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沁凉的毛巾覆盖在滚烫坚毅的面颊时, 储臣就醒了过来,意识模模糊糊,梦里不知身处何处, 眼睛湿漉漉的, 有眼泪从男人的眼尾滚落。
不知道怎么的,梁晴忽然感觉十分心酸, 又硬着心肠把眼泪擦拭掉。
储臣抓住她的手腕, 梁晴被扯住,迫不得已半跪在地毯上,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妈。”他慢声回答,看了她好半天,确认是自己熟悉的人之后终于有了安全感,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松弛下来,舒展眉目。
“今天去看她了。”
“这些年,你辛苦了。”
“我不知道, 有没有把小旭养好。”他低声喃喃, 又看看她,“很多事, 被我搞砸了。”
梁晴并不回应他的后一句,给他擦了脸和手,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些,储臣也乖乖让她折腾, 擦完一只手,又主动递过来另一只,比黑妞还听话。
“别担心。小旭很好, 阳光开朗,心思单纯, 也会幸福的。”梁晴轻声安慰,挣脱他起了身,“在这躺着,我给你倒杯水。”
于是储臣不动了,也乖乖等着她。
梁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客厅到厨房的这一段路,她在心里想,不要思考太多。
就像陈叔说的,她能对储旭很好,其实对储臣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从小一起,彼此扶持长大。
去掉那两年的恋爱体验,他们都很需要亲人,不是么?
黑妞见爸爸没事,嘤咛两声,老实趴在门边睡觉了。
梁晴在温水里加入些蜂蜜,端到他嘴边,小心喂进去一些,又说:“你今晚在这边睡吧,没有更好的条件了,我明早打电话给陈叔让他来接你。”
扶着他的脖子,让他躺在枕头上,然后准备离开。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原本灰暗沉着的眼突然幽亮起来,身体的某一部分在觉醒。
梁晴对上他的眼眸,心中倏然一紧,颤颤巍巍地问:“你醒了?”
“我迟早会醒的,不是么?”他笑意森然,并不锋利的唇线缓缓勾起,眼眸亮如黑夜中的野兽,伺机而动,捕捉猎物,让人脊背发凉。
她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他迅疾如狂风暴雨般的速度拖拽进怀里。
她悉心照顾他,并不是为了让他欺负自己。
可现实是,她再次以身饲恶犬。
就像她十二岁时,遇见他。
那一年,储臣带着妈妈和年幼的弟弟躲避家暴的父亲,来到这座城市,衣衫褴褛,生活窘迫。
梁晴在奶奶无尽的爱意里长大,明媚开朗,漂亮善良。她在家附近看见打零工的他,一个面黄肌瘦却眼神明亮的少年,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储臣,是孩童慈悲又天真的喜欢,是与生俱来的,对他释放善意。
主动给他自己的食物,给他钱,资助他上学,竭尽自己所能给他帮助。
储臣短短的人生没有被爱过,也感受不到善意,彼时他对梁晴只有利用,犹如蛇蝎、野狗般警备又谨慎,虚心假意地接受她的示好。
他们成为好朋友,亦或比朋友更加亲密,然后一起长大。
储臣似乎在正常的生活里被梁晴同化,尝试过爱别人。
直到吃尽男人苦头的妈妈迎来爱情的第二春,又因为男人自杀,抛下他们。
他的狼子野心彻底展露,他恨很多人,包括丢弃他们的妈妈。
梁晴和他的价值观不同,看不懂他所做的事,不喜欢他的偏激。
可,是她亲手助长了他的壮大。
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劝他好好上学,给他众生平等的希望,他就不会觉醒,说不定还是在哪个地方□□|工、当小混混。
储臣只是觉得是自己太忙,没有给她好的陪伴。
梁晴执意要分手,她说:我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那是经典电影《one day》中的一句台词。
储臣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梁晴无奈摇头,简直是对牛弹琴,“如果你将来需要我,我会来。但是我不会和你过日子了。”
她爱的是多年相依为命为之付出真心的伙伴,但是对他已经没有爱情,也不适合再在一起。
*
此时,储臣深深地吻进她的嘴里,渡进醇烈呛人的酒气,攫走她的呼吸和津唾,也掠走了她全部的理智;时隔多年,他再次吻到她,犹如滑翔着陆,游鱼近水……脑海迸发激爽的多巴胺,全部的神经都亢奋起来。
梁晴却身体颤抖如筛糠,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往下漏,所剩无几。
毫无章法地挣扎,陷得更深,男人健硕的身体,却用来禁锢女人。
反应过来时已经犹如观音坐莲,手脚被牢牢困在他怀里,身体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脸红心跳。
梁晴以螳臂当车的力气推搡他,简直徒劳,“储臣,储……你喝醉了,放开我。”
他半眯着眼,漆黑瞳仁也像是沾染酒气,醉醺醺的不复清明,又笑得肆无忌惮,“不是邀请我开房睡觉么?怎么没兑现,没胆儿?”
梁晴脸蛋灼烫,身体姿态过于羞耻,大脑停滞:“你放开我。”
“嘘。”他沉迷于亲热,不愿听她抗争,恶狠狠道:“我他妈那天,等你时硬得像石头,你知道吗?”
说着,身体往上冲让她感受到此时此刻,他也是僵持的,煎熬的。
梁晴贴着他的大腿,被西裤包裹住更显紧绷。她急得咬牙,身体犹如沙漏,越动就漏的越快,大脑轰然懵了一瞬。
她的恐惧,助长他疯狂蛮横的引子。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原本身上有一件宽松羊毛开衫,里面是银粉色睡裙,被他剥荔枝一样把玩,滚烫的唇吻上,与冰冰凉凉又柔软的贴触,是极致又久违的纾解。
舒服得一激灵。
不是没看见那枚硬币大小的痕迹,横亘在白皙的肌肤上,很奇怪。可人是醉了的状态,脑子里混沌一片装不下别的事,除了她还是她,都是她。
他目露疑惑,却没问。小心翼翼亲吻她术后的疤痕,缱绻温存,不想把人欺负太凶了,却也逐渐感知到臂弯里的人姿态僵硬。
她的意识在抗拒他。
男人也心冷,又不愿意承认失败,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摒弃柔情,将她两手反翦身后,圈住细腰,再一点点啄吻她的嘴角,腮边,耳朵,漂亮眼睛,为所欲为地标记自己的气味。
梁晴扭开头,眼睛是湿润润的,嘴唇轻颤,“你永远不知道怎么尊重我。”
储臣眉眼冷冽,危险地笑笑,“好,我尊重你。”
“我好好伺候你,好不好?”声线游离,渐渐隐没,带着蛊惑,梁晴的视线里他毛刺的脑袋缓缓向下消失,“梁晴,宝贝儿,小乖,你以前最喜欢我这么对你……”
他像个金盆|洗|手的大哥,惯会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讨好女人,简单粗暴,又偏偏是叫人最害怕的方式。
某一瞬间,梁晴都觉得算了吧。
她回到这里,只是想舒服安逸一些生活。又不是没睡过,好歹体验过了,这人技术不赖又卖力,送上门的还不用她花钱。
但是很快她清醒过来,羞愤拍打他肩膀,又踹又踢的,“储臣,你在强迫我么?”
他蓦然一顿,抓住她脚踝阻止她乱踢,也停下所有的动作。
许是梁晴的声音太大,刚刚那样激烈的动作都没有被吵醒的黑妞,这会抬起脑袋,看向沙发里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妈妈,发出撒娇的“嘤嘤”声,不知天高地厚向两人走去,往梁晴怀里拱了拱,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见俩人没反应,它又在沙发边趴下。
储臣再发酒疯也不可能在黑妞面前,迅速抓住梁晴的睡裙,盖住她身体。
把她抱住,摁在腿上,轻声细语地哄着:“你想要什么,钱?我的所有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不要!”她气息薄薄弱弱地拒绝。
储臣并不信,“承认吧梁晴,对我和对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对么。”
如果是别的男人,她早用刀割了他,哪还有机会在这跟她在这讨价还价。
梁晴推倒他,羞愤万分地说:“要么你在这好好睡觉,要么你就出去!”
储臣不可能出去,他现在醉得站不起来,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欺负她上了。
梁晴趁他没反应,飞快跑回卧室,甩上门。
*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被黑妞用鼻子拱醒,提醒她该下楼了。
而昨晚的一切好像做梦,可是某处的吻痕又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脱掉拧得乱七八糟的睡裙,洗了澡,换了件严实的毛衣。
储臣也已经醒来,高大的身躯在小小的房子里,略显局促。
他站在阳台看了会她养的花,又看看她。
梁晴本以为这场面会尴尬,但似乎跟她的预判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昨晚喝醉了,”男人声调冷冷淡淡地问,不含情绪,“老陈怎么把我送到这了?”
梁晴仔细看他的表情,竟不像是装的,“你不记得了?”
“记得应酬完还得给你送孩子。”他睨了她一眼如是说道,淡漠口吻里颇有些指责意味。
身上的衬衣和裤子经过一晚,皱得不成样子。他对着镜子略作整理,重新戴上袖扣,衣冠楚楚,又从镜子里看她,“七点多了,你不去溜妞妞?”
梁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一股怨气堵在胸口无法纾解,“关你什么事?”
储臣打理好自己,转过身来,“房子太小,不利于它活动,建议你换个大的。”
梁晴:“……”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拿出手机给老陈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厉声道:“你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放下么?我看这工作你是不想干了。”
老陈在电话那头有苦难言,想辩解又不敢,只能咽下这口气,说了句:“以后不会了,储总。”
储臣挂上电话,看见梁晴在给狗准备早餐。是一些鸡肉冻干,新鲜的西蓝花,胡萝卜,蓝莓,还有益生菌。
她养狗比他仔细,注重营养搭配。当然,黑妞在她这比大多数人都活得精致,怪不得她一接手,它的毛色愈加柔滑发亮。
也更漂亮了,像她一样。
有妈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梁晴准备好黑妞的早餐,又开始弄自己的,相对简单对潦草,贝果里加一些蔬菜和炒鸡蛋就算完成了,十分钟不到。
她只做了一份。
储臣收回视线,看着狭小却温馨的餐桌,今天也有鲜花,是茉莉,花朵小小的,他站着都能闻到淡香,盈盈绕绕,似有若无,仿佛置身花园。
“小旭总在这吃饭?”
储旭不止一次在朋友圈发梁晴的餐厅,她的客厅,她的花,还有她做的饭。现在,他亲眼看到了。
梁晴转身回道,“他喜欢我做的饭。”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梁晴指门口,“门在这,老陈应该快到了。”
他一个字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背影冷漠。
第18章
梁晴早上带黑妞走路去上班, 想起昨晚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打了个哆嗦。
黑妞倒是出门前还在左顾右盼地找爸爸, 心想他去哪里了。
路上, 她收到顾阳发来的微信,说上午会来园区这边开庭, 顺道找她吃饭, 梁晴盯着对话框有点不知道怎么回。
金晓雯的婚礼上,两人作为伴郎和伴娘认识,对方直球表达了对她的好感,梁晴对他的观感当然也不算差。但要说到心动,远远没有。
梁晴在一开始也坦诚过自己的意思,甚至和盘托出,自己和新郎倌的朋友是前任关系,也就是储臣, 那天他也来参加婚礼了。
顾阳对储臣是有印象的, 总是听表哥说起,还一起吃过饭。但他表示不介意, “你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不是么。”
要是能藕断丝连早就连上了,至于到现在还跟陌路人似的?
他说梁晴对他没感觉没关系,先暂时当朋友处着看看, 一个律师一个老师,好歹也能互为人脉。
梁晴对此不置可否,态度礼貌却不积极, 每每顾阳发来三次邀约,她能答应一次就不错了, 借口无非是工作忙,要加班。
中午吃饭的时间总不能都没有吧,她想了想,也只好回复一个好字。
*
储臣被老陈送到家,宿醉之后头疼得要裂开,脑子晕晕乎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进门先吃了片止痛药,又去浴室洗澡。
储旭买了早餐上门,蹑手蹑脚刚走到客厅就见他哥从浴室出来,赤着上身,穿了条运动短裤,腹肌、小腿练得比摸特还赏心悦目,任谁看了都迷糊,也不知道骚给谁看。
他撇撇嘴,男人间的攀比也很严重,但是他对他哥更多的是敬重,接近长兄如父的意思。
储臣把换下的衣服丢进脏衣篓,找了干净的T恤套上,擦着头发,“你有事?”
储旭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要说什么,问道:“哥,你昨晚在外面睡的?”
他哥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瞥他一眼,“拿支笔来,要不我给你写个检讨?”
储旭又不傻,听出他在嘲讽自己,小声嘀咕着他才不想管他的事呢,又乖乖递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在他身边坐下,说自己想申请一笔资金,来组团队运营他的赛车账号,公司那边没同意,财务让他自己去找储总申请。
储臣喝着水,道:“你弄个计划书出来我看看。”
储旭脸跟便秘似的犯难:“就这么点钱还要计划书?我买辆车都不止这个钱了。”
他哥脸色倏然不悦,疾言厉色道:“不然呢,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
储旭心说,公司可不就是你开的么,可是他并不敢直接说,那是找打,“那我做好拿给你看吧。”
他哥在钱上对他有求必应,是为了弥补他童年吃的苦,可也不是无底线的。储臣可以一直惯着他,可是储旭想做事业,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怕富二代纸醉金迷,就怕富二代证明自己。储臣读书不多可智商很高,资本世界的那一套法则他早已熟透。
储旭说完了事,多看他哥一眼,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干净的后颈皮肤有一道纤细猩红的划痕,像是女人指甲挠出来的,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和女人在一起么?
“看什么?”
“你脖子被什么挠了?”他没敢说得太清楚。
储臣起身找镜子照了照,抓痕从脖子延伸到衣领里面,怪不得他洗澡的时候总觉得阵阵刺痛。
“哥,你昨晚和别人在一起?”储旭终是忍不住问道。
储臣心里也惊了一道,回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昨晚他在饭局上喝醉,老陈接上他时,想起来要把妞妞送到梁晴那去。
他让老陈送狗,不是送自己,这老家伙偷懒竟把他也一起打包送去她家里了。
储臣隐隐约约记得这些,后来醉得太严重,在梦里发疯,乱七八糟,对着梁晴又亲又抱,恬不知耻,大放厥词。
怀里人的香香软软,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汪汪。他心疼坏了,迫切的欲望想要得到纾解,又唾弃自己是畜生。
到早上他都觉得一切是在做梦。
而梁晴也没什么反应,往常那般对他冷言冷语,这么会做饭,连个早餐都不给他吃。
他这么有钱,什么山珍海味吃不了,还稀罕她一个破早餐么?
直到此时此刻经储旭提醒,身上又留下了痕迹,他才确认不是梦。
他确确实实对梁晴做下了那些事。
脑海一片雪白,像烟花炸开,又轰然落下。
储旭对他这个绝对的权威也没法指摘什么,沉默一会儿,想起自己憋了一个来月的事,在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哥,你知道晴姐的事么?”
储臣对梁晴的名字异常敏感,殷厉眼风扫过来,“她怎么了?”
储旭说:“她不让我说的,可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婆婆妈妈什么,你直接说。”他的语气逐渐烦躁。
“晴姐这次回来,生病了。”储旭把梁晴的病情一五一十地跟储臣交代清楚。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可不妨碍他们是家人,储臣是个能扛事儿的,万一梁晴有什么不测,他也能找人拿主意。
储臣沉默许久,手肘撑着膝盖,昨晚的细节一一对上。
他看到她那个地方的手术疤痕,还亲吮过。
“我知道了。”
储旭觉得他哥的反应和回答都过于草率,怕是不清楚,又发愁道:“奶奶年龄大了,晴姐又没有别的亲人。我可以照顾她,可到底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哪天她要是生病手术,我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储臣看他,语气寒凉:“你当然不能给她签字,你有什么资格?”
储旭:“……”
储臣脑子里乱糟糟的,把储旭赶走,说自己要冷静冷静。躺在沙发上,荒凉地望着天花板,一身冷汗未消,任何风吹草动都宛若惊弓之鸟,神经紧绷。
他从未自诩善类,简直是个混账,别人褒贬污蔑也从不辩解。
可一个男人再不善良,也绝不能伤害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从小陪伴他,见证彼此成长,给予他所有善意的人。
否则他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手机握在手里半天,梁晴当然不会给他发任何消息,储臣就拨了号码打过去,总是没人接,最后一次直接被挂断,梁晴回复了几个字,说自己正在上课。
他迅速起身,决定去找她。
又去洗澡,换身正式的衣服出门见人。这是下意识的习惯,早些年他每回去见她都会先把自己冲洗干净,庄重得跟上菜似的,把新鲜干净的自己奉上。
他在车场灰尘扑扑,熏得一身烟酒臭,粗劣不堪,怕沾染了她。
白衬衣,黑长裤,翩翩风衣,脸庞也是英挺俊朗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上等人模样,眉尾的一道疤又莫名凸显男人味。
他站在镜前自嘲一笑。
开车过去时间尚早,梁晴还没下课。
他在广场上坐了会儿,点了根烟慢慢抽着,有来往的人认出他来,说了几句话:“储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谈什么大生意?”
储臣无心闲聊,三两句将人打发了。
终于到了十一点半,众多职场打工人从楼里鱼贯而出,她也随着人群走出来,端庄迤逦,长发飘飘,一眼就能看见。
储臣刚要上前,半道却被人截了胡,另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接上她,两人并肩走入隔壁的餐厅。
梁晴是看见了他的,怎么可能看不见,高高大大,威严的形象往那一站,任谁都得行三秒注目礼,但她淡漠眼神轻轻一扫便越了过去,只当没看见,不熟,不在意,继续笑笑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第19章
顾阳约梁晴在隔壁的日式料理店吃饭, 聊聊工作。
他是民事律师,今年刚独立接案子。
梁晴问他都接什么案子,顾阳幽默反问她是不是想听八卦, 梁晴笑说的确很有兴趣。
“当事人隐私不能说。但是可以告诉你, 我从业以来接触离婚官司比较多。”
梁晴说:“以后如果我需要打离婚官司,就找你了好吗。”
“你这也太悲观了, 还没结婚, 就想着离婚。”
“未雨绸缪嘛,现在离婚率很高。”梁晴耸耸肩,“放心,我会付律师费的。”
顾阳略显尴尬地笑笑,根本没法接话,其实她挺会杜绝暧昧的。时间长了,顾阳发现跟梁晴这样的女生当朋友的话,相处起来很轻松。但想要再进一步很难, 像是在强拗瓜。
她总是有着距离感, 冷冷清清的。
梁晴真把他当成人脉,免费咨询法律问题, 都是关于工作的,劳动法,仲裁,合同纠纷等等。
顾阳觉得自己入了梁晴的套, 这顿饭下来要是按照律所的计费标准,他能挣不少钱。
“怎么,工作上有问题?”顾阳探身问她。
“没问题, 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梁晴表情淡然地笑笑。
“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优秀却又很温柔谦逊的女孩子。”顾阳喝着水, 补充说:“但是又给人感觉你很独,在抗拒什么,生人勿近。”
梁晴笑了笑,继续听他说。
“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难道没想过从中挑一个恋爱,往结婚的方向上发展。还是说,你是不婚主义?”顾阳认真跟她探讨,这个关于适龄的问题。
梁晴不隐瞒,“都不是。我只是懒得再进入一段全新的关系,把陌生人拉入自己的轨道或融入别人的生活。”
现在的节奏就很好,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有爱好,还有奶奶和妞妞。
她这样说顾阳就明白了,“独行不会觉得孤单么?”
“等我觉得孤单的那天再说吧。”
“哈哈。”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气氛融洽。
服务生九十度鞠躬欢迎储臣,大爷高调走进来,选了个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梁晴正小口饮茶,背对着坐,没看见人。她手指兴味阑珊地拨了下鬓边碎发,已经吃饱了,和对面闲聊。
顾阳先看到的储臣,提醒了她,梁晴没有什么反应,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顾阳觉得很有意思,故意问了句:“会觉得尴尬么,要不我们先离开?”
梁晴依然神色淡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的心态很好。”
“就是这么凑巧,没办法。”
服务生递来菜单,有人出手豪横,鳌虾鱼子酱海胆什么贵他点什么。服务生又礼貌提醒一人吃的话够了,不提倡浪费。
储臣手一扬,“上吧。”
梁晴和顾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她透露自己肚子不太舒服,想喝点热水。
桌上的茶水是冰的,服务生去后厨帮忙接了一杯,顾阳关心道:“没事吧?”
“可能是昨晚睡觉被子没盖好,受凉了,加上最近换季。”她表情看着挺难受,今天穿的也是高领。
顾阳说:“虽然是春天了,还是要保暖。”
梁晴喝了一口热水,没料到水会这么烫,烫到她一口喷出来洒到裙子上,简直是双重暴击,顾阳又给她递纸,问道:“没事吧,烫到没有?”
梁晴赶紧说:“没事没事。”
顾阳还是不放心,站起来亲自检查,的确只是裙子上洒了点水。
两人挨得很近,他顺势就帮她擦了下裙子。
这画面似曾相识,在她的某任前男友面前也表演过被水泼到。
隔壁正在吃生鱼片的筷子掉在桌子上,不知是人为还是无意。
储臣面容紧绷,深色冷硬,他当然不会凑上去,什么身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何必鞍前马后当个显眼包,她在心里也只会嘲讽,不过是个无知又愚蠢的男人的献殷勤罢了,都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
时间差不多了,顾阳下午还有事。
梁晴告诉他,想要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晚点自己回去。
“那回见?”
“再见。”
顾阳离开之前,看了眼储臣的那个方向,只有背影,但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储臣难得慢条斯理地吃完一顿饭,梁晴却还没走,他皱皱眉,难道真是不舒服?结了账过去,“梁晴,怎么了?”
梁晴抬起头,“等你,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
储臣无语至极,知道他的来意,还悠闲跟人你侬我侬?他不接这茬,“这人又是谁,相亲对象?”
“差不多。”
储臣笑了起来,“上次是个裹小脑的,这次又是小白脸,呵,看来你真是想结婚想疯了。”
梁晴脸色微变,平着嘴唇,“你不想好好说话可以闭嘴,没人愿意听你说这些,我和谁相亲,跟谁结婚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必这么损,别人哪儿招惹他了。
储臣黑白分明地眼睛盯着她,他心脏是铜墙铁壁,万箭穿不透,嘴毒到底,“这小白脸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嘴歪眼斜,拳头还没老子的腹肌硬,你也真是不挑。”
梁晴微微一笑,“坦白点说,你对我还念念不忘吧。”
“你想多了。”
梁晴回忆昨晚的情形……现在回想仍旧令人面红耳赤,她根本没办法说出口,于是道:“也不知道是谁一晚上给我打三十个电话,喝醉了来找我,说只要我嫁给他,就把所有的钱都给我,还说要做我的小狗!”
储臣忽然脸色大变,不甘示弱道,“我倒是记得了,有人表面对我爱答不理,半夜给我喂水、盖被子,还抱着我哭了半宿。”
梁晴被这话激怒,气得眼球发胀,脊背刺痛,“我以为你来,是为昨天的事给我一个解释,看来我高估了你的人品。”
说完她起身就出去。
储臣看一眼她的背影,又拿出手机快速翻看。对于昨晚他混混沌沌,太多想不起来了,但有些还是有记忆的,比如会抱她亲她。
至于三十通电话……他根本就没打,也不可能做这种傻逼事。
但是,他也的确是来道歉的。
梁晴已经走出很远。
储臣也匆匆推门出去,在后面喊她,梁晴根本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根本不理会。路人纷纷侧目,储臣大步走过去,疾速走到她身后,抓住了细细的胳膊。
梁晴拧着眉,一脸排斥。
他动了动嘴唇,道歉的话虽然烫嘴但还是要说,“昨晚是我不好,喝醉了。”
他如此解释,但是喝醉不是犯错的理由。否则他醉成那个样子怎么不去亲老陈?何必折腾这么一回,登堂入室到她家里去?
梁晴冷冷说了两个字:“放手。”
储臣松开她。
梁晴还是扭身就走,不是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谅,这是她的自由。
却不想有人阴险万分,放开的手掌就停在她手肘后面,她一抽开,他又立即牢牢攫住。
“……”梁晴骨头被攥得疼,“都给彼此留一点面子吧,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储臣不为所动,垂眸看着她颇像审视,手上的力度轻了一些又不放开,但戾气忽然消失了,“昨晚我看到的,是术后疤?”
“什么?”梁晴脸迅速变红,因为乳腺肿瘤的手术位置在乳|房,而他看到了,不止看到还……
“医生怎么说?”
梁晴知道肯定是储旭那个嘴上没把门说的,她内心羞愤一会,略略回答:“好了。”
“手术谁陪你做的?”这人不容置喙地审问。
“没谁。”
储臣在大脑里自动处理了一下这个信息,“也就是没人,你自己去的?”
可怜巴巴的,他都能想象。
当然不是,梁晴在北京的朋友陪着了,但朋友不可能为她的生命负责,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她又不可能告诉奶奶,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跟着操心。
“你手机是欠费了吗?不会打给小旭,让他去照顾你吗?”他始终皱着眉,说话语气逐渐增高,“这么多年孩子白养了?白疼的?”
梁晴心说他有病吧,储旭是她弟弟,可到底也是男生,二十几岁自己都到谈恋爱年龄的男生,单独去照顾做乳腺手术的她,不尴尬吗?
纯纯有病。
“不好意思让小旭去,不会打给我?”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始终认为,即使他们分手了,不见面了,见面也不说话了,可真到了这种生老病死的时候,和普通分手的情侣是不一样的。
“别说了。”她烦躁地道。
储臣不依不饶,伸手,冷声命令:“检查报告拿给我看。”
他需要亲眼看到才放心。
“没带在身上!”梁晴理直气壮。
这次是储臣被气笑了,厉色道:“你跟我装什么,电子报告在你手机里,快点!”
梁晴被他斥得没有多余的动作,乖乖交出手机,脑袋懵懵的,心中百感交集,酸酸涩涩。
怎么能不酸涩呢?分量还是不一样的吧。
她又觉得很神奇,身体被一股踏踏实实的暖感冲击到,和年轻男孩和成熟男性的相处感受完全不一样。
弟弟只会伤心难过,哭天喊地担心你死了,如同再一次死妈他没了安全感。
老男人会选择直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把你当成责任,或者女儿,给足你安全感。
即使他不是个绅士。
储臣看得很认真。
检查报告里有ct片子,完整展现了她的乳|房和结节位置,全被他看见,她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想快点拿回来。
纠结了一会儿,再次抬头。
看见男人漆黑明亮的眼神,没在看手机,却灼灼地盯向她。
第20章
梁晴趁机拿回自己的手机, 让一个成年男性看自己的胸部ct片子,太奇怪了。
储臣掀唇一笑,无所谓, 反正他想看的信息都看到了也记住了。
“我回去了。”她说。
储臣没让她走但也没立即话, 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谨慎地做出重大决定:“我们结婚吧。”
梁晴觉得他是有足够能力解决问题的人, 但是这个解决问题的方式过于炸裂, 她不知道自己生病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你有病吧?”她脱口而出。
储臣的态度不像是开玩笑,“既然你不排斥结婚,也在相亲寻找合适的对象,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话让梁晴无法反驳。
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还很多年了。”
“你拒绝的理由,竟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他倒也是会找角度狡辩的。
梁晴实在无语,觉得他的脑子抽了,又听见他说:“我们成为法律承认的家人。你见过我最窘迫的时刻, 我有能力帮你抵御生活的风险, 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
梁晴甩开他的手,简直不可理喻, 他发疯她可不会陪着,急匆匆说:“我要回去上班了。”
她走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跑的。
梁晴回到办公室,一下午都恍惚着, 某人说要结婚的话像是魔咒,总是萦绕耳边。
这天是工作日,她有一节课是晚上六点半的, 结束八点。
再去对面的托管班,接上黑妞一起回家。
德牧是长得帅气, 但性格超级粘人,黑妞简直是梁晴的人形挂件,她刚躺在沙发上,它就趴在她怀里嘤嘤撒娇。
这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梁晴的注意力,也提醒了她自己的责任。
梁晴起来给自己和黑妞做饭,时间太晚,她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就做了牛肉沙拉轻食,营养美味。
牛肉是她自己卤的,配料简单,无添加剂。酱香入味,口感也很有嚼劲,她给自己配了点玉米粒和生菜,补充必要的膳食纤维,只给黑妞吃了点薄片,不太多,怕它晚上不消化。
生活一旦忙起来,这件事也就不会放在心上,后面四五天,她的生活消停不少。
*
那天储臣回去,在家睡了一天,解决宿醉后的头痛问题,后又被人叫去看摩托车拉力赛。
四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山上条件一般,尘土飞扬,大老爷们的生活没那么精致,他待了两天,下山时脸晒得够呛,胡子拉碴,跟个野男人似的。
老麦说这样挺有男人味,就是略显沧桑了点。
沧桑的原因不是太阳晒的,储臣最近没有睡好觉,一直在想梁晴,还有那天张口就提结婚。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很不理智。两人分开这么多年没联系了,生活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也不是当年的心态,甚至当年所存在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并没有解决。
但是和梁晴的关系又很复杂,不是谈生意,他不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洞察斡旋。
其实他已经后悔提出结婚。
转眼到了周末,该去她那把妞妞接回来。储臣没让老陈代劳,提前给她打电话约了时间在家里等。
电话里梁晴语气很正常。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又剪短了头发,才开车过去。
梁晴傍晚没课,在家看电影,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裙,未施粉黛,身段优雅又轻盈,接到储臣到了的电话把黑妞带下来,还有一个纸袋子,交到他手里。
是黑妞这两天的零食,还有漂亮的小雨衣。她知道储臣会带它出去,看天气预报说近日有雨。
梁晴告诉储臣下雨天出去玩记得给黑妞穿雨衣,再拍点好看的照片。
储臣点点,说他知道了。
黑妞兴奋地跳到爸爸的身上,它好像也知道自己要出去玩,大尾巴摇得像个扫把。
这段时间的它最幸福。
温柔的妈妈每天都给它做好吃的,亲亲摸摸它,哄它睡觉。一到周末爸爸就来接它了,去山上奔跑追逐小鸟,去湖边游泳钓鱼,坐在摩托车后座,风吹起它的大耳朵,哈着舌头感受爸爸帅气的速度。
储臣被舔到脸,嫌弃推开它。
梁晴看在眼里,心里憋笑。
离异家庭的孩子交接时刻,气氛总是有些微妙。
梁晴沉默了下,柔声说:“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储臣让黑妞上了车,关上车门,喊了梁晴一声。
“你回来前,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他平静地说,“知道你生病,我的想法有了些变化。”
梁晴忽然感觉身体有细微的异样感,呼吸局促,思考能力减弱,“什么变化?”
“我不会再爱上谁,这辈子也没办法信任任何人。”他略顿了几秒,心中抽痛起来,“可倘若我哪天躺在病床上即将死去,我希望自己生死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梁晴呼吸一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天色昏暗,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变化,全凭呼吸与感知。
他们的呼吸都有些颤抖。
“这需要你成为我的合法妻子,或者我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唯一信任的人是你,也有能力负担你所有物质生活,能保证给你最优的选择。当然,给你的手术单签字的人,最有资格的也该是我。”
一切的前提是,他们需要出现在一张户口本上。
这段话不是来接黑妞时想的,在山上吹风时,他打了很多遍腹稿。
偶尔觉得肉麻矫情,删删减减,可仍旧要说,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梁晴去北京的那年说依然爱他,但不再喜欢他。意思是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但不会陪他消耗人生。
有人回答还有类似的另一句话是:愿意为你挡子弹,但不会为你买早餐。
可是现在梁晴生病了。
去他妈的爱不爱、喜欢不喜欢,他不想纠结那么多了。
储臣要的是一个为彼此负责的,被法律认可的关系,这对他们都好,又说:“那年你担心的问题,是我一朝倾家荡产么?”
“啊?”梁晴没有想那么多。
“我的钱都是干净的,人虽然混蛋,但没违法。钱可以都给你。”他稍稍停歇,完全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到底对梁晴做了什么承诺,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就是他内心最原始的想法。
钱对他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他总能挣到的。可是人留不住,他没办法了。
梁晴听见他说把钱都给她,着实吓着了,那些话都是她瞎编的。
是他好多年前喝醉的时候,抱着她哄人说的 ,现在资产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更不能当真。
“你别——”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很大的误会。
储臣打断她,说没说都不重要,“你实在不放心可以提前做赠与。然后找律师签婚前协议,假若我哪天变成穷光蛋,离婚了,你也无需分担债务。”
梁晴从来没有见他这么认真过,一时间不敢相信,身体飘飘忽忽,如置梦幻。
明明都在努力往前走,分道扬镳,互不沾边。
可是在疾病发生时,回归生命的本身命题,他们再次相依为命。
梁晴刚要开口,就又听见他自嘲道:“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真有那天,你总不至于看我流落街头吧?”
这样的两个人,不适合煽情,可自白又不得不剖析,以用来解决问题。
储臣说完没有等回答,只让她考虑,然后带着狗走了。
梁晴这个周末过得不是很好,白天给学生上课出了几次错,被学生听出来,显得很尴尬,晚上在家里录网课也频频走神。
储臣说的那些话,真真实实地触动了她,致使她辗转难眠。
几个月前她检查出肿瘤,拿到结果回出租房的路上,没忍住哭了。
每个人都会死,可是没做好准备的,或者孤单的死亡,总是令人恐惧和不甘心的。
如果她一个人承受恶性肿瘤的结果,那过于可悲了。当时就想,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就好了。
储臣在这个周末带黑妞去了趟西山,几年前他认识了一个合作商,在西山包了座山头种枇杷,现在枇杷果子已经结了,但还没有成熟。
黑妞不懂事,在果园里跑得很开心,被人喂了一个酸枇杷,很快嫌弃地吐了出来。
储臣不像它这般无忧无虑,等得很烦,某种意义上也在等到果实成熟。
朋友劝储臣在这投资,好山好水,他说可以,但是要过段时间,也许会在这盖一座度假别墅,用来养病。
他拍了几张黑妞在果园的照片给它妈妈,她似乎还没有想好结婚的问题。
周一的时候,储臣没有得到答案,开始着手准备赠予和婚前协议,通过他的高中同学郭辰,郭辰自然去找他的表弟顾阳。
郭辰顺便骂一句:“你他妈真是有病,不知道我表弟心仪你前女友?还整这死出?”
安的什么心?
储臣名下的资产成分复杂,是他这些年白手起家拼来的,协议足足打了几十页纸。
顾阳都惊呆了,看着对面坐着的当事人。
主张婚前协议的男人给人的观感都不太好,多少有些拼婚的意思,把利益看得很重。要说没有基础的相亲对象就算了,可对方是他多年感情的前女友。
储臣赠与梁晴的也很多,他名下的公司与投资跟她无关,但固定资产房子,车,包括老城区的车场,他最早的家业都给梁晴了。
说到梁晴。
顾阳有种走在路上被人拿石头砸了一脑袋的懵逼感。
一周前他们一块儿吃饭,根本就没听说过她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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