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就是爸爸, 现在多数时间住在乡镇小学教师宿舍,回老房子居住的时间有限,实在没必要重新起房子。
“是啊, ”程珍秀道, “您以后只要放假没事就进城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老家虽然承载她小时候的一部分美好回忆,但更多的是不堪的地方,去年过年程珍秀回家,见到以前的朋友, 不少像她这个年纪已经结婚,有的孩子都能在地上跑了。
她有个朋友明明二十出头, 结婚才一年多, 看着却比她老了五六岁,眼神疲惫, 皮肤粗糙,抱着女儿,无奈道:“开年了我就跟孩子爸出去外面打工,家里的地有孩子爷爷奶奶两个人种就够了, 我们两人总得出去找活干。”
程珍秀当时问朋友, 舍得孩子吗?
朋友叹气,“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我跟他爸要挣钱养活他。在老家种地能挣不到钱呀。”
小小的孩子还不到一岁,靠着妈妈的怀里,笑得无忧无虑, 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即将和父母分别。
程珍秀看到就觉得心酸, 她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突然想, 人的命运也许在一瞬间就能被改变。
若是她当初没去读函授大专,眼前的朋友所过的生活就是她会过的生活。
“我很羡慕你,”朋友忽然道,“同样是乡下的女孩子,你能读大学,在单位上工作,成了真正的城里人,以后结婚生子也不用因为生活所迫跟自己的孩子分开。你有个好爸爸妈妈。”
程珍秀拉着孩子的手轻轻摇了摇,“我爸爸妈妈很好,所以你也可以做个好妈妈,好好培养小宝,让她从这里走出去。”
朋友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会的。”
女儿们都不同意回老家建房子,程楠更是道:“要不是过年必须回家,我恨不得都不回去,从小村子里的人就嫌我们家没儿子,闲话没少说,我们要是建个新房子,指不定又要说什么。二叔家想建房子他们自己建就行了啊,干嘛非要拉着我们家一起,不会又
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程宝菱灵光一现,她觉得三姐真相了!
二叔家可不就是打着坏主意么。
前世二叔家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候起了新房子。
两层小砖楼,贴着白瓷砖,在一众平房中特别显眼,当然也很漂亮。
自家的平房进了千禧年后,墙壁开裂,天花板漏水严重,都快成了危房,家里这才推了老房子,重新建了——平房。
没错,依旧是平房,她家囊中羞涩,只能起一座平房。
对比着二叔家漂亮的小砖楼,当年的程宝菱不是不羡慕。
闲话扯远了,二叔家的新楼没有给爷爷奶奶留住的地方。
二婶嫌新房子住老人不吉利,借口志远哥娶媳妇,家里的房间不够住,不许爷爷奶奶住进来。
当时他们想让爸爸把程老头程老太接过去住。
爸爸当时气得发抖,请了程家族亲中的长辈和村长过来,硬逼着给两老安排了住的地方。
南方的房子,厨房后面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会搭建几间简易的屋子做杂物间。
二婶收拾了一间杂物间,让程老头程老太搬进去住。
爸爸是个孝顺的人,当年没有同意爷爷奶奶搬到自己家来住,不过是因为自家的房子太旧太破,而二叔家是新房子,自然是希望老父母能住的更舒适的新房子。
想不到这回二叔二婶变精明了许多,撺掇着爸爸建新房子,一方面可以蹭大伯家的便宜,比如买什么材料,说是一起买,然后钱先让爸爸垫付,至于还不还,什么时候还,那就是以后遥远的事了。类似的事,二婶可没少干。 另一方面么,大伯家建了新房子,正好把两个老人当皮球一样踢过来。
二叔两口子精明到了极致,也无耻到了极致。
依照爸爸的性子,要是老家建了新房子,说不定真有可能让程老头程老太搬进去住了。
程宝菱并不反对赡养老人,自家每年都有给他们养老钱,且当初分家是程老头程老头说好是跟着二叔家。
二十年过去,程老头程老头年纪大了,干不来活了,二叔就不肯要爹妈了。便宜都占完了,现在就不想要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老家的房子肯定不能建。
宁可每年给养老钱,程宝菱也绝不想跟这样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当年他们做出拿大姐的婚姻换钱替小儿子还债这种事,程宝菱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爸爸心中不能抛弃生他养他的父母,可是在妈妈和程宝菱姐妹中,程老头程老太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老家是否建房子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
晚上,夫妻俩单独在房间时,何佩瑜问丈夫的存折上有多少钱。
程安国住学校宿舍免费,吃不免费,但学校食堂对教师有补贴,也很便宜。
衣服鞋子这些东西通常由何佩瑜与程珍秀替他买。程安国花钱的地方很少,买些生活用品,来往京市的车票,以及村子里的人情往来,还有程老头程老太每年的养老钱。
这些开支,他的工资应对绰绰有余。
何佩瑜自认自己挣得多,家里的开销都能支应起来。家里的生活费,几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她出的,都是两夫妻,她觉得没什么关系。
而且她心疼丈夫一个人在老家,他手里的钱宽松,日子也好过些。
可是她从管理瑜记的过程中得到经验,那就是培养责任感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 这几年程安国大多时间不在孩子们身边,也没拿出钱来养孩子,不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长此以往,他会形成惰性,而孩子们也会逐渐失去他这个父亲的尊敬,这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程安国奇怪妻子怎么突然问起存折的事情,他没多想,把存折拿出来给何佩瑜。
何佩瑜看了一眼数目,比她想象中的要多,看来丈夫没有因为手里有钱,盲目多给程老头程老太养老钱。
她微笑道:“珍雪马上就要去海市读大学,楠楠与宝菱两个小的也要读高中了,你给她们出学费,算是尽你当爸爸的义务。”
程安国老脸一红,确实,自从瑜记奇味鸭的生意稳定后,妻子就让他自己留着工资,改由她来支付家庭开支及孩子们的学费。程安国最开始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时间一长,就逐渐习惯。
他老脸一红,没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养家应该是他做男人的事,现在却是让妻子替他承担了这些。
他连忙点点头,“行啊,本来就该我来出嘛。存折你拿着吧,每月的工资发了,我会固定时间存进去的。”
做生意的人都喜欢记账,何佩瑜把孩子们这几年的学费生活费开销的账本递给了程安国,“这存折上剩下的钱,应该够孩子们的这个学期的学费了。你不用把工资都存起来,留够用的,剩下再存起来。”
程安国道:“我没什么能用钱的地方,会留一些零花,你放心。”
他低头看账本,惊讶不已,这几年来光孩子们的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钱,更不论是衣食住行等开销,就自己身上的每季的衣服也都是妻子包办。算下来,这三四年来,他真没对家庭做什么有用的事情,反而都是妻子在操劳……
程安国看着妻子,神色羞愧,“佩瑜,这几年辛苦你了!”
何佩瑜笑道:“唉,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
“我,我其实挺没用的,”程安国沉痛地说,“当初娶你时,说过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跟着我后,却没过什么好日子,现在家里能这么宽裕,也都是因你。”
拿到教师的编制时,他曾经得意过,他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他端着是国家的饭碗,还有养老金,走出去也算是个体面人了。在村子里,这几年谁不程老师前,程老师后的叫他,压抑了这么多年,被村里人的看不起,现在的程安国不免有种飘飘然之感。
可今天与妻子的一番对话彻底让他清醒过来。
有编制算什么呢,只凭他的工资,只够勉强养家,但同时供四个女儿读书绝对供不起。
一家人今天能在住在云飞苑的大房子吹空调,几乎都是妻子一个人的功劳。
想起自己今天说过的在老家建砖楼便宜,只要不到两万,程安国就觉得脸红。
两万块,便宜?他每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攒五年才能攒够。
他凭什么提建砖楼的事情,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花妻子的钱当做了理直气壮?
亏他还沾沾自喜,以文化人,以有身份的人自居,妻子只是一个充满铜的商人而已。
程安国此刻极度鄙夷自己,他才是真正没用的人,妻子已经远远地走在了他前面。
看着程安国的表情从惊讶到羞愧,最后到似有所悟,何佩瑜便不再多说什么,留时间给他好好想想。
她自己也是有问题的。
太宠爱太心疼丈夫了。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特别是男人,你对他太好了,把本该属于他的责任也一并帮他承担了,这对于男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何佩瑜不准备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丈夫挣的虽然不多,但他对这个家有责任,那么他就必须要尽到自己该尽的义务。
这样孩子们能记爸爸的好,更加尊敬爸爸,爸爸也会认为自己被这个家庭所需要,而不是游离在家庭之外,与家人们越行越远。
何佩瑜珍惜每一位家人,相信孩子们也一样。
次日,何佩瑜在家里公布了以后的学费都有爸爸来出的消息(生活费等等其他费用依旧是由她出,毕竟程安国的工资也不够)。
大姐已经工作,她的学费自然不用爸爸出,不过她现在早已成年,挣工资,吃住都在家里,她觉得自己该给家里交生活费,就算家里不需要她的钱,她也得表示自己的态度,回报家里。
她把想法说出来,不料妈妈立刻道:“很好,珍秀,那你每月按时交纳生活费,至于交多少钱,你自己拿一个合适的数目。”
何佩瑜以前听祖父讲过一家子子孙没出息啃老的故事,教育孩子就不能太惯着,不然就容易养出一堆无所事事的败家子,珍秀有给家里生活费的觉悟,非常好。
她对另外三个女儿说,“你们毕业后自己挣钱了,也要跟你们大姐一样。”
程楠笑嘻嘻地说:“妈妈,我们现在就能挣钱,我现在就可以交生活费。”
“贫嘴孩子
,”何佩瑜嗔道,“你现在不算,你们几个等毕业后再说。”
瑜记奇味鸭虽然与瑜记奶茶名义上分家,但何佩瑜的财务会计仍然在兼做瑜记奶茶的账目,何佩瑜对瑜记奶茶的利润非常清楚,她知道孩子们能自己挣钱。
先前她们也提过以后的学费都自己出,被她给拒绝了。没这个必要,都等读完书,正式走入社会再说。
爸爸突然替孩子们出学费,程珍雪眼珠一转,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笑眯眯地说:“谢谢爸爸啦,楠楠,小菱子,你们也快谢谢爸爸。”
姐妹俩齐声说:“谢谢爸爸!”
程安国有些不好意思,认真地说:“不用,不用,这是爸爸该做的事情。”
妈妈在一边暗自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程宝菱猜想,妈妈肯定跟爸爸说了什么,不然爸爸怎么会突然提出给她们出学费。
其实想一想,早就该这么做了,程安国是爸爸,家里的男人,怎么样也该承担起一部分养家的责任。
不能因为他的工资不高就免了这份责任吧。
再说了,爸爸的工资不高只是相对于做生意来说的;作为吃国家饭拿工资的人来说,不能算很少。
再说二叔家起新房子,有不趁手的地方肯定要找爸爸借,与其被二叔借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还不如拿来给孩子们交学费。
……
小陈下在八月中旬之前把瑜记奶茶的各种手续都办妥,之后瑜记奶茶的两家分店正式开始营业。
这两家分店的选址都在相对繁华的商业街。租金稍微贵些,但开业后生意一直稳步增长。
程珍雪稍微放下心来,她现在其实有点后悔去海市读大学,小妹年纪太大,而且马上就读高中,高中的学习有多忙碌紧张,她刚经历过,比谁都知道。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不要这么急,把步子放慢些,但是京市的卖奶茶的地方渐渐多起来,不把握住先机,等到她们大学毕业再来,可能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挣钱了。
她把自己的担忧跟小妹说了,程宝菱想了想,读高中后,自己的时间确实会紧张起来,她不是那种天生就聪明的学神级人物,智商就是普通人的水平。
学习成绩到现在保持得还不错的原因,一是初中的知识本来就不难,她重生的光环有点用;二是她的勤奋刻苦与自律。
这两个优点,到了高中可能就会大打折扣,重生的光环估计用不到高中上面了,她看到二姐的高中数学,印象非常陌生,很多知识几乎是从头再学,这样导致她必须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不过好在,这几年奶茶的更新换代不会很快,瑜记奶茶店只要每年推出两到三种道新品,即可以保持领先的地位。
不像新禧年后,网红奶茶品牌层出不穷,稍不留神就被别的品牌超过,从而夺走市场。
只是瑜记奶茶人员的招聘与财务之类的工作还是要交给妈妈帮忙。
姐妹俩给妈妈一说,妈妈爽快答应,“反正做一家也是做,做两家也是做,没问题。只是你们要另付一份工资给我这边的工作人员。”
“这当然没问题。”
妈妈又道:“宝菱目前以学习为主,不能因为瑜记奶茶的事情影响到学习。等你读大学后,瑜记奶茶的事我就不在插手,完全由你们自己来。至于珍雪,你去海市读书,要是想把瑜记奶茶带到海市,生意上的事情妈妈可以给你建议,但很多事情就要你自己来做了。”
程珍雪信心十足,“放心吧,妈妈。”
师大附属中学高中部提前十天开学,先要把新入学的高中生拉倒一处训练基地军训一周。而作为准大学生的二姐也即将再次接受军训。
军训以队列训练为主,其次是内务执行,最著名的是叠豆腐块被子。
这就是程宝菱上辈子记忆中的军训了。
军训虽然累,但也有好处,几天的军训下来,同学们基本上都相熟了。
程宝菱提前准备了三支防晒霜。
程楠:“我要这东西没用,我不怕晒,以前天天晒都没事。”
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作为少女晒太阳与作为儿童晒太阳还是有区别的,真晒伤了,补都补不回来了。
二姐挺乐意要这东西,“省了我再去买。”
还有几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但程宝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京市城内湖镜湖公园附近有个新楼盘开盘了。
买房子去!
第62章
本地位于两江平原, 温带季风性气候,湖泊众多,镜湖则是京市最大的湖泊。
位置不算顶好, 甚至来说有些偏, 比不上现在住的云飞苑,但是环境好,而且镜湖周边是京市未来十年重点发展的地段,以后的房价那是蹭蹭蹭往上涨。
主打的湖景房,公园式小区, 每平的价格在五百块钱左右。 楼盘在本地电视台播出,程宝菱看到, 当下就觉得这个楼盘非常好, 有买的必要性。
但是买的人不是她,因为她没钱……
她与二姐的钱都投入了瑜记奶茶的事业中, 暂时拿不出闲钱买房。但大姐与三姐可以呀。
妈妈暂时忽略,瑜记奇味鸭正在起步发展阶段,加上妈妈为人谨慎,开分店的同时, 连带买下合适的铺面, 妈妈做生意有自己的一套规划,程宝菱并不一味地急吼吼劝她买房。
九十年代不是二十年后干啥都不如炒房挣钱的年代,妈妈做好瑜记奇味鸭,说不定未来能做出一个享誉全球的民族品牌来。
大姐与三姐则不同,大姐是安分守己, 小富即安的性质, 喜欢安逸的生活,对未来没有远大的目标, 她是那种能做一辈子小学教师的人;三姐孩子性格,现在没定性,她们手上有钱,与其存在银行,倒不如现在买房,以后不管怎么样,有房产在手,就不会过得太差。
程宝菱劝她们去买房,程楠对小妹一向信服,爽快道:“好啊,那我们明天就买。”
言语之间就像准备去买两斤白菜一样轻松简单。
大姐成年人,想的多一些,“买房啊,应该不用吧,我和张临的单位以后应该会分房。”
就是现在他们也不缺住的地方,小学给教工提供宿舍,但因程珍秀家里近,就没住宿舍;张临报社的条件更好些,提供一人一间的单身宿舍,不用出房租,每月只需交水电费就行。
等过个几年,两人的资历上去了,就能分房了。
很多单位的老同事都是这样的。
程宝菱忍不住叹气,天真的大姐!
年代跟过去不同了,分房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而且越往后越难。
她与张临都是刚入职的小年轻,没资历,没人脉,没权没势,若是放在以前,等个十年八年运气好,说不定就分上房了。
可现在,国企的铁饭碗都能下岗,取消分房的政策时不时就有风声传来,具体什么时候废除这项政策程宝菱不知道,但她有印象就在这几年,千玺年后就没这样的美事了。
程宝菱找了份报纸给大姐看,“诺,某某化工厂倒闭,工人失业,铁饭碗都不铁了,大姐,现在这年头,很多事情不能总是靠单位啊。反正现在有闲钱,买房子又不吃亏。”
何佩瑜笑道:“不吃亏,你们大姐结婚也能住,总不能以后结婚了跟张临去挤宿舍吧。”
程珍秀犹豫,何佩瑜拍板,“听我的,买!”
次日,程安国何佩瑜带着
四个女儿一家人上阵去镜湖小区看新楼盘。
新楼盘不算太大,只有十几栋房子,来看房的人更少,现在的人买房远远不如二十年后人的狂热。当然以现在工资的平均水平值,每平五百块左右的房价其实挺贵。
看房的人不多,这为数不多的人里面,买房的就更不多了。
程宝菱这一家子人在其中很显眼。妈妈穿真丝长裙,头发挽成整齐的髻,只带了一对镶嵌碎钻的铂金耳环,拎着一只小皮包,全身上下再无任何饰品。
爸爸是简单的白衬衣加灰色长裤。
大姐新做了离子烫,长长的直发垂着,浅绿色的长裙,清新柔美。
二姐有个性,短袖配牛仔裤;三姐在外面不喜欢穿裙子,更喜欢宽松的马裤。马裤土是土了一点,胜在舒适凉爽,程宝菱也穿马裤。
售楼处的工作人员一双眼睛会看人,他们一大家子人进来,立刻有两个工作人员上前迎接。
带着他们参观介绍楼盘。说实话,这个新楼盘靠着镜湖,环境是没话说,但有一个问题。
这个楼盘的房子太讲究适用性,美观性与舒适性不足,共同的毛病就是客厅极小,甚至不足十平米。
两种户型,一种六十平,一种是八十平。
六十平的户型,两室一厅,八十平的是三室一厅。
工作人员道:“我们的房子都是实打实的套内面积,您看,多宽敞啊,等明年的新政策落实下来,六十平的房子,套内面积能有五十都算不错了。” 何佩瑜直接问:“有什么优惠?”
那人笑道:“我们主打公园式洋房,这个价格已经够优惠了。”
“可这里地段一般,公交车只有一趟过,住在这里上班不方便。同样的价格拿到市中心地带应该能买到更好的。”
“市政有规划,明年这里会增加一条公交线。而且姐啊,不是我说,市中心的房子未必有我这里的好,地段虽稍微偏一点点,公园、学校、医院都不差。不能只看地段,环境是一等一的好。”
何佩瑜微微笑道:“明年的事情做不得准,你这房子不可能等到明年再卖吧,你把具体文件给我看看。”
那人当然拿不出文件,新开公交线的事也只是风声耳闻而已。
“我们买两套,你去向你们公司申请,给我们一个折扣。”何佩瑜直截了当地说。
那人装作为难的样子同意了。
第二天就打电话过来,说是两套一起买可以打九折。
妈妈的办事效率高,当即同意,并约好时间过去签合同。
签合同前有个重要问题要确定,买六十平的,还是买八十平的。
程楠拿出自己的存折,她说:“我喜欢大的,但是钱不够,就买六十吧,反正以后一个人住足够了。”
量入为出,程珍秀也打算要六十平的。
程楠作为未成年人,她的购房合同是妈妈代签。
签完合同,交款,没有办理按揭,全款拿下的房子,之后的□□程序全权由房产公司代办。
房子是期房,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明年年中就能拿到钥匙。
程楠一边高兴她是有房子的人,一边又哀叹口袋没钱了。
她还给小妹许诺,“以后我的新房子给你留一间房。”
程宝菱笑道:“我不需要你留,等你搬去新房,我就能独享整个房间了。”
程楠不答应:“我一个人住多无聊啊,那我还是住家里吧。”
何佩瑜道:“房子是买了,但不能搬出去住,等你大学毕业后再说。”
大姐单纯地多,“我喜欢住家里。”
程宝菱觉得就是她想出去住,爸妈只怕也不会同意。
张临于爸妈来说有点像鸡肋。
从自身条件来说,张临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家累太重,再想想程老头程老太小叔子这些人,何佩瑜很担心珍秀未来也要面对这些。
作为儿子,程安国没说过父母的坏话,可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女儿以后的公婆如果是他父母那种,珍秀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程宝菱从爸爸的身上了解到男人的共通性,对妻子与女儿是两个标准。
男人对待妻子,那是我爸妈,老人家,你就多担待,忍忍就好;对待女儿,看不得女儿受委屈,女儿的公婆要是敢欺负她,那是要打上门去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没法劝女儿,硬要阻止的话,日后女儿过的不幸福,一定会恨父母一辈子。
大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是大人的好帮手,是让父母操心最少的孩子,没想到现在操的心比以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夫妻俩相视一眼,继而苦笑。
他们还有三个女儿要操心呢。
想想都愁的慌。
所以在珍秀的事情上更要拿捏得当,一旦处理不当,让剩下三个女儿生了戒备之心,什么事情都瞒着父母,那就更糟糕了。
何佩瑜的态度是和风细雨,把大女儿当朋友一样相处,这样珍秀有什么事情都知道跟母亲说,何佩瑜就能及时了解到她与张临的状况。
目前的最新消息是,张临打算接他的父母与弟妹来十一期间来京市玩几天。
程安国原本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家人要不要见一面?”
何佩瑜也犯愁,“不知道,珍秀没说要见面的事。”
“可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不见面不好吧?”
“那就非正式见面,也别在家里搞得那么正式。”
程安国道:“行,先看看他父母弟妹人品怎么样再说。”
临睡前这么一个小插曲,让程安国失眠了。
何佩瑜安慰他,“相看是互相的,准许我们挑剔张临,难道就不许人家挑剔我们珍秀了?”
“珍秀有什么值得让人挑剔的?”程安国反问道。
他自家的女儿,样貌工作都好得很,配谁都配得上。
张临是人不错,但他是外地人,这一项就大打折扣,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回老家工作。没人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
何佩瑜噗嗤笑出声来,“就凭张临是大学生,他的父母就可以骄傲起来,说不定反而看不上我们珍秀。算了,别多想了,等见面再说。”
乡下的人像程老头程老太那样的毕竟是少数,纯朴善良的人也有不少啊。
现在还不能妄下决定。
两家的父母见面自然是要见的,具体安排等父母来了再说
张临是这么想的。
程珍秀被这件事搅乱了心绪,等平静下来,才找了个机会把自己买房子的事情告诉了张临。
张临听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程珍秀担心地问:“你生气了?”
“我没,”张临断然道,“我没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买不起房子。”
程珍秀松了口气道:“我也挺没用的啊,我的工资还没你的高呢,买房子的钱是瑜记奶茶的分红,我根本都没参与过,都是我的二妹与小妹在弄。你比我厉害多了,你们主编多看重你呀,京市晚报上经常能看到你的名字,现在我们同办公室的老师都打趣我找个了拿笔杆子的才子做男朋友。”
张临被她的话逗着笑起来。
程珍秀靠在他肩膀上,“房子不算什么,有没有都没关系,我们不是没地方住的人啊,很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哪有买什么房子啊,我们不比人家差什么。我妈做生意,跟我们不同,不用比较。”
这是她的真心话,而且她还有个心结没有告诉张临,她只读一个函授大专,而张临是省师大真正的本科大学生,在这方面,她是自卑的,要是张临的父母看不上自己怎么办?
第63章 (捉虫)
这一点隐蔽的小心思程珍秀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结识张临, 对张临有了好感,继而张临也对她表示好感。
这一切最初她是不敢相信的。
那是张临,多厉害的人啊!
本科大学生, 人长得也好看, 年年拿奖学金,学生会干部,他能看中自己,程珍秀当时就像是中了奖票一样,不敢置信。
听说学校有个系主任的女儿也喜欢张临, 程珍秀是真没想到张临会喜欢自己。
她不是个善于藏匿自己心思的人,张临问她怎么了。
程珍秀说没事。
张临笑道:“不会是十一要见我父母紧张的吧?”
程珍秀脸红, “没有, 别胡说。”
那就肯定是了,张临很轻松地说:“别想太多, 我父母都是本分善良的人,尤其是我妈,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镇上,他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但都是好人, 一辈子与人为善,是最好相处的人。”
“嗯。”程珍秀使劲点头。
在张临面前还能瞒过去,但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家人。
尤其是与大姐同住一屋的程珍雪,她聪明绝顶,善察人心, 听到大姐叹了几回起, 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不就是见见张临父母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是土著,是地头蛇,人离乡贱,张临的父母只有怕见你的。”
程珍秀被她的话都笑了,“我就是紧张嘛!”
“你不是紧张,”程珍雪看着姐姐的眼睛,认真道,“大姐,你是不是觉得张临样样都好,自己配不上他,担心他的父母看低你?”
她的眼睛如同利刃一般直刺人心,程珍秀猛地低头,支吾道:“没,没有。”
“你有。”程珍雪斩钉截铁地说。
自她读高中后,与大姐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就在这不多的时间里,她多次听到大姐每次提及张临时,言语中的羡慕与崇拜溢于言表,似乎张临看中她是她的幸运。
对于一个刚从乡下来城市读书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子来说,这是正常的。 可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啊,程家在城里站稳脚,甚至不客气地说,比很多城市工人家庭的日子都要过得好。
没钱没底气,如今家里经济宽裕,不缺什么,程珍雪就觉得自己底气十足,一点都不差别人什么。
怎么大姐就不一样呢,要说条件,她的条件一点不逊色张临,有编制的小学老师,有房有钱。
程珍秀在她的追问下,她道出了实情,“张临学历比我高,我只读了函授大专,认真说起来,这连大学都不算。我一直都挺笨的,像你,还有宝菱,学习多好啊,每年都能捧回奖学金。”
程珍雪都快被她搞疯了,“张临再厉害,他的大学有我厉害吗!一山更有一山高,难道那些学历低的人面对学历高的人都自卑地抬不起头来,大姐,你现在有正式工作,张临也有正式工作,两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不比他差什么。你们谁的工资高?”
程珍秀道:“张临的工资比我高,但是我们学校福利比他们单位好,各种补贴下来,我到手工资比张临高一点。”
“那不就得了,你比他挣的还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就说明你比他强多了。”
程珍秀连忙摆手,“我没比他强多少。”
“那也绝不比他差,”程珍秀道,“要是你先把自己放低,会连带着我们爸爸妈妈在张临跟他父母面前也低人一等,这样好吗?”
……
程珍雪从卧房走出来,冲着小妹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说,“反正我该说的都跟大姐说了,最要紧是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
这种事情确实别人说多少都没有用,还是要靠自己想通才行。
程珍雪往沙发一躺,喃喃道:“累人,我以后绝对不会像大姐这样,大学我也不会谈恋爱,有这烦心的功夫,干点什么都不好。”
还说二姐马上就要去读大学,经过了高中的压抑,大学生荷尔蒙爆发,大学是谈恋爱的最好温床。
说不定二姐很快就恋爱了。程宝菱笑眯眯望着二姐,不太相信的样子。
程珍雪道:“我说不会就不会,有那时间,搞搞学习,多开几家奶茶店不好吗。”
她想告诫自己的妹妹,读高中千万不要学人家早恋,待一想,这个小妹跳过级,年纪还小,倒是三妹值得重点防护。
她叮嘱妹妹,“读高中后,你要多看着点程楠。”
“好,”程宝菱答得痛快,“发现三姐一有早恋的苗头立刻告诉爸爸妈妈。”
程楠在书房打游戏机,书房的门开着,她听到了几句,忙中偷闲,回了一句,“我也不谈恋爱,男生又皮又讨厌,我才不跟他们一起玩。”
得,这位看来也不用操心,只涨年纪没涨那些心思,程珍雪心道。
……
八月二十日,程珍雪坐上去海市的火车,去大学报道。
爸爸坚持要陪她一起去,等她安顿好了再回来。
次日,省师大附属中学高中部高一年级开学,程宝菱、程楠姐妹正式读高中了!
不过不是上课,学校统一用大巴车将这一堆新进高中生拉倒某训练基地开展为期七天的军训。
高一年级十五个班,姐妹俩分到不同的班级,程楠十一班,程宝菱五班,初中时跟她玩得最好的朋友朱涵分在了八班,不过朱涵的小青梅江晨却跟程宝菱分在了一个班。
程宝菱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凌子嫣。
两人奇迹般地分在一个班,凌子嫣见到熟人也很惊喜,凌姆妈高兴地说:“子嫣认生,有人熟人好,你们互相照顾。”
小学毕业,读初中后,程宝菱常驻京市,只有过年才回去几天,与凌子嫣的联系少了许多,偶尔两人会写信往来,程宝菱在初三这年给凌子嫣寄过自己做的试卷与笔记。
凌姆妈很感激,过年时亲自来程家道谢,这会儿见面,除了与何佩瑜闲聊几句,再就是让程宝菱去家里做客。
“凌姆妈给你做好吃的。”
凌子嫣笑道:“我们在师大附近租了房子,妈妈来给我陪读,烤箱也带过来了,我们可以做好多好吃的。”
陪读!
而且是从高一就开始陪读,程宝菱不禁感叹凌子嫣父母的用心良苦。
凌叔叔跑长途运输会挣钱,凌姆妈温柔细心,凌子嫣真是个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
前世程宝菱对凌子嫣没有任何印象,但想来这样的姑娘应该一辈子都过得不错吧。 学生们去郊区训练基地训练,家长们极为不舍,问过老师后,知道不能中途探望。失望之下,纷纷叮嘱孩子多给家里打电话。
程宝菱有军训经验,大锅饭,味道肯定一般,她早有准备,巧克力,面包,香酥小麻花,牛肉干等等,足够管七天了。
她问凌子嫣带了什么,凌子嫣翻开书包,掏出一个小包,拉开拉链,藿香正气水,消毒酒精,棉签,创口贴,好家伙,赫然是一个小型医疗包。
“我妈非要给我准备。”凌子嫣无奈道。
程宝菱笑,这是凌姆妈的职业病。
她问:“凌姆妈真不当医生了吗?”
凌子嫣想了想,“也不算吧,妈妈打算开个小药店。不然我去上学了,她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程宝菱越发佩服凌姆妈,真是有规划的人。
训练基地的军训环境算不上好,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万里无云。
今年师大附属高中部扩招了四个班,人数爆棚。
军训场子挤得密密麻麻,就听到教官此起彼伏在喊训练口号。
训练的累还不算什么,最苦的是吃饭。
小小的食堂要挤十五个班的学生吃饭肯定是挤不下。
按班次来一个班轮一个班。这样就出现了一班的同学都吃过饭了,后面
几个班的同班还顶着烈日在食堂外面排队等饭,排序靠后的班级不知在哪里同学的带领下,开始敲饭碗,不锈钢的饭碗敲得山响,最是教官来阻止了他们。
在学生们的抗议下,吃饭的顺序每个班轮流来。
在这种情况下,程宝菱有时候中午热得甚至都不想吃饭,干脆直接回宿舍吃点零食填肚子。但是,不行,私自出列,那是违背军训纪律,除非你身子柔弱到晕过去,那就可以提前去宿舍休息。
大家伙儿身体素质都不错,军训七天,程宝菱班里硬是没人倒下。七天的同甘共苦,同学们都熟悉了,关系增进了不少。
程宝菱大方地拿出零食与防晒霜,凌子嫣则亮出藿香正气水,同学之间互有分享,程宝菱很喜欢这种感觉。
有个女同学还带了一套中学生版的外国名著过来。
吃过午饭,大家先不睡觉,围坐在床上一起看书。
于是程宝菱重新看了一遍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简爱,乱世佳人。
其中最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当然是永远的傲慢与偏见啦。
但这一次重读名著,程宝菱感概更多是乱世佳人。
伊丽莎白是幸运的,但斯嘉丽这样百折不饶的人才能将日子过得好。
七天的军训一转眼就结束,最后与教官告别时,气氛有些伤感,但是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同学们又重新兴奋起来。
高中部离云飞苑不远,隔两条马路,一刻钟的路程。
程宝菱与程楠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肉香。
“芋艿蒸排骨!”程宝菱大叫一声。
军训小食堂的菜太清淡了,两菜一汤,素菜是炒小青菜,荤菜是一道肥肉片炒冬瓜,汤有时候是紫菜蛋花汤,有时候西红柿蛋花汤。
她馋排骨快馋疯了!
程楠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是见了肉两眼冒光。
第64章
两人放下书包直奔厨房, 大姐系着围裙在炸鸡翅,见她们两个火急火燎地进来,笑道:“等等, 饭还没熟, 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先填填肚子再说。”
程楠连忙洗手去拿西瓜吃,程宝菱倒不急了,凑到大姐身边看看她做了什么菜。
芋艿蒸排骨在蒸锅里突突突地冒着热气,锅里是炸得金黄的鸡中翅, 砧板上是切得整整齐齐的酸菜与小米椒,旁边的白瓷碗里放着腌好的生鱼片。
程珍秀道:“再做一个酸菜鱼, 还有两个素菜, 红笕菜皮蛋汤、蒜蓉空心菜,很快, 等半个小时就能吃吃饭,到时候爸妈也都回来了。”
眼看着炸鸡翅盛盘,程宝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程珍秀笑了笑, “去拿筷子, 刚出油锅,烫到手可不好玩。”
炸鸡翅是椒盐口味,外头裹着面包屑,酥香脆爽,里面的鸡肉鲜美多汁, 程宝菱一边吹气一边三下五除二, 一个鸡翅瞬间落入肚中。
人类的生活离不开衣食住行,那么对她来说, “食”是最重要的,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吃过鸡翅,程珍秀赶她出去,“厨房里热,油烟重,你先出去,正好有时间洗个澡再吃饭。”
“遵命!”程宝菱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
程楠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半个西瓜,右手捧着勺子,见她出来,招招手,“来吃西瓜呀,我给你留了最中间的一块肉!”
“你自己吃,不用给我留。”程宝菱敬谢不敏。
她对吃水果的方式有要求,没有条件就罢了,有条件的话,一定要吃的“精致且体面”,水果切成小块状,码在白瓷盘子里,用签子插着吃,这样既能保证手与嘴的干净,还能防止水果的汁水滴到地板上,弄脏地板。
“讲究!”程楠嗔了她一声。
程宝菱笑道:“你管我,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爸爸妈妈已经回家了,程安国打趣道:“我们家来了两个小黑娃。”
程楠抱怨道:“军训那几天,天气好得不得了,每天都是大太阳,我们每个同学都晒黑了一圈。然后等我们军训一结束,天气就变了。”
可不是么,今天的天气就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气温也比昨天凉爽了几度。
程宝菱洗完澡后身上看的更加明显,脸、脖子、手臂等这些露在外面的皮肤相比在衣服里面的,犹如楚河汉界,黑白分明。
胳膊有些发痒,她挠了挠痒,“妈妈,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晒伤了?”
何佩瑜吓了一跳,走过去,抬起她的手臂看了看,又仔细检查脖子、脸等地方,放了心,“没事,没事,就是晒脱了一层皮,皮肤变薄,就有些痒,不是什么大问题,养上半个月就好了。我们宝菱长得白,最多一个冬天就恢复了。”
白呀,黑呀,程宝菱不很在乎,没晒伤就好,要她说,成年以后健身,保持健美的身材以及一身小麦色的肤色那才叫好看呢。
至于程楠,她小时候就爱在外面疯跑疯玩,本身的肤色就显黑,因此她的黑白差异反而没有程宝菱的大。
程安国想起一件事来,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盒子,递给程楠与程宝菱。
“珍雪在海市给你们买的,说是好牌子,我们京市都没有卖的。”
程宝菱打开一看,原来是某著名护肤品牌的洗面奶与护手霜。依照她现在的年纪,洗面奶应该用不上吧,不过护手霜还是挺有用的。
相比于前世肤质粗糙,骨节粗大的手,程宝菱现在的手要好看许多,不用洗衣,不用劈柴,不用插秧割水稻,没有外力的摧残,她的手原来长得很好看,皮肤细腻光泽,手指纤细,骨节几乎不明显,手指上下一样粗细。
看一个人的手大概率可以分辨这个人的出身环境,前世程宝菱的手与脸极为不相称,这是从小操劳,用手太过所致,她并不为自己有这么一双粗糙的大手而自卑,却还是在挑选结婚戒指时难过了,她的手指连女士戒指最大的号都戴不上,最后只能挑选了一款男士戒指作为婚戒。 现在没有这种困扰了,程宝菱摩挲着护手霜,雄心壮志,等以后读大学,能戴首饰了,她每只手上,至少要戴两个戒指!
程楠问起爸爸海市有什么好玩的,程安国道:“好玩的没注意,但海市的高楼大厦比我们京市多,有都市的感觉,我跟你三姐把地铁一条线从头坐到尾,再从尾坐到头,确实快!”
这是他在海市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程楠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市也有地铁?”
程宝菱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海市这么早就有地铁了,京市的第一条地铁要在二十年后才开始建设,这就是赤/果果的差距啊。
乡镇小学还有两天开学,爸爸得提前一天回老家。家里突然少了两个人,连素来大大咧咧的程楠都觉得冷清,“以前家里人都在,热热闹闹的多好,二姐去海市读大学,爸爸回老家,好不习惯啊。”
何佩瑜摸摸她的脑袋,有些怅然,“习惯就好了,等你以后读大学,也要离开家了。”
“那我不离开家,就在京市读大学,宝菱,你呢?”
程宝菱道:“我肯定也留在京市。”
她奔波了很多地方,这辈子不想奔波了,京市虽然比不得一线城市,但她喜欢这里。
妈妈和大姐都不以为然,觉得凭她现在的成绩,只要继续努力,日后肯定会京城或者海市读名校。
程宝菱在心里暗暗道,等着瞧吧。
……
程安国没有直接回学校宿舍,而是先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的平房这几年缺了人气,愈发破败,墙皮脱落,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程安国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准备凑合一晚上。
傍晚的时候,宝妮过来,“大伯,我爸爸喊你过去吃晚饭。”
程安国就跟着宝妮去了她家。童娟见到他就热情地笑:“大哥回来啦,我是说仿佛看见大哥你从前面的大路上走过,宝妮她爸还不相信,果然被说我准了吧。宝妮她爸昨天在河里钓了一条三斤重的大黑鱼,还养在水桶里呢,我们晚上正好吃鱼火锅,安民非要自己露一手,晚饭他来做。”
“麻烦了。”程安国道。
宝妮拎着手里袋子给妈妈看,“大伯给了我一袋小蛋糕。”
童娟笑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就是给孩子们的小零食。”
“拿去跟你哥哥分着吃吧,别吃多了哈,等下还要吃晚饭。”
“知道了!”宝妮一溜儿跑到房间去跟她哥哥分蛋糕。
程安国手里还另外拎着一袋沙琪玛点心,软、甜,适合老人的牙口,他递给童娟,“这是给爸妈带的。”
童娟接过来随手塞在柜子上,程安国问道:“怎么没有看见爸妈?”
她扯扯嘴角,“不知道去哪里了。”
程老头程老太有脚,想去哪里去哪里,她总不会时刻都盯着他们吧。大伯问这话就像她对两老不好似的,要是真嫌他们对两老不好,他自己接过去养呗,还能带着城里享福。
晚上吃饭时,程老头程老太扛着锄头回家了,说是去地里锄草了。程安国见父母的状态还不错,就放了心。
黑鱼火锅端上桌子,程安民开了一瓶白酒,说要是跟大哥喝几杯。
程安国按住他倒酒的手,道:“安民,上次你说盖砖楼的事情,我这边还是算了,家里没人住,建新房太浪费。”
程安民嘴快,“怎么会没人住,到时候让爸妈去住就行了。”
童娟瞪了丈夫一样,干笑道:“大哥,安民的意思是房子没人气败得快,你们要是不在家,有时候就可以让爸妈去帮你买看看房子。”
程安国道:“太麻烦,爸妈年纪大了,跟在你们身边住反而好些,有个头疼脚疼的事情能及时喊人帮忙。”
程安民还想继续劝说他,“我们村子里在外面打工挣了钱的人家,哪个不在家里盖新房子,多体面!再说大哥,你们一家平常节假日回来也有落脚的地方啊。” 程安国微微叹气,跟兄弟说了实话,“我是盖新房的想法,但钱不够,就算了吧。”
童娟瞪大眼睛,“大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嫂子在城里做生意,你们家的钱多得很。”
程安国道:“那是你们嫂子挣得辛苦钱,我没出过了什么力,我自己的工资有数,勉强供几个孩子的学费,其他就没有了。”
“不都是一家人么,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童娟嘀咕。
程安国正色道:“当然要分清楚,男人不能拿女人的钱。”
“来,吃饭,吃饭!”他拿起筷子去夹锅里的鱼片。 程安民愣了一秒钟,才跟着说了一声,“吃饭。”
童娟的一张脸就沉下来,程安国根本不关注弟妹的脸色,跟自家兄弟吃开了,同时招呼程老头程老太吃饭。
吃过饭,程老太看着大儿子,欲言而止,程老头横了她一眼,然后对长子说,“天黑了,早点回家,我跟你妈好得很,不用担心。”
程安国刚离开,童娟怪叫起来,“安民,大哥怕不是个傻子吧。”
程安民道:“我看也是。”
“白浪费一条黑鱼。”
宝妮听不下去,“大伯就一个人,我们家六个人,大部分都是我们自己吃了,再说大伯带了两袋点心,怎么也够抵饭钱了吧。”
童娟怒道:“你这倒霉孩子,帮着外人!”
程老太与程老头拉拉扯扯回房,程老太埋怨丈夫,“为什么不让我跟安国说老二两口子是怎么对我们的,连饭都不让我们上桌子吃!”
程老头气道:“老婆子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老大较真,闹出来,安民怎么在村子里抬起头做人?反正我们年纪大了,自己吃饭就吃吧。”
第65章
辛苦一辈子, 临到老了,被儿子媳妇嫌弃,程老太心酸得很, 满脸愁苦, “现在就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程老头皱着眉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他们总不会饿死我们。人到老了遭人嫌,谁都免不了, 村子里别家的老人都是这样过的。” “安国心善,脾气好, 要不我们跟安国吧。”程老太抱着一丝希冀说。
“你跟着安国, 村里人会怎么说安民,还有安国同意吗, 就算安国同意,安国家的会同意吗?”程老头一连串的问话砸向程老太。
程老太的心凉下来。
以前她不喜欢何佩瑜,甚至可是说是厌恶与看不起。婆媳之间一直都是面子情,自从她给珍秀的婚事牵线后, 就连这份面子情也维持不住了。
在何佩瑜平静且无视的表象下, 程老太能感觉到她是痛恨自己的。二儿媳妇童娟刻薄,但也最多是刻薄而已,远不及何佩瑜的“恨”深刻。
在这一刻,她不禁后悔起来,要是当初没有同大儿媳妇结仇, 是不是她今天也能去城里享福了?
每次过年大儿媳妇带着四个孙女回老家, 穿着光鲜,开着汽车, 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村里人闲聊起来,都打趣程老太好福气,有一个会挣钱的儿媳妇。
程老太苦往心里咽,儿媳妇会挣钱,可她挣的钱一毛都不会花在她身上。
大儿子程安国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可这几年在童娟手下吃够了暗亏,程老太明白有时候靠儿子真不如靠媳妇,儿子在外头挣钱,家里的事情大多还是靠着女人,跟着老大生活,何佩瑜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呢。
前途无“亮”,程老太掉下几滴眼泪。
程老头让她别哭了,想开些,“等会被童娟看到了,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程老太忍不住小声诅咒道:“童娟以后也会落到这一天!”
程安国不打算盖新房子,程二叔家依旧是按计划开始盖新房子。
老平房推倒,重新打地基。程安国大多时候住小学宿舍,老家的房子就借给程二叔一家盖房子期间临时居住。
他提前打电话给何佩瑜说了这件事,何佩瑜没什么意见,老房子里面贵重的东西都收走了,留下的东西都是不打算要的,他们想住就住。
新买的夏利小汽车已经提货,以后开车去哪里更方便,何佩瑜是再不会带孩子回去住老房子了。
童娟没有占到大伯家的便宜,一股子气都发在程老头程老太身上,见面就说些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话,让两老顶着烈日去搬砖、运石灰,她儿子程志远,人高马大,快二十岁的小伙子反而在家里吃西瓜躲阴凉。
村里人看不过眼,私下了说几句闲话,传到童娟耳朵里,她也不以为然。
有人就说:“童娟也是要接媳妇的人了,她这么对婆婆,不怕以后的媳妇跟着有样学样啊。”
有人则说:“这是程老太的报应,先前薄待大儿媳妇,现在大儿媳妇发达了也沾不上什么光,只能在小儿媳妇手下吃亏。”
还有些人看得更明白些,“我看都是安民的错,他身为儿子,但凡有一丝孝心,童娟也不敢这么对待两个老的。” 程安国很少回村里,对老爹老娘的情况不甚了解,以为他们过得很好,当然就是他回了村里,也没人多嘴到把童娟两口子苛待老人的事情跟他说。
……
程宝菱一家在京市的生活很平静。妈妈的瑜记奇味鸭生意一直都很好,新开的两家瑜记奶茶分店的生意慢慢变好,程宝菱与程楠的高中生涯也很顺利。
师大附属中学高中部有一半的学生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其他一小半是京市各地招来的优质生源,剩下百分之十五的学生则是择校生。所谓择校生就是分数达不到师大的招生分数线,但差的都不多,按照每分多少钱,交了一笔择校费才进来的。
程宝菱道听途说,择校费最高达上万块钱。
这种学生来源就造成程宝菱所在的班级几乎有一半的学生都是认识的,有些是原来读初中的同学,还有些虽然是隔壁班的,但是在一学校读了三年,基本上混了个脸
熟。
程宝菱完全没有进入另一种新环境的感觉,她把凌子嫣介绍给相识的同学认识。凌子嫣高挑漂亮,性格好,成绩也不错,很快就被同学们接收,在班干部的选举中,她被选为语文课代表。
程宝菱没有参加任何班干部的选举,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懒散的人,只能专注自己的事情,更多的事管不了。
高中多了早晚自习,高一的学生每周六继续上课,只有周日才能休息一天,从高二开始才正式执行月假制度。就这,师大附属中学在京市几所重点高中中还是属于比较宽松的。二姐读的京市第一中学,时间管理近乎严苛,从高一起,就开始按月放假,每月放一天半,早自习六点半开始,晚自习上到九点结束。
程宝菱中考的分数很不错,京市一中向她投来过橄榄枝,但再听过招生办的老师介绍上课时间后,她果断地拒绝了,不想太累!
当时二姐还笑话她,“我原来想着你能跟我做校友,啧啧,你不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程宝菱大摇其头,“非也,我可不想吃这个苦头。”上辈子她已经吃够了住校的苦头,读京市一中,一定要住校,师大附属中学没这个要求,正正好! 高一的课程比较容易,高二才开始分文理,这算是高中一段比较轻松的时光。
有时候周天放假,程宝菱会在家调试新的奶茶品种——这是二姐交代的任务。
京市的消费水平不算高,瑜记奶茶以奶茶粉为主,价格低廉,主要顾客以普通老百姓与学生为主。但是海市则不同,有钱的人多,目前程珍雪的计划是在海市开两种奶茶店,一种是中高档型的;另外一种则走平民路线。
她有雄心壮志,双管齐下,一边让自己妹妹尽快调试新奶茶,另一方面试图想办法从香港请一位会做奶茶的大师傅过来。
程宝菱不敢再马虎,奶茶最重要的是茶,茶好,奶茶就成功了一半,她跑京市的卖茶的商店挑选各种红茶与乌龙茶。
茶的选择尤其重要,茶香要与奶香相得益彰,这样泡出来的奶茶才好喝,以前的程宝菱开奶茶店完全是凭前世的小聪明鼓捣,这回深入研究茶叶,才知道里面大有学问。
而且还要控制成本,大红袍、金骏眉、铁观音里面的精品贵得很,不可能真拿这些去做奶茶。
在尝过了祁红、滇红、闽红、台红等等一系列红茶后,她突然发现一个事情,其实咱祖国的红茶、乌龙茶单喝就已经非常非常好喝,拿奶茶去配有点暴殄天物。
奶茶最早产生于英国,可能是英国的红茶不好喝,必须配着奶啊,糖啊,混在一起才能入口?
她觉得自己真相了!
品茶需要静心,而且茶里的醇香很多人不愿意花时间去品味,奶茶香甜,直接快速冲击你的味蕾,更合适快节奏的生活,所以奶茶的市场才会越来越广。
妈妈在京市做了几年生意,小有人脉,专门带着程宝菱去找了一位从事茶叶行业二十年的老师傅,程宝菱虚心请教老师傅。
老师傅得知她打算用茶来配奶,喝过她泡的几种奶茶,又看了看她选择的茶叶,用手拈了些在鼻尖嗅了嗅,给她推荐了“滇红”。
程宝菱试过滇红,茶汤红亮,香味醇厚,确实更合适些。不过她还是巡照记忆,让二姐去联系广城的奶茶商,看能不能弄来阿萨姆红茶或者锡兰红茶。
她请凌子嫣来家里玩,给冲泡了一杯奶茶。凌子嫣喝过后很惊喜,“口感细滑,奶香茶香融合得好好。对了,这上面一层绿色是什么?”
程宝菱笑道:“抹茶。”
出于好奇,她专门拿绿茶试验过一回奶茶,味道灾难,后来灵机一动,在奶茶中加如一些抹茶粉,味道居然还不坏。
日子就这么悠闲平静地过了半个月,某天家里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找何佩瑜的。
程宝菱连忙喊妈妈来接电话。何佩瑜拿起听筒,笑了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行,孙佩不是那样的人,我会了解下情况,过后再联系你。”
事关孙佩,程宝菱竖起来耳朵,问道:“妈妈,关孙佩表姐什么事?”
何佩瑜面色凝重,“制衣厂的老板娘说孙佩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上班了,她之前请假说回家两天,回去后就没消息了,人家老板以为她不来干活了。”
制衣厂年轻的女工多,很多女工经常突然就说不干就不干了,孙佩的情况特殊,因此老板娘才会特意给何佩瑜说一声。
孙佩跟家人不和,脾气桀骜,程宝菱真担心她会出事,连忙道:“妈妈,你快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赶快去大姑家里看看。”
第66章
天色已晚, 何佩瑜虽然很担心,但也只能道:“明天吧,一早就给你爸爸打电话。”
程宝菱想起看过得种种社会新闻, 坐立难安。
程楠在一边义愤填膺地说:“说不定是大姑跟姑父非要给表姐定亲, 然后把她关在家里结婚。”
奶奶当年不就是想用大姐的婚事来换彩礼吗,这事儿可不少见。
何佩瑜隐隐有这种预感,她不想吓孩子们,笑道:“别多想,可能孙佩就是回家多住几天, 老家打电话不方便,所以就耽误了, 等明天让你们爸爸去看过再说吧。”
她打发两个孩子赶紧洗漱睡觉去, 次日早上,给乡镇小学办公室拨了电话找程安国。
何佩瑜并不说出她的担忧, 只是道:“制衣厂的老板娘给我电话,孙佩只请了两天假,但是却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就是离职也要办手续啊, 她还有半个月的工资还没领。你去她家看看,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人是我介绍给制衣厂的,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没法给老板娘交代。”
程安国看了看自己的排课表,当即答应:“我上午有课, 下午请假过去。”
何佩瑜道:“行!”
她相信程安国的为人, 正直善良,如果孙佩有事, 他绝不会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不管。
今天是周六,上完下午的课,就放假啦,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程宝菱记挂着孙佩的事情,放学后匆匆跟凌子嫣打过招呼,拉着程楠赶紧回家。路上遇到朱涵,约她一起去三味书房看书。
“老板说今天会来好多新漫画!”
程楠心动,跃跃欲试,她试着跟朱涵打商量,“今天有事,我们得回家去,你把好看的漫画都租下来,我们俩平分租金,怎么样?” 朱涵快急死了,“我都租下了来也不敢带回家呀。”
程家妈妈开明,可她的父母严禁她看漫画,在家只许看有关学习的书。
程楠很快就想了一个主意,“你就放在江晨家里嘛。”
朱涵苦着脸,“江晨也管着我。”
程楠嬉笑道:“那你就撒娇,他就会同意啦。”
朱涵:“……撒娇。”
“好了,我们先回家了,下周见!”
程楠去牵小妹的手,就见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程楠莫名其妙,“干嘛?”
程宝菱:“怎么突然想到教朱涵撒娇?”
“江晨喜欢朱涵啊,朱涵撒娇他肯定抵挡不住。”程楠理所当然地说。
自家三姐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了啊。程宝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喜,同时又开始担心她会不会早恋了。
唉,这糟糕的老母亲心态!
程楠的性子说得好听是乐观开朗,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有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作为亲妹,程宝菱挺喜欢她这个性子,这就是富养的底气。
程宝菱更愿意保护三姐现在的这种的天真与乐观。
程楠看小妹则是另一种想法,小妹聪明,什么都会,但只有一点她年纪太小,别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读初一呢,她就在一群比她大三四岁的大孩子一起读书。
年纪小,个头矮,长得还瘦瘦的,程楠自认为是妹妹的护“花”使者,保护她不受大孩子们的欺负。
姐妹俩互相对自己所作所为都很满意。
回到家,妈妈还没回来,大姐一个人在家。程宝菱连忙问:“爸爸有没有电话打过来?”
程珍秀摇头,“没有,我下午往学校打电话,说是爸爸下午请假了。”
好吧。 等晚一点妈妈回家,知道爸爸没往家里打电话,道:“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你爸爸最晚明天早上也来打电话回来。”
谁知,一家人睡到半夜时,门铃突然响了。程宝菱被惊醒,趿着拖鞋走出房间,就看见妈妈与大姐也出来了。
“珍秀,是我,开门!”门外传来爸爸的声音。
程珍秀吃了一惊,“爸爸?”
何佩瑜松了口气,“开门吧。”
门外却是站了三个人,程安国,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还有就是——孙佩,她神色惶恐,缩在程安国身边。
三人进屋,程安国先吩咐珍秀带着孙佩去洗漱休息,然后才对何佩瑜道:“这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学邹平,我接孙佩,时间已经很晚了,就麻烦他开车带我们过来的。”
何佩瑜忙道:“这么远,真是辛苦了。”
邹平是个黑壮憨厚的人,闻言笑道:“没事,没事。”
已经半夜,不能让人家大老远的再回去,何佩瑜一面让程安国去把书房的简易床收拾出来,一面赶紧去厨房,简单地做了肉丝面。
三个人都没顾得上吃晚饭,吃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正好填肚子。
孙佩没带换洗的衣物,程珍秀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给她。她洗过澡后,安静地待在程珍秀的房间,程宝菱与程楠两人陪着她。
程珍秀端着面条走进来,放在小书房上,笑道:“来,吃点东西。”
孙佩小声地道谢,低头吃面,咀嚼声很小,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面。
程珍秀说:“锅里还有面,你够不够,我再去添一点。”
孙佩忙摇头,“够了,够了,我饱了。”
吃饱饭后,她神色镇定了许多,见三个表妹担忧地望着自己,勉强笑道:“我没事。”
大半夜的从老家来京市,路上的奔波,肯定很疲惫,现在孙佩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程珍秀赶两个妹妹回房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两人回房,程楠很好奇,程宝菱也很好奇,但是就看孙佩表姐今天的样子,用脚指头想一想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经过客厅时,邹叔叔已经在小书房歇下,爸爸妈妈的房间里隐隐有一丝光线露出来。
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爸爸说,“大姐太过分了,她私自给孙佩定了亲,收了别人一万块钱的彩礼……”
回到卧房,程楠快气死了,“大姑跟大姑父简直就不配当人家的爹妈,孙佩姐真可怜!”
不用说,这彩礼肯定是留给孙伟用的,程宝菱同样气得发抖。
本地的风俗,嫁女儿确实有彩礼要求,但远远不到后世动辄几万几十万的程度,有台电视机,有个金戒指,再加上一两千的现金就非常丰厚了。
当年大姐被镇上开预制板厂老板的儿子小袁看上,小袁家里本身做生意有钱,财大气粗,肯出两万块,是比较罕见的事情,普通人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做彩礼。
能跟人要一万块钱,大姑这么狮子大开口,这么婚事肯来路不正。
程宝菱忍不住叹气,情况有变,上辈子孙佩是没出这一万块钱彩礼事件的。
她一直在京市打工挣钱,源源不断地支援孙伟,直到孙伟大学毕业,顺利留在北京工作后,她才嫁人,嫁的是一个普通的庄家户。她结婚的时候,程宝菱还去过了,没听说过什么一万块钱的彩礼。
这一世,程宝菱有意识地引导孙佩,再加上大姐的例子在前,孙佩逐渐开始为自己打算,两年前离开亲戚家的餐馆后,打工挣得钱再没寄回家。大概这就是导致大姑夫妻拿她换彩礼的原因吧。
程宝菱觉得孙佩要想真正获得自由,离开京市倒是一个好的选择。
次日是星期日,不用去学校。程宝菱早上起床,昨晚上过来的邹叔叔已经离开。
程安国道:“他今天要给人家运货,事情多,就走了。”
何佩瑜觉得慢待了客人,“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程安国:“没事,我们熟得很,改天我专门请他吃个饭。”
他昨天已经给何佩瑜交代了孙佩的事情,准备今天上午抽空去工商管理学院看孙伟,跟他谈谈他姐姐的事情。
程大姑夫妻俩个冥顽不明,怎么跟他们讲道理都不听,昨晚上闹了好大一场,程安国才算是把孙佩从家里带出去。为了防止程大姑找上门来闹事,程安国决定是找孙伟。
孙伟是大人了,家里发生的事情总不能无知无闻吧,他是儿子,或许他说得好,程大姑两口子肯听。
何佩瑜倒不担心程大姑来家里闹,云飞苑的保安严格,陌生人想进来还是有点难度,再者,她就不信程大姑真敢来她家里闹事。
她要出门去瑜记生产作坊,临出门前叮嘱程珍秀,“孙佩爸妈过来的话,别开门,打电话联系保安或者我都可以。”
程珍秀道:“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
上午她们三姐妹陪着孙佩看电视,尽量说些笑话逗孙佩开心。
孙佩心里酸酸的,低声道谢。
今天早上她已经说了无数道谢的话,程楠手足无措,“哎呀,别总是说谢谢了,我们是表姐妹嘛。”
孙佩的眼泪流下来,舅舅舅妈,表姐妹都能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她,可她的亲生父母却……
程宝菱安慰她,“你别哭啊,我妈妈刚才说了大姑不敢找上门来的。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孙佩擦掉眼泪,摇摇头,“我不是害怕,我是彻底寒了心。”
程楠脱口而出,“大姑大姑父对不好,你早就该不理他们呀。”
第67章
孙佩凄凉一笑, “是啊,可我傻啊。”
她对父母残存一丝希冀,渴望他们心里是一点点疼爱她, 所以再母亲打电话来告诉她, 生病了,想见她的时候傻乎乎地回家。
母亲在电话里跟她道歉,“佩佩啊,爸妈以前是对不起你,可爸妈知道错了。你与孙伟同样是我怀孕十月生下来的肉骨, 生你们两个时我难产,流了很多血, 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你是我用自己命挣回来的孩子,我怎么会补疼爱你?可是儿子是一个家里的根, 没有儿子我在婆家站不住脚跟啊,你现在看你大舅妈哪里都好,可是早几年她没有进城时,过得那又是什么日子, 一连串生下四个女儿, 你们外婆外公都不待见她。老一辈的人都看重儿子,我是没办法呀,我们要怨也只怨自己命苦,投胎当了女儿,可是佩佩, 妈跟你一样都是女的, 妈这辈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就是这最后几句话说动了孙佩,当母亲提出想要见见她时, 她答应回家。 这一回家,就出不来了,莫名其妙被关在屋子里,莫名其妙被定了亲,甚至亲事就定在国庆节期间。
孙佩心灰意冷,对父母彻底失望,求救无门,她当时心里有个想法,宁可饿死自己,也不要听父母的意思嫁人。
幸好,幸好大舅来到他们家,把她带回来。
孙佩把当时的情况简单地给表妹们说了。
“开始我妈不同意大舅带我出来,大舅跟她讲了很多道理她都不听,后来——”
“后来怎么了?”程楠追问。
程宝菱也好奇,爸爸算是个书生,论起撒泼耍赖肯定不是大姑的对手,他到底是怎么把孙佩弄出来的。
孙佩有些难为情地说:“大舅有个初中同学在派出所当辅警,大舅请了他来,那人穿着警服来我们家,说我爸妈这样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行为,爸妈就让我跟着大舅走了。”
想不到爸爸在乡里认识的挺多,乡下是人情社会,大家七拐八拐,总能产生交集。大姑夫妇一辈子在家种地,不敢惹“官”,所以被吓唬了几句,就把孙佩放了。
但程宝菱直觉这事没这么快了解,最重要是的大姑到底收没收人家的钱,没收还好说,要是收了的话,事情就麻烦多了。
孙佩抿抿嘴角,沉声说:“他们应该收了钱。”
这回连大姐都急了,“大姑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这是他们的女儿,活生生的人,不是待出栏的猪猡,等着要卖钱!
程楠道:“他们还能上门来抢人吗,我们把孙佩姐藏起来!”
藏起来有用才怪,说不定大姑可以反告爸爸一个“拐卖人口”罪,毕竟女儿是在他手上不见的。
孙佩咬牙道:“大不了我就不活了,我就是怕会连累大舅。”
程珍秀心疼地搂住她,“别说傻话。” 程宝菱跟着劝她,“做错事该遭报应的是大姑他们,你就要活得好好给他们看。我们想办法嘛,爸爸去找孙伟哥,让孙伟哥劝大姑。”
光找孙伟还不够,干脆再来点大的。爸爸的手法太温和了,找辅警朋友,不如真报警。
这种家庭内部的纠纷,闹小了根本没人管,反家暴法现在都还没出炉了,可想而知。程宝菱的办法是借鉴前世很多事情的处理方法,利用舆论逼大姑再也不敢对孙佩做什么。
她数着手指,“报警,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干涉婚姻自由这些都是理由;再就是找妇联;最后么,张临哥不是在京市晚报工作嘛,佩姐的事情可以等在社会版上,公开谴责大姑。”
家里定了京市晚报,程宝菱每天会抽几分钟大致看看,社会版的新闻可谓是五花八门,大大小小的都有,孙佩的事情涉及法律与家庭伦理,只有张临肯答应,一定没什么问题。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就看孙佩肯不肯豁出去了。
孙佩淡淡道,“有什么不肯的?我不狠狠闹这么一场,只怕他们还会打我的主意。”
程珍秀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你就与大姑彻底撕破了脸面,还有亲戚也不会说你的好。”
这就是现状,孙佩的反抗,与家人公开决裂,与外人,可能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于亲戚长辈,最有可能的是指责孙佩不懂事,不孝顺。
这些后果都必须得孙佩自己承担。
孙佩眼神坚毅,“我不怕。”
程宝菱一腔热血,当即就要陪着孙佩去报警,然后去找妇联。
程珍秀在京市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见多了世面,她道:“我们又不是人多去砸场子的,你跟楠楠老实在家写作业,我跟佩姐去就够了,爸妈要是回家,给我们说一声。”
“好吧。”两个高中生拗不过大姐,只能答应。
警察局、妇联的流程都很固定,问过基本情况,再做笔录,最后留下联系方式。孙佩有些忐忑,“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也要试试。”程珍秀这样说。
她把孙佩送上公交车,让她先回云飞苑,自己则是去了张临的报社。今天周末,张临加班,见女朋友来看他,很高兴。
他笑道:“肚子饿了,就看到天使来了!”
程珍秀手里虽然拎着包,但里面没吃的,她嗔道:“我来找你就是给你带吃的吗?”
“没带吃的也没关系,正好到吃饭的点了,我们去单位食堂吃饭吧。”
非工作日的原因,报社食堂只开了一个面食小窗口。
两人都叫了一份拉面,等拉面做好的功夫,程珍秀说:“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难得看她这么认真,张临逗她,“是不是下周五就是十一,我父母要过来的事?”
程珍秀微微不自在,“不是,是关于我一个表姐的。”
刚说了一个开头,拉面煮好了,张临起身去窗口把面端过来,他早饭没怎么吃,饿狠了,加了醋,埋头大吃。
程珍秀:“你听不听我说话啊?”
“听,我听着呢,边吃边听。”
张临并没有很放在心上,珍秀就是一个小女人,心思浅,为人温和,好相处,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里,几乎都没有什么操心的地方,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见他不重视的模样,程珍秀敲敲筷子,难得生气了。
“好了,别生气了,”张临伸手摸摸她的头,“我认真听,你认真说。”
“算了,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她这么一说,张临就更确定不会是什么大事了,于是安心吃饭。
吃完饭,两人去报社旁边的小公园散步消食,顺便说话。
程珍秀道:“有个事要找你帮忙,是关于我表姐的。”
她把孙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然后道:“我大姑难缠,现在看是没事,以后指不定怎么遭,你看可不可以写篇稿子谴责我大姑跟大姑父,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张临真是被惊讶到了,他先没说答应不答应的事情,而是问:“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
张临盯着她,“报警,找妇联,联系报社,这些事呢?”
程珍秀:“我爸妈今天出门了,没来及的跟他们说。”
“也就是说你们背着大人自己做的?”
这话很奇怪,程珍秀反问道:“什么叫做‘背着大人’,孙佩有二十岁了,我也二十岁,而且已经工作,我们不算大人?”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佩是报谁的警,找妇联告谁,在报社又谴责谁?那些都是她的父母家人,一家人非要闹到台面上来让人看笑话吗?程叔叔未必不知道可以报警,但是他只是找了当辅警的同学,就是不想事情闹大。”张临道,“你们做事太不考虑后果了!”
以往程珍秀面对张临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觉得张临学问大,知道的事情比自己多,每当张临用一种“你不懂”的口气说话时,她本能地信服张临,从而检讨自己的问题。
可这一次,她觉得张临错了!
“还要什么样的后果,难道就看着佩姐被她爸妈卖了吗?我大姑跟大姑父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父母!”
“珍秀,你太激动了,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说话。”张临镇定地说。
程珍秀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生气,然后道:“我现在平静了,你请说吧。”
张临皱眉,试图给她讲道理,“从两个角度来说,你们报警上新闻把这事闹大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对于孙佩来说,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无亲无故,真跟父母闹翻了,她以后就没有家,没有亲人了,一个女孩子无家可归是非常可怜的事情;对于孙佩的父母,他们或许有错,可是他们生了孙佩,养了孙佩,养育之恩,就足够抵消他们的种种不是。孙佩这么做,她的父母就会成为家乡人的笑柄。其实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孙佩不该把事情闹这么大。”
程珍秀在头一次心里细细琢磨他说的话,是,从表面上看,张临说的都有道理。
父母的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可是若是父母待儿女不好呢,她曾听孙佩不止一次说过,情愿父母没生过她。
程珍秀觉得自己的父母很好,张临的父母对他也好,他们是得到父母恩惠的人,可是孙佩并没有啊。
“我觉得,”这是她第一次反驳张临的道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珍秀,你不能这么不讲
道理!”张临道。
程珍秀咬唇,深恨自己嘴拙,不能拿出一套套大道理反驳张临,要是二妹与小妹在就好了,她们两个聪明,肯定能反驳张临。
“我说不过你,可我知道你说的不对。”
程珍秀是个较真的人,张临难得看到她这一面,他虽然觉得她幼稚,不通世情,但不想因为这件事吵架。
他伸手揽住程珍秀,哄道:“好了,好了,我们都一周没见面了,不要为了别人的事情跟我生气,好吗,不值得。不如,我们下午去看电影?”
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惹怒了程珍秀,她推开张临,“那不是别人,是我表姐!”
“别闹。”张临有些不耐烦。
程珍秀的声音特别平静,“你说我闹就闹吧,我回家了。”
张临道:“我送你去公交站。”
“不用,我打车。”
“行吧,”想想自己下午还有事情要做,张临也就不坚持了,“你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孙佩这事到低还是要听叔叔阿姨,他们经历的事情多,处理起来也更成熟。至于报社这边,就算了,这种事情争议大,真登出来了,别人说不定反而要指着孙佩。”
程珍秀就看见他的嘴唇翕动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她不差钱,打车舒适快捷,比挤公交车好多了。以前张临送她回家,她顾及张临的面子,从来都是坐公交,可现在,她就想当着他的面打车。
孙佩回家时,两个妹妹与孙佩正在吃午饭,她去卫生间洗手,顺便道:“楠楠,给我盛一碗饭。”
程楠道:“我们以为你会跟张临哥一起吃饭,没做多的饭。”
妈妈不喜欢每餐留剩菜剩饭,所以家里的习惯就是每餐吃多少做多少,以免浪费。
孙佩起身,“我给珍秀煮个番茄鸡蛋面。”
“我去,我会做。”程宝菱道。
孙佩笑道:“你们总是说让我不要把自己当客人,你拦着不让我做事,就是把我当客人了。”
她不多想就行,程宝菱无所谓,“那我给你打下手。”
“行,你打两个鸡蛋吧。”
两人合力,几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出炉了。
程珍秀道一声谢,埋头吃面。
吃到一半,想起来她原来是跟张临一起吃过午饭,太生气了,就忘了这事。
程珍秀哭笑不得,不好浪费这碗面,她加了醋与辣椒油,慢慢吃完。
她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脾气的人,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看出来她不开心。
孙佩最担心,不想珍秀为她的事情,和张临闹矛盾。
于是笑道,“珍秀,报社都有自己的制度规定,不行就算了。”
程珍秀含糊地“嗯”了一声,到底是忍不住,把张临的那一番大道理给说了出来,同时懊恼,“我说不过他,可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程宝菱立刻道:“他当然说的不对。他没有设身处地从别人的角度想问题,而是以他自己的立场说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已经知道了佩姐的处境,仍然说我们不该报警,说什么父母的养育之恩,还不轻不重地说是误会,坐下来谈就可是解决,可我们都知道谈不了!归根到底,张临也是儿子,从小到大,他父母肯定是把他当宝贝看,他对女孩子的遭遇完全没有同理心,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到这里程宝菱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张临家累重,没有经济基础,这些虽然会影响他跟大姐的感情,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他们两人要是三观不和才最致命。
孙佩的事情,几年前,几乎差点发生在大姐身上,因此她同情孙佩,理解孙佩。可张临全然相反,因为偏心的父母在儿女面前是两个样子,在儿子面前是和煦的春风,张临们作为既得利益者是不可能理解孙佩。
大姐会慢慢察觉到她与张临之间的问题吧。
程宝菱不禁期待起张临父母弟妹的京市之行。继续,或者不继续,最好快点有个决断,不合适就早点断,拖太久才发现不合适,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那下次张临再这么说,我就按照你说的反驳他。”程珍秀说。
程宝菱觉得反驳也没用,张临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一套思维,不会轻易被人左右意见。
不过大姐在张临面前就像乖巧小兔子一样,现在小兔子跳起来想表达自己的意见,她很有兴趣知道张临是什么反应。
下午爸妈回来,知道她们干的事情后,程安国叹气,“这太激进了,警察、妇联的人找去你家里,你妈得发疯。我已经跟孙伟说了情况,孙伟说等放假他回家会跟你爸妈他们聊一聊。”
何佩瑜脑海里想到程大姑发疯撒泼的样子,不禁好笑,“我看孙伟的话也未必管用。现在就等着警察与妇联的人了解情况后再说吧。孙佩,你要小心,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如果要跟你父母见面,最好是有警察或者是你舅舅在场的情况下再见面。”
孙佩道:“我知道了,谢谢大舅和舅妈。”
两人回房,何佩瑜给丈夫打预防针,“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孙佩跟父母的裂痕不可能再修复。你就别在试图让她们和好,这几天你就辛苦些,请几天假,陪着孙佩把警察局和妇联的事情解决。”
程安国苦笑,“行了,你就放心吧。我主要是担心孙佩这个孩子将来后悔,想着用柔和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
“孙佩早就不是孩子了,她十五岁就在餐馆打工,见过的人事可不少,该做什么她心里清楚。”何佩瑜说道。
第68章
毕竟家庭内部的纠纷, 且孙佩并没有真发生什么事情,警局没有立案。妇联那边专门派两个女同志过来。
程大姑口口声声指责女儿不孝,“我是她妈能害她吗?”
妇联的女同志沉下脸, “婚姻自由是公民的权力, 就是你是她的父母,也不能未经本人同意决定她的婚事,这是违法的行为,这样的婚姻在法律上是没有效力的婚姻。”
程大姑被部门同志的气势震慑住了,只好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妇联的人见她受教, 松了口气,笑道:“这不能全部怪你, 你们这个地方的婚姻法的宣传还要加强, 听说有人结婚,只摆酒席, 不领证,这也不行的,只有领证,才是法律承认的合法婚姻。”
“是, 是。”程大姑转而诉苦起来, “同志,您给我评评理,我养这孩子长大,没饿着她,没冷着她, 她不同意我给她定的亲, 好好说话就行了啊,还闹到派出所, 您说我们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人家工作人员是在村里充分了解了情况,才来找程大姑谈话,没被她的话给哄住,反而拿“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大道理给程大姑夫妇结结实实看了一节课。
程大姑听了一脑门的大道理,不以为然,在心里暗自嘀咕,说得好听,谁不是多疼儿子一些。
但她也知道,人家同志说得话,即使她不认同,口头上也要答应得好好的。
两个女同志的教育兼普法工作做的一点障碍都没有,因为她们无论说什么,程大姑都说,好!您说的对!我会改的!
离开村子,坐上公车后,年轻的女同志很高兴,觉得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秦阿姨,这位程女史以后应该对自己女儿好些了吧。”
年纪大的女同志用一种“姑娘,你太天真”的眼神瞅着她,叹了口气,“一个活了大半
辈子的人哪里这么容易改变自己的观念!”
孙佩的事情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常见的事,尤其是偏远的乡村地区,秦阿姨越是接触这种工作,越是有一种无力感。
只能希望时代发展,社会愈加进步,女人们路会越来越好走吧。
她们能帮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的地方实在有限,不过妇联专门走一趟,至少落实了女孩父母的不是,而女孩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她们回京市后见了了孙佩一面,孙佩向她们道谢。
秦阿姨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孩子,你能站出来面对不公这是很有勇气的事。”
更多的女孩屈从父母,走向深渊。
孙佩羞赧:“可惜没什么用。”
“有用,怎么没用,”秦阿姨道,“派出所的人去了,我们单位的人也去了,多多少少可以震慑和惊醒一些人。比如你们村子,如果有个女孩跟你遭遇差不多,她本来不敢反抗,但是有你的例子在前,说不定就敢反抗了,这样她的命运就能改变。”
她这么一说,孙佩心里好受许多。
最后,秦阿姨给孙佩留了电话,“以后你父母再来找你生事,你打发不了,就给我打电话,不管怎么样,我们说的话,多多少少有几分用处。” 孙佩真心诚意道:“谢谢秦阿姨。”
目送她们离开,孙佩忽然道:“其实这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嗯!”程宝菱使劲点头。
其实她有点汗颜,前世受一些新闻影响,某联在她心里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单位,但是现在从这位秦阿姨身上能看出,她确实是想改变一些陋习,更多的帮助女孩子。
只是有些陋习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很多事情她们也有心无力。
不管怎么样,孙佩表姐暂时摆脱了大姑一家子人,这就是最只得高兴的事情。
程宝菱提议:“我们下馆子庆祝去!”
程楠附和:“好啊,好啊。”
孙佩麻烦了大舅一家这么久,很不好意思,“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再把大舅与舅妈叫上。”
程珍秀笑道:“你的这一顿先留着,让我爸爸妈妈请客,他们可是长辈!”
孙佩知道她是在替自己着想,不再推辞,她现在能力不够,等日后,一定会报答大舅一家人。
晚饭就定在烤鸭坊。烤鸭坊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门面装修焕然一新,而且还在京市开了两家分店,听说老板专门去南京请了一位会做鸭子的大师傅回来坐镇。
程楠笑道,“之前老板就从京城专门请了一位大师傅来做烤鸭,现在又请了南京的师傅,这一南一北两师傅会不会打起来呀?”
程安国笑道:“干嘛打起来,他们完全可以互相切磋,互相提升厨艺嘛。”
程宝菱看过相关记载,道:“京城烤鸭系出南京烤鸭,京城的第一家烤鸭店的店名就叫做金陵烤鸭,只是后来经过发展,变得不大相同。我们干脆两种烤鸭都点,反正人多吃得了。”
点菜的功夫,程安国对珍秀说:“这里离张临的单位不远,不如把他叫过来吃顿便饭。”
程珍秀在给妹妹们倒橙汁,随口回道,“他忙,在他单位食堂吃饭更方便些。”
“那就算了。”程安国不再多说。
很快菜端上来,京城烤鸭与南京烤鸭各有风味,卷饼吃也好,蘸酱吃也好,南北两位大师傅的烤鸭技术都是一等一的,都好吃!
吃过饭,何佩瑜郑重问起孙佩的打算,孙佩道:“我打算继续去制衣厂工作。”
何佩瑜道:“我建议你沉下心来,继续读书。你打工也是为了存钱读书,现在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舅妈借钱给你,你愿意打借条都行,等你读完书出来工作再还给我。读书要趁早,以后的大学生只会越来越多,竞争大,所以读书不能拖。”
孙佩扯扯嘴角,“舅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已经静不下来读书了。”
她十五岁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过去,心都像苍老了一样,让她在学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不心,她已经没有年少时读书的心境了。
“那你就跟我工作,闲暇时间报个夜校,读财务,读会计,都可以。制衣厂的工作是流水线,很难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不,”孙佩摇头,“舅妈,舅舅,你们对我很好,但我不能连累你们,我跟着舅妈工作,我妈就会缠上来。”
程楠气愤道:“理她做什么!”
程宝菱突灵机一动,“那么,佩姐,你跟着我工作怎么样?”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程宝菱道:“我觉得佩姐不如离开京市算了,大姑再想折腾,还能跑到外地去吗?二姐正想在海市大展拳脚,发展瑜记奶茶,需要人帮忙,佩姐,你愿意去海市吗?”
能换一个地方当然好,孙佩犹豫,“会不会给珍雪添麻烦?”
“不是添麻烦,而是添了一个好帮手,晚上回去我就跟二姐打电话,她肯定会同意的。”
孙佩喜出望外,“我愿意,虽然现在对奶茶一窍不通,但是我可以学,我也可以去读夜校,我会把事情做好。”
何佩瑜欣慰:“这样好,你去海市,你跟珍雪姐妹俩互相扶持,我也能更放心。”
程珍雪那边当然没什么问题,她巴不得有个人来帮她呢。大学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轻松,功课多,同学之中卧虎藏龙,程珍雪不敢松懈,表姐来了正好多一个帮手。
“让她快点过来,住的地方不用担心,可以先跟我挤宿舍,我们周末再去看房子。”
孙佩也不想在海市多待,收拾行李,买票去海市。
去之前,孙伟来云飞苑见了她一面。
两人生疏又客气,程宝菱在一边看得都难受。
很多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关系特别亲近,孙佩孙伟今天走到这个地步,都是程大姑两口子造孽。
程珍秀拉着两个妹妹回房,把客厅让给他们说话。
孙伟道:“我说过爸妈了,他们保证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孙佩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姐姐……或许我应该叫你妹妹吧。”
孙佩带点讶然看向他。
孙伟苦笑,“大舅跟我说的,妈当时生我们两个时,应该是我先出生的吧,我是老大,原本就该照顾妹妹。”
“没这个必要。”
两人又陷入无话可说,尴尬的处境。
孙伟忍不住说:“佩佩,你很恨我吧?”
孙佩回道:“以前恨过,但是恨人也需要花费精力,我不想再花费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所以我不再恨你了。”但也不想再见到你。
“对、对不起,”孙伟艰难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爸妈做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或许他潜意识是知道的,可是在那种环境长大,在父母的潜力默化下,自动享受了孙佩的奉献。
读大学后,走出了那个封闭的环境,他渐渐觉察到爸妈这么对待孙佩是不对的。
孙伟不肯承认自己的自私、卑劣,他把一切都怪罪到程大姑夫妻头上,对,这一切都是爸妈的错,他从来没有剥削姐姐的心思。
孙佩干脆道:“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当然就算我不接受,你也会说服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日子,因此我接不接受无所谓。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一对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孙伟愕然,“佩佩……”
“我们各走各的路,以后别来找我。对了,你给他们带句话,让他们以后也别来打扰我。”
孙伟顿了好一会儿,“好,我知道了。”
之后孙佩就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孙伟默然,最终说道:“我会申请助学贷款,也会在大学里勤工俭学,我靠自己。”
“恭喜。”孙佩送他两个字。
孙伟站起身,跟几个表妹打过招呼,独自离开了。
孙佩长吁一口气,“我现在是迫不及待想去海市了!”
九月底,她乘坐火车,一路上十几个小时,终于到达海市,然后打电话给程家报平安。
一家人终于放下心来,何佩瑜道:“老天爷不会一辈子让人吃苦,孙佩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
接着到来就是十一国庆节啦!
七天的假期,这可是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完整的十一假,等以后高二高三,最多能放三天就是学校大发慈悲了。
程楠计划满满当
当,拿去给小妹看。
吃喝玩乐,一项都不缺,唯独漏了一件事,“你的作业呢?”
“我今晚就干完它!”
程宝菱竖起大拇指,“好志气!”
放假的当天晚上肝完作业,总比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肝作业强。
高一开学一个月,作业不多,赶一赶,很快就能写完。
程宝菱于是道:“我跟你一起。”
这几天假,其中有一天她们一家人可能要跟张临的父母家人一起吃顿饭;瑜记奶茶一共三家店,程宝菱要趁着节假日,都会去巡店;凌子嫣约她去家里玩,她已经答应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爸爸妈妈决定一家人自驾出游本省西北山区的某道教名山。
这可是前世今生,一家人的第一次一起出游,虽然缺了一个二姐,但是程宝菱仍然兴致勃勃。
程楠更是兴奋地哇哇叫。
妈妈问她,“你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程楠乐道:“以前不管是五一,还是十一,都是农活最忙的时候,以前我最怕这两个节日,现在的日子真快活!”
“傻孩子!”妈妈怜爱地搂她在怀里。
程楠使劲嗅她身上的味道,呢喃,“妈妈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何佩瑜失笑,“难道不是卤料的味道?”
“就算是卤料的味道,那也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听着三姐肉麻兮兮的话,程宝菱在一边捂着嘴巴笑,程楠脸红,道:“你笑什么,我有说错吗?”
“没有,没有,我也觉得妈妈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两个小妹妹围着妈妈撒娇,程珍秀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上次她张临因为孙佩的事情意见不合,闹了不愉快后,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
张临没来找过她,程珍秀也不想去找张临,她认为自己没错,她如果主动去找张临,那么张临肯定会觉得他自己是对的。
程珍秀自认为在跟张临两人赌气,殊不知张临跟她的认知相反,人家根本就没意识到程珍秀是生气了。
即使程珍秀生气,张临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一来,珍秀的脾气好,两人交往这几年,很少有争执,有时候工作忙,冷落了她,她会生气,但只是小小生气一会儿,自己就开解自己了,珍秀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生,张临不担心她生气;其次,就是临近节日,报社忙得不可开交,张临的事情一多,就顾不上女朋友,因为以往这种时候都是珍秀主动来报社看她。
就这么忙了一周,眼看明天就是十一了,张临这才发现,这个星期珍秀都没来找他。
想起报社的同事开玩笑,说女人都有小脾气,咱们做男人的,心胸宽阔些,别太跟这些小女人计较,偶尔要多哄哄她们。
张临一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男女之间的一样的,不存在谁弯腰去哄谁,只看一个道理,道理在谁那边,谁就是对的。若是一味的退让,没道理的另一方只会越来越胡搅蛮缠。
珍秀在孙佩的事情上,不能说是做对了事情,她的错误,张临一向是不惯着她。
可这次她好几天没来找自己了,张临内心有点急。他父母明天过来,肯定是想看看他的女朋友。
珍秀这回怎么这么不懂事!她就是看准了他父母要过来,逼着自己主动去找她。
张临有些失望,女朋友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懂事。
可现在的情况,张临没法再跟她僵持下去了。下了班,他买了些水果去云飞苑。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开门见到是张临,挺惊讶,请他进来坐。
何佩瑜问张临吃过晚饭没,要不一起吃饭?
张临说自己吃了。
他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一家人继续吃饭。
程宝菱就见到大姐的嘴角翘起来。
程珍秀这两天心情忐忑,不肯主动去找张临,张临能主动来找她,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喜。
他能主动来,就说明他服软了,那上次的事情,她就是正确的。
吃过饭,众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张临提起了今天的来意,“叔叔、阿姨,我父母明天晚上的火车到京市,我想着让他们休整一晚上,后天,我做东,请叔叔阿姨,还有妹妹们一起去吃过个饭。”
程安国客套道:“哪里,我们是东道,你父母远道而来,是客人。”
“叔叔,我已经定好了位置,订金都付了,您就先让我做个东道吧。我难得请叔叔阿姨吃顿饭,是不是,珍秀?”
程珍秀突然被点名,“嗯”了一声。
第69章
张临主动定饭店, 而且来家里邀请众人,诚意到位,程安国没什么好说的, 答应下来。
程安国又问起张临工作上的事情, 张临笑道:“工作挺顺利的,报社的前辈对我挺照顾,就是太忙,有时候周末加班,难免会疏忽了珍秀, 我就怕珍秀生气。”
“年轻人以工作为重是好事,”何佩瑜看了一眼大女儿, “我们珍秀有自己的工作, 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珍秀脾气好, 好到太为别人着想,这反而是何佩瑜最担心她的地方。
这周珍秀心情低落,她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年轻人性子不稳定, 容易急, 闹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很严重的问题,何佩瑜是不会插手,要让他们自己解决。
张临似乎把他们这次的矛盾归咎于工作繁忙,以至于疏忽了女朋友。
果然, 程珍秀道:“我没有因为你工作忙怪你, 你自己别乱想。”
张临微笑:“没有就好。”
他们两个年轻人在长辈面前很多话不方面说,两人眼神接触后, 立刻避开。之后张临跟程安国谈起时政新闻来。
三姐妹坐在沙发上依偎着妈妈看电视,程楠玩着妈妈的头发说:“妈妈,我们买一台傻瓜照相机吧,这样我们过几天出去玩儿就能想拍照就拍照了。”
现在市面上的相机以胶卷相机为主,价钱不贵,但相数一般,洗照片也麻烦,程宝菱记得再过几年就有更好的数码相机上市了,买相机倒不用这么急。
程宝菱笑道:“照相机用着麻烦,三姐要买,就三姐给我们拍,还要去洗照片。”
程楠一听这么麻烦,连忙摆手,“那算了,我一直抱着相机怎么玩呀。”
何佩瑜笑道:“旅游景点肯定有帮人拍照,我们到时候找人拍就行了。至于相机么,肯定也要买的,但确实不用急现在,让你二姐在海市看看,国货、外国货都行,有好的再买。”
一家人里面都没出一个摄影发烧友,每年的传统节目,一家人聚集去照相馆拍全家福,看到摄影师调弄机器,何佩瑜也觉得麻烦,故而从来没起过买照相机的念头。
张临听到一耳朵,问道:“程叔叔,你们十一要出游,那后天去吃饭会不会影响你们的行程安排?”
“不碍事,”程安国摆摆手,“我们就去省里的道教名山,五号自己开车去,在山上住一晚上,六号就回家。”
“原来是这样。”
张临知道程家新买了一辆小轿车,他们报社有两台奥拓的公务车,听老同事说起,现在最便宜的小汽车至少要六七万。
这一聊没注意到时间,张临打算告辞时,才发现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钟。京市的公家车十一后执行冬令时,晚上这个点公交车就没了,张临有点懊恼。
家里爸爸妈妈两人早就拿到驾照,但他们是长辈,没想过送张临回去,张临要还是个学生就送了,他现在工作了,肯定能自己回去。至于大姐,到目前为止,科目二仍旧是她考驾照路上的拦路虎,考了三次没过。
程珍秀起身送张临出门,反正都搭不到公交车了,两人正好说说话。
几天不见,刚在屋里,没说过几句话,两人之间有些生疏。
程珍秀先打破僵局,问道:“叔叔阿姨他们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张临点点头,“安排好了,我有几个外地同事十一回老家,我问一个同事借了宿舍,到时候我妈跟我妹住,我爸和弟弟跟我一起住。”
程珍
秀惊讶,“你的宿舍才七八平,床那么小,挤不下呀。”
张临的弟弟今年十六岁,读初三,不算是小孩子了,三个大男人挤张临那张小小的单人床怎么都挤不下。
“没关系,搭个地铺就能睡人,我们以前读初中住校时睡大通铺,十几个人挤五张小床也挤下了。”
“可是叔叔阿姨他们难得来一回……”
张临打断她,“我爸妈都是能吃苦的人,没事。”
好吧,程珍秀知道他是个极看重自尊的人,他父母这一趟过来,车票就花了不少,住招待所的话,又是一笔钱。他宁可跟同事借钱,也不愿意跟自己开口。
对于他这种骨气,总的来说,程珍秀还是钦佩的,因为妈妈跟她说过,两人处对象,不同于结婚,最好还是不要互相借钱,因为一旦借钱,欠钱的一方在另一方面前就会觉得低人一等,这样对感情的发展不好。
所以程珍秀从来不主动提出借钱给张临,她相信张临自己就能把问题解决。
当然,看到张临节衣素食,她挺心疼他的,所以有时候会做点好吃的带给张临,让他补补身子,偶尔给他买几件衣裳。
“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初次见面,总要送些礼物,这是本地的风俗礼仪。
张临想了想,道:“我爸妈他们都是朴素的人,就送他们些本地的土特产就好,别太贵的。他们过来估计也会带我们当地的一些特产。”
两方家庭经济地位悬殊,程珍秀不愿意让张临难堪,连忙道:“好啊,你们那里产的红枣核桃都好吃,我们家里人都挺喜欢吃的。”
以前张临过年从家里回来,就给程家人带过。
张临松了口气,他的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程家却不同,程叔叔是老师,有一种闲适的气质,何阿姨自己开店做生意,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气势不怒自威,有时候即使她用温和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但张临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程家有钱,住大房子,家里装修的就像电视剧里的人家一样,他们穿的也好看,同报社同事的话来说,那就是洋气。
可不就是洋气么,就拿小轿车来说,现在京市能开得起小轿车的人也不多。
两厢对比怎么能不叫张临叹气。
当初读大学时,追求他的女同学不乏家境好的,其中最好的一个就是学校外语系主任的女儿,可他最终选择了跟自己一样朴素,来自乡下的姑娘程珍秀。
这几年,眼看着珍秀家里发达了,两家的悬殊越来越大,珍秀读大学时很朴素,工作的这一年让她整个人焕然一新,她去美发店做头发,穿质地好的裙子与大衣,鞋子不是羊皮的,就是牛皮的,有一整套的护肤品与化妆品,她已是一位时髦的城市女郎。
这样的女朋友每次来单位,张临都会接受到男同事们羡慕的目光,当知道两人是大学同学后,更是夸赞他捡到宝了!
这种时候,张临不是没有男人的虚荣心。
在知道珍秀家里做生意,有几家店铺后,有一些同事也会半含酸意地说,张临找了一个富婆女朋友,以后就不用愁了,就算单位不分房子也能稳稳当当的在京市扎根。
这话刺耳,但此时的张临已不是还在读大学的小年轻,进了社会,才知道社会的残酷与现实。
找一个有家底的女朋友确实要比找一个跟自己一样家累重的女朋友更省心。
张临现在每月工资四百块左右,宿舍免费住,单位包早午饭,每月寄三百块回家,剩下的工资留着自己用。他已经非常节俭,但是在城里是出门就花钱,工作这一年多,张临几乎没存在什么钱。
他不想想象,要是他的女朋友也要将大部分工资支援家里,两人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程家似乎太有钱了些,想到后天,双方父母见面,张临担心自己的父母会不自在。
他脑袋里想事情,程珍秀跟他说话就没听到。
程珍秀:“张临?”
张临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程珍秀道:“我表姐的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派出所没管,是妇联的两个人过来给我大姑做调解工作,反正我大姑跟姑父当着人家的面是同意不再未经我表姐同意给她定亲了,他们瞒着表姐定的亲不算数。”她有些得意地说,大姑和姑父两人怕上面来的人,她们报警找妇联有用。
“我表姐现在去海市了,以后她就自由了!”
张临的表情很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有家不能归,这种自由真是你表姐想要的吗?”
程珍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慢吞吞地说:“你又不是我表姐,你怎么知道这种自由不是她想要的。”
“她以后会谈对象,会结婚,会生孩子,以后她的对象,她的孩子问起她的父母时,她该怎么说?她太年轻了,一定会后悔的。”
“该怎么就说怎么说,我表姐没有做错什么。”
张临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等她当了父母就知道父母的不容易了。不管怎么说,你表姐的做法太对她的父母来说太绝情了。她现在这么对她的父母,她的孩子将来也会有样学样对待她。”
程珍秀瞪大眼睛望着张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转身用背对着张临,专横、顽固,这样的张临让她觉得很可怕。
程珍秀的态度让张临警觉,想起上周两人争执,她一周都没有来找自己。
张临皱眉,耐着性子哄她,他揽住女朋友的肩膀,“珍秀,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认为父母太不容易罢了,我们都是从乡下走出来的人,知道父母种地供几个孩子读书有多艰难,最穷的时候连油都吃不上。一个孩子高中大学的学费太贵了,我想你的大姑他们可能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当然他们对你表姐的做法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我始终认为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只是不想事情闹大让人家看笑话,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孙佩的事情解决,我也为她高兴。”
程珍秀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了,我们不要再说别人的事情了,说说我们自己的事情,海市我没你熟,我父母过来,还请你当向导,和我一起带他们转一转。”
“四号、五号,我们一家人出去旅游,三号可以吗?”
“没问题,我们父母就待几天,四号晚上的火车回老家。”
进了十月,晚上刮,身上有些冷,程珍秀没有穿外套出来,不禁打了个喷嚏,张临道:“你快回去吧。”
“好!”
张临送她进小区,程珍秀道:“太晚了,你就打车吧。”
“知道,放心吧。”
看着她进去,张临慢慢踱步到马路上,从云飞苑到报社宿舍,平常坐公交车只用半个小时,其实走回去也不算远,等真走累了再打车,多少能省点钱。
他口袋里的钱不多,还问同事借了两百块。父母弟妹这趟过来他压力很重,但不好拒绝。他们家供三个孩子读书,家里赤贫,亲戚朋友说闲话的人不少,直到张临考上大学,这样的情况才好转,待他工作后,村里
的人看他们一家都不同了。
父母为他自豪,想来看儿子,看他工作的地方,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安排。
……
程珍秀回到家,电视机里正在放《X京爱情故事》,爸妈去房间休息了,两个妹妹盘坐在沙发上看着起劲。
程楠边看边碎碎念,“气死我啦,丸子眼睛是瞎的么!”
程宝菱也是看一回气一回,双手捏着抱枕,就恨不得冲进去揍一顿丸子。
程楠还在期盼,“丸子最后会选莉香吧。”
程宝菱不忍心给她剧透结局,含糊道:“可能吧,莉香是女主角。”
“对啊,哪有女主角跟男主角不在一起的剧!”程楠是如此的单纯。
可怜的三姐,看到结局,她才会知道这糖里裹着玻璃渣子。
大姐坐在一边跟他们一起看剧,看过两集后,她断言,“这个丸子跟莉香不合适嘛!” 旁观者清,看别人不合适很容易,轮到自己就看不清了。程珍秀觉得自己跟张临的问题很大。
以前两人相处还看不出来,但是对于孙佩的事情,他们意见分歧很大。等他们结婚,住在一起,面对的人与事都多起来了,那该怎么处理。
程珍秀渐渐察觉到张临是一个大男子主义极强的人,就算是他错了,他会用别的方式下台阶,但是从来不会给女朋友道歉,不知道他面对家人,面对同事是不是这样的。
好烦!
放假的第一天,程宝菱以把作业借给三姐参考为民,拉着她分别去三家瑜记奶茶店巡视。店里招的都是年轻人,目前为止,他们都以为奶茶店的大老板是何佩瑜,程宝菱只是老板娘的女儿,程宝菱没有解释这个误会。
珍珠、芋圆、红豆、焦糖、布丁、椰果、烧仙草、可可等等,奶茶的种类不少。
她问:“现在卖的最好的还是珍珠奶茶吗?”
女店员回答她:“嗯,加了可可酱的奶茶也卖得很好,夏天的时候,夏天的时候冰柠檬茶卖得也很好。”
程宝菱这次过来主要是检查卫生,她不希望别人喝了瑜记的奶茶拉肚子。她现在读高中,时间忙,很多时候妈妈会过来帮她巡店,有人监督,奶茶店的卫生情况不错。
上午看过店子,下午她们约着凌子嫣去逛街。京市街道两旁种了不少桂花树,农历八月,正好是金桂盛开的季节,满城飘香,熏着程宝菱头疼。 她们干脆不逛街了,直接去了凌子嫣家里玩。凌家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两层楼,一楼用作店面,凌姆妈当做乡镇卫生所的大夫,有医生执照,除了卖药,普通的感冒发烧也能看。二楼是住的地方,凌叔叔跑长途运输,经常不在家,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母女俩住。
凌子嫣将她们带到自己的房间玩,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小小的一架单人床,床旁边是木质小书架,书架上挂着白底碎花布帘。
拉开布帘,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凌子嫣可是有一整套《十万个为什么》的幸福女孩!
在凌姆妈的指导下,三个人一起做烘焙。程宝菱自认为前世算是烘焙小能手,一般的烤面包,烤蛋糕难不倒她。
可眼前就被难住了,没有了揉面机,首先她在揉面上就过不了关,几个女孩子都有这种情况,只有凌姆妈揉出了手套膜,做出来的面包松软又香甜,她们三个的面包出炉,热的时候还可以吃,等冷了完全可以当砖头用。
凌姆妈笑道:“没关系,你们力气小,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她用刀把面包切成薄片,抹上一层草莓酱,“看,这样也挺好吃的。”
在凌家吃过晚饭,姐妹俩才回家。
大姐在试衣服,明天要见男朋友的父母,肯定要考虑穿什么。她让两个妹妹做参谋。
程楠道:“穿裙子,再戴根项链,多好看。”
程珍秀犹豫,“项链就不戴了,我应该穿朴素一点对吧?”
考虑到别给张临的父母增添压力,程宝菱也觉得没必要特别注意穿着,但也不能刻意穿得朴素,“不如就按照平常的样子穿。”
第70章
次日, 一家人穿着平常穿的衣服就出门了。程安国开车,何佩瑜让他去先开去瑜记,拿了两只奇味鸭和一些别的卤味, 当做给张家父母的礼物。
张临定的是一家川菜小馆, 有个小包间,程家人到的时候,张家的人已经到了。
张临给双方做介绍,两边的父母握手问好,小辈们喊叔叔阿姨。
程宝菱打量张临的家人, 他的父母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很亲切, 就像是清水镇的那些长辈邻居一样。他们操着一口家乡话跟程安国与何佩瑜说话, 北方的方言仔细听是能听懂的,自家父母则家乡普通话, 两家父母在言语沟通上没什么问题。
张母看着三姐妹,夸道:“好俊的孩子!”
何佩瑜则夸张家的孩子,“您家的孩子也很好,张临是个有出息的, 这么一看弟弟妹妹也不错, 听说今年都读初三了?”
“是啊,孩子们成绩都不错。”张母提起自己的孩子,语气里都是自豪。
张临父母的外貌就是普通人,并不起眼,但他们孩子都很不错, 张临的两个弟弟妹妹, 年纪跟三姐差不多大,虽然行动上有些拘束, 话很少,但是看得出很有礼貌,斯斯文文的学生气。
爸爸最喜欢这样的孩子了,果然,程宝菱就见到爸爸在跟他们说话,兴致勃勃问他们的学习情况。
何佩瑜无奈道:“珍秀爸爸是老师,职业病,看到个孩子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学生。”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张临的弟弟名叫张峰,年纪稍大,妹妹是最小的,叫做张芳,比哥哥小一岁。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今年同样读初三。
程安国问过两人的成绩,点点头,“不错,初三继续努力,只要保持现在的成绩,升高中一点都没有问题。”
两个孩子羞涩地笑,张峰说:“谢谢叔叔。”
张芳则小声说:“我不读高中,我要考师范中专。”
程安国道:“你的成绩读师范中专可惜了啊,读高中,才能考大学。”
张芳摇摇头,“我不考大学。”
张家父母脸上有些尴尬,张父道:“张芳以后想当老师。”
“哦,女孩子当老师挺好,我是老师,我们珍秀也是老师,每年寒暑假都有假期。”
程安国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与张父就一些农时庄稼说起来,开始交流种棉花与小麦的技巧。
张母的话很少,夸过孩子们么大就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
张母的重点关注对象在程珍秀身上,见她吃得少,就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珍秀多点吃,女孩子太瘦不好看,胖点有福气。”
程珍秀忙说:“谢谢阿姨,您也吃。”
张母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禁道:“好姑娘!”
“你还有个妹妹是吧?”
程珍秀道:“嗯,我二妹,现在海市上大学。”
“也是聪明的孩子。”张母夸了一句,然后对何佩瑜说,“您生了四个闺女啊?”
何佩瑜笑道:“是啊,四件小棉袄。”
张母看她的神色就有点怜悯,宽慰道:“女儿也好,女儿贴心,会心疼妈妈,我家的老大与老四就更贴心。”
“别乱说话!”还没等何佩瑜回话,张父轻声斥责妻子,然后赔笑道,“现在男女平等,男孩与女孩一个样。”
何佩瑜这一幕尽收眼底,笑道:“是啊,都一样。”
张母被丈夫训斥过后,就小心翼翼不敢再说话。何佩瑜再说什么,她就“嗯”,“是啊”支吾几声。
张临在社会历练一年多,人情世故都懂,场面上的话也会说,每当气愤冷场时,他就时不时地聊几个话题。总的来说,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吃过饭,何佩瑜将礼物送上,“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卤味,您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张家父母送的是大枣与核桃,“都是些老家的特产,让您见笑了。”
何佩瑜道:“你们家乡的核桃与大枣很有名,张临以前给我们带过,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吃。”
“喜欢吃就好,吃完了给张临说,下次再给您带。”
“您太客气了。”
客套话说完,张临结账出来,两家人在饭馆门口分开,程家人坐上汽车离开。
张峰忍不住说:“未来嫂子家有汽车啊,好有钱!”
陈父拍拍小儿子的头,“你哥是大学生,也不差,我们家只等你再出个大学生了!” 张
芳的眼神暗了暗。
他们一家人回张临的宿舍,回到住的地方,张父就开始说张母,“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刚才你说什么女儿贴心,心疼妈妈的话,珍秀的父母听到了肯定不高兴。”
张母:“我就是好心劝她没有儿子想开些,女儿也很好……”
“人家用你劝?”张父问到张母脸上,“你就当不知道就行了。我叮嘱过你,不会说话少说些话,别给儿子添麻烦。”
“我没想给张临添麻烦。”张母很委屈,她真就是好意劝劝何佩瑜,没想太多。
儿子很重要,生不出儿子在婆家还怎么立足?张母第一胎生女儿,公婆就板着脸,不高兴了半个月,后来生了张临,公婆才开始把她当自己人,现在自己两儿两女,在村子里谁都不敢小看她。
“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城里有单位的人尤其是这样,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了。”
陈母笑起来,“知道了,我们家又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家,老四跟她哥哥们一样读书,我们就没亏待过她。”
下午张临带他们去单位,还有附近公园逛了逛,然后道:“京市有几个地方有名,明天我跟珍秀再一起带你们去,今天就先逛逛这里。”
张父感叹道:“这城里真是方便啊,就是住的地方太小了,张临,你们单位什么时候分房子?”
张临道:“我刚进单位一年,资历浅,就是分房暂时也轮不到我,先紧着单位的一些老同事分。”
张母担心起来,“你的宿舍太小了,以后结婚可怎么住啊。”
张父道:“急什么呢,该有的以后肯定会有。”
不过,虽然只是吃了一顿饭,张家父母也能看出程家家底不薄,以前只是听张临说,也是乡下人,后来在城里做点生意,他们当时还不觉得怎么样,等见面后,才知道两家经济差别太大,程家开的是小轿车!
张父问儿子,“你跟珍秀的婚事怎么弄?”
“先不急,等过个几年,我们多攒点钱再结婚。”
张父眉头皱起,“这有钱没钱都是要结婚的,难道因为没钱,就拖个十年八年不结婚吗,我和你妈等着抱孙子。”
“现在不是时候。”张临道。
张父:“珍秀的父母嫌我们家穷?”
张临:“不是,就是结婚总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张父:“我跟你妈当年结婚,什么都没有,就凭着一双手也就过来,你们现在条件比我们以前好得多。张临,你不小啦,二十五岁了吧,村子里跟你同龄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我们做父母的,也没多大心愿,就想着你早点结婚,我们能早点抱上孙子。”
张父在家里有绝对的权威,只有读大学后的张临才有平等的资格跟他说话,张峰与张芳都躲得远远的,唯恐波及到自己。
张临沉默了半响,道:“爸,你先别管了,我有自己的计划。”
张父摇头,颇为痛心,“你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是没资格再管你。”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给我个准话。”
“……后年。”
“不行,最晚明年。”
张临最终松口,“那就明年吧。”
张父笑:“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张母还有个更深的担忧,“珍秀妈生了四个女儿,珍秀不会像她妈一样,也只生女儿吧。”
张父叹口气,“那就是张临的命了,城里抓计划生育比我们乡下更严,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工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
等上了车,何佩瑜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程珍秀看着妈妈的脸色忐忑不安,爸爸似乎也在想什么。
回到家,她问妈妈,“您觉得张临的父母不好吗?”
何佩瑜道:“张临的父母是朴实的人。”
她索性拉着女儿一起坐到沙发上说话,再冲丈夫招手,“你也过来。”
程宝菱凑过去,程楠挨着她坐下。
何佩瑜自己先不说,而是问丈夫,“你怎么看?”
“张临的父母其实没什么不好,只是吃饭的时候,我看得出他们家里都是张临的爸爸说了算,张临的妈妈都听他的。这样也不是不好,但是,唉,”程安国不习惯说别人的不好,斟酌道,“家里的事还是有两个人有商有量才好。珍秀,你跟张临相处,张临拿主意前会不会跟你商量?”
程珍秀顿住了,没有说话。
程安国一看就明白了,“他们家庭是这个氛围,张临受到影响也不奇怪,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大事。”
这种场合程宝菱不好拆爸爸的台,在心里暗笑,这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呢,现代社会,男女一样工作,一样挣钱,凭什么家里都听男人的,又不是封建社会!
何佩瑜看到的是另外一点,“张临的妈妈看重儿子。”
只有这一句,切中要害。
程珍秀道:“可是他们供张芳读书。”
何佩瑜道:“张临的弟弟与妹妹同时读初三,两人成绩都不错,一个准备升高中,一个打算去读免费的师范中专,这其中的差别有多大,你自己应该知道。”
程珍秀怔住了。
“珍秀,我们做父母的不是要逼你。张临家条件差,我们虽然舍不得你吃苦,但你喜欢张临,我们就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家庭的影响对一个人很大,妈妈问你,张临他自己重男轻女吗,他有没有尊重你?”
“他……”程珍秀说不出话来。
“那你就要自己好好想想与张临的关系。”何佩瑜郑重道。
程珍秀机械般地点点头,她起身回房。
何佩瑜叹气,“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程安国不忍道:“你慢慢跟她说嘛。”
“今天在饭桌上你也看到了,张临的爸爸当着我们的面就斥责他妈妈别乱说话,张临的妈妈都是看他爸爸的眼色行事。这样的父母关系,张临竟然无动于衷,可见这种事情在他们家里就是平常。我们珍秀是个没脾气的人,我不想看到以后珍秀伺候张临,不然我宁可她不结婚!”何佩瑜生气地说。
妈妈生气,场面自然是交给爸爸,程宝菱把程楠一拉,两人小心翼翼回房。
程楠道:“原来妈妈不喜欢张临哥啊。”
程宝菱:“你才看出来。”
“那大姐该怎么办,会跟张临哥分手吗?”
“不知道。”程宝菱干脆地说。
“谈恋爱结婚好麻烦啊。”程楠感叹一声,过后又奇怪道,“可是人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大家都要结婚。”
“为什么大家都要结婚?”
“反正大家都要结婚。”
这个问题问的可是真实好啊,颠来复去,反正都要结婚。
……
第二天早上,程珍秀出门,她对妈妈说,“我答应张临会陪着他父母在京市逛一逛。”
何佩瑜道:“去吧。”
她与张临的关系总要她自己真正想通。
张临的父母对程珍秀很热情,就是张母时不时地提起她与张临的婚事,程珍秀含糊以对。
她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张临,但张临扭头跟他父亲说话,似乎没有看见。
张母道:“珍秀啊,我听张临说,你们从大学就是开始谈朋友,这都谈了好几年了,现在两人都工作稳定,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我和他爸爸想抱孙子了。”
程珍秀想起昨晚妈妈说过的话,于是道:“生男生女都占一般的概率,也有可能生女儿。”
张母连呸两声,“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程珍秀的心凉下来。
张父听到两人对话,连忙道:“别听你阿姨胡说八道,孙子孙女我们都喜欢。”
张母看张父的脸色,也跟着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也很好。”
张父道:“珍秀,我跟你阿姨都很喜欢你,也确实希望你跟张临能早点结婚,成家立业嘛,先成家再立业,家庭稳定,才是做好工作的基础。”
程珍秀道:“我跟张临商量过,等过几年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后再结婚。”
“你们这些年轻人哦,想的太多,婚总是要结啊,早点结婚我们还能帮你带孩子,你跟张临年纪都不小了。张临的意思,他想明年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程珍秀很少拒绝别人,但这个时候她真说不出同意的话,她索性不开口。
张母只当她害羞了,笑道,“这就是同意了!”
“不,我没同意。”程珍秀咬唇道,“叔叔,阿姨,我没想过这么早结婚。张临,你说对不对?”
张临为难道:“珍秀,反正我们早晚都是要结婚的,明年我觉得不错,要不明年我们就结婚吧。”
程珍秀很失望,她越发坚定道:“不,我们以前说好的,过几年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叔叔,阿姨,我现在有事,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们逛了,让张临陪你们好好逛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任凭张临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这,这叫什么事啊。”张母道。
张父沉着脸,“这姑娘太不懂事了!”
张临解释道:“珍秀平时不是这样的。”
张父道:“她为什么不肯结婚,我们张临是有哪里配不上她,这个女子心不稳,张临,你要小心,结婚后女人可不能是这个性子,不然你会吃亏。”
张峰感叹,“未来嫂子的脾气好大。”
张芳看得分明,她觉得要不是父母硬逼着珍秀姐答应结婚的事情,珍秀姐也不会离开。
未来儿媳妇脾气大,一言不合就扔下一群人走了,张家父母生气归生气,但也没办法。
游览的兴致破坏了一大半,张家人随便逛了逛,就回去了。
张临心不在焉,一方面生气珍秀不识大体,在他父母面前任性,另一方面,又担心她是真生气了,毕竟先前两人确实说好了先拼事业晚几年再结婚。
张母担心儿子,“珍秀不会生气吧?你要不要追上去,哄哄她,姑娘家脾气娇。”
张临勉强笑道:“不会,她可能是真的有事。”
张父冷哼一声,“这种家里有钱的姑娘就是脾气大。”
……
程珍秀刚离开张家人的视线,眼泪就掉下来。她打车回家,开门前,先擦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打开门,家里很安静,没人。
她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等稍晚一点,家人们回来时,已经看不出她哭过的痕迹。 明天一家人自驾旅游,足以值得高兴的事情。程珍秀与妹妹们商量出去玩穿什么衣服,她脸上带笑,就像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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