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国愣了愣神, 连忙叫兄弟起来,“安民,你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让人看笑话!”
被两个侄女挤兑的程安民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要说的话。
大哥责任心重,对兄弟友善,他原本想卖惨求帮助,反正家里都是自己人。现在大嫂带着四个侄女上门,剩下的话他哽住喉咙处。
程安民神不守舍地起身, 耳边响起张老三兄弟的威胁:不还钱就砍你儿子的两根手指喂猪。
这帮人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
程老头训斥次子, “老二, 你得失心疯了么!”
程老太一向偏爱疼小儿子,护着程安民说:“安民, 没事,没事的,你大哥一定会帮你的。”
不知情的人都被他们搞糊涂了,说来说去就是不说什么事。
何佩瑜现在是完全明白了, 脸上露出一股冷意。程珍秀定定地望着奶奶, 眼里悲愤交加,珍雪挽着姐姐的胳膊,恼恨地看着这些所谓的血缘亲人。
程宝菱与程楠则充当左右护法,誓死保护大姐。
童娟从房间出来,不明所以, “安民, 你疯了,跪什么跪啊?”
程安民脸涨得通红, 两只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清脆的啪啪声在堂屋回响。
童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毕竟是枕边人,即使程安民有心隐瞒,还是能漏出一鳞半爪。
她抓着丈夫的隔壁,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不是打牌在外面欠钱了?”
程安民低着头,不吭声。
童娟拼命地捶打丈夫的胸口,程安民抱着头躲避。
程老太拦住童娟,不许她打自己的儿子,又连忙去找湿毛巾给小儿子敷脸,心疼:“安民,做什么打自己,这么大的劲。”
“别管他,让他说,他自己做什么事!”程老头厉声喝道。
他老实人做了一辈子,连麻将、纸牌这些碰都不碰,活了一个甲子,见多多人折在赌钱上,在他看来,玩麻将纸牌这些就是赌钱,是破家的玩意儿。
程安民缩在老娘身后装鹌鹑,程老太心疼儿子,冲着众人道:“安民他知道错了,你们逼他做什么!”
程宝菱姐妹一脸懵逼。
二叔这位妈妈的小娇儿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而他们又逼了他什么?
这可真是——慈母的“爱”。
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所以才能养出这么“出息”的儿子呀。
程安国问兄弟,“安民,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后这是问题是由程老太出来答惑的。
事情很简单,跟何佩瑜打听到的消息差不多。
二叔喜欢炸金花,玩得又大。村子里的人跟他玩不起,他就去了城里茶馆跟人家玩,在一次喝醉酒后,被人拉上桌子,开始赢了好几把,后面就一直输,心里想翻本,越玩越输,越输越玩,斗红了眼睛,次日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输了一万多块。
二叔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童娟拿脚去踢他,“你这个挨千刀哟,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宝妮吓得在一边大声地哭,程老头为此等带孝子气得脸色铁青。
整个屋子里最淡定的居然是堂哥程志远。他出来堂屋瞄了一眼,又淡定地回卧室看电视了。
程宝菱觉得他淡定得太早了,他要是听到后面奶奶说的那句“不还钱就砍你儿子的两根手指头喂猪”的话,肯定没心思再看电视了。
程安国并不是真正的傻子,他只是对家人不设防,听明白了整件事后,他不可置信地问母亲,“妈,您为我们珍秀的事情忙前忙后,就是为了那两万块的彩礼?”
程老太色厉内荏,“你胡说什么呀,我是为了珍秀好,袁家有钱,珍秀嫁过去是享福的。至于安民,他是你亲弟弟,他有事,你做大哥能不帮忙吗?他快被人逼债的人逼死了,难道你眼睁睁看得你弟弟被人逼死吗?”
程安国头大,“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让他去死!”程老头额头青筋冒出,大喊一声,“就当我没生这个儿子,谁也不许替他还钱。”
程老太急了,“老头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呀,那是你亲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程老头失望地说。
“志远呢?”程老太逼问到老头子脸上,“志远是我们老程家的独种,我们以后死了,每逢清明过节也要志远给上香呀,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志远被人砍手指吗,真是狠心的爷爷,狠心的大伯!”
程老太索性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程宝菱仔细观察了,奶奶是干打雷,不下雨,俗称“干嚎”。 不过程老太这一步棋子是走对了。二叔自己做错事,是他咎由自取,但一提到程志远,连程老头的表情都犹豫起来。
这可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大孙子,满堂的孙女,就只有这一个孙子,孙子是程家的根。
程老太会看眼色,立刻调转枪头主攻大儿子,“珍秀与小袁订婚,拿了彩礼,就可以救志远了。”
程老头也看着长子,“安国,你看……”
还没等程安国说话,何佩瑜开口了,“我不同意珍秀的婚事,也绝不允许你们卖我的女儿。”
程安国难过地说:“爸妈,珍秀也是你们的孙女,你们不能拿孙女去换孙子呀。”
程老太“呸”了一声,“说什么话呢,我们这不是卖珍秀,这实在是一桩好亲事。袁家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志远是珍秀的兄弟,以后珍秀嫁了人,也需要兄弟撑腰。”
真是颠倒黑白,程宝菱实在忍受不了了,看了一眼依旧蹲地抱头装鹌鹑的而舒适,嘲讽道:“这次二叔输钱,拿我大姐的婚事去换钱抵债,下次再欠钱,再拿我二姐,再下次,下下次呢,在您眼里,我们就只是一件可以换钱的东西是吧?”
程老太道:“你二叔已经知错了,他会改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赌.博的人轻易就能改好。”
“死丫头,你就是盼着你二叔死,盼着志远倒霉是吧,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程宝菱哈地一声笑出来,“奶奶,您骂我们狠心是骂错人了,真正狠心的人难道不是二叔吗,他打牌输钱弄得自己儿子要被人家砍手指,我可怜志远哥,摊上这么一个狠心的爸爸。”
“志远哥,你出来,”程宝菱高声喊道,“二叔输钱,别人要砍你两根指头抵债呢!”
“你——”程老太气得要打她,何佩瑜与珍秀连忙把宝菱挡在身后。
程安国拉住老娘的手,“妈,你打孩子做什么!”
堂屋里闹成一团,程志远两只手交握,偷偷挪过去躲在了程老头身后。
何佩瑜紧紧握着珍秀的手,定了定神,提高声音说:“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我把话放在这里,谁也不能动我的女儿。你们敢收彩礼,我也绝不同意珍秀的婚事。法律规定婚姻自由,我报警,我找妇联,我要在村子闹让大家知道你们的儿子赌.博欠钱,你们卖孙女还债,让你们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
何佩瑜目光从程安民,程志远身上扫过,笑了笑,“要是这些还不管用,那我也就是只好拼上一条命了!”
“安国,安国,她不听话,打她,跟她离婚!”程老太疯了一般地叫喊。
程安国无奈道:“妈,您冷静点。”
程老太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们跟着你兄弟过活,他给我们养老,这是你占了他的便宜,你拿两万块钱出来,以后我跟你爸养老送终的事情不用你管。”
“妈,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程安国说。
“爸爸没有占便宜。”程宝菱大声道,她是真痛恨这种说法。当年二叔就有什么事需要爸爸做,就拿这个做借口,说他们养老人,爸爸占便宜了。
“我爸妈结婚后,就单独分家出来过,当时只分了两袋米与一些农具,爷爷奶奶的房子与地都是留给了二叔。分家时,爷爷奶奶也才四十多岁,是两个壮年的劳动力,既能种地,还能给二叔带孩子,真正占便宜的人是二叔才对。”
程楠接口道:“就是,这几年,我爸妈每年也有给你们养老钱。”
“你们是要气死我啊。”程老太捶着胸口说。
程楠嬉笑,“可别,我们丫头哪里能气到您,都是二叔做下错事才气死您了。”
“楠楠,别这么跟奶奶说话。”程安国道。
倒是一直没有吭声地程珍雪突然说:“她不是我们的奶奶。”
程宝菱无比赞同这句话。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何佩瑜带着孩子们回家,她没问程安国要不要一起回家。
这是她给程安国最后的一个考验机会,若是程安国真做出了什么伤害女儿的事情,那么这段婚姻也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她不后悔闹这一场,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至少以后没人敢打她女儿的主意。
何佩瑜将一切的可能性都想好了,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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