了要和黄寄北一起温书的事,顺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回复给了纪如晦,也报备了要带纪宁雨出去见高家夫妇的事。

    “爹,我问过黄兄了,他并未定过亲。”

    “那就好办了,等他下次上门的时候,我亲自和他说,有你的这层关系在,想来他也不会拒绝的。”纪如晦捋着小胡子说道。

    “爹,其实我觉得黄兄和烟儿的性格并不是很相配,不如再考虑一下吧。”纪鸣岐委婉的说道。

    “夫妻之间都是要磨合的,我和你娘这么多年不久磨合的挺好的,我这也是为了烟儿着想,她这身份在京城的确尴尬,想要找户好人家不容易,这黄家娶了烟儿,不说我们纪府,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善待她的。”

    纪鸣岐还是为他的好友感到可惜,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不是看中门第的人,但父命难为,也只好恭敬的回道:

    “孩儿懂了,还是爹爹思虑周全。”

    纪如晦这边自觉办成了一件事,心情都好了起来,端着茶壶在庭院中悠闲的踱着步。

    正房外,一名中年美妇人正朝着庭院走来。

    她推开荷叶纹饰的使君子纱帘,缓缓走进庭院。此时太阳刚刚升起,空气中渗入淡淡的暖意。她身上衣衫华美,一袭紫色宽袍披在身上,犹如紫藤花般色彩斑斓,衣衫上配有飘逸的金丝镶缕,一头秀发梳做双刀髻,金钗和珍珠点缀其间。

    来的正是纪府的当家主母楚惜月。

    第54章 谈婚

    纪如晦看到自己夫人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分享。

    “惜月,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纪如晦击掌说道。

    对于自家夫君的性格, 楚惜月是再清楚不过了,八成是又遇上什么好苗子了。是以她并不意外,踱步到院中的香樟树下,在躺椅上坐下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哦, 夫君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莫不是又收了一位得意门生?”

    “哈哈,你猜对了一半, 我去江宁省主持乡试的时候是遇到了一个好苗子,不过这个人已经被周山长提前收入门中了,是我们鸣岐的师弟,不过这徒弟没收成,到让我寻得了一个好女婿。”纪如晦得意地说道。

    楚氏听了这话隐隐感觉不太妙,京城那么多世家大族家的儿郎可供挑选, 夫君为何要选一个外省的举子, 但想着还是打听清楚为好, 江宁省也是有几户大家族的, 便暂且按下怒火询问道:

    “这位学子是江宁人氏?不知家中哪位长辈在朝为官,官居几品呀?”

    纪如晦对夫人的不满丝毫没有察觉,洋洋自得的说道:

    “这位学子姓黄,是江宁省苍梧县人士,这苍梧县你也待过的, 最是民风淳朴不过了。”

    一听这话楚氏立马就坐不住了, 又是苍梧县, 这苍梧县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什么民风淳朴?那就是穷乡僻壤!当初在那的三年是她这辈子最为屈辱的日子, 夫君居然想给烟儿找一个乡下来的穷举人做夫婿,她绝对不允许!

    楚惜月以帕捂面,须臾,拿下帕子满脸泪痕的对着纪如晦哭诉道:

    “夫君,烟儿虽说不是我们俩亲生的,但也陪伴了我们快十五年了,给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美好时光,你为何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夫君对烟儿的婚事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纪如晦被楚惜月这一通指责搞蒙了,他不明白楚氏为何如此伤心。

    “我怎么对宁烟不上心了,这黄寄北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长相、才华、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明年春闱也是大有希望的,他家底虽然薄了点,可家中父母却是个明理的,我们再多出点陪嫁,宁烟嫁过去不用操一点心,这样的亲事难道还不够好吗?”

    楚惜月气的想砸东西,好什么好,他夫君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凭什么宁雨可以嫁给顾太傅的孙子,我们宁烟就要嫁个乡下泥腿子,宁烟才华德行在京中贵女圈都是上乘的,将来她的夫婿若是比顾砚舟差我是不依的!”

    纪如晦无奈扶额,他这夫人什么都好,但只要一提到纪宁烟的婚事,就失去理智了,照她的这个标准,宁烟一准会被耽误,是以他一个大男人才做起了这主动相看女婿的活。

    纪如晦耐住性子,试着和楚惜月讲道理:

    “夫人,你讲讲道理呀,宁烟只是我们养女,她的身份摆在这,若真是嫁到了名门望族那日子才叫难过,高嫁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再说那顾家,顾太傅是个及其注重血统的人,当初宁烟身世被揭露后顾家就登门退婚了,若不是母亲从中斡旋,把结亲的对象换成了宁雨,纪家早就保不住这门婚事了,若真的退了亲,我纪家的女子才是声名扫地,比顾家条件还好的人家,那就更看不上宁烟了呀。”

    楚惜月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固执的停留在三年前,不愿意打破以前那份美好,不愿接纳现实。

    不同于纪鸣岐,纪宁烟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一天都没有分开过,从纪宁烟身上,她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快乐和不易,十几年的相处,爱意已深入骨髓,她是看不得纪宁烟受一点苦的,是以她只能麻痹自己,不去想还有纪宁雨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我不管,我们宁烟就是值得最好的!那个姓黄的穷举人你让他哪来的回哪去!”楚惜月不管不顾的说道。

    “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考上举人有多不容易,那黄寄北才十八岁就考上了,是难得的青年才俊,错过了我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婿了。”

    纪如晦心累,她这夫人平时还算理智,但只要碰上烟儿的事情就失了分寸,这种盲目的爱反而会害了烟儿的。

    “这么想让他做女婿你把宁雨嫁给他不就好了,别来打我们烟儿的主意!”

    夫妻俩不欢而散,纪如晦气的去睡了书房。

    楚惜月找到纪宁烟,母女两又是一通抱头痛哭,楼下的纪宁雨听着楼上的动静,很是不理解,这两人又是怎么了呀。

    所以说呀,这纪家父子是真不明白楚氏和纪宁烟想要的是什么,在他们眼里黄寄北是顶好的夫婿人选,但黄寄北的优点在楚氏母女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世家贵女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家的时候比家世,出嫁后比夫家,下嫁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耻辱,以后在圈子里就再也抬不起来头了。

    可怜了黄寄北,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臭骂,害得他在四月的天气里直打喷嚏。

    次日,黄寄北约了郭乐风一起前往纪府温书,三人在一起又找回了当初在青麓书院的感觉,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晚膳时分,纪如晦从衙门回来后设席款待了黄寄北和郭乐风,席间对两人的课业也是多有关心。

    晚膳过后,下人们撤下了饭菜,换上了刚泡好的新茶。

    “本次乡试我有一大遗憾,那就是没有考算学,时间太紧了,不得已我才忍痛把算学去掉了。”纪如晦喝着茶遗憾的说道。

    三个人听了直抽抽,纪大人本次乡试出的题目数量已经是历年来之最了,他居然还想加,还好明年春闱不是他出题。

    见几人都没有反应,纪如晦接着说道:“我这新得了一道算术题,你们几位也都试试能不能解得出来。”

    说着,纪如晦将写着题目的纸递了过来,纪鸣岐接过,看了一会后摇了摇头,传给了黄寄北和郭乐风。

    黄寄北接过纸张,只见上面写着:“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就是说,有一群鸡和兔子在一个笼子里,头一共35个,脚一共94个,问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这是不就是著名的鸡兔同笼问题嘛,他记得这种题目是以前学二元一次方程的入门题。

    但大渊的人不懂二元一次方程,他便换了一种方法给纪如晦解释道:“纪大人,我们可以这样想,鸡有两只脚,兔子有四只脚,假设让鸡抬起一只脚,让兔子抬起两只脚,这个时候笼子里的脚就会少一半,就是47只。这个时候的笼子里,鸡是一只脚一个头,兔子是两只脚一个头,而头一共是35个,说明多出来的就是兔子的数量,所以兔子就是12只。”

    黄寄北说完,几个人脑中又是一番思索,不禁恍然大悟。

    “黄兄,你脑子也太好使了吧,我听着你的答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郭乐风说道。

    “寄北,在青麓书院的时候你的算学就是全书院最好的,一别几年,这是更加精进了呀!”纪鸣岐说道。

    “纪兄过奖了,只是我从小就帮着家里养鸡鸭呀的,对这些比较熟悉罢了。”黄寄北说道。

    纪如晦也感到有些吃惊,这是户部侍郎钱进益给他的题目,说是思索良久都未找到快速解答的方法,而黄寄北竟然不一会儿就算出来了,方法还如此巧妙。且此人谦逊坦荡,面对一富一贵的两位好友,对自己的家世也可以毫不在意的说出来。

    纪如晦是越看黄寄北越觉得喜欢,故虽然结亲的方案已经被楚氏回绝了他还是忍不住单独留下了黄寄北,问道:

    “贤侄,我听鸣岐说你至今尚未婚配,家中有一小女至今尚未定亲,不知贤侄可愿意和我们纪氏结两姓之好?”

    黄寄北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纪如晦说的并不是纪宁雨,小雨她早就许了顾家,他说的应该是纪宁烟。

    想到这黄寄北便冷静地回到:

    “多谢纪大人厚爱,学生惶恐,只是这嫁娶还是门当户对的好,不然贵府的小姐低嫁了觉得委屈,我们家作为高攀的一方也不自在,这样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纪如晦原以为黄寄北会欢喜的接受,不想他却是拒绝的这么直接,并且猜到了宁烟不愿的结果,想当初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妻女会喜欢这个安排呢。

    这不禁让他对这个年轻人更加高看了一眼,不是谁都是这么有魄力的,他们纪家虽不算顶尖豪门,但也算是百年世家,在官场、在文坛都是有一定的地位的,黄寄北若是应下了这门婚事,不管他这次是否能中进士以后仕途都是不愁的。

    既然双方都没这个意思,他也就不再勉强了,只可惜黄寄北做不了他的女婿了,不然以后和鸣岐相互扶持,他就再放心不过了。

    想到以后黄寄北还要经常进出纪府,未免楚惜月做出不得体的事,纪如晦便也和楚惜月说开了,楚惜月见丈夫放弃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便也不再把黄寄北放在心上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庙桃花始盛开。

    清明节后,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高冬青夫妇也终于等来了和闺女见面的这一天。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城外寺庙,这家寺庙有很多年历史了,刚过清明节,寺庙里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黄寄北和四娘陪着高冬青夫妇一大早就出发了,到了寺庙后就有小和尚领他们去了厢房,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有人来通报纪家少爷来了。

    高冬青夫妇再也坐不住了,出了厢房门,站在院子里的拱形门里不住的探头张望。不一会儿,才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领着一位娇小姐走了过来,来的正是纪鸣岐和纪宁雨。

    纪宁雨一见高家夫妇就再也绷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进了叶氏的怀里放声大哭,似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叶氏搂着纪宁雨,不住的喊着乖乖儿,跟着纪宁雨一起流泪,高冬青也似傻了一般,看着两人一动不动。纪鸣岐和黄寄北赶紧引着两人进了屋里,待三人进屋后他们则是立马退了出来,给三人留下独处空间。

    这一方小小庭院包容了多少喜怒哀乐,黄寄北站在屋外沉默不语,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偶尔划过的飞鸟,微风吹过,拂去了心中淡淡的哀愁。

    第55章 相见欢

    过了好一会儿, 屋内声音停了下来,纪宁雨打开门走了出来。

    黄四娘看到纪宁雨出来了,第一个跑了上去, 说道:

    “小雨姐姐,小桃好想你呀,你还记得小桃吗?”

    纪宁雨拉着黄四娘的手,一脸温柔的说道:“我怎么会忘了我们家的小桃呢, 姐姐真是做梦都想着你,这几年我看到什么好吃好玩的, 总会想到小桃你,不知不觉就给你攒了好多东西,这次可都给你带来了。”

    黄四娘上前抱住纪宁雨,撒娇地说道:

    “雨姐姐,小桃不要礼物,小桃想天天见到你, 小桃舍不得你!”

    纪宁雨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情绪, 这下子眼泪又要止不住了。眼见两个姑娘快要哭作一团, 大家又是一阵劝慰。

    “鸣岐, 今天谢婆婆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呀?”一直没有看到谢婆婆的身影,黄寄北从刚才就想问了。

    不待纪鸣岐接话,纪宁雨回道:

    “小北哥,是我对不住你们家,谢婆婆待我这么好, 我却没能照顾好她, 本来说好了今天一起过来的, 不曾想昨天下了雨,婆婆她膝盖的伤又复发了, 今早竟是起不来身了。”

    纪鸣岐握住自家妹妹的手,安慰她不必自责,随后向众人解释道:

    “寄北,你放心,祖母已经向宫里递了帖子请了太医过来为谢婆婆医治了,只是太医也说了,这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很难根治,只能悉心将养着。”

    一时间气氛有点低沉,黄寄北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人老了就百病缠身,他们做子孙的也无法代她受罪。

    “纪姑娘,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婆婆这些年烦劳纪府照顾了。”黄寄北还是分好赖的,并不会迁怒,只是依旧很担心谢婆婆的身体。

    眼见着快到中午了,黄寄北便让小沙弥置办了一桌素菜送到了厢房。

    这白龙寺的斋菜远近闻名,尤其是这香菇青菜包、这素烧鹅、这木耳笋干汤,那滋味不比肉味差。

    高冬青夫妇不住地给纪宁雨夹着菜,纪宁雨又不停地劝高冬青夫妇多吃点。

    黄寄北见这一家子让来让去的,便想着说些其他的来活跃一下气氛,道:“纪姑娘,这次带小桃前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纪宁雨放下筷子说道:“小北哥这是生分了,我当小桃是自家亲妹妹一般,小桃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何来麻烦一说。”

    “行,那我就直说了,小桃跟我来到京城也快大半个月了,我平时忙着读书对她的照顾难免就疏忽了,来京城前我就想着帮小桃找一家女子书院,可到了京城才知这京城的女子书院多是大家族自己建的,只供自己族里的女子就读,我听闻纪家族学中就有女子书院,不知纪小姐可否帮忙引荐呢?”

    纪宁雨听完笑了起来,这事可真是问到她心坎上了。

    “小北哥,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呀,小桃哪里需要去什么女子书院,让她来纪府吧,正好跟着我的夫子一起学!”

    几句话下来,纪宁雨在黄寄北他们面前就恢复了以前的习性,说话做事也不觉得拘束了。

    纪宁雨也是有私心的,她太需要人陪伴了。她平时和纪宁烟两个人互相看不上,见面说不过三句就能吵起来,时间久了她也就不愿意说话了,如果小桃来了纪府,那她就有伴了,在她心里,小桃才是自己的妹妹。

    “啊,雨姐姐,你家夫子会不会很凶呀?”四娘怯怯地问道。

    “小桃放心,姐姐我会护着你的,你来纪府读书,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

    说完,纪宁雨转头朝纪鸣岐问道:“大哥,你说好不好呀?”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和父亲和母亲说的,只是小雨,四娘他进了纪府,你可得照顾好人家哦。”纪鸣岐说道

    “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桃的!”见纪鸣岐应允了,纪宁雨开心极了。

    高冬青夫妇见女儿这么开心,也跟着开心起来,以后有四娘进府陪着小雨,他们也能不时得到一些关于女儿的消息。

    “小雨,我和你爹在城北新开了一家铺子,你以后有空过来玩,到时候爹娘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叶氏说道。

    黄四娘也跟着说道:“雨姐姐,这些年我跟着阿娘学了好多好吃的,等我去了纪府,都做给你吃。”

    纪宁雨一一应是,满脸幸福的模样,这样的场景,她时常在梦里见到,今天终于成真了,大家又在一起了,真好。

    黄寄北看着其乐融融的大家伙,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也就消散了,或许之前只是自己一时见色起意吧,自己以前把小雨当妹妹,以后也应当如此。他是理智的,没有结果的感情就不应该让它萌芽,大家现在这种关系就很好,没必要弄复杂了,顾砚舟很优秀,小雨她配得上这样的男子。

    几人用完了斋饭,又是一番叙旧,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是到了纪宁雨要回去的时辰。高冬青夫妇把纪宁雨送出了寺庙,纪宁雨再三回望,嘱咐着爹娘保重身体,嘱咐着四娘明天一定要来,这才依依不舍的下山了。

    自此以后,黄四娘便跟着黄寄北每天一同去纪府,一个去后宅,一个去前院,相比起黄寄北每天规律的温书生活,黄四娘那边可要丰富多彩多了,精彩到黄寄北时时担心这丫头早晚有一天会被纪夫人和纪宁烟赶出去。

    不过黄四娘也不是个傻的,又有纪宁雨护着,总能做到气的纪宁烟直跳脚又让人挑不出错来。纪宁雨见此每每感慨,小桃这丫头适应能力可比她强多了。

    不过黄四娘可不是去纪府玩的,她知道这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是以很珍惜每一天的学习时间,回家的时候都还会拿着书本向黄寄北请教。郭乐风看到连小桃都这么用功,更加不好意思偷懒了,竟也愈发的专注起来。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纪宁雨的及笄宴,纪宁烟同样也是这一天出生的,是以两人的及笄礼被安排在了同一天,在楚惜月的坚持下,纪宁烟及笄的待遇规格是和纪宁烟一样的,丝毫没有让她受委屈。

    沐浴更衣,丝竹声起,仪式开始,两位纪家小姐并排入场,款款走进大堂,堂内宾客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她们身上。同样是锦衣华服,纪宁雨自身优势摆在这,轻轻松松就能压过纪宁烟。早知道是这样,纪宁烟一定不会选择和纪宁雨同时举办及笄宴。

    三年前,纪宁雨甚至比不过纪宁烟跟前的大丫鬟,三年后,两人站在一起,纪宁雨已经能轻松取胜了。这三年来她接受的可是来自谢婆婆最严格的训练,如今她的礼仪比起宫中的公主娘娘也是不差的。

    楚惜月看着身段气质如此出众的纪宁雨,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一时很不是滋味。

    满京城的权贵看着,纪宁雨竟是一点也不怯场,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整套仪式,就连苛刻的顾老夫人也挑不出她的错来。这都是她这三年多来没日没夜勤学苦练的结果,学习,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纪宁雨,郭乐风却只盯着四娘看,黄四娘在纪府待了一个月,已是焕然一新,有点京城闺秀的感觉了,但更多的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份淳朴和开朗。

    黄寄北他们被安排在了男宾席,由纪鸣岐负责招待,席间他又见到了顾砚舟,比起在江宁省的时候,京城的顾砚舟神情更加高冷,衣着更为华贵了,难怪京城中的人都说顾砚舟是这一代中最耀眼的存在,也只有纪家纪鸣岐能和他一较高下了。

    顾砚舟也是一眼就看见了黄寄北,比起他的未婚妻,他似乎对黄寄北更为感兴趣,席间就给他下了帖子,约黄寄北参加几天后的文会。黄寄北刚好也想出门开阔一下眼界,便约了纪鸣岐和郭乐风一同前往。

    顾砚舟牵头的文会果然排场够大,竟是包下了京城最大的酒楼。这酒楼可不只是一座楼这么简单,亭台楼舍,小桥流水。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心能集齐这些配置,那还真是不简单。

    黄寄北一行人刚走进酒楼,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循声望去,抬头便看到了高楼上的顾砚舟。只见他身着白衣广袖,一支碧色玉笛横在唇间,皎洁的月光下,笛声倾泻而出。此情此景,当真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曲毕,满堂喝彩,众学子隐隐以顾砚舟为中心,环绕在他周围。

    文人雅士齐聚一堂,有琴棋书画的比试,有时事政治的高谈阔论,大家都使尽浑身解数的想要展示自己,以求脱颖而出。科举取仕,看得不仅是试卷成绩,士子们在学子间的名望也是重要的参考标准,顾太傅桃李满天下,顾砚舟少年成名,在这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惯会装相的。”纪鸣岐小声和黄寄北嘟囔道。

    纪鸣岐最是看不惯顾砚舟这幅骚包样子,他俩虽然齐名,却无甚来往,此次若不是黄寄北相邀,他才不会来顾砚舟组织的文会。因着纪宁烟对顾砚舟的迷恋,这些年他可没少听她对顾砚舟的盲目吹嘘。在他看来,顾砚舟这种高冷范只可远观,不适合做朋友,也不适合过日子,他是真的担心以后纪宁雨嫁过去后会比在家时还要沉闷。

    顾砚舟此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黄寄北他们,走过来问道:“黄兄觉得我这曲高山流水如何?”

    “顾兄曲艺精妙,在下拜服。”黄寄北诚恳地回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这些年他净顾着读书写字了,这些文人雅趣倒是错过了不少,自己虽然不会,但欣赏水平还是有的,顾砚舟这笛子吹得是真的不错,也勾起了他对音律的向往,以前条件不允许,以后有条件,倒是也能尝试一番。

    “黄兄这是客气了,此次邀请黄兄前来,就是想听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我知黄兄从不是溜须拍马之徒,还请黄兄指教一番。”顾砚舟像是非要黄寄北说出点问题似的,不依不饶的说道。

    见此情景,黄寄北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是不能轻易脱身的,还要落得个溜须拍马之徒的称号,便说道:

    “顾兄此曲名为《高山流水》,可惜却是只有流水,没有高山,若是有琴声相和,此曲必当更加精妙,独奏考验的是个人技艺,合奏则对双方之间的默契要求更高,私以为,若能达到琴笛相和的境界,那才更让人拍案叫绝。”

    顾砚舟听完沉思不语,他自小便是独领风骚的存在,身边甚少能看到与他比肩的人,他要做的是领导者,从没想过找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一起前行。

    这时他旁边的一位士子忍不住了,跳出来说道:

    “这位士子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不知兄台有何才艺,可给在座各位展示一番。”

    众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附和着要求黄寄北展示才艺。

    黄寄北无奈,明明谈的是顾砚舟的笛声,怎么矛头突然就指向他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

    琴棋书画里自己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书法吧,他对自己的书法还是有信心的,是以他倒也不怯,挑了只大号毛笔,将宣纸平铺在长桌上,蘸墨,提笔写道:

    恰书生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写完后黄寄北自己内心也是澎湃不已,果然,这几句话无论放在那个朝代都很应景啊!每个时代的年轻人永远是这么的朝气蓬勃!

    “好!”纪鸣岐第一个带头喊道,“黄兄,你这几句话够气势!这手行草更是大气!”

    “寄北,这幅字送我,我真是太喜欢了!”郭乐风也跟着说道。

    顾砚舟看着黄寄北的这幅字也是满目的惊艳,道:“黄兄,不想你书法竟有如此造诣,这字如此热烈奔放,竟半点不似你平时模样。”

    “顾兄过奖了,看来黄某平时给顾兄留下的印象竟是如此的一板一眼老气横秋,在下惭愧了。”

    其实顾砚舟的感觉不假,这些年来黄寄北明明年纪也不大,却一直以成熟稳重示人,这也算是难得他难得肆意了一回。

    从众人的反响看来,他这幅随性之作应该还是不错的,就连刚才顾砚舟身旁那位咄咄逼人的公子态度都来了个大转弯,那人对着黄寄北施了个拱手礼,问道:“请恕在下眼拙,刚才多有冒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江宁省润扬府人士,姓黄,名寄北。”黄寄北回礼道。

    “原来阁下就是江宁省本届乡试的解元黄寄北,果然名不虚传。”士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黄寄北还不知道,就因为他夺了顾砚舟的解元之位,他在下届春闱士子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了,毕竟他赢的可是顾砚舟呀。

    经过了开头的这场考验,黄寄北接下来就没再被刁难过,倒是有不少士子来找他讨论学术问题,整体来看,顾砚舟举办的这场文会质量还是很高的,一晚上下来黄寄北也觉得自己学到不少。

    眼看着快到子时了,大家相互作别,陆续离场。

    黄寄北一行人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说是他们掌柜的有请。

    这就奇怪了,今天这场是顾砚舟请客,难不成还要酒楼老板还要另外收费?

    第56章 置业

    黄寄北没想到, 酒楼老板竟是想买他刚才在楼里写的那副字。

    “掌柜的您是说想买我这副字吗?”黄寄北再次确认道。

    “是的,李某虽是一介商贾,但也是爱好书法之人, 公子刚才那副作品我是着实喜欢,此番诚心求购,只是一个爱字之人的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成全我这番执念。”李掌柜诚恳地说道。

    这位掌柜给黄寄北的印象很是不同, 他不像是一个商人,更像是一位名仕, 想来能经营这么一家风雅的酒楼,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在下很能体会您对书法的热爱,只是这幅字我已经答应送给我的这位好友了。”黄寄北说着看向了一旁的郭乐风。

    “掌柜的,你可别跟我抢,比钱,我郭家还没输给过谁呢?”郭乐风被李掌柜看的退后一步, 一边说一边护好了胸前的墨宝。

    李掌柜思索片刻, 说道:“诸位公子想来也不是缺钱之人, 只是这书法若是只放在自家书房, 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那真是可惜极了,若是能转让给我,我必将其置于大堂最显眼之处,供来往之人观瞻, 岂不美哉?”

    郭乐风转念一想, 这掌柜说的也有道理, 他黄兄如此才华应当传扬出去才是,这样来年春闱也更有利些, 且黄兄家底不丰,若是能再得些银钱,也能更好的在京城安家。想到这,他便开口说道:

    “李掌柜此言有理,那我这便忍痛割爱了,只是我黄兄不甚在意银钱,郭某可是很计较的。”

    李掌柜见郭乐风松口,连忙说道:“应该的,郭公子忍痛割爱,李某必当加以补偿,这五百两只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终于买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书法,李掌柜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次日更是请最好的师傅进行了一番装裱,自己单独品鉴临摹了好一阵,这才挂了出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黄寄北这边更是震惊,京城的钱这么好挣吗?他一副随意之作竟能卖到五百两!而郭乐风这边已经在给他描绘未来的大好钱途了。

    “寄北,我们合作吧,你这书法在我们郭家书画铺子的造势下,定能一炮打响,名利双收!”

    “乐风,这样做行得通吗?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文人都讲究风骨二字,他自己虽不在乎世俗眼光,但他来京城不久,担心坏了规矩,所以还是有些顾虑。

    没想到纪鸣岐对此也很是赞同,道:

    “寄北,你不必担心,这种事在京城的学术圈子是很平常的,况且你的书法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乐风只是帮你宣传而已,只是自古物以稀为贵,到时候价格还是要定高一点,同时数量上加以控制。”

    “既然鸣岐你也这么说我就没有顾虑了,多谢两位帮我谋划,寄北感激不尽。”黄寄北真心道谢,他这两位兄弟,着实帮了他不少,真心换真心,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至交。

    “寄北,你这就见外了,我们这关系还要用到谢字吗?”郭乐风说道,纪鸣岐也跟着点头。

    “那是我的不是了,明天我请客,给两位兄弟赔罪。”黄寄北说道。

    “哈哈,这才对嘛,明天我要吃醉得意的烤乳鸽,黄兄你给我买!”郭乐风叫唤着说道。

    “那我要临江楼的蒸鲈鱼,劳烦黄兄了。”纪鸣岐也一脸笑意的说道。

    这两个兄弟还真是会折腾人,这两家酒楼一南一北的,他明天可有的跑了。

    在郭家几个书法铺子的宣传造势下,再加上酒楼李掌柜的展示,黄寄北渐渐的在京城的书法圈子有了些名声,行书也慢慢的在京城的书法圈有了一定地位。

    黄寄北不曾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之作却触发了大渊书法的一次风格革新。此前在大渊的书法界,楷书一直是书法正宗,本朝楷书极为注重端点转折的提按,讲究章法和谐,结构严谨,甚至连字体大小都要一样。

    诚然,这种风格下也催生了不少优秀的作品,但时间长了人们难免腻味,渐渐的人们私下里就更喜使用行书,但却一直没能被正统的书法界所接纳。

    行书注重笔画的运动流畅,更容易表达书写者的感情。写得比较放纵流动,近于草书的称行草,写得比较端正平稳,近于楷书的称行楷。而黄寄北这幅就是典型的行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寄北除了和纪鸣岐郭乐风一起温书,也时不时的会参加一些文会,他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其他人讲,遇上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此时的相交是最为纯粹的,虽说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机,但却没什么恶意,等以后大家步入官场,就很难再有这种单纯了。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殷桃,绿了芭蕉,黄了菊花,白了屋檐,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就又来到了除夕,黄寄北读着黄长植夫妇寄来的家书,浓浓思乡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虽说已经做好了打算,黄寄北还是思念的紧,就在一个月前他还纠结着要不要回乡一趟。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些年来他为了学业背井离乡,终于要迎来最重要的一战了,他必须忍耐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在今年还有四娘和高冬青夫妇陪他一起过年,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爹娘也应该坐在这桌上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这大半年来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银钱非但没有减少,还多出来不少。

    首先就是书法寄售赚到的钱,虽然在听取了纪侍郎的意见后,他将重点转向了名声的经营,但银子也没少赚,如今已经有两千多两的收益了。

    再来就是曾先生年前托人带给他的话本分红,这些年他和曾先生一直保持书信往来,除了最开始的《化蝶》,后来他又根据端午节雄黄酒的民间传说写了《白娘子传奇》,亦是很受人们的喜爱。

    今年刚完结的《天外飞仙》更是引发了仙侠风潮,茶楼酒肆,街头巷口,总能听到百姓们在讨论着哪位仙女更值得喜爱,是端庄大气的大仙女,还是嫉恶如仇的三仙女,还是古灵精怪的七仙女……

    除了仙女本身,仙女的配偶们也被拿出来评头论足,仙女的婚后生活是否会幸福让不少读者操碎了心,曾先生来信中不止一次劝说他把仙女们的故事继续写下去,不过他还是婉拒了,毕竟他自己都没经历过婚后生活,自然是写不好的,不如就停留在最美好的瞬间吧。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手上的银钱着实不少了,月前他已经在西城看中了一处宅院,只等这家宅子的主人回来就能签约过户了。这所宅院占地三百多平,最终成交价定在了一千五百两,够他们一家人居住了,到时候把阿爹阿娘接过来,他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黄寄北现在心态很是平和,明年春闱能中自然是好,若是落榜了,他也不怕,三年后再战就是了。这一年的京城经历,他真的是获益良多,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春节是一年当中最轻松的时候,但对应届士子和士子家属来说可不是。

    春闱时间定在每年的二月,士子们要抓住这最后的一个月的时间温书,家属们则要替家中的士子们准备好考场用品。春闱最变态的一点在于它的时长,整整九天,贡院环境简陋,能坚持到最后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二月二处在春节刚过的时候,此时天气还没变暖,而考场只有几片木板遮挡,这环境实在是说不上好。也不是没人提出去改善考场环境,但都被圣上以锻炼士子的名义驳回了。

    在知道这一要求后,黄寄北他们到后期已不再一味的死读书了,而是劳逸结合外加锻炼身体,平时温书时更是模拟考场环境,炭盆都撤掉了。此外,黄寄北向郭乐风和纪鸣岐推荐了八段锦,两人半个月练下来都觉得效果很不错,至少没以前怕冷了。

    黄四娘和纪宁雨也跟着一起操心,此时的纪宁雨原本是应该在家绣着嫁衣的,可她对此似是不怎么上心,反而和四娘两人关起门来偷偷在屋里给黄寄北、纪鸣岐和郭乐风他们绣护膝和披风。

    郭乐风在收到小桃护膝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仿佛那个昨天还在抱怨这要在号子里待九天的人不是他似的。

    黄寄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女性家属陪考的感觉,看到小桃忙前忙后的为他操持,他才真是的感受到自己的小妹真的已经长大了。

    提着考篮,三人踏上了他们的春闱之路。

    本次会试由礼部主办,在京城的贡院举行。会试一般在乡试的第二年,考期多在春季二、三月,所以又称“春闱”。本次会试的主考官竟是由兵部尚书担任,着实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球。

    不过朝廷之所以这么安排倒也不是乱来,现任的兵部尚书孙尚武是朝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也曾是进士出身。当然,为了不引人非议,朝廷还安排了户部尚书钱进益作为副考官。竟然出动了两位尚书大人,可以说,这次的考官阵容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经过身份核对和搜身检查后,黄寄北顺利的坐到了自己的考号里,此时天刚蒙蒙亮,气温低得很,双手摩擦了一番后黄寄北才开始收拾起来。

    第57章 会试

    等所有考生都进场后,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时间,考试开始了。

    本次考试共九天时间,每场考试三天。第一场考经义, 一般是四书三道,五经四道;第二场考策论五道;第三场考杂文三篇、算术两道、诗赋一篇。

    偌大的贡院寂静无声,锣声响起,考试开始了。

    第一场:经义。

    这场黄寄北答得还比较顺利, 考试题目基本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只在最后一题遇到了一只拦路虎。这道经义的题目是:“安国全军之道”。

    这题目虽是简洁明了, 这几个字看着也很熟悉,但黄寄北想遍了四书五经,愣是想不出这句话出自哪里,直到最后半天的时候才灵光一现。他记起来了,这句话不是四书五经里面的,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的《火攻篇》!

    黄寄北记得, 这句话原文是:明君慎之, 良将警之, 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经义居然会考《孙子兵法》, 黄寄北还是不敢相信,但联想到本次的主考官是兵部尚书,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黄寄北决定冒这个险!

    知道了语句的出处,黄寄北写起来似是如有神助,这是孙子论述的应该如何对待战争的总结性的名言。

    《孙子兵法》虽然是研究战争和如何用兵的专著, 但该书在本质上是反对战争的。

    孙子是从“以战止战”的目的出发研究战争的, 孙子认为, 只有在危及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时才要去进行战争,否则就不要发动战争, 因为战争既要死人,又有可能会导致国家灭亡,所以国君和将帅对参战这种事必须要慎之又慎。只有不轻易战争,才是安国全军之道。

    黄寄北誊写的速度越来越快,心脏砰砰直跳,握笔的手却是丝毫不乱,终于,赶在考铃响起前,黄寄北完成了本场考试所有题目的誊写。

    为了避免影响后面两场的考试,黄寄北和纪鸣岐还有郭乐风约定过,考试结束前不对答案,不谈论上场考试的内容,几人趁着出考场的时间赶紧吃饭休息,以备下场。

    第二场:策论。

    这场是黄寄北花费心神最大的一场,五道题目每道他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下笔,初稿完成后又进行了多次增删,尤其是其中一道名为“文武并用论”的题目,耗费了他最多心血。

    这位兵部尚书主考官真是把他的特色发挥到了最大,让他们这群文人去谈“文武并用”,还真是够难为人的。

    答题时,黄寄北立足于大渊朝现如今和平的政治环境,做了相关论述,大致分为以下几点:

    一是休养生息,让年纪大的士兵复员归田,以充实农业生产,同时减轻田租,与民休息,发展生产,增强国力;

    二是论功行赏,对有功将军和士兵进行加官进爵,即使是最普通的小兵,也能得到赏赐,比如说免除全家赋役;

    三是裁减冗余军队,精兵简政,同时积极训练军队,增强军力。

    以上论述都是黄寄北参照了历史上几位文武并用的君王作出的解答,看了最终的成果,他觉得自己尽力了,至于结果怎样只能等主考官评价了。

    第二场考完后大家精神明显都差了很多,六天时间下来很多人都快到极限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但无论怎样,还是要坚持下去,十年寒窗苦读,等的不就是这几天吗?

    第三场考试开始,跳过杂文,黄寄北先开始做算术题,看完题目他就放心了,都是在他知识范围的。

    第一题:“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什么意思呢?即有一堵10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而之后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问这堵墙几天能打通,且大老鼠和小老鼠分别挖了多少。

    第二题:“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用白话说就是:“有一些人共同买一个物品,每人出8文,还盈余3文,每日人出7文,则还差4文。请问共有多少人?这个物品的价格是多少?”

    会试并不要求写计算过程,答案正确即可得分,黄寄北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使用了现代方程式,很快的就完成了算术,为自己节省了大量时间,以至于晚上的时候他可以足足的睡上一觉,以饱满的精神迎接后面题目的作答。

    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黄寄北只剩下最后一道诗赋了,此次会试诗赋的题名为:《余雪》。顾名思义,就是余留下来的雪,也就是残雪。

    黄寄北联想到前段时间黄四娘拉着自己去南山上的寺庙求神时看到的景象,提笔写道:

    《望南山余雪》

    南山阴岭秀,

    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

    城中增暮寒。

    这首诗初看并不惊艳,却是越品越有味道,由远及近,所见所闻,跃然纸上,甚至能感受到诗中的温度与光线的变化。

    锣声响起,自此,本届会试考试部分结束!

    考场外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都是来接考生的家长,黄寄北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先是看到了身着一身红色夹袄的黄四娘,待他看清四娘身边的人时,猛的一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确定没看错,四娘旁边站着的的竟是黄长植和白玉竹。

    黄寄北愣神的这回儿工夫,黄长植夫妇也已看到了他,赶紧挤了过来。黄长植拿过他手上的考篮,白氏则是紧紧地握住了黄寄北的手,细声道:

    “二郎,可是累坏了吧,爹娘来接你回家了。”

    明明已经是十九岁的大人了,黄寄北这一刻却仍是没忍住,抓着爹娘的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真没想到,他那连苍梧县都没出过的爹娘竟是为了来看他只身来到了千里外的京城。

    今天的贡院门口比正月十五的庙会还要拥挤,好在郭乐风家管家聪敏,把把马车停在了一里外的十字路口,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后顺利的上了马车。

    “二郎,娘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但一切等你休息好再说,爹娘都好好的,就是来看看你和小桃而已。”白氏劝慰道。

    “好,都听你们的。”

    黄寄北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说完这就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郭乐风的情况比黄寄北还要差,还好他娘亲也赶过来了,马车将黄寄北一家放下后,便回了隔壁郭家宅子。

    黄寄北回家后简单的洗了个澡,吃了碗白氏亲手做的牛肉面,便继续睡下了。

    黄长植夫妇看着睡着的黄寄北,万分庆幸自己能够赶来,将来孩子大了,自己可能也就帮不上什么了,至少现在,还能陪着他,守着他。

    以前黄寄北外出求学,还有四娘在家,过去这一年里,两个孩子都不在家,黄长植和白玉竹才觉得日子没了滋味,是以春节后两人一合计,把店里生意托付给了范荷花,出了正月便往京城来了。他们俩都是谨慎的人,此番外出也是跟着县城里的镖局一起出发的,一路都很顺利。

    第二天上午,清晨的阳光照进了窗台,窗外黄鹂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黄寄北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会试结束了。

    此外,他好像记得昨天在贡院门口见到了阿爹阿娘,现在回想起来,他仍是有点不可置信,可是昨晚的那晚牛肉面却是如此的真实,黄寄北正发着呆,白玉竹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发呆的儿子,白氏不禁笑道: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赖床啊。”

    黄寄北赶紧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

    “阿娘,你们竟是真的来了,我到现在还晕晕的不敢信咧。”

    “阿娘我可是千真万确的站在你面前了,有啥不信的咧。”白氏笑着说道。

    “阿娘,真好,一起来就能看到你和阿爹,这几天我什么都不管了,就陪着你和阿爹。”黄寄北靠着床背说道。

    黄寄北想着反正会试成绩要到二月底才出来,自己放松几天再为殿试做准备也不影响。

    在黄寄北睡着的这段时间,黄四娘早就把这院子里的大大小小事和黄长植夫妇说过了,黄寄北竟一时无事可交代,便带了白氏去了隔壁郭家道谢,昨天真是多亏了郭管家了,郭家如今女主人在家,他一个男子独自登门着实不便,便带上了白氏一起。

    黄寄北去的时候郭乐风还没醒,其母蒋氏倒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蒋氏是郭家的当家主母,是个八面玲珑的主,见人三分笑。打理郭家后宅这么多年,那通身的气派自是没得说的。

    “乐风他每封家书里基本上都会提到你,这些年来多亏你照顾我们家乐风了,他本是有三个哥哥的,却唯独和你最亲,乐风把你当哥哥看待,以后黄家和郭家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要经常走动才是。”蒋氏利落爽快地说道。

    “伯母客气了,乐风对我也照顾有加,能交到乐风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黄寄北说道。

    “你们两人感情好我这看了都高兴,乐风在后面睡着,我让青山带你过去看看,不知黄夫人不知可愿意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两差不多年纪,我是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蒋氏转头对着白玉竹说道。

    白氏没想到蒋氏会提到自己,这位郭夫人一身绫罗绸缎,富贵逼人,一个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

    “郭夫人客气了,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妇道人家,太太你不嫌弃的话我就留下陪你说说话。”白氏虽说有点怯场,但为了儿女的体面挺直了脊背和蒋氏攀谈起来。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呀,谁家往上数三代不是泥腿子出身,你们能教养出黄举人和四娘这么好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呢。”蒋氏说道。

    第58章 放榜

    黄寄北来到郭乐风门口的时候他刚醒了不久, 郭乐风听到了门外黄寄北和小厮青山的声音后立刻坐了起来,朝门外喊道:

    “黄兄,你来看我啦!”

    见郭乐风已然醒了黄寄北便推门进了屋。到底是还年轻, 郭乐风休息了一夜已是恢复了七八成,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只是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黄寄北听后便说道:

    “会试二月底才会出成绩, 你松快两三天也耽误不了什么,等身体状态调整好了, 我们再去找纪兄一起准备殿试。”

    “黄兄,如果我进不了殿试该怎么办呀?”郭乐风后知后觉的开始为成绩感到担忧。

    “乐风,这些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无论过不过这次你都尽力了,这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若是这次不过, 我们三年后再来。”黄寄北劝慰道。

    “寄北, 我感觉我这次挺悬的, 运气好的话可能就过了,但若是不过,再给我三年,我有把握能过!”郭乐风握紧拳头说道。

    “既然有过的希望我们就该为殿试做好准备,虽然说殿试不会再刷人了, 但若能把名次往前提一提总是好的。”黄寄北说道。

    郭乐风开始难得的伤春悲秋, 叹着气说道:

    “其实能走到这一步我已近很满足了, 功名利禄的我都看得开,只是怕错过小桃这么好的姑娘。”

    黄寄北隐隐感觉到郭乐风这小子在给他下套, 他可没这么容易上当,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别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了。”

    郭乐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的坐了起来,说道:

    “黄兄,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好像看到你爹娘了,他们是不是也来京城了?”

    黄寄北给郭乐风拿过架子上的衣物,说道:

    “是,我阿娘正在前厅和你母亲聊天呢。”

    郭乐风接过衣物手忙脚乱的穿戴好,就要往前厅跑去,黄寄北赶忙拉住了他,道:

    “你就这幅邋遢的样子过去,我还怕你吓到我阿娘呢。”

    郭乐风看了眼镜子,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又折返了回来。

    一刻钟后,郭乐风收拾妥当和黄寄北回到了前厅,此时蒋氏和白氏聊得正欢。

    蒋氏是很会说话的人,没让白氏感到一点拘束,但终归是在人家家里,白氏还是不太自在,见黄寄北回来了便想要告辞,况且,通过刚才的对话,她现在有很多事想要问黄寄北。

    蒋氏倒也没有强行挽留,人家才和自家儿女会面,是要给留点时间的,两家现在是隔壁邻居,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郭乐风一口一个伯母殷勤的把白氏送出了门,这让白氏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回到自家院子,白氏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二郎,你老是和我讲,郭家是不是想和我们黄家结亲?”

    不知郭夫人刚才和自家阿娘说了什么,黄寄北只好如实相告。

    “阿娘,这事我本想等会试成绩出来再和你讲的,既然郭家已经先和你漏了风声我也就如实说了,之前乐风是和我说过他想娶小桃,我是没有答应的,只说等他考上进士再说。”

    白氏听后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担忧地说道:

    “乐风这孩子我们三年前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可这郭家别看他们现在就住在我们隔壁,他家的家业应该远不止如此吧,我是没想过让小桃高嫁的,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过的舒服自在就行。”

    “阿娘,不瞒你说,这个郭家就是全国首富那个郭家,”黄寄北见白氏惊的睁大了双眼,接着说道:“只不过乐风是他们家小儿子,并不经手家族产业,到时候是要出来自立门户的,我们是不指望小桃高嫁,但若是小桃喜欢的人家里条件比我们好,我们倒也不该阻拦。”黄寄北说道。

    白氏沉吟片刻,道:

    “二郎,这一年来你把小桃照顾的很好,刚见面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我女儿如今竟也似大家闺秀一般,有你这个哥哥在,我们小桃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既然你话里话外的对这个郭乐风评价不错,我和你阿爹就再看看吧。”

    “阿娘,小桃是我唯一的妹妹,她的婚事我是万万不敢草率做主的,必要考虑周全才肯将她托付,若遇不到合适的,便是养她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黄寄北说道。

    “瞎说,哪有女孩子家不嫁人的,我们仔细帮她看着便是了。”白氏嗔道。

    接下来的三天,黄寄北和黄四娘带着黄长植和白氏在京城主打就是一个吃喝玩乐,如今他也算是手头颇丰,为爹娘花钱,就是花再多他也是不心疼的,不过这种机会还真不多。

    而郭乐风表现得比他还像黄长植和白氏的亲生儿子,整天形影不离的跟着他们,就差晚上没睡在黄家了。

    黄长植和白氏都是个脸皮薄心肠软的,被他这一番操作竟是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而郭乐风做人做事又极有分寸,对待四娘也是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几天下来,白氏的态度也松动了不少。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好在兄弟三人在一起温书备考殿试让日子好过了不少,三人会试都没出什么明显错误,是以他们心态还都不错。

    要知道,这次会试有几题还是很偏的。比如说兵部尚书出的那两道与军务相关的,就有不少人没答出来或是答偏题了,再比如说户部尚书出的那两道算术题也是难到了不少人。

    “黄兄,那兵部尚书也太磨人了,居然考我们《孙子兵法》,若不是小爷我涉猎够广那就栽了。”郭乐风得意地说道。

    “可不是,现在外面可是一大片指责孙大人夹带私货的,可这考题可是圣上审阅过的,他们这指责明显立不住脚跟,这又不是要我们去习武,即使是做文官了解基本的军事常识也是有必要的。”黄寄北接话道。

    “若是说孙大人这两题还能胡诌一番,钱大人那两题你若是不会还真是一点都写不出来。”纪鸣岐说道。

    “哈哈,说到这个我就更得意了,这两道题黄兄之前刚好和我讲过同类型的,若没有这两题,我上榜的机会就更小了。”郭乐风说道。

    “是呀,多亏了寄北你了,你教我们的那什么方程式真的太好用了。”纪鸣岐对此也是感叹不已。

    黄寄北看着兄弟二人,感慨着说道:

    “明天就要放榜了,希望我们三人都能有个好成绩。”

    明天放榜,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人要睡不着觉了,郭乐风更是紧张的不行,次日一大早就跑到了黄家来,他在家实在是待不住,家里蒋氏比他还要紧张。

    黄长植倒是想去贡院门口看榜,黄寄北担心人多发生踩踏时事件,便劝说他在家等候,隔壁蒋氏倒是派了好几个家丁前去打探消息。

    本次春闱取仕一百二十名,而参加考试的有一千二两百名之多,是谓十取一。

    午时时分,官差们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带着盖有皇帝亲印的皇榜来到了贡院门口,围观的众人不禁屏住呼吸。

    皇榜共三张,等全部张贴完毕后人群开始沸腾,一声声喊叫声从人群中散发出来。

    郭乐风的书童青山就挤在人群中间,仗着自己身体灵活,他好不容易挤到了皇榜前面,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他定了定心神,接着往下看,好一会儿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他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朝着外围等候着的郭家家丁喊道:

    “清河,快去给夫人报喜!公子中了,中了第一百名!隔壁黄家公子也中也,第一名,黄公子是会元!”

    青河闻言大喜,立刻马不停蹄的朝郭宅跑去,一口气跑了两条街,遇上了早就牵着马等候在路边的青云,一口气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朝郭宅跑去。

    快到郭宅的时候,青河掏出了怀中红布,单手高高举起随着风挥舞起来,郭宅门口管家见状立马下令点燃了所有鞭炮,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整条巷子。

    黄长植被这响声惊得跑了出来,刚一出门,郭管家就朝着他贺喜道:“恭喜黄老爷了,令郎是本届春闱的会元!”

    奈何鞭炮声实在是太大,黄长植硬是没听清楚,此时郭乐风也按捺不住跑了出来,郭家下人一阵连说带比划的郭乐风这才听懂,他不可置信的拉着郭管家喊道:

    “郭叔,你是说我中了,我中了是不是!”

    郭管家被他晃得脑子都晕了,不住的说着:“是是是,你中了,四少爷你中进士了!我们郭家终于出了个进士了!”

    郭乐风顿时狂喜,一时间竟呆呆地站在了那里,蒋氏自己虽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但还是要比郭乐风镇定得多,赶紧拉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回了家。

    关上了们总算是清净了许多,郭乐风这才在青河口中得知了具体情况,没想到他又再次高叫着站了起来:

    “青河,你是说我黄兄他是会元,是这次的第一名?”

    青河再次确认的说道:

    “千真万确,青山喊了好几遍,我听得清清楚楚!”

    郭乐风这下坐不住了,比刚才自己中了进士还要高兴,急急忙忙的就要跑去郭宅,蒋氏倒也不拦他,也吩咐着下人准备起了贺礼,另外最重要的,差人快马加鞭去河东老家报信,后续的祭祖事宜也该安排起来了,乐风可是他们郭家第一个考上进士的,该有的利益她都要为儿子争取到。

    而郭乐风这边火急火燎的跑进了隔壁院子,对着众人喊道:

    “黄兄,你中会元了,我们俩都过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过望,黄长植拿出自己准备的鞭炮也开始燃放,一时间巷子里再次想起了噼里啪啦声。

    不一会儿正式的喜报也陆续的发了出来,黄郭两家给了赏钱拿到了喜报这才真正的把心放了下来,青山回来后黄寄北从他口中得知,纪鸣岐也中了,是第二名,这样看来,三人这次春闱都有不错的成绩,尤其是郭乐风,对自己的名次满意极了,笑得比黄寄北和纪鸣岐还要开心。

    黄寄北和纪鸣岐赶紧给他降降温,提醒他三天后的三月初三可就是殿试了,他这名次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同进士里面,这最后几天可不能松懈了。

    会试之后还要举行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策问一场。

    第59章 跨马游街

    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三月初三,破晓时分,应试者在礼监的带领下进入集英殿, 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殿试的策文不限长短,但特别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 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非常重要。

    黄寄北还是第一次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所答题, 大渊给了读书人足够的礼遇,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进入皇宫,得见天颜。每三年一届的春闱,对于士子们来说,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而对于这宫殿来说, 大部分人都只是过客。

    殿内除了过了会试的贡士以外还有多名官员监考, 御前侍卫也在屋内屋外站立分布。

    黄寄北定了定心神, 开始看题,没想到这次的题目竟是由圣上亲自所出,之间白纸上写着:

    圣上曰:“朕承祖宗之大统,先帝之休烈,深惟寡昧, 未烛于理, 志勤道远, 治不加进。夙兴夜寐,于兹三纪。朕德有所未至, 教有所未孚,阙政尚多”,然后列举了民政、军事、教化、司法、财政等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考生们需据此回答,面对以上这些问题,该怎么办?

    这题目真的很实用,绝对能选拔治国栋梁之才,对于只会死记硬背四书五经是没用的,文章缺乏深度见解,只能充当炮灰,打个酱油。

    老实说,这题目有些超纲,他们只是书生,还没有涉足官场,这些题目即使让在场官员来回答也不一定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实际上,很多考中进士的士子都是没有经过培训就直接上岗的,往往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对为官之道有所体会,这段时间中不乏走了弯路的。

    是以,黄寄北作出了判断,皇帝并不是想听那些老油条的陈词滥调,他是想看到年轻人的新想法,朝堂需要新鲜血液、新气象。

    黄寄北回答这题算是用了这些年来的全部所学,他不再瞻前顾后有所保留,而是大胆下笔,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治国理念写了出来,这是第一次,他直面自己内心,他并不甘心平庸一生,他已经爱上了这片土地,愿意为她奉献自己。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野心已在慢慢滋长。直到午时时分卷子被收上去,他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上午考试下午阅卷,殿试的效率一向很高。

    礼监将收上来的试卷分交读卷官八人,读卷官每人一桌,轮流传阅,看到满意的就画上红圈,得圈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红圈最多的十本进呈圣上,由圣上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

    当今圣上二十二岁登基,如今在位已有三十余年,三十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将大渊治理的蒸蒸日上,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正因为他创造的良好社会环境,黄寄北才能发家致富,才能以一个农家子的身份走入朝堂,是以黄寄北对这位皇帝很是尊敬。

    而他尊敬的这位皇帝目前也正在看着他的试卷,伺候他多年的大监从皇帝的微表情中读出来他对这份试卷很是满意。

    最后,永和帝对着桌前拆开了名字的三张卷子犯了难,这三张是前三名是毫无疑问的,但这三个人怎么排序呢,他思索半晌,终是作出了决定,在纸上依次写下了三个名字,交给了身旁的大监。

    兵部尚书作为这次的主考官在看到名次之后似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恢复了往常神态,连同其他人的名次一起交给了礼部官员。

    揭榜,要在殿前举行唱名典礼,称传胪。

    殿试所发之榜称“甲榜”,分三甲,一甲为赐进士及第,只有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为赐进士出身,三甲为赐同进士出身。在一、二、三甲的都泛称进士,中了进士,功名也就到了头。

    永和帝至殿宣读了前三甲的名字:“永和三十四年,策试天下贡士,一甲三人,状元为吏部侍郎纪如晦之子纪鸣岐,榜眼为江宁省润扬府人士黄寄北,探花为当朝太傅顾庭坚之子顾砚舟!”

    圣上宣读完毕后,由阁门承接,传于阶下,殿外侍卫齐声传名高呼。一时如山呼海啸般,分外壮观,这是大渊给与读书人的最高礼遇,凡通过考试登天子门者,皆可享受此等待遇。

    一甲宣读完后,礼部官员接着宣布二甲三甲的名字,传胪完毕,跨马游街就开始了,状元用金质银簪花,诸进士用彩花,插花披红,由鼓乐仪仗拥簇着出了东华门。

    跨马游街,最受瞩目的永远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尤其是这一届,三个人一个赛过一个的养眼,而这里面最让人好奇的就要属黄寄北了,纪鸣岐和顾砚舟作为京城双璧他们能位列一甲没人会感到意外,反而是这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黄寄北,着实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但他这一路走来的成绩又让人无处指摘,解元,会元,差一点就连中三元了,先抛开状元郎纪鸣岐不说,但凡看过黄寄北真人的都会晓得他这个榜眼郎的才华确实是胜于探花郎的,因为以他的容貌绝对担得起探花二字,若是探花是从三人中选出颜值最高的那位,怎么也该是黄寄北的。

    基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黄长植和白氏的容貌有六分的水平,可生出来的黄寄北却有九分,黄四娘也有八分。若不说这兄妹两是从小县城来的,谁也不会怀疑他们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是以这一年的跨马游街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以后的数十年里每三年出来的三甲都要被人拿出来和他们比较一番,然后感慨一番往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皇宫的东华门外,花红柳绿,莺飞燕舞。

    路早已黄沙铺地,净水泼街。沿街两旁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连平时足不出户的女孩子也都走出家门,站在路旁翘首以待。而一些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女眷早已占据有利位置,品茶交谈,眼睛却时不时地飘向东华门。

    只见这队人马最前面的皇家金吾卫士高举“肃静”、“回避”的牌子开道,后面紧跟着数匹骏马,骏马上坐着状元、榜眼和探花,他们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着御赐的红色状元袍和进士袍,胸前挂上大红花。

    身为状元的纪鸣岐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俊美,英气勃勃,挥手之间,自有一股端庄稳重的气度,后面跟着的榜眼郎黄寄北面容隽秀,俊美无比,身材修长,气度出众,风流倜傥,再后面的探花郎面如冠玉,唇红瓷白,翩翩公子。

    后面的金吾卫士有的手举大红色的宫灯、有的肩扛着写有一甲三人名字的红黄色旗帜,这队人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沿街而行,气派非凡。

    沿途的人们是议论纷纷,有的夸状元:“咱们的状元真气派!”

    还有的赞皇上:“皇上的眼光就是高明啊!”

    读书的羡慕不已:“什么时候咱也能这样啊!”

    女孩子则面红耳赤犯了花痴:“他好俊哦!”

    达官贵人们忙着为自己的千金打听:“他成亲了吗?”

    若不是有金吾卫开道,他们这一行人险些要回不去了。纪鸣岐和顾砚舟婚期已定,围观群众无不扼腕叹息,而中间的黄寄北出身乡野,一路走来堪称传奇,是以承担了最多的目光和议论。

    黄长植夫妇在蒋氏的安排下坐在了郭家酒楼的最佳位置等着黄寄北经过,能亲眼见证儿子的光荣时刻黄长植和白氏都激动不已。

    经过郭家酒楼的时候,黄寄北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爹娘和四娘,黄寄北笑着朝他们挥手,怎料这笑容竟是又引起了一番轰动,满楼的鲜花手绢朝他飞来,一时间砸的他手忙脚乱,引得楼上的四娘哈哈大笑,他还从未见到自家兄长如此狼狈过。

    黄寄北清理着身上的花朵时意外的看到了一朵精美的绒花,待他抬眼望去,却是见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那女子虽是轻纱覆面,黄寄北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纪宁雨,黄寄北难得放纵了自己一会,朝纪宁雨微笑着挥手回礼。虽然今生没有缘分,但他依然珍惜这份相遇和心动,有些感情自己一个人收藏也挺好。

    传胪后第二天,天子赐琼林宴于礼部,状元一席,榜眼、探花一席,其余进士四人一席,诸读卷官也赴宴。

    琼林宴上最风光的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而是纪侍郎纪如晦。状元和探花一个是他亲生儿子,一个是他准女婿,谁能有他得意啊。他爹纪次辅没有出席这次宴会,他自然成了大家恭贺的对象。

    场的官员们感叹,有这两位撑着,纪家下一辈的传承不用愁了,更是提前预定了月底的那一杯喜酒。黄寄北听着众人议论的话语,多少是有点酸涩的。

    琼林宴次日,一甲三人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圣上于午门前赐状元从六品朝冠、朝衣、补服、带、靴等物,榜眼和探花则是正七品,另赐进士每人银三十两,表里衣料各一端,状元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至此,他们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郭乐风殿试发挥不错,最终得了九十六名的成绩,位列二甲,蒋氏在琼林宴的次日就带着郭乐风风风光光的回乡祭祖了,郭乐风临走前把蒋氏给他的家传玉佩给了小桃,说是让小桃等他一个月。

    而黄家这边也打算回苍梧县处理一下老家的产业,黄长植和白氏已经决定跟着儿子在京城安家了,那老家的酒楼和田地就得回去料理好了。

    之前看中的那处宅院黄长植和白氏看过后都很满意,付完钱办好手续,他们在京城就算是安家了。

    朝廷给他们放了一个月的假期,这一来一回也就够了,回来后还能赶上喝纪鸣岐的喜酒。

    考虑到来回奔波太辛苦,黄寄北便把四娘留在了京城,托付给高冬青夫妇照顾。

    长路漫漫,黄长植夫妇这才有时间和黄寄北交代了他走的一年时间里,老黄家的一些变故。

    第60章 因果

    “大郎他回来了。”黄长植平静的说道。

    黄寄南失踪了两年了, 就在大家快要忘掉这个人的时候,他回来了,只不过是被抬回来的。

    话说那黄寄南, 自从被朱员外一伙骗了以后,他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学习到了“经验”。

    原来钱可以来的这么简单,他这么聪明, 这种伎俩还不是手到擒来?

    黄寄南逃到了隔壁容中县,动用了身上仅存的银两, 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扮作去参加乡试的书生,在一个大雨天,去城郊的丁员外家躲雨。

    他打听过了,这个丁员外虽然住在城郊,家底却要比城中的那些富户厚多了, 光是良田就有上百亩, 最重要的是, 丁员外没有儿子, 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喜欢读书写字,吟诗作对。

    一开始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用躲雨的借口住进了丁员外家,自称是祖籍在江宁省, 从外省回来参加乡试的秀才, 他的秀才身份是真的, 是以丁员外热情的接待了他。

    雨停后黄寄南为了继续留在丁府,一狠心从台阶上踩空, 摔伤了腿。丁员外内疚自己招待不周,便把黄寄南留下来养伤。

    黄寄南还是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在养伤的日子里,他多次借着活动筋骨的名义在花园巧遇丁小姐。黄寄南也算是一表人才,再加上他假装不经意的展示才华,丁小姐这个足不出户的娇小姐竟陷入了他的温柔陷阱。

    就在黄寄南准备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丁员外撞破了两人的关系,可此时丁小姐已经对黄寄南情根深种了。

    丁员外虽然不耻黄寄南这种枉顾礼法的小人行径,但拗不过宝贝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竟也产生了妥协的想法,不过既然要嫁女儿,对方的身世背景总要查清楚的。

    就在黄寄南洋洋自得自己计划得逞,在丁府逍遥自在的时候,丁员外已经派人去找了县衙的老熟人,查到了黄寄南的户籍所在地。随后,丁家仆人来到了苍梧县,打听起了黄寄南。

    黄寄南可是苍梧县的“名人”,不用多久,丁家仆人就把黄寄南的底细摸了个一干二净。

    原本哪怕黄寄南是个普通人丁员外也就认了,家境差点也不要紧,可此等品行,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更遑论把女儿嫁给他了!

    黄寄南还在被窝里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丁员外已经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家丁直接将黄寄南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生生的打断了他一条腿,用马车拉着扔到了街市上。

    此时的黄寄南身无分文,连外套都没穿,拖着断腿流落街头,很快就沦落成了乞丐。

    后来,黄寄南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想家了,就这样,他一路乞讨,回到了苍梧县,此时的他蓬头垢面,已看不清相貌。

    饥寒交加的他昏倒在了一家医馆门口,被好心的杨大夫救了回去,帮他简单收拾包扎了一番。

    待杨大夫的妻子回来,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黄寄南,目眦欲裂,冲上去就是对他一顿撕扯。杨大夫和妻子的父亲赶忙过来拉架,哪知待妻子的父亲看清床上人的模样后,情绪比她还要激动。

    原来,这杨大夫竟是姜氏的现任丈夫。当初,姜氏被黄寄南休弃后本与欲寻死,可她实在是放不下病床上的父亲,在她的精心照料外加杨大夫的医治下,姜秀才竟慢慢的好了。

    在治病期间,一来二去,姜氏和杨大夫竟也产生了感情,一个是被无故休弃,一个是妻子早死,两人在姜秀才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妇,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感情一直很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姜秀才可一直记得黄寄南当初是怎么忘恩负义,抛弃自己女儿的,就这样,黄寄南的另外一条腿也被姜秀才打断了。

    黄寄南就这样,一路用手爬回了黄家庄,半路遇到好心人看不下去帮忙抬了一段。

    刚回来的时候,老王氏还心疼的不行,一口一个大孙子的,可日子久了,黄寄南终日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老王氏就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一个老人家,自己都没人伺候,怎么可能长期伺候晚辈,而且这晚辈眼看着没有任何前途了。

    就这样,老王氏和黄寄南隔三差五的就隔着窗户对骂,吵得家里不得安宁。而黄长楷夫妇对这个儿子也彻底放弃了,两人眼不见为净,搬到了黄长楷教书的十八里铺,在那安了家,这两人心肠也是够硬的。

    听完,黄寄北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凡是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白氏也说道:“可不是咧,大郎他若是能安安分分的做学问,说不定也能考上举人考上进士,可他怎么就被一时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呢,当初他可是黄家庄最有出息的郎君呀!大哥他们家条件算是好的了,又有爹娘帮衬着,可好好地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了。”

    听着白氏的话,黄长植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感慨的说道:

    “怎么不是呀,总还记得当初我瘫在床上的时候,二郎你才那么点,大冬天的天天推着个小推车走上两个时辰的路去县城卖馄饨,手脚都冻裂了,现在居然都长得这么高了,还考上了进士,真的像做梦一样。”

    黄寄北也觉得甚是庆幸,还好自己一口气考到底了,若自己不是那么的拼命,可能还在科举这条路上慢慢磨着。

    “阿爹阿娘,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们了,若不是有你们在家把客栈经营的蒸蒸日上,让我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我也没办法专心读书。”黄寄北说道。

    “一家人嘛,力往一处使才能越过越好。”黄长植说道。

    “那四房呢?”说完了长房一家,黄寄北对四房倒是好奇了起来,好久没这家的消息了。

    “你四叔一家也是糟了老大罪了,他们一家现在已经和胡家彻底闹翻了,现自立门户住到了县城里,专心做起了生意。”黄长植说道。

    黄寄北好奇的问道:“四叔一家不是最爱往他岳家跑的吗?怎么会闹翻。”

    白氏接过话说:“这胡家是个黑心肝的,四房那两口子也是个拎不清的,只可怜了三郎了,那孩子说是跟着胡家的两位少爷一起读书,实则胡家的那两位就是把三郎当书童对待的,这些年对三郎是非打即骂,还不准他往外说,好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他们折磨成痴痴傻傻的样子,我看到三郎那副模样的时候那眼泪都止不住了,这孩子太可怜了。”

    黄长植接过话气愤的说道:

    “这胡家真不是人,当我们老黄家是好欺负的吗,我们当即就和四房一起把胡家告到了县衙,还好有你的面子在这,县衙也不敢徇私,最后考虑到两家毕竟是亲家,就私了了,胡家赔了不少银子,四房拿着胡家赔给他们的银子在镇上开了店铺,他夫妻经历了这番变故也算是大彻大悟了,一心挣钱给孩子看病,再也不偷奸耍滑了。”

    黄寄北也是唏嘘不已,他对黄寄东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在自己穿过来的那年就去了镇上读书,平时也很少回来,都是黄长桓夫妇过去看他。黄长桓夫妇虽然在家惯会偷懒的,可对岳家却是掏心掏肺的,没想到却换来如此结果。

    所以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黄长桓夫妇想靠上胡家这颗大树,却没想胡家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廉价劳动力罢了,看不上他们这种穷亲戚。这胡家占占大人的便宜也就罢了,就连有血缘的小外孙都能下狠手,未免也太心黑了。

    眼见着车内气氛低沉下来,黄寄北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说些开心的吧,阿爹你们在信里不是说三姐她成亲了吗,快给我具体说说,我这三姐夫人怎么样?对我三姐可好?”

    说起这个黄长植就来劲了,道:

    “三娘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丫头倔得很,原想着一个人守着你荷花婶过一辈子的,谁曾想这缘分说来就来了,你三姐夫是个镖师,之前出门押镖总要从我们家客栈经过,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看对眼了。”

    白氏抢过话说道:“还好是你三姐夫够主动,不然这两人还能再拖上个几年,你三姐夫虽说比三娘她长了七岁,但身强体壮的,是个能撑起家的人”

    “哦,那三姐夫今年也有二十七了吧,这在我们那可算是大龄了,三姐夫家莫不是有什么隐情?”黄寄北问道。

    白氏说道:“你三姐夫也是个苦命人,三岁就没了亲娘,亲爹当年就娶了新媳妇,他从小跟着后娘讨生活没少受罪。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是个憨的,出来做事后赚的钱都给了家里,他二弟的小孩都七八岁了,他还是单身一个,这后娘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拖着他,你三姐夫又是个念亲情的,老黄牛般的为家里奉献了二十几年。”

    “若是这种性子,我三姐可看不上的吧。”黄寄北说道。

    “你是懂你三姐的,若你三姐夫一直这样,你三姐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这种人虽是可怜,也是自己不争气,庆幸的是自从你三姐夫五年前进了镖局见了世面后人就变了,不再给家里贴补银子,也慢慢的和那一大家子断了往来,自己也挣下了一份家业。”白氏说道。

    “看来我这三姐夫是个有后福的,他们夫妻俩都是有主见的,人生经历上也算是同病相怜,我这也就放心了。”黄寄北点头说道。

    黄寄北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任谁也想不到 ,一个小村庄里的农家子竟能有如今的成就,黄寄北的经历也算是给天下读书人又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黄寄北现在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虽说县令也是七品的官,但京官地位实质上都要比地方同级别的官高的,除非是一些封疆大吏。

    黄寄北原计划着回到苍梧县后快速料理完家业就回京城的,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自他回家以来,登门拜访的人那是络绎不绝,当地的官员们是不能不见的,毕竟这是人家的管辖范围,前来求教的学子是不能不见的,无论你如今地位如何,终究是读书人出身,在学子间的名声就很重要,此外,黄寄北自己深知求学的艰难,故对真心来求教的学子们也是倾囊相授。

    重头戏当然还是祭祖,虽然黄寄北自己没有什么宗族观念,但身处这个时代,就得入乡随俗。祭祀仪式上最高兴的要数黄老爹了,他这辈子再无遗憾了,就算是到了下面也能和祖宗交代了。

    黄寄北原还担心黄老爹和老王氏会不会吵着要跟他们去京城,然而黄老爹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他如今在杨家庄的日子过的舒服极了,去到哪都被人敬着,每年黄长植他们给的孝敬也足够他们过的舒舒服服的,何必跋山涉水背井离乡呢,他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就留在这黄家庄,挺好的。

    老王氏倒隐约有这个想法,但黄老爹不发话,她也不敢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以前做的太过了,和这个三儿子自己没留下什么情分。

    眼看着假期不多了,家里的产业也要尽快处理了,黄寄北和黄长植夫妇说了自己的计划。

    “阿爹阿娘,在京城的那一年我靠着书法和话本也攒了不少钱,再加上以前家里攒的这些,应该够我们在京城重新开家店的。”

    “二郎,我和你阿娘也是这样想的,你高大叔家的店现在生意是真不错,到时候我们也开一家,也算是有了生计了。”黄长植说道。

    白氏将一个匣子递给黄寄北说道:“二郎,这里就是我们家的全部家当了,地契、房契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一千五百两银子。”

    黄寄北听到一千五百两这个数字是惊讶的,爹娘竟默默攒下了这么多银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酸,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爹娘这是有钱也不敢花,仍是过着节俭的生活。

    黄寄北把匣子推回给了白氏,道:

    “阿娘,这钱还是你收着,我们家是你当家,这家当放在你手里我和阿爹才安心咧。”

    “行,阿娘帮你收着,等以后你成亲了再交给你媳妇。”白氏笑着说道。

    “二郎,这些年我们家陆陆续续的也买了不少地,如今已经有五十亩水田二十亩旱田还有十亩山地,这些这些年一直是佃出去给人种的,地是家的根本,我打算后面还是佃出去,以后就让你二伯帮忙打理收租的事,地里的事你二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这个人在有些事上糊涂,但在涉及土地的事情上,是不敢乱来的。”黄长植说道。

    “阿爹这样安排很是妥帖,就按阿爹的话做吧,说完了地再来说说我们这家客栈吧。”黄寄北说道。

    “二郎,关于这客栈我也是想了很久,阿娘实在是舍不得,这不仅是客栈,后院还有我们的家,这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一家人看着盖起来的。”白氏说道。

    “阿娘,我也不舍得把客栈卖掉,我是这么打算的,把客栈给荷花婶婶一家打理,以后每年的收益五五分成,三姐夫镖师这活总是不安稳的,他出门在外三姐也跟着提心吊胆的,不如辞了那份工,帮着荷花婶婶一起打理客栈,这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黄寄北说道。

    “二郎,你这个想法妙呀,这样一来我们的客栈留下了,荷花他们一家也有了生计,客栈紧挨着二娘一家,到时候两家守望相助,是再好不过了。”白氏激动地说道。

    “阿娘,只不过还是要问问三姐夫的意思,我们擅自做主总是不好的。”黄寄北说道。

    黄长植道:“这事交给我,我去和他说。”

    三娘一家听后皆是万分欢喜,只是觉得这五成的收益给的太多了,说什么也不答应,黄寄北劝道:

    “三姐你便应了我们吧,以后每年还得劳烦三姐夫把佃租和客栈的进项送到京城,这也算是补贴给他的辛苦费了。”

    “二郎放心,押镖这事可是你姐夫的老本行了,一年两次,保准给你们办得妥妥当当的!”三娘黄小梨一脸骄傲的说道。

    家中事务皆已处理妥当,黄寄北便带着黄长植和白氏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收拾收拾心情,他过两天就要去翰林院报到了,休沐日还要去给纪鸣岐当伴郎,真是够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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