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姣饭吃到一半觉察出来这个女人的厉害, 已经毫无胃口,她把筷子丢下,“我不吃了。”
梁晴说:“我点了很多, 吃完吧, 别浪费。”
林姣:“你这样威胁别人,还叫人别浪费食物, 你还是个人么?”
“你认为我跟你厘清逻辑就叫威胁,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意识到后果的后严重么?”
林姣:“……”
千元的日料的确很好吃,无论是不是智商税或者值不值得,但这份体验是值得的。林姣也不是个纠结太多的女孩子,看梁晴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她都不紧张,自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梁晴还让林姣尝一尝那道鳕鱼白子,林姣十分抗拒,“我不要吃!我知道白子就是鱼精巢, 好恶心的。”
“你尝一下。”梁晴笑着道, “也许不如你想象那样难吃。”
林姣觉得不吃有损自己的颜面,小家子气又胆小, 于是拿过来吞掉,意料之外的口感软糯糯,竟然还很好吃。
梁晴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姣撇了撇嘴,“是挺好吃的。”
梁晴说:“我是说, 这没有你臆想的那么糟糕吧?”
林姣嘴上不愿意承认梁晴的主张,就说:“你这么能说,你是老师么?还来教育我了?”
“我没有教育路人的习惯, 但我的确是老师。”梁晴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弟弟。”
林姣有点酸,她要是闯了祸, 爸爸妈妈绝对不会管她,只会让她自己收拾烂摊子,更别说这样苦心经营地去找对方了,她还是开口说:“原来储旭是个姐宝男啊,出了事只会当缩头乌龟。”可惜了,她当时还挺喜欢储旭的。
梁晴说:“不觉得盲目的自强和自信,会致使人生更加可悲么?认识自己的短板,让更有能力的人帮忙达到目的也是一样。”
“大姐,别给自己贴金了。”
梁晴心说,我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的大姐,不过她不屑打这种嘴炮,只有恐慌的小狗才会乱叫。
林姣总算吃完了这顿情绪起伏的午饭,梁晴竟还送她回去,“你考虑清楚给我打电话。”
林姣走回店里,在梁晴上了车准备离开后她又出来,问梁晴:“如果我说这件事就算了,你能不追究我了么?”
梁晴降下车窗,坐在车里看她:“可以。我不希望给储旭树敌,用心平气和的方式解决问题,就像今天这顿饭。但是你要明白,无论你再以什么方式让他不舒服,我也不会让你舒服。”
林姣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憋屈,犹豫几秒又说道:“你搞错对象了,真正想搞储旭的人不是我,是一个叫‘豪庭洗浴城’的老板娘,她给我出的主意,你们家得罪人了吧?”
*
梁晴有点心累,在她听到储旭说根本就不认识洗脚城的人,也没有去过的时候,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想再管了,让储臣自己去解决。
给小的擦屁股就算了,还要给这个老的也料理么?
不止心累,身体也很累,生理期总是腰酸背痛,体力不支。
她回家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了。
再次醒过来时手机响了,范娅在电话里通知她自己结婚了,三个月后举办婚礼。
“晴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范娅说:“你不能离开北京连这边的朋友都不要了。”
梁晴觉得震惊:“你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范娅说:“那你也太不关注我了吧,朋友圈发了好几次合照,你没看见啊?”
梁晴反应不过来,“哦,那我去看看帅不帅。”
然后范娅就笑了起来,挺不好意地说:“反正跟程一东那种斯文型的没法比,但胜在性格不错。”
梁晴去翻了范娅的朋友圈,果然看见了她在今天官宣的领证,前面还有几次两人出去旅行的合照。男人其实长得还不错,身材健壮,像是个搞体育的。
“你觉得怎样?”范娅着急询问她的意见。
梁晴哈哈大笑,人家说自己的老公不帅属于自谦的说法,她也能跟着说不帅么?于是不吝夸赞道:“看上去阳光精神,比程一东帅多了。”
范娅:“你可拉倒吧,程一东那样的颜值追他的得排队,他不知道怎么就着了你的道儿。”
程一东是范娅认识的梁晴唯一的男朋友,因此话题也只能是他。
“也许审美疲劳吧,我真没觉得他多好看。”现在她已经能够坦诚地提起程一东了,回想一下当初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所剩无几的印象,就是觉得这人从里到外都不讨厌,细心,好相处。
梁晴刚回江苏的那会,范娅不相信她真会和程一东分开,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合,程一东那么好的人谁舍得撒手啊,就告诉了对方梁晴生病的事,让他去把梁晴带回北京。
但结果是,程一东一个人回来的。
“你现在的老公呢?”范娅说:“你一言不发就结婚了,我们到现在都没看到你老公是啥样。”
储臣当然是好看的,否则她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怎么会一眼就看到他。但是她发觉,并不太好跟朋友描述储臣是个怎样的人,只能笑两声糊弄过去:“一般吧。”
“你嘴里的一般肯定是帅的。”
“这不是重点。”梁晴说,“男人么,不讨厌,能相处就行了。”
范娅觉得梁晴说得其实有道理,最重要的是人品和好相处,脸长得再好看要是个渣男也没辙。
“那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我一定去。”
“晚上微信再聊啊。”
梁晴挂上电话颇为感慨,活到这个年龄,好朋友纷纷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都在奔向自己的生活轨迹。
客厅传来一阵响动,是人的脚步声,刚刚她在专注打电话没听到,这会声音才清晰起来。
储臣推门走进来。
梁晴惊讶又心虚地道:“你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不是月经么,我回来看下。”他没有回答自己何时回来的,走到床边,把手放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会,“疼不疼?”
“吃药了。”梁晴说:“我只是想单纯地睡一会午觉而已。”
“总这么吃止痛药也不是办法,你中药喝了吗。”
“中药太苦了别给我喝。”
“你试试,看能不能调理好。”他劝她。
梁晴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一脸嫌弃的样儿,也不想理他了。
储臣就说:“你不是喜欢养生的么,外卖都不吃,怎么这点苦都吃不了,合着是养生给别人看的?你是不是私底下烟酒都来?”
梁晴无语地奋力踹他一脚,“滚。”
“在医院煎好了,你每天热了一口闷就行,不会多麻烦的。”他去客厅把热好的药汁倒在碗里,递到她嘴边说:“大朗,喝药了。”
梁晴无语死了,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医院抓的药,只能皱着脸牛饮起来,还剩一半喝不掉了,推开道:“拿走拿走!”
“还有一点,喝完。”
“我要发火了。”梁晴是真的有点生气,他是不知道有多苦么?
储臣想了个办法,“你每天喝一碗,我奖励你一万,这钱你要不要挣?”他拿过手机给她微信上先转了五千,说等她喝完了再把剩下的转给她。
梁晴忽然就乐了,不管这钱是谁的,但是这赚钱的方式未免太令人喜悦,她直接给一口闷了,“转吧,剩下的。”
储臣又转了五千,“以后每天喝完拍打卡,我再给你转。”
“你这个狡诈的人。”
“祖宗,让你喝点药都要求你,你以为钱是好赚的么?”他无语地起了身把碗送出去,“反正痛经又不痛在我身上。”
梁晴躺在床上点了收款,心情不错,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他已经走去书房换衣服,声音隔着两道门传来,“我晚上要和x主任吃饭,回来可能晚,你别等。”
“哦。”
梁晴一向不会多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因为说了她也不感兴趣,干脆闭上眼睛,安心午睡。
储臣换了衣服出来,手里拎着一条黑色的领带正想叫她帮个忙,看见她已经入睡。他在心里头默默输了口气,叫她帮忙系说不定一发狠勒死自己,得不偿失。
*
饭局结束也才九点半,现在纪律严明,不准大吃大喝,也限制消费,很注重风评,总之敏感得很。
他出来的时候身上沾了点酒气,但远远称不上醉。
老陈问他要不要回家,他说不回家,去豪庭洗浴中心。
老陈一听就皱眉,“你在那约了人?不是我说啊,都是结婚的人了,小晴最烦那种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怎么办?”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捏着眉心,“你当我爱洗脚去的?”
“哎。”老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自己也没有哪句话说的不对。他和储臣认识这么多年,这位年轻老板并非说不得的性格,其实很随和,怎么又忽然发脾气?
难道是两口子又吵架了?
储臣在后面休息,他没什么烦心的事。
工作多了无非是麻烦点,一项一项解决就是了。只是在酒精冲上大脑的那个瞬间,想起梁晴在卧室里打的那通电话,以及频繁出现的前男友的名字。
在梁晴的心里,他只是个不讨厌,能相处的标准。面对这种评价,哪个男人不觉得尊严尽失?
豪庭洗浴中心这俗气又糟心的名字,是曹泰的风格,他出资给他的姘头开出来的,也算是他在城里头宴请人的根据点,什么人都往洗脚城拉。
讽刺的是,他老婆陪孩子在城里读书,洗浴中心跟他自己的家不超过五公里。老陈很轻易就把这些打听到了,连他的孩子在哪个学校,几年级都知道。
也许他在外面养着人,都不避开老婆孩子了。储臣看不起这样的人,倒也是理解,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还是常见的鸟。
老陈把车停到门口就得开走去找停车位,问他:“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几个人过来?”
“不用,你半个小时后把车开过就行了。”
曹泰在楼上正享受得欢快,服务员上去叫人,被老板娘拦住:“你干嘛?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么你就进?”
服务员低头唯唯诺诺地说:“下面有个男的找曹老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老板娘可不会叫这个不懂规矩的服务员去曹泰面前丢人现眼去,她要自己去,“你猜下面谁来找你了?”
曹泰猛地睁开眼睛,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谁?”
“你猜嘛!”
“我不是叫你给我低调点吗?你他妈是不是想卖想疯了?”粗鄙的中男人骂道,看对方这神情,他还真怕是自己老婆找过来了 。
他不是怕老婆,就是烦她像个泼妇一样闹挺。
“是一个年轻男的,你害怕什么?”老板娘无语道:“我之前没见过,一进门就说找你,在大厅坐着。”
曹泰套上衣服裤子,走到旋转楼梯那儿从三楼往下看,只通过一个头顶就认出来是谁了,他松了一口气,但是回头也很想抽老板娘一嘴巴子,他妈的没事儿跟他开什么玩笑?
“那人是谁啊?”
“跟你没关系。”曹涛扣上腰带便下去了。
“储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曹泰脸上带笑,“还知道我在这。”
储臣说:“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算了解曹老板的。”
曹泰尴尬地笑了笑,“既然你来到我的地盘了,那上楼吧,我请你放松放松。”
“你也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就把我往楼上请?”储臣也笑,“不怕我把你的窝给掀了?”
“储总这是说的哪里话?”曹泰哈哈大笑,又看看储臣,后者翘着二郎腿抽烟,一派闲散的样子,不过薄薄烟雾后面的那双幽暗的眼,看人十分微妙。
“储总有何贵干呐?”
储臣从身后抽出一个文件夹甩到桌子上,说道:“前阵子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出了点误会,差点儿被一个小姑娘给坑了。”
曹泰眉梢一挑,挠了挠肥厚的下巴,“哟,严重么?”
“叫你失望了。”储臣笑了笑,“我看他跟看眼珠子似的,怎么会叫他出事儿?”
“哈哈。”曹泰盯着眼前茶几上的蓝色文件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预感不太好。
储臣说:“我父母走得走,我就这一个弟弟。谁要是搞我弟……曹总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曹泰搓了把脸。
“谁都有不磊落的时候,为了混口饭么,”储臣看着他,“我还算光明正大,多的是屁股擦不干净的,你说是吧。”
储臣走后,曹泰终于放开他送来的文件夹,翻一页眉头就皱得越深。老板娘急切地跑下来,贴住他:“这人谁啊?”
“看人家帅,你又想张|腿了?”曹泰头一回在大厅这种公众场合说这么粗鲁的话,“都是你干的好事儿,你要是不出馊主意弄他弟怎么他怎么会来办老子?给我滚一边儿去!”
骂完这边,他又上楼打电话给项目经理继续骂人,“你他妈的天天在现场是个死人吗?会计和采购都被人收买了都不知道?”
“怎么了啊,老板?” 那头的项目经理是曹泰的小舅子,一脑袋雾水,不过也习惯了他喜怒无常的脾气。
曹泰吼道:“我限你一个小时,滚过来,不滚过来你就死吧。”
第62章
梁晴连喝了五天的中药, 储臣说话算话,果真给了她转了五万块钱。但是到第六天的时候,她就不乐意喝了, 钱赚得太容易就没有意思了。
梁晴在那一刻还真就理解了马云的想法, 对钱没有兴趣。
还有一个原因,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要是以牺牲基本快乐为准则或获得虚无缥缈的健康长寿, 对她来说得不偿失。
她奶奶去庙里烧香的时候, 又没许愿她活到100岁,人还是不必苛责自己。
为此,她那两天看储臣的眼神都带着敌视,好像他是那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成年和工作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谁的气,甚至在不工作以后,她简直是生活里的女王,储旭那个没根骨的对他姐唯命是从, 奶奶什么都听她的, 储臣也不招惹她。
面对自己丈夫强势的一面,梁晴是不习惯的。
储旭的危机解决, 这阵子终于开心了一点,但是也先躲着他哥。虽然和林姣的误会错不在他,但是他的表现着实令储臣感到失望。
哪个过了本命年的男人在被亲了之后哭得没办法帮自己讨回公道,还要别人帮忙出头。
入秋之后, 梁晴陪奶奶去商场置办秋装。
大多数老人总是念叨着不要买新衣服,总是说自己还能活几年啊,以前的衣服多到穿都穿不完。
可梁晴奶奶偏不, 她喜欢穿漂亮的衣服,精心搭配首饰, 偶尔出息重要场合还会化点妆。去年她给奶奶买了一件玫红的开衫,让她意识到老年人穿饱和的彩色很好看,于是今年又看上一条翠绿色的中老年风大裙子。
梁晴说:“绿色的裙子不是很好搭配吧。”
奶奶:“你傻了吧,怎么会有不好搭配的颜色,绿色很靓我喜欢,全身就这 一个色调就可以了。”
“奶奶你很懂搭配。”
“你不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选美比赛。”奶奶说:“活了这么多年,我才是了解自己的人。”
“好吧。”
“你不相信我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是吧?”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梁晴挽着奶奶的手臂道:“你说你年轻的时候统治过宇宙,我也相信啊。”
“……”
奶奶买完衣服,又挑了一支相称的口红,下楼的时候路过男装区,梁晴看见一件挂在橱窗里的男款夹克很有型,下雨或者恶劣天气,简直一衣多用,很适合他这样的人。
但是划卡的时候直接用掉了他给她转的一半的钱,瞬间不想买了,心里想下雨天你最好是把衣服脱下来抱在怀里,珍惜着穿,不要沾一滴水。
祖孙俩的时光总是轻松的,奶奶提议去一趟老街,买鸽子给梁晴炖汤,梁晴当然是喜欢鸽子汤的,鸽子全身几乎没有脂肪,口感嫩而不柴。
就是杀鸽子的方式残忍了点,付了钱以后,老板直接把鸽子的脑袋往铁笼上摔,说也可以闷死,但摔死比较快。
梁晴都不敢看。
待老板帮忙处理好,奶奶拎过来就要走,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喊道:“老板,鸽子多少钱一斤?”
老板在给别的顾客杀鸽子,没听见,老太太喊了两声,奶奶热心帮忙回答:“六十五一斤。”
“哎呦,贵得嘞。”老太太道。
“贵你就不要吃啊,不是还可以买鸡,鸭子吗?”跟在她身后的老头说。
卖禽类的摊子必然干净不到哪里去,老太太怕弄脏自己的鞋子,往后退了两步,讲究地捂着口鼻道:“鸡鸭怎么能和鸽子比啊,激素那么多。”
“要买就快点。”老头说。
“我买一只给儿子炖汤。”老太太招呼老板:“帮我杀这只。”
老头嘴上喋喋不休,“给那种废物吃干什么,不如喂狗。”
梁晴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郑玉东的妈妈,上次见过的。她此时竟然近在眼前,梁晴瞬间就有些气血上涌,还夹杂一些紧张。郑玉东那种懦弱的人渣,还活得好好的,竟然还能被年迈的父母伺候。
他应该受尽折磨,早点去死才好。
老头和老太太又因为一点点小事争吵起来,老头儿嫌老太太动作慢,矫情,老太太则说老头臭屁气。
奶奶拍了一下发呆的梁晴,见她正在不礼貌地盯着人家,“走啊,你看什么呢?”
梁晴回神,“这条老街这么破,人倒是不少。”
“都是老街坊,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嘛。”奶奶说。
梁晴一手拎着菜,问奶奶:“既然都是老街坊,你认识刚刚那个老太婆么?”
“我怎么可能认识?”奶奶对梁晴忽然的态度感到奇怪,“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喊人家老太婆。”
“这是骂人吗?”梁晴不以为然,“既然不认识,你帮忙回答干什么?”
“梁晴,我发现你怎么有点欠打啊,帮忙解答下怎么了?”
“青春期到了,叛逆。”
“哎呦,呵呵。”奶奶对于梁晴的反常没有追究,掂了掂塑料袋里的两只鸽子,说:“你打电话给小旭和小臣子,今晚过来吃饭吧。”
梁晴于是分别发消息给他们,储旭的反应就很积极,十秒内回了条语音:“我现在就出发啦!”
只有他哥,半个小时后才一条不咸不淡地:【哦。】
你哦什么?
梁晴不解。
“怎么样,两人来吗?”奶奶问。
“来。”
“那今天多弄几个菜,小旭就爱吃肉,也不怕上火。”奶奶说,去厨房的冰箱顶上把砂锅拿下来,鸽子一起洗净,整只放进砂锅里,一边念叨:“一鸽胜九鸡,多喝点鸽子营养好,能助眠。你最近也太瘦了,这样显得不健康,女孩子就是要珠圆玉润的才好看……”
梁晴站在一边抠莲子,她用莲子炖汤的时候不喜欢留着里面的芯子,难吃,还苦。
“不要丢。”奶奶说:“莲子心清心泻火的,你今天该多吃。”
“我哪有火要泄?”
“你的嘴角都要掉到地上了还没有?谁惹你生气了?”奶奶随口问道,又去拿了红枣,桂圆枸杞黄芪,各自捡了一点丢进清水里。
梁晴看着就觉得十分养生。
奶奶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想去试试新买的衣服,还有我这个指甲,花了三十块钱修的,要不你来做饭吧?”
“是你要喊人来家里吃饭,结果让我做?”
奶奶说:“我都七老八十了,你还让我忙活一大家子的菜啊?”
“就四个人,哪里来的一大家子?”
“既然人不多你顺手就做了呗。”
梁晴摆摆手,让奶奶赶紧上楼臭美吧,不要跟她狡辩了,好在储旭来得及时,可以给她帮忙,“姐,咱们今天吃啥?”
梁晴说:“口蘑虾,红烧大排,柠檬鸡翅,还有西蓝花和秋葵。”
储旭很给面子地说:“都是我爱吃的。”
鸽子汤炖四十分钟就可以了,两人做菜的时候就一直闻着鸽子汤的香味,储旭一直在默默咽口水,尤其是梁晴煎柠檬鸡翅的时候,他的口腔里似乎柠檬水泛滥了。
储臣进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梁晴刚刚煎蘑菇的时候用筷子翻面,手指不小心烫了,红红的一道杠,看见踩点进门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搭理他。
储旭去电视柜下面拿烫伤膏,储臣帮她涂药。
储旭揪心道:“是不是很疼啊?”
“没事。”梁晴回答他,手搭在储臣的食指上问道,“你怎么来这么晚?”
“帮你买泰式鸡爪了,上次不是说喜欢吃么?”排了很长的队。
梁晴看着自己的手,不悦道:“你是在讽刺我的手指是鸡爪吗?”
储臣一使劲儿捏住她的手腕,只觉现在这个社会家人之间还是很险恶的,做得再多,不如说得好听。
第63章
储旭也凑上来关心, “这真的没事么?”
梁晴摇头。
“手受伤了就不要干活了,万一搞发炎。”
“行啊。”储臣瞪他一眼,真是显着他了, “明天你来家里洗碗吧。”
梁晴反手攥住他的手指, “你不能洗碗吗?”
“听不出来玩笑话?”他用棉签蘸取一些烫伤药膏,涂在她手指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是一股薄荷味,估计清凉的作用是有的,不矫情地说,他觉得一小道烫伤没多严重,看她的表情还准备跟自己战斗。
过后又放柔声音说:“晾着吧,别碰水就行。”
梁晴抽回自己的手,本来就没什么事,要是家里只有自己, 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也就他们会大惊小怪,“算你有良心。”
“是, 臭小子动动嘴皮子就是关心,我给你上药肯定是没安好心。”储臣看她一眼,去厨房把砂锅端出来,放在餐垫上。
“这就像小帅哥跟我搭讪是撩拨, 臭老头跟我搭讪就是骚扰。”
梁晴坐在桌边打开了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一家人吃饭屋子里有点声音比较有氛围。
储臣“啪”一声把筷子放到她面前, “臭老头给你装饭算什么?”
梁晴说:“我今天不吃主食。”
“……”
梁晴看见他放在桌上的鸡爪,正是她喜欢吃的那家, 每次逛街都看见在排队,因为很好吃。当然梁晴也是喜欢的,但是心里又鄙夷自己为了一口吃的,浪费这么长时间。
储臣买了三份,十几只鸡爪,够她吃的了。她用筷子夹了一根送到嘴里,酸酸辣辣,带着微微的甜意。关键是这鸡爪处理的很好,一点腥味都没有,入口一抿,骨头就自然脱落了。
“小旭,你要吃吗?”
“你一个人吃吧,以形补形。”储臣看着她说。
两人一进门说话就不对付,那这一天肯定是好不了。
“我不爱吃小吃,姐,我只爱吃你做的菜。”储旭巴巴地道,心里又想这俩人吵架关自己什么事儿非得要要拉着他,看来还得男人当自强。
奶奶从楼上下来,穿着她新买的绿裙子,脸上打了粉底,也抹了口红,配上她那一头灰白但是很整齐的发髻,非常惊艳。
“奶奶,你今天有活动么?”
“我明天要参加社区合唱比赛,今天试试妆。”奶奶说,“这样好看吗?”
“太好看了!”储旭由衷地赞美,因为美人即使衰老,也风韵犹存,是个老美人,“奶奶你真特别。”
“特别什么?”
储旭想不出来怎么说,跟他印象里别的老太太不一样,就说:“特别的特别。”
“行了吃饭吧,知道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
储旭尽脑汁地想了又想,“车场的老陈,整天嫌弃这嫌弃那,很烦人的,你都不说这些。”
奶奶说:“人贵在自知之明,管好自己不就行了。”
储旭臭不要脸地道:“我就知道,我奶有我这个大胖孙子就好了啊,人生圆满了。”
“你这小子屁本事没有,也就起到个装饰作用。”
“……”
一顿饭吃完,奶奶说要去找人练习,梁晴不知真假,猜测到她也许是去打牌,但现在她和奶奶是互相不约束的关系,只能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储臣开车,说郭辰也跟他报喜孩子出生的事儿,金晓雯和女儿已经出院回家了。
“要不要去看看?”还真挺好奇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什么样的。
“买个礼物再去吧。”
于是两人绕道去了趟商场,送母婴用品他们不懂,金子这种硬通货最靠谱,梁晴给挑了一个孩子属相的坠子。
“挑个大的,这么点儿小气了。”储臣看不下去,看那大金镯子多好。
梁晴坚持:“就要这个了。你财大气粗也要考虑收礼物的人心情吧,万一人家有负担呢?”
储臣于是不再说话,乖乖站在一旁,梁晴叫售货员给编了个红绳,想起年底还要参加范娅的婚礼,送好友的新婚礼物真是让人发愁。
她随口说了一句,到了人情交际的年龄,即使是好友,社交礼仪也要花心思。
储臣也随口问她:“你朋友结婚?”
“是北京的朋友,你不认识。”
他们到访的时候孩子正好吃好奶,乖巧趴在月嫂的怀里,储臣去洗了手,消了毒,抱一抱这个出生不到两周的小婴儿。
眼睛总是闭着,皮也是薄薄的,储臣抱得小心翼翼,感觉她十分脆弱。
郭辰笑着问:“孩子好玩吧。”
储臣点了下头,“你开心了?”
“当然是开心的。”郭辰看他抱得有模有样,就说:“发现你挺有当爸爸的范儿的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呗。”
“小时候抱小旭,到现在还有点肌肉记忆。”储臣说:“喜欢是喜欢,不一定要自己生,我也喜我闺女,但养孩子不一样。”
他深知这种痛苦,梁晴也是,所以不会轻易下决定。
“狗能跟孩子比么?”郭辰持不同的意见,开玩笑道:“储总赚的钱普通人几辈子花不完,可以请保姆,司机,管家。有钱能使鬼推磨。”
储臣只是笑了笑,就这一个姿势抱小孩儿很累,他又不敢轻易挪动。
正好梁晴洗完手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郭辰说:“说让你俩也要个孩子呢,多好玩,传宗接代,延续基因。”
梁晴只是看看郭辰,没搭理他这句话,弯腰俯身从储臣怀中把孩子接走,郭辰继续小声道:“你老婆不愿意生啊?”
“不是。”储臣低声回答,随郭辰去阳台透气,“我们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感觉梁晴是不太愿意,哈哈,别看她表面上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没脾气,实际上挺有心眼儿的。”郭辰想起梁晴跟金晓雯说的一些话。
“别说我老婆坏话。”梁晴的各种性格,储臣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愿意别人如此说,闲谈也不行,自己的老婆自己维护。
“行行行,我不说了好吧。”郭辰点了根烟。现在家里不能抽,金晓雯怀孕的那阵子闻到他靠近都想吐,快把他憋坏了。
储臣看他这死性不改的德行,是被家里惯坏的,“我怎么看你是体验感不好,想拖我下水呢?”
“你这话说的。”郭辰讪笑着顿了顿。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的,“无论一开始有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孩子是你们自己决定要的,老郭,你要不改改这德行迟早后悔。”
“哎,知道。”
梁晴在金晓雯那边感受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气氛,净听月嫂讲怎么照顾孩子了,繁琐到要做笔记的程度,她听了也头大。
回到家,梁晴去洗了澡,储臣在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出来喝,等梁晴洗完他再进去。
梁晴穿着宽松的睡裙靠在沙发里,拿起他喝了一半的啤酒,喝了一口,慢慢撸着黑妞的毛。
因为今天见识到了郭辰的嘴脸,导致她更讨厌这个人了,他真的好像一个挂在墙上的父亲,半点作用没有。
她和储臣的那点小别扭简直小巫见大巫,虽然中学的记忆浅薄,但是她怎么也想不通郭辰当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以后成了这样。
储臣出来见她喝自己的啤酒,“你月经刚走,别喝凉的。”说完拿走啤酒,自己全喝了。
梁晴鼓了鼓腮帮子,没计较,反而岔开了话题,“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跟郭辰联系了。”
她没说原因,储臣挑了挑眉,解释道:“高中同学,他又是在银行工作的,难免在工作上有交集,怎么了?”
“没事,我烦他。”梁晴说:“没有见过这么自私的男的。”
“这你放心,我不至于向他看齐。”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郭辰是被他父母惯大的,也不是今天开始自私的。”
梁晴顺势在他腿上躺下来,静静的不说话。
“说到这一点,也是我们上次吵架的分歧。”他的手有搭在她的身上,“小旭,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还拿他当十几岁的小孩看待么?他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梁晴当然意识到自己存在这样的问题,可是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一个小奶狗男生哭得梨花带雨呢?况且这个小男孩,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扯着你的衣服,礼貌地喊姐姐,自己唯一的棒棒糖也会邀请你来舔一口。
但是她嘴上不想承认。
“小旭今天这样的性格不也是有你的原因吗?”
“我对他不做要求,但是不代表允许他遇事没担当,总要别人给他擦屁股。”
“当储总的弟弟真难。”
“他今天可以在你我面前哭,求,释放软弱;明天真伤害别人姑娘,怎么办?”他道:“也许就像你最讨厌的郭辰,没担当,把责任都推给女人。”
梁晴想起林姣说储旭就是个姐宝男,其实完全没有说错。对于没担当的指责,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储臣今天白天让老陈去找林姣,得到的答复是梁晴已经谈妥了,她果然还是默默插手了这件事。
一方面,储臣惊讶于梁晴的速度之快,她早已不是当年离开他的稚嫩小女孩;一方面也感慨于她对储旭的包容和宠溺。
过分的宠溺并不是一件好事。
梁晴抬头,两人难得如此正经讨论这类问题,“说得你像个好人似的。”
“好人不敢自居,但是你老公绝对不是个坏人。”储臣说:“当然罪魁祸首是我,我对他也太溺爱了,但本意是想补偿。”
梁晴听见他这样说,心头微动,从他腿上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手腕勾住他的脖子:“老公,是可以说过去的事么?”
“我说过不可以吗?”储臣知道她一旦喊老公,还是撒娇的口吻,绝对没有好事等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阵子处理小旭的事,我想起你妈妈。”她小心翼翼地说。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感觉到她气息的靠近,洗完澡后清新的水汽和馨香,还有胸前的凉凉软软。
天冷了她还穿得如此清凉,露这样的风景,还好是只能他看。储臣手指捏住她的兜领往上提了提。
“你想补偿小旭,你自己呢?”
“我怎么样?”
“会恨吗?”
“很谁?”
梁晴没有明说,“一些人,一些事,加剧了你妈妈的苦难。”
储臣摸到她的手臂还是凉的,于是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去卧室,“人的苦难不一定是别人造成的。我不喜欢怨天尤人,只想解决问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公平。”
第64章
梁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办事儿, 但是话还没说完,举手指卖惨,“我的手受伤了。”
储臣就吻了吻问她的指尖, “我不用你的手。”
“……”梁晴被丢得头晕目眩, 人也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靠过来, 顺便关了灯, 只留下床头的一小盏夜灯,是留给她平时起夜的,也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梁晴主动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胸肌,感觉实在很好,这就是他每天坚持锻炼的意义,让老婆享受,“等会好吗, 我们来聊聊天。”
储臣的眼神已经幽暗满是欲望, 含糊地说:“不用,我帮你进入状态。”说着他的手往下捞。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晴截住他的手。
“你想聊什么?”
梁晴说:“我对小旭, 习惯像是对小孩子,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小小年纪经历那么多事,你介意跟我聊聊你妈妈吗?”
“我不记得了。”
梁晴黑亮的眼睛, 在暗处盯着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见他不讲话,她又补充道:“你跟我说的, 希望真诚。”
梁晴问过苏澜,记不记得在梧桐路上有一家叫红装的女装店, 也许储旭已经忍不住跟她透露了什么。
“她不值得怜悯、也不值得怀念,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
梁晴说:“普世价值观里人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排除万难也要活着,但是对于抑郁症的人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可是她不爱小旭,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闭上眼睛,话却只能说到一半,“可能,我不应该强迫她爱我们。”
梁晴昂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
“不想提了,我们来说说你吧。”他忽然转了话峰,问她:“你怨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梁晴很诚实地回答:“对于我没见过的人,恨不着,甚至没有想过。就像你和小旭从小和爸爸没感情,现在也是冷漠。”
储臣知道,事实不是梁晴说的那样。
“你发现自己跟奶奶没有血缘关系,在想什么?因为自己的亲人只有奶奶,所以才决定好好和我过日子,也变成亲人吗?
梁晴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想不出怎么回答。
储臣的身体越过她,在梁晴以为他要做一些举止的时候,他只是把床头的灯调到最暗,“睡觉吧,别想了。”他因为这个话题,没有心情做了。
梁晴直到入睡前都有些懊恼的,她尝试着与他分享亲密的事,最深的秘密,但是失败了。也许自己不该起余红艳。
储臣关了灯以后,背对着她。因为床不大,他们只能共享一张被子,被他宽阔的肩膀顶起一隙,空气中的凉意往被子里灌。
梁晴只好贴上去,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于是她也没多想,闭上了眼睛。
中途竟然醒过来,天没有亮,能看见屋子里的陈设,因为月光皎洁,透过纱帘照进来。
她伸手往旁边一捞。
梁晴把灯都打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她套上睡袍去找。
洗手间,书房,客厅都没有人影,家里安静得可怕。她心头微紧,也有些莫名的慌乱,最后才看见阳台隐约的人影。
储臣坐在躺椅上,旁边小几上放着酒杯。
梁晴拢了拢睡袍,喊他:“你在干什么?外面很冷,快点进来。”
男人不为所动。
这是他喜欢的独自思考的环境,夜深人静,没有人打扰,偶然有一些虫鸣和风声,都没人声来得讨厌。
梁晴犹豫了一下,只好拉开玻璃门,目光定在那只酒杯上,她端起来闻了闻,不是酒,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你不是在喝酒?”
储臣也奇怪地看她这一举动,解释道:“我早上有事出门,现在喝酒没足够的时间代谢。”
梁晴真想说,谢谢他这份事业心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赚钱,“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你回去吧,我待会就进去了。”他看见她缩着肩膀,很怕冷的样子。
“那我陪你。”梁晴被推了下也不肯进去,弯腰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能够感觉出来他冒出的胡茬,“你在想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有兴致。”
“那你要把我赶进去,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睡觉吗?”
然后他就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撒娇,好像很需要自己的样子。但是储臣知道,梁晴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无论是十二岁时他眼里的小公主,还是现在的妻子,她都是向下施舍的那个。
小时候她施舍的是一口吃的,现在施舍一份微不足道的感情。
“是因为我问了你妈妈的事吗,我跟你道歉。”
“跟这个没关系。”储臣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梁晴问他:“你总是说她抛弃小旭,她不爱小旭,没有想过自己吗?”对于一个为了别人去的母亲他真的毫无感觉么?
“我在她死前,曾经十分厌恶她。”他回忆和余红艳最后的几年相处,尤其是她一心陷入和郑玉东的爱情里。
他并不排斥她有自己的感情,只是痛恨她的愚蠢。
他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唾弃软弱,甚至在内心深处认为是余红艳的懦弱连累了他和储旭。害他们被父亲打,害他们流离失所,因为她人生的污点殃及他们被看不起。
储臣那个时候才十几岁,看世界的角度单一到只有憎恶。
后来随着年月的增长,见过形形色色的苦难,他虽然不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脏却在瓦解。他作为长子,她的至亲,应该去理解和帮助余红艳的。
每一次余红艳打电话给他都是小心翼翼,她曾经去他的学校找过他,就在校门口等,傻傻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很想你,你要是有意见就说。”
平心而论,余红艳至少对他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能不能让那个男的滚?”
余红艳可怜巴巴地说:“你回家我不会让你们碰面的,小旭也很想你了啊。”
储臣不为所动。
直到储旭去找他,泪眼汪汪。
储臣回去了一趟,男人不在家,想必是余红艳提前打好了招呼。可是她的演技太过拙劣,阳台上晾晒着中年男人的衣服和裤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茶几上有廉价的打火机,储旭懵懵懂懂地捡起一个半截的烟头学着抽烟的模样,问他:“哥,你看我这样像不像?”
他一把打掉了小男孩儿的手,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把储旭拽到外面问他,还有有没有别的事,有没有学坏,看见过什么?
储旭被他哥凶的要哭了,想的却不是逃离,反而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委屈地说妈妈还被叔叔的老婆打了,两人都可惨了,鼻青脸肿的几天出不了门。
储臣忍无可忍,质问余红艳到底能不能离开那个男人,就不怕他哪天一刀把郑玉东剁了么?
“你郑叔叔也是个可怜的人,他也很痛苦,只有我陪着他了。”
“少用这样的话恶心我。”储臣甩开余红艳的手:“你吃男人的亏还少么?那个老东西哪次不是打完你再跪下来装可怜?你都不长记性的么?”
“不一样!我们是相爱的。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你这样苦大仇深?”余红艳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储臣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和世界的一切都相处不来,他去帮储旭收拾了东西,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个书包,对余红艳说:“你愿意跟谁鬼混就魂,我不会管你,你被人欺负死也别来找我。但是你不要影响小旭。”
余红艳上来抢人,不让储旭走,不知道是不舍得儿子还是不舍得拿捏大儿子的把柄。
储臣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敢碰他一下,我会杀人。”
他把储旭送到梁晴奶奶家,说是每个月交钱给点吃的就行,睡就在那个小阁楼,占地儿不大还安静,小男孩儿闹挺会吵到老太太休息。
梁晴奶奶叫他放心把弟弟安置在这,不用管钱不钱的,也就一双筷子一碗饭的事儿,他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
储臣出来的时候,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狠狠抹掉眼泪。
余光洒在地上,像是白色的孝布般苍凉。
他有的时候也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和弟弟为什么不能生在梁晴这样的家庭里,有奶奶这样的亲人。
把储旭带出来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是惩罚余红艳,叫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意孤行的人只会寡助。
却不想余红艳只是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拉住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储旭。
等他再接到消息,是在课上老师找把他叫出去,说余红艳自杀了,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
她留了遗书给储臣,只是一张纸条,叫他带好弟弟,再把她和郑玉东葬在一起。
这么多年不祭奠,有厌恶的成分,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该自责的。如果当初没有把储旭带走,没有不管她,余红艳可能就不会被男人骗、为情自杀。
人总是会给亡故的人加上莫名其妙的滤镜,只想起她的好,忽略她的错。
余红艳走到绝路也有他的因素在。
三十岁的今天,换个角度想一想,梁晴不是那么爱他也没有错。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最应该爱的是自己。
梁晴贴着他的脸安静着,又拉拉他的手,修长的手指跟冰溜子似的,“好冷。”
“ 那进去?”他反握她的手。
“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梁晴在他耳边说。
储臣很少听见她这样耍无赖,像个小朋友,可是她在小朋友时期也并不爱撒娇,或者从来不对不恰当的人撒娇,“我也进去了。”
梁晴把身体更多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也抱得更紧,“腿麻了,你背我进去。”
她的身量于他来说很小,但这分量压在他肩上正好叫他有了踏实的感觉,他手伸向后面托起她的臀,然后背了起来。
刚把梁晴放到床铺里直起腰,就被她手脚并用地勾住了腰,眼神不明地看着他。
“小乖,你要干什么?”他看着这样的梁晴,下意识又喊了过去的专属昵称。
“你干什么去?”
他指指床头空了的水杯,“我去给你倒杯水。”
“那快去快回。”梁晴松开他把手脚缩进被子里,小腿往下都是冰凉的,女人的体质跟男的没法比,他是在身体里装了巨能环了吗?
等储臣回来,她喝了点水,身体又快速缠上他,手指在被子下面沿着他的睡衣下摆,一点点侧着鼓起的腹肌。
被里丝滑,她的手指也是,很容易就往下滑去。
面上却还是表情淡淡,把他的手抱在自己怀里,放在软榻的小腹上,储臣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真的很晚了。
如果她明早没什么事的话,当然可以睡懒觉,但是他不行,还有会要开。
“你想干嘛?”他捏住她的手腕,受不了地闷哼一声。
“我月经刚走。”梁晴细声道。
“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你睡得着么?”
“怎了?”
“既然睡不着,就做点有意思的事吧,不要再想不好的事了。”她摸摸他的头,干脆直接说了,她每次在月经前后的几天总是格外有欲望,因此也很想要他。
床面下陷得厉害,被子里也鼓起一个更高的包,因为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
他覆上来吻她,从细软的耳朵到脖颈,梁晴只觉胸前的一片被发茬扎得很痒,还有温软的唇舌。
很快,她的指缝里泌出了细汗,粘涔涔的,无助地抓紧了床单。
她很少向他提出索取,但是一旦提出来要求,他会百分之百满足。
*
梁晴醒过来的时候,储臣已经出门了。
他走的时候她有点印象,大概是八点,他站在床边对她说妞妞已经遛好了。
凌晨他们睡不着,又没事干,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到浴室把自己擦干净,她觉得浑身舒服,但是再也睁不开眼了,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难得满足。
储臣却不能像她这般悠闲,他按时起床,出门工作。
对他来说,即使某项工作并无紧迫性,但他还是放不下来紧绷的神经。
梁晴起来后打了个哈欠,已经十一点,她总有种睡不醒的感觉。吃过早中饭,她收到苏澜发来的消息,说她定制的裙子已经好了,请她去试穿。
裙子很好看,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旗袍,算是一件中式的裙子,和她衣柜里的众多裙子差不多的风格。
这本就是她的一时兴起 ,交了定金以后才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场合需要穿这样隆重而精致的服饰,后来跟设计师沟通就做了改良。
保留了立领和盘口,做了泡泡袖,收紧腰身加宽裙摆,看上去还有点小俏皮。
“你的品味不错啊,我本来还有点担心做出来不会那么好看。”苏澜帮她压平袖子上的蝴蝶刺绣。
梁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能凸显她的腰和胸,“会不会显得幼稚?”
“不会啊,你才几岁。”苏澜由衷地说:“我发现你真的很了解自己诶,你的长相,真的很适合穿旗袍或者汉服。”
梁晴判断不出老板娘的这张嘴,到底是说真话还是为了做生意,透过镜子往后面看了看,发现上次她过来看见的那个人形模特和旗袍都被搬走了。
“你朋友的那件已经做好了?”梁晴问道。
“哪个?”
“就是工程特别大的那件,纽扣是紫色珍珠的。”梁晴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没有做好,搬到里面去了。我朋友说不想被其他客人看见,而且这人来人往的也容易弄脏。”
“哦。”
确认好衣服,她把尾款结了签字,苏澜看见她签在pos单上的名字,“你叫梁晴?字很好看啊。”
“谢谢。”梁晴微笑过后又微微愣神。不知道苏澜和储臣的关系好到哪一步,储臣会不会透露出自己的名字,那真是尴尬。
但是看苏澜的表情,似乎对这两字并无特别的印象,就知道储臣没有说过。是觉得这个朋友没有到某种地步,还是觉得老婆没有跟朋友提起的程度?
梁晴在心里弯弯绕绕地想着,把购物袋丢到后备箱,坐进车里才发觉自己在意这种事,真够矫情的。
她又不是没事干了。
每次从梧桐路开过,都会路过一个地方,梁晴看时间是傍晚五点。之前两次碰见郑玉东的妈妈去买菜,就是在五点半前后。
她开车拐去那个别墅区。
其实梁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有耐心地去做这件,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事实已经发生,毫无转圜的余地。
思索万千,她觉得原因是储臣并未放下。
她把车停在马路边,下车去对面的公园入口处等了会儿,顺便在三轮车摊上的大爷那买了五斤香瓜,时不时盯着别墅里大门的动静。
大爷现场开了个香瓜,切出一牙给她尝尝。
直到五点半过后,也没有看见郑玉东妈妈买菜回来的佝偻身影。
梁晴有点失望,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很容易被当成是坏人或者小偷。
香瓜很甜,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在地里几经昼夜大温差的糖分沉淀。梁晴谢过大爷的香瓜,准备先回家了。
正当她去开车门的时候 ,路口转角处走来一对母子。
确切地说不是走来,而是老太婆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鸭舌帽,穿的比正常人厚实,现在这个天梁晴白天还穿裙子,对方则已经套上了羽绒马甲。
就这么忽然近距离打了个照面,梁晴几乎是愣在原地,老太太自然是对她没有印象的,只是梁晴挡着她的路了。
“麻烦让一让。”郑玉东的妈妈道。
梁晴机械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把人行道让出来,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因为男人戴着帽子,梁晴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坐在轮椅上十分孱弱。
母子两个在瓜摊停下来,男人发出了一点声音,“吚吚呜呜”不是完整的句子,老太太弯腰去听,然后摇头道:“太甜了,你不能吃,回家妈给你炖个雪梨汤好不好?”
男人瞬间就生气了,发脾气,抬手砸自己的脑袋和腿,嗓音尖锐。
老太太赶紧把他推离那个地方,又威胁道:“你要是这么不听话,妈妈以后就不带你吃出来晒太阳了。”
男人仍是叽哩哇啦地乱叫,在轮椅上挣扎,最后他妈拗不过,只好去买了两个放在他腿上,“这下满意了吧?”
梁晴看着他们走远,说一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都不夸张。如果这位是郑玉东,那他怎么变成这个寥落样子了?
即使看不清楚脸,她也能从身形看出来已经萎缩,皮肤青灰暗淡,脸颊向里凹陷。如果郑玉东年轻时是这般丑陋的样貌,余红艳那种大美人怎么会甘心为他去死?
这个想法盘旋在梁晴的脑海,直到晚上,储臣回到家还消散不去。
她把新做的裙子放在沙发上,参加范娅婚礼的时候可以穿,既端庄体面也不会抢主人公的风头。
要配一双适合的鞋子,于是她又去储藏室里扒拉,实在不行只能去买了。
家里的东西太多了而地方又很小,她费劲地翻了好半天,找出来一双MIUMIU的鞋子。
是她结婚前买的,但平时上班要站着并不方便,一次都没穿过,不知道怎么的就丢到这里来了。
储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里的“案发现场”,他不明所以地问:“你是准备要搬家吗?”
梁晴没搭理他的嘲讽,把鞋子放在裙子前,风格一致,意外地和谐。
储臣把地上的收纳盒放进储藏室里,看不懂她,又问:“你在干嘛?”
“配一下衣服。”梁晴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北京的一个好朋友年底要结婚吗?”
储臣看着沙发上她新做的裙子,还有这个芭蕾舞风格的鞋子,忽然就有些不客气,“你朋友结婚,你提前三个月准备礼服。你是去观礼的还是去干嘛的?”
他真怀疑她的动机。
“当然是去见证范娅的幸福啊。”梁晴说:“不过你知道婚礼现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老同学和朋友的聚会,我虽然不想炫耀什么,但是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
储臣去倒了杯水,慢慢喝起来,“老同学中,是不是还有你那个前男友?”
他还不了解她么?
第65章
梁晴把衣服拿起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他也是范娅的好朋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会去吧。”
储臣心中滋生出怪异的情绪, 他像一颗被刚摘下树的柠檬, 不断被挤压,沥出汁水, 流的到处都是。
他站在那稳了稳, 不想被某种情绪侵占身心,太蠢了。
把水喝完,坐到沙发上静静看着她。
梁晴又说:“范娅元旦办婚礼,哪有三个月了。而且,我还要提前安排不在家这段时间妞妞的生活起居。”
储臣心说你只想安排你闺女的生活起居,怎么不想你老公呢,“我呢?”他只是心里如此想着,竟脱口而出。
“你也是小孩子, 需要我照顾么?”
“我有手有脚, 不需要!”
梁晴对着他眨了眨眼,比划着这条定制的裙子, 可是一笔不菲的花销,问:“好看吗?”
“不好看!”
梁晴不会被他的话影响到,不是她自恋,这条裙子做出来苏澜和她店里的员工都说好看, 可见男人的审美有多差,她轻轻冷哼一声:“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说什么?”储臣已经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到她肩膀上, “再说一遍。 ”
“我说你欣赏不了,是你的损失。”
“你没穿我怎么欣赏, 衣服不是用来修饰人的么?”他忽然来了兴致,“穿给我看看。”
梁晴没嫌麻烦,女生厌烦很多事,唯独对试新衣服这件事乐此不疲,于是捧着衣服回卧室换上,顺便用一根玉石簪子把长发也挽起来了。
“我好看吗?”
“很美。”
这次是下意识由衷的话。
储臣没有告诉梁晴自己也帮她定了旗袍,但是师傅说工艺太繁琐,耗时很久,小半年了还没做好。不过他不着急,慢工出细活,他不担心时间久也不怕花钱,只求满意。
梁晴终于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正向的回答,扬起嘴角笑起来,又轻轻转了个圈,让他再欣赏一下背面和侧面。
她瘦归瘦,但是前凸后翘,少年时期发育得很好,奶奶是个注重体面的人,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她吃好的穿好的,穿的小背心也是最合身的,培养她阳光自信的性格。
别的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留守儿童多少总会经历一些狼狈时期,但梁晴偏偏是那个平民小公主。
储臣想的没有错,梁晴就是个公主,但不是迪士尼的公主,她是有自己独特气质的中式公主。
“裙子特地为了参加别人婚礼定的?”
梁晴笑说:“本来不是。我去奶奶家都会路过梧桐路,看见你朋友的店开在那,顺便就去了。”
“你去了苏澜那里?”
“嗯。”
“不是查岗?”他装不知道,用开玩笑的口吻问。
梁晴否认:“我有病吗,你随便一个女性朋友,我就查岗?”
既然她否认,那储臣就相信了,他在刚知道的时候真以为梁晴是去查岗的,现在想想是自己有病,那可是梁晴,她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但是一想到某些事,他心里却又是像横了块石头般难受,手指落在她纤薄的后背上,那里有一条隐形拉链。
他看上去是在抱着她,另一手也伸向后面,勾起她落在脖子里的发丝,扶着后脑勺,拉链向下,能把她完整地剥出来。
梁晴被他这个动作吓到,原以为他只是在帮自己整理头发。衣服松散挂在肩头,但是大片的背部已经展露出来。
“你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他轻抚她的脸,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亲了亲她的嘴。
“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是很想。”梁晴抓住他放在衣服里的手,企图往外推。
“可是我想了。”
男人的力气当然不是女人能比的,可是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自己能胜过一筹的也只有体力了,他怎么能不充分利用。
梁晴没有办法拒绝储臣的索求,这是他们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甚至占了很大的比重,昨晚是她在他身边柔软祈求,那么她今天就没有拒绝人的资格。
尽管她感受到了储臣吻里的脾气和粗暴,但这件事的本质是快乐的,在凶猛如潮水一般的情绪涌上来时,她夸张地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泼天的快乐。
脖子和腿窝全是粘腻的汗,脚趾蜷缩,手指急不可耐地寻找发泄点,最终抓住的是他的头发,小腹也绷到发酸。
她心中的潮水褪去了,指间徒劳用力,受不了地催促他快一点。
储臣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拉到自己脖子上,抬起上半身,也把她抱起来,又拉过他平时睡觉的枕头和她的叠放在一起,让她腰后有更高的支撑。
这样她不会累,也更方便受力。
“你今天对我好凶。”她气喘吁吁地说。
“怎样叫不凶?”他在黑暗中压抑声音,抬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像你前男友那样的么?”
“这种时候你提别人干什么?”梁晴觉得在这个时候提起程一东怪怪的,“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前男友之一。”
“你也说了是曾经,我现在是你老公。”他只是不经意提起,但也被她盖章这个糟心的称号,非常不爽,拇指抵着她的下颌形成桎梏推向自己,“你以后不许跟我提这三个字。”
梁晴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事实不让人说?”况且是他先提起来的,平时她可没有有事儿没事儿提起什么敏感的字眼,就连怀疑他和苏澜之间的关系,都没有明确地指出过。
这是分寸的问题,鬼知道脾气这么臭的他有什么雷区呢?
“你穿这么漂亮去前任面前晃,不是诚心气我?”她当他是瞎子,还是失忆了?
“这只是一件裙子而已。”梁晴艰难地挣脱他的手,这样的姿态,幸亏是在深夜里,否则一开灯,她像是被人强制绑住了,实在狼狈地很。
可嘴上又得理不饶人,“不过,前任见面分外眼红,我总不能蓬头垢面出现在人面前吧?”
“你继续气我。”
“否则人家还以为我嫁给你是吃了多少苦呢,万一想英雄救美怎么办?”梁晴说着,乐了起来:“要是承诺我香车名表、荣华富贵,我是接受诱惑呢,还是接受诱惑呢?”
储臣被她气到无话可说,她就是看准了欺负他。把她翻了个面,手掌对着臀部就是清脆的一道巴掌声。
梁晴疼得猝不及防,忍不住叫出声来。
她不止被一个人打过屁股,除了眼前人,就是奶奶——这个世界上她最爱,也是最大的恩人 。
小孩子天生就有劣根性,她在年少无知时,自然也淘得上天,但是无论犯了多大的错,奶奶从来都只打她的屁股。
手掌打小孩屁股的疼和别处的疼是不一样的,快速的阵痛过后便是滚烫热意,不会对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奶奶曾经告诉她:“你要记住,我只打你的屁股不打脸,无论多小的小孩都是有自尊的。但是长大以后离开奶奶了,生活会不会给你脸,就看你自己的。”
后来她长大成人,还没有遭受生活的巴掌打在脸上,却又经历另一个巴掌打屁股。一开始她感到惊诧,羞耻,但也跟着他渐渐解锁这种快乐。
梁晴在不到一秒的疼里塌下腰肢,贴着枕头趴下,缓缓感受着蔓延开来的热痛,汗水流进枕头里,只觉怅然若失。
储臣和她分开,向后撤了一点,随后开了床头的灯,沿着她的腰线一点点亲吮,她的腰肢很漂亮,线条流畅,满是力量感,一丝赘肉都没有,这得益于她每日坚持锻炼,但是储臣却觉得,她肉肉的也是好看的。
最后吻在微红的指印上,是他的杰作。
一个吻不够,他又亲了几下。
他怎么亲她那个地方?
梁晴无颜应对,如同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死倔地不肯看他,咬紧了齿关。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挣来,不要看别人的示好和诱惑。”他说,“也不许再用这种话激怒我。”否则大刑伺候。
梁晴听他这命令的口吻,在床上也要当老板就显得幼稚了,“我想要的一切,自己都可以得到,不需要任何人。”
储臣不想再说什么了,也不想再讨论有关前男友的这个话题,让人扫兴。
*
范娅的婚礼在元旦假期,但是她知道梁晴这小半年都在休假的时候,就问她能不能圣诞节过后就过去,几个小姐妹可以好好玩。
梁晴一年前从北京回来,就再也没有踏上那片土地,如今要再去,心中只是有一些感慨,但不会留恋,因为她在自己的家过得很好。
不过能和过去的朋友再聚,还是很期待的。
她预计自己不在家一周,给妞妞把每天的食物准备好,又让储旭来把它接走。
储臣下班回来看见她正在收拾衣服,行李箱摊在客厅,衣服带了很多。他坐在沙发上喝水,“带这么多行李?”
梁晴说自己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妞妞我已经让小旭接走了。”
“我不是在家吗?”
“你平时有时间陪它吗?”结婚前她把妞妞从储臣身边要回来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把它放在家里的,但是那天上班时看了一眼监控,黑妞安静地趴在门口张望,不玩玩具,也不吃零食。
她在监控里喊了一声,妞妞立即跑过来,听见妈妈的声音又看不见妈妈在哪里,一直在嘤嘤嘤。
梁晴的心都要疼得碎掉了,如果不能给它陪伴,梁晴宁愿自己没有养过它。
储臣又问:“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明天早上十点的高铁,你没时间的话我可以打车。”
“没事,我把事情往后推一推,不是多重要。”他想一想,又说道:“你记得买商务座不要买普通票,五个小时坐得你屁股痛。”
“我临时买的票,上哪能买到商务票?”梁晴穿着舒服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地上卷牛仔裤,笑了笑:“这么心疼我你跟我一起开车去算了,中途可以找地方住一晚休息。”
储臣看她那跟小鸟般飞出笼的雀跃心情,也不知她话里的真假,不过,他可没有那个闲心去见她那些不认识的朋友。
“年底了,应酬多没时间。”他站起来拿了浴巾去卧室:“我去洗澡,已经不早了。”
梁晴耸耸肩,不在意他的态度。
第二天储臣开车送梁晴去高铁站,下车前,梁晴看他淡然的表情,就拍拍他的脸颊让他凑近一些,等储臣真靠过来她突然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你在家乖乖的。这一周我会查你的岗,记得时刻保持网络通畅。”
储臣反客为主,也狠狠回吻她一下,“你最好自己也能说到做到。”
第66章
到北京出高铁站, 范娅接到她之后见她孤身一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你老公呢?”
梁晴说:“他没来。”
范娅挽着她的手腕, 深感怀疑道:“梁晴你怎么回事啊, 结婚了不说,这种大型朋友聚会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你老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难不成是在逃罪犯吗?”
“他是因为工作忙。”梁晴说道,她在来之前的确跟储臣提过要不要一起来,但是被他拒绝了,“等你去江苏,我带他来见你就是了。”
“少来。”范娅可不信她的鬼话,“我今天最期待的就看见你老公真面目,既然本人没来,照片给我看看吧!”
梁晴于是在手机里找了找了, 是在家里的拍的, 储臣给妞妞洗澡,当时只是想拍黑妞而已。
范娅拿过梁晴的手机, 惊叹道:“这很帅啊!你一直不让人家露脸,我还猜想是长得不好看呢。”
梁晴随口反问道:“我能和长得不好看的男的结婚吗?”
“还说你不是颜狗?”范娅对她还很了解的,以前追梁晴的人很多,有钱的不少, 但是梁晴偏偏挑选了程一东。
梁晴把手机拿回来,听见范娅喃喃自语道:“不过这位哥和程一东是不同类型的,很有男人味啊, 是做什么的?”
“自己做生意的。”
“对你好吗?”
“ 还不错。”
“对你好就行。”帅不帅的,关上灯都一个样。
坐在范娅的车上, 看着街景不断往后倒退,她能够敏锐地觉察出南方和北方的不同,好像这边的地更硬,树叶更加枯黄,空气也更干。
她记得几年前刚来北京的时候,第二天就流鼻血了,一周都上不来厕所,只能去买药,同宿舍的室友笑着调侃她真是大小姐的身子。
当初她跟储臣分手,又是怀着对大城市既憧憬又迷茫的心态,很长时间都像一朵蒲公英,心到处随风飘着,居无定所,后来终于定了心要学习要挣钱,可是身体又出问题,觉得自己的生命比较重要,事业什么的都可以靠后。
似乎她奋斗很多年的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其实人生的本质和蒲公英也没有什么区别。
范娅问:“你在想什么?”
“人生。”
“当你思考人生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老了。”
梁晴在北京的几天里见了不少朋友,吃饭,聊天,偶尔也喝酒。晚上给储臣打视频的时候他也在喝,不过是在家里。
冬天天黑的早,以至于梁晴觉得很晚但是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也才六点多,她惊讶地看着视频里的储臣,他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逗妞妞生态缸里的小鱼了。
那个小鱼梁晴总是养不活,每天死一条,一开始以为是妞妞咬死的,还去查了监控,大黑耗子表面粗犷帅气,并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儿。
梁晴愁坏了,找不到原因。前天储臣在门口花了三十块钱又买了五条回来,两天过去活蹦乱跳,一条没死。
“你怎么养的?”她好奇地问。
储臣姿态懒散地沙发上,喝着杯中的香槟,开着电视,“这是我的独门秘籍,传男不传女。”
“滚吧。”梁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么会养鱼以后这活儿就归你了,又问:“才六点,你怎么这个点在家?”
“你不是说要查岗吗?我回来等着。”
梁晴:“你文盲吗,我说是查岗看你有没有做坏事,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干了回家来点卯。”
他也只笑了笑,没有反驳,“我这样乖不好吗?” 然后不等她回答又问:“你在想什么?”
梁晴也躺在酒店的床上,不介意被他看到挤出来的双下巴和死亡角度,“就是重游故地有点感慨吧,我在北京几年再回去,在别人眼里好像失败退场。”
储臣收:“成功的定义是什么?有标准吗?”
梁晴干笑一声:“好像也没有吧。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普世意义上的买车买房,在最好的平台工作,卷最好的教育资源。”
“这些东西如果你想要,我一样可以帮你实现。我说过,出点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哈哈。”梁晴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储总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是低调而已。也许是她今天喝了酒的原因,黄汤下肚又开始不着调。
又或许是不太习惯身边没人陪着。
储臣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也开始泛红,“作为丈夫,我只希望你健康,最好能快乐。”
梁晴蜷缩了一下身体,他们也只有隔着网线才会静下心来说这种话,“你喝完酒就休息吧,我要跟朋友去吃饭了。”
“好好玩。”
他等她主动关掉视频,有低声补充一句:“老婆。”
范娅婚礼定在元旦的第二天,一来是因为算出来的确是个黄道吉日,二来是方便亲朋好友的时间。
婚礼场面很感人,鲜花紧簇,灯光绸带,浪漫至极。
新郎倌本人看着比范娅小,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但举手投足很是成熟稳重,听说婚礼的大大小小事宜都是他亲自统筹的,没有让范娅操一点心。
他红着脸解释:“本来娅娅喜欢的是草坪婚礼,但是半年内合适的酒店都订光了,我们又着急结婚,只能给她一个不算完美的婚礼了。”
她坐在台下观礼的时候,忽然想起储臣也说过草坪婚礼,就在手机上搜了下,果真跟富丽堂皇的酒店仪式不一样的画风,很是清新脱俗。
不过少了灯光的加持,想要好看,必然是要在细节处烧钱的,梁晴正看得津津有味,就有人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晴晴,好久不见了。”
其实婚礼刚开始的时候,梁晴就看见程一东了,他坐在男宾那一桌,忙着应酬,没顾上跟她打招呼。
“听范娅说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程一东在她身边空着的椅子坐下来,有叙旧的意思。
“去年春天。”
程一东算算时间,去年元旦他去江苏找过她,差不多是他离开没多久,她就结婚了。
再看看她的手指,只在食指有一枚装饰性的铂金戒指,但这并不是结婚对戒,也没看见她身边有丈夫陪同,程一东甚至都没能从她的社交软件里看出来她身边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
梁晴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事么?”
“感觉很不真实。”程一东说:“你先生没有陪你一起来?”
“我们两个又不是连体婴,时时刻刻要捆绑在一起。”
程一东觉得这倒也符合梁晴的性格,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梁晴也不是粘人的女孩子,工作对她来说比较有吸引力。
“他对你好吗?”程一东忍不住又问。
梁晴不动声色在心中琢磨他这话的真实意思,笑着说:“我们的生活很合拍,所以,我挺开心的。”
“我希望你能发自内心的幸福,而不是别人看上去的开心,或者过日子合适。”
梁晴喝了口茶,“你没有见他本人,怎么知道我是将就呢?”
“抱歉,也许我说的话有失分寸。”程一东是个礼貌的人,也很快看出梁晴的语气里的排斥,“只是觉得……你结婚有点快。”
想当初程一东追梁晴,是追了近一年她才点头的。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梁晴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了,尽管她知道程一东没有恶意。
“让我猜一下。去年我去找你,叫你姐姐的那个小男孩儿身边,还有个男人,是他吗?”当时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梁晴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也是我的初恋。”
他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要说单一的爱情或者什么,都不准确。
程一东彻底放弃挣扎。懵懂的少年时代喜欢的人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也是最纯粹的,没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某天在朋友局上,程一东听到范娅说梁晴已经跟人领证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愣愣地问了一句:“领什么证?”
范娅就笑他傻,“结婚证啊,不然能是什么证?”
他仍旧觉得失真,梁晴怎么会忽然就跟人跟结婚了呢?她不是一向对婚姻大事谨慎的吗?
怎么忽然就结婚了呢?
他想不明白。
那天深夜,他像个疯子一样翻遍了她的社交媒体,在她的朋友圈里拿着放大镜排查。发现没有男人入侵的痕迹时,他的心里卑微地窃喜。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根本就没有结婚,只是拿一些话搪塞朋友,否则为什么没有晒结婚证,为什么没有婚礼?
他的情绪在那个晚上大起大落,喝得烂醉,在某一个瞬间生起了怨恨。跟梁晴分手,和接受她嫁给别人是两码事。
程一东一直觉得和梁晴的分开,并非因为感情本身出了问题。导|火|索在他母亲那里,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清晰地指出他们之间的差异,母亲相对梁晴做出一些安排,但是被她拒绝了。
这场风波殃及到两个人的相处,他也心高气傲,一路尖子生走到今天,从来都是受人追捧的,自然也想抻着她的倔强。
赌气给她发了条微信,但梁晴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了。
他为这件事跟母亲吵了一架,被对方反问:“如果她一点让步都不肯,那你应该重新思考一下她对你的感情。”
但是无论喝醉时如何失态,他在第二天早上都会是克己复礼、循规蹈矩的大学老师。
比如此时,他看似平静地跟梁晴叙旧。
第67章
梁晴看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说:“你去跟他们应酬吧,我要回酒店了。”
“你早点休息。”
“再见。”
在梁晴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的时候,程一东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婀娜婉约的身形, 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
她和过去不一样,对什么都风轻云淡。
“晴晴,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还有别的事, 可能没有时间。”梁晴说:“你对我的称呼换一换吧。”
程一东心如同被扎了一阵,缓缓的痛意蔓延出来,他压抑着苦笑只能点头。
梁晴说的事是这边的同事找她,自从教培系统把K9的业务砍掉之后,还有K12的业务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教培老师们不得不纷纷各寻出路。
这个人叫薛灿,既是梁晴曾经的同事,也是多年的朋友, 当初梁晴就是被她带入教培行业的, 先是带她在暑期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当老师, 她更像个无比合格的生意人,在这个行业疯狂卷的时候她就疯狂开班赚钱,又很会揆情审势,在业务砍掉之前就自己出去开了公司, 加入互联网行业。
薛灿是北京人,家里有点关系,她自己很有头脑且目标明确——就是要赚钱。刚认识薛灿的时候就被她拉入伙, 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女生,梁晴觉得她在某方面和储臣是有些类似的。
为了赚钱什么苦都肯吃, 什么事都能做。
她有家传媒公司,公司下面好几个百万账号,也是做教育和咨询等知识付费的服务,现在的公司营收早就比培训班赚得多多了。
薛灿问她要不要签自己的公司一块赚钱,梁晴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已经决定在南方定居了,不可能再到北京来。”
薛灿说:“这没关系,我们又不是雇佣关系要你坐班。”
梁晴手里有一个账号做内容知识,但是她自己经营不太用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薛灿说可以签到自己的公司来,不要白白被人嫖了知识,帮她规划推流,这不比当线下的老师有前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实现经济自由了。
思维定势和功能固着精准打击的是蠢人,把他们拍到沙滩上,但是筛选蠢蛋之后的结果就是让聪明人抓住机遇。
梁晴跟薛灿说你不要激我,这事儿要考虑一下。
薛灿于是适当换个话题,“你结婚了,但老公再能挣钱,也不耽误你搞事业啊。”
梁晴说:“我就是单纯喜欢当老师,和结不结婚没关系。”
“你当老师是专业的,但做生意不专业,还不清楚如何把自己宝贵的知识最大化变现,来我这里,我有专业的团队帮你实习利益最大化。”
“你真的是……”太迫切了,梁晴笑着说她。
薛灿说:“跟你说句诚心的话,我也是真怕你被别人抢走了。万一做起来了,我要吃多大的亏啊。”
不过梁晴并不会被商人的激情澎湃所洗脑,她需要考虑个中利弊。
两人很快谈论起别的话题,都是跟工作无关的。
她明天的高铁离开,晚上范娅夫妇请朋友来们吃饭,感谢婚礼期间大家的帮忙,晚点的时候程一东也来了,昨天他说等下午给梁晴打电话,但并没有打。
聚会结束的时候,程一东走过来说道:“晴晴,我送你回酒店。”
梁晴说:“酒店就在楼上,不用送。”
“我有点话想跟你会说。”程一东帮她推开饭店的大门,“知道我白天为什么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为什么?”
“我感觉出来,你并不想和我单独相处。”
梁晴在心里说,你答对了,但嘴上还是礼貌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程一东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你这一点倒是没有变。”
嘴硬,且要面子。
他还是改不过来对她的称呼,“晴晴,这半年多,我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没有跟你表白,忍住不越过这条线,那么我们现在就还是朋友。”而不是现在这般,她连跟自己单独相处都不愿意,这个现实太伤人。
梁晴摇了摇头,“很多事你在意就存在,不在意就可以不存在。”
程一东心说真的能么?
如果当初他妈没有说那些多余的话,如果他没有跟梁晴赌气冷战,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分手?梁晴就不会离开北京……甚至跟梁晴结婚的人就是他了。
这种话他问不出口,活到这个年岁他该知道,一念之差,各里而迂。
人总是逃不过被命运捉弄的。
*
储臣送她走的那天开她的车,于是这几天就延续着一直开她的车。
开惯了豪好,不是虚荣的问题,梁晴这车开起来跟纸壳子糊的似的,真怕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在大马路上散架了。
不过这几天开下来,也能习惯。
这天他把梁晴的车开去4S店保养,下午给她发发微信说了声,梁晴一直没回。
他等老陈来接自己去车场开另一辆车。
刚结婚那会儿他就给梁晴买了一辆新车,问过她说对新车没兴趣,他再送就显得找没趣了,有的时候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讨好自己的妻子。
老陈问他:“你今天忙不忙,我找你说件事。”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储臣看他鬼鬼祟祟的,又看看在旁边竖起耳朵的储旭,于是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进去说吧。”
储旭看见他哥办公室的门被老陈严丝合缝地关上,还谨慎地检查,一看就有秘而不宣的事,这不是等着别人去偷听吗?
于是他也就不客气了,蹑手蹑脚趴在门上。
“你要说什么事?”储臣以为老陈是家里有事,否则也不会有别的了,正准备给财务打电话,让给老陈打钱,就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陈娟和她儿子从美国回来了。”
储臣把手机丢在桌上,“有什么问题吗?”
老陈说:“陈娟回来不奇怪,毕竟她年迈父母都在国内,但是她儿子这次去看了郑玉东。”
储臣动作一顿,终于掀起眼皮看过去,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冷意。
郑玉东在入狱之前就跟陈娟离了婚,后者带着儿子去美国念书定居,跟郑玉东这边彻底断了来往。
面对这样一个频繁出轨,没有担当,且触犯法律底线的父亲,况且家里还破了产。
即使是骨肉血亲,也逃不开趋利避害,郑年没有理由再管郑玉东,陈娟也对这位前夫弃如敝履。
当然,让郑玉东一步一步走到妻离子散的下场,少不了储臣的功劳。
老陈擅自猜测:“难道是父子关系修复了?”
“无所谓了,郑玉东就像那个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他的嘴角浮现一层嘲讽的笑意,“他的前妻当年拖着不肯离婚是为了股份,可不是因为痴情,难道她这会良心发现,想要照顾一个糟老头子么?”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也是合理的。
老陈刚要说那就不多劳心劳神地想了,又听见储臣说:“你去打听下郑年的经济状况,还有,郑玉东的身体现在如何。”
“没问题。”
老陈不问原因,这是他擅长的事。储臣几年前曾经跟他说过,人的命运无常是常态,但是他要确保郑玉东活着一天,就不能有一秒是不痛苦的。
储臣在手机上操作了两下,很快老陈的手机就在兜里响了起来,一笔转账,储臣说:“你孙女快过生日了,我的一点心意给小孩买个礼物。多的钱你自己买烟。”
老陈看这金额,数额不菲,买礼物和烟哪里用得掉?
“我先去忙了,小晴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
“嗯。l
老陈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一个人影快速从楼梯口闪过,等他过去看,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小旭啊,最近似乎是有心眼儿了,但是不多。
储臣这天下午没有再出门,一个人在车场待了几个小时,天黑后才回家。他给梁晴打了个视频过去,这次她接得很快,因为是在外面。
她穿着保暖的羽绒服,脖子和下半张脸被围巾裹着,像个胖胖的粽子,储臣看乐了,“你那边这么冷么?”
梁晴把围巾从自己嘴上拉下来,“晚上零下七八度,能不冷吗?”她身后的街道,地面还有污脏的没有化掉的雪。
储臣又不是没去过北京,我国最北、和俄罗斯接壤的地方他都去过,还学当地人穿起了貂,不过也没有她这么夸张。
他忍着没在嘴上嘲笑她两句,“快点回去吧。”
梁晴却说:“没关系,就是干冷,走着走着身体就热了。”
“把你的车送去保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晴说:“我明天下午到,你有时间——”
程一东帮她拉开了酒店的大门,梁晴快步走了上去,“晴晴,你的房卡呢?”
酒店的电梯需要房卡才能摁楼层。
梁晴说:“你不用送我上去了,你回去吧。”
程一东也没有坚持,“好,回头见。”
这一段对话,储臣听见了,但是梁晴又那么坦荡有什么好问的呢?储臣并非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
“刚刚和朋友聚餐,他看天黑就陪我走了一段路。”梁晴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又继续刚刚的话题,“你有时间接我么?我打车回家也和方便。”
储臣想了想,“明天没什么事,我去接你,把车次发给我就好。”
梁晴看见视频里,妞妞的爪子扑向他坏里,就惊奇地问:“你把妞妞接回来了?”
“我这几天不忙,接回来自己遛比较好。小旭那个懒蛋,不工作就在哪窝着。”
梁晴没听他的吐槽,忙着跟黑妞打招呼。“妞妞,看见妈妈了吗?这里这里!”
妞妞这个眼神儿不好的家伙,只敏感地听见梁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愣是不看手机,在爸爸怀里乱窜,如同坟头蹦迪。
储臣受不了,一把把它推下去,顺便把视频也挂了。
梁晴刷卡进门,看着被迫结束的通话,“还说脾气不大,这样就生气。”
隔天下午三点,梁晴在出站口看见储臣遥遥在那等着了,他人高马大,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夹克,黑色长裤,人群中这身高和身材显得鹤立鸡群。
都不用刻意找,他就是个人形招牌。
储臣对梁晴招了招手,梁晴小跑过去,自己还没开口就听见他问:“不就参加一个婚礼吗?你这一个星期都在干嘛?”
梁晴一周没见他,本想学年轻小情侣,给他来个深情的拥抱,但想想还是作罢了,“我啊,约小帅哥了呗。”
“有多帅?”
梁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故意说:“反正比你帅。”
“呵呵,小男孩儿能有什么魅力,软不拉几。”储臣说:“你的品味有待提高。”
“提高什么?找你这样的老男人么?”
“老男人有什么不好?有钱给你花又疼人,随叫随到,不计较你约会小帅哥。”
梁晴直接无语了,储臣拿过她的行李箱,两人一起乘扶梯去停车场,梁晴看见他走向一辆颜色怪异的保时捷,反正在地下室她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还微微泛着光。
储臣打开后备箱,梁晴惊诧道:“你又换新车了?”
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叫她上去。
梁晴对车无感,等开到了地面才看见这车的内饰是崭新的,她买过车,很清楚这车座椅甚至脚下的地毯都是额外选的配置。
不过有一说一,豪车的确比她的那个小车舒适感高。
就是这外观……竟然是镭射粉色,贴了膜。
别说,满大街的黑、白基础色,突然开一辆粉色镭射还挺瞩目的。
她笑:“你一个男的开粉色的车,不觉得另类?”
“不喜欢吗?”他表情淡淡,云淡风轻:“这是送给你的车。”
第68章
梁晴吃惊, 听他这平淡的语气好像是送她一根白菜。
订车是需要时间的,最起码两三个月前他就定了,怎么没跟自己商量?
她没好意思说谢谢, 嘴硬道:“你前阵子还问我几岁了穿粉红色的衣服, 现在贴个粉色的车衣,怎么想的?”
“你就说喜不喜欢。”他仍是那副酷酷的语气, 过了片刻反应过来, 问她:“这么说你要了?”
“我有说过不要?”既然是他送的东西,又不用自己花钱,不要白不要啊。
“呵呵,上次我问你喜欢什么车,你说喜欢南瓜马车,我当你是在拒绝。”
梁晴则是说:“我的确喜欢南瓜马车。拜托你下次直白点,给我买车就直接送,别搞虚头巴脑的。”
“行。你还想要什么?”
梁晴说:“我还想要你现在就去躺车底, 扛着车把我送回家。”
还记仇呢, 这不是他喝多了时说的话么总是被拿来刺挠他,储臣憋了憋, “这个颜色你不喜欢?我开去撕掉,本来就是逗你玩的。”
“别了。”梁晴说这车衣虽然炸裂,但是粉红色还挺别致,更何况也要上万块钱, “等我开一段时间再说。”
“也行。”
储臣把梁晴送回家后他还有事,车钥匙留给她,拿了另一个车钥匙离开, 叫她闲着可以下去试试新车。
梁晴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虽然也没干什么但就是累了, 洗完澡去床上睡了两个小时,本来是准备起来收拾行李再打扫卫生的。
因为房子不大,梁晴每个月只叫保洁过来清洁两次,其他时候自己随时清理就好。她不在家的这一周,没指望家里能多整洁。
但是现在看来干净得出乎她的意料,他早已在她的锻炼下学会了吃完的外卖随时丢掉盒子,内衣和外衣分开洗,用完浴室要擦干地面,浴巾及时拿出去晾晒……等等这些细节,他都掌握了。
甚至她不在家的时候,地板光洁锃亮,都没有掉落的长发。
两个人在一起,爱情,三观这些缥缈的概念固然重要,但是落在实处的还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生活习惯。
如果要说梁晴一定会选择储臣的理由,他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花钱大手大脚,死直男审美,但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进去她的话,不会表现莫名其妙的傲气。
梁晴打了个哈欠,把衣服丢洗衣机,更换床单被罩。做好这些之后,她想到自己的新车还有些期待,就换了衣服出门。
路上她给储旭打电话,叫他陪自己去趟超市,要采购的东西很多她可搬不动。
“姐,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说呢。”
梁晴停在储旭家的小区门口,看见男孩子远远地东张西望,然后朝着自己跑过来,一拉开车门他就跟梁晴吐槽道:“我刚还说谁家这么丑的车,原来是你啊。”
梁晴:“……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储旭说:“我几个月前就在车场看见这车了,想试驾来着我哥没让,原来是给你留着的啊,哈哈哈哈。”
他实在忍不住要笑,他哥还以为这颜色是什么好东西吗?
“不要笑了。”
“姐你别跟我哥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别为了迁就他降低自己的审美。”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我应该珍惜,过几个月再换掉就是了。”
“还是你会哄人。”
两人去了家附近的会员超市,储旭推了辆车走在梁晴身边,听见她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储旭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和我哥都在车场,听到郑玉东的名字了。”
“说的什么?”
“老陈跟我哥说,郑玉东的前妻和儿子从美国回来了,而且他儿子还去郑玉东家里看他了。”储旭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起来,“这家人又不是大明星,这种私人的行程,老陈竟然这么快就掌握到动向了,厉害。”
梁晴也觉得十分厉害,她还是用那个蠢办法,靠路过去看看。
“看来只有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哥他也并不如我理解的那样,什么动作都没有,老陈是他的眼线。”储旭自己说完都恍然大悟了,储臣那样的人,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梁晴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深入思考这件事。”
“很多东西我不想,是觉得没有必要。”储旭叹了口气,“而且当初法律都判那个人无罪了,我作为一个小孩子除了痛苦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让自己不想呗。”
梁晴在脑海里处理了一下这个信息,“你哥有说要做什么么?”
“我哥让老陈去查一下他儿子的经济状况,还有郑玉东的身体。”
梁晴说:“郑玉东现在靠轮椅出行,看那个身体也像是风烛残年。”
储旭惊讶地看向了梁晴:“你连这个都知道?”
梁晴转移了话题,“你今晚想吃什么?”
“姐,其实你也挺不简单的。”储旭还以为,梁晴和他一起吃完这个陈年旧瓜就算结束了呢,谁知道她竟连郑玉东的现状都打听了,真是八卦,“吃肉吧。”
梁晴嘴上说着:“冬天也要多吃点蔬菜,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吃太多肉长得不鲜灵。”却在冰柜里拿了五盒牛肉。
“我还不鲜呢?”储旭说:“我可比我哥鲜多了好吧。”
“这话你敢在你哥面前说吗?”
“我跟你最好,把什么秘密都跟你讲,你可不要在他那儿出卖我。”
梁晴说他是个蠢蛋,又去拿酸奶、酒,麦片和水果,甚至还有一只崭新的锅,满满一购物车,全都由储旭搬上后备箱,合着叫他来是当劳动力的。
她今天准备炖个大鹅,冬天喝热腾腾的汤,最舒服了。而且鹅的身体里是不带癌细胞的,还益气补虚。
储旭和梁晴说完郑玉东的事,接了个电话,就有点心不在焉了。梁晴很少见他这么低落的状态,就问怎么了。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朋友的事。
但梁晴看着不像,男孩子大了也不好问心事,就让他做点事转移注意力,“去阳台把这个鹅肉剁成小块。”
“好。”
梁晴看他落寞的背影,又去准备一些羊肚菌,竹荪之类的配料,在清水里泡开过滤掉脏东西。
储旭已经知道梁晴做饭的习惯,不用她叮嘱,主动把鹅肉放在锅里加入生姜料酒去腥了。
时间已经不早,储臣提前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回来吃饭。
梁晴处理羊排和昂刺鱼,羊排和白萝卜一起红烧也是冬天的热门美食,昂刺鱼清蒸,再煮一个柴火老豆腐。
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听见储旭问道:“姐,你觉得我有男人味吗?”
梁晴正在手上切豆腐,被他一个打岔,刀刃在掌心划出一个大口子,这是什么鬼问题?她赶紧去拿创可贴,又戴上手套。
“小旭,你真的没事么?”
储旭落寞地说:“连你也觉得,我问这个问题很可笑。”
“人是多维度的,从姐姐的角度你就只是弟弟。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闪光点,值得别人喜欢和崇拜。”梁晴苦苦劝慰,“比如林姣,虽然她年龄小不太明事理,可她一开始是喜欢你的。”
说起林姣,储旭已经毫无波澜,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是我不要林姣喜欢我,我只想……小鹿喜欢我。”
梁晴不知道该说什么。
储旭的表情很沮丧,“以前以为她喜欢学习好的,我也好好学习,后来她喜欢野的我也野,这么多年我甚至……哎,她还是不喜欢我。”
梁晴刚要开口说话,储臣回来了,这段对话也中断了。
他手里拿着一束花。
第一时间就看到梁晴带着的一次性手套,便问:“手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切到手了。”储旭帮忙回答,同时还有点愧疚。
储臣没有指责梁晴的不小心,把她的一次性塑胶手套脱下来,“这样闷着会滋生细菌,更容易感染。”
“我饭还没做完呢。”
“我来做就好了。”
储旭眼神闪躲,怕他哥责怪,目光瞥向玄关上的花束,一束还未开放的白色玫瑰花,“哥,你买花啦?”
一个糙男人,真有兴致。
储臣含糊“嗯”了一声,“小区门口老太太在卖,大冷天的让她早点回去。”
储旭阴阳怪气地说:“我不知道你这么有爱心。” 说完就被他哥瞪了一眼,意思很明确:闭嘴。
梁晴顺势撕掉了创可贴,让伤口敞开透透风,拿起这束玫瑰花放在稍远的地方闻了闻,说很香有些夸张,但是花朵的味道很好闻,也很美好。
梁晴喜欢在家里放鲜花,有生活气。但是她很少凑近闻,因为花贩子为了销量手动让花开——直接拿嘴吹的。
她把花冲了水,然后插进花瓶里,倒了点营养液,白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羊排和鱼已经好了,鹅汤也早就在锅里温着,他把柴火豆腐做了个冷盘,煮熟之后淋上海鲜酱油和芥末小米辣。
梁晴很想告诉他,这是豆腐,不是三文鱼,这个吃法太无厘头了,她原本是打算做香煎豆腐的。
但是吃到第一口的时候,也许是期待值低,竟然被惊艳到了。羊排萝卜味道浓郁,滋补软烂,再吃一口老豆腐清爽可口,并且还没有讨厌的豆腥气,特别解腻。
梁晴在心里夸奖储臣这人进步挺快,但是没有说出来,怕他骄傲。
这顿饭应该是令储旭满意的,看他把红烧羊排的汤汁倒进米饭里,拌匀,每一粒米都裹着酱汁,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一海碗老鹅汤。
梁晴第一次知道,他这样高高瘦瘦的身材,饭量竟然这么大。
大概是化悲愤为食量吧。
因为梁晴的手切了个口子,洗碗的任务自然落到储旭的头上,反正有他在储臣是不会干家务的,谁让他是来蹭饭的呢?
他擦灶台的时候看见他哥端着一碗大草莓给梁晴送过去,而梁晴让妞妞趴腿上,神情专注地玩手机。
储旭嗤之以鼻,当舔狗这活儿,堵的就是运气,有□□儿在怀,有人还要在这个伤心的夜晚在别人家刷碗。
丹东草莓又大又甜,梁晴就着储臣的手吃了一颗,剩下的一点儿屁股不太甜她没吃,储臣干脆拿过去吃完了。
梁晴惊呆:“你要吃再拿一个好了,吃我剩下的,叫小旭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扔了浪费。”储臣浑不在意,道理一堆地说:“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就是这样,不好吃的东西一口不吃,一点儿都不珍惜食物。”
储旭在厨房默默“啐”了一声,他哥真恶心!
第69章
储旭洗完碗就火速离开了, 真是受不了。
储臣几乎在门关掉的一瞬间就吻住了梁晴,没有什么激情,但也不想再忍耐, 旁若无狗地静静亲吻她。
妞妞趴在地板上, 爸爸不知何时给丢了三颗草莓,冰冰凉凉, 它正大快朵颐, 没空管他们做出奇奇怪怪行为的人类。
梁晴尝试着推开他,但是没成功,反而还坐到了他的腿上,“这样含情脉脉,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什么意思?”
“你应该……想要了上来就猛扑,是妞妞的升级版。”梁晴被亲得有点痒。
这是讽刺他跟狗一样鲁莽,可是狗的感情是纯粹的,他并不是, 而是糅杂了许多复杂、晦暗不为人所知的阴暗面。
一周没有见到她了, 而且这七天她做了什么他也无从知晓,回来家里还有个闲杂人等, 他这会儿再也没有掩饰的耐心,拖着她的臀,往卧室里走,顺势关上了门。
梁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但是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耐不住还挺喜欢,于是抓抓他后脑勺的短发, “我忙活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 想泡个澡。”
梁晴躺在浴缸里任由温热的水流从肩头流过,身体被浮力托着往上推,胸口微闷。这浴缸就是功能最单一的那种,储臣塞了一个水枕头塞在她腰后,站在旁边看她。
“你喝的是什么?”梁晴问。
“酒。”
梁晴说:“给我来一口。”
储臣于是坐到浴缸边缘,一手扶着她的后颈,把杯口递到她嘴边喂了一口,“是威士忌,太烈你不要贪多。”
动作像是在给她下毒,极乐又糜烂。
梁晴第一次喝,只觉酒精感十分醇厚,呛得口鼻辛辣灼热。脸变得很红,只余舌根底下还有一些酒液,仔细回味起来是有些甘甜,似乎还有奶油香。
她十分后悔,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也没什么好喝的,简直折磨身心。
储臣把剩下的喝完,出去拿了巧克力回来,掰一块送进她嘴里,“这款酒适合配巧克力,你好好品味。”
酒就酒,还款?
还要她好好品味?
梁晴看他高高在上的眼神,“说法真高级,都快让人听不懂了。不愧是开酒吧的。”
储臣没有接这句话,“你天天养生又喝酒,欺骗自己的身体,身体也会欺骗你。”
“小酌而已。”梁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储臣坐过来,“是不是在外面放纵惯了?”
梁晴将自己的身体沉进水里,也没有看他,漫不经心地说:“ 夜夜笙歌,逍遥快活。”
“哦,小心身体吃不消。”
“你怎么这个反应?”梁晴睁开眼睛,他这也太反常了吧。
储臣掌心撩起一抔水,淋在她光滑的皮肤上,“那我能怎么办?你也只是犯了全天下的女人都会犯的错,能回家就行了。”
他这面相和身材不适合扮演受气小媳妇儿,给人感觉是在故意卖惨,或者伺机报复,梁晴听笑了之后,又打了个哆嗦。
“你下午还没有回答我,这几天在忙什么?”
“你管我?”
“我管不到你,问问不行?”
梁晴于是把和薛灿谈论的事跟他说了,薛灿这个名字以前出现在梁晴的谈话里,储臣记在心里了。
“你怎么想的?”
梁晴说:“我需要考虑。一方面想要绝对的自由,一方面也想尝试新的职业,但是需要指路的。”
储臣的衬衣袖子被打湿,干脆脱了丢在脏衣篓里,抽下浴袍拢在身上,继续撩水给她按摩头皮,“哪有绝对的自由?即使这两年的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高度自律即绝对自由’也是一个伪命题,不过是上位者的鞭策与哄骗。”
梁晴觉得被他按摩头皮很舒服,不自觉又闭上了眼睛,“对于压榨别人和制造骗局,你这种资本家是挺有发言权的。”
“什么资本家,混饭的罢了。”他不以为意,扯下了她乱动的手,“丛林社会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只在强者手中。而当普通人感觉到自由的时候,其实正在踏入圈套,就像羔羊,跟饿狼共舞,危险而不自知。”
梁晴笑了:“你还是没有给我确切的意见。”
储臣扯扯她的耳朵,“梁老师阅读理解水平这么低么?”
“我要你来说。”
“她是看上了你身上的价值,但是你更要清楚自己的价值,是给别人压榨还是自用,以及如何利用自身的价值换取对等的资源。”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梁晴昂起脖子,得意起来。
储臣点头道:“没错。小羊羔全身是宝,能吃肉,喝血,啃骨头,羊毛还能做件防风大衣。”
“你讽刺我?”梁晴手脚并用,在水里狠狠砸了一下,水花四溅,把他身上全弄湿了。半敞的睡袍也扯得褪到手臂。
他的眼睛微红,没管自己不能完全蔽体的衣衫,扯下浴巾把她从水里抱起来。
人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饥饿过后,必然是要酣畅淋漓的一顿饱餐的,甚至对彼此的身体都有了新鲜感。
梁晴餍足而疲惫地躺在储臣的腿上,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她在每次欢|爱过后都没什么劲儿,想着去吹头发但是又墨迹说要在床上躺一躺,一躺就睡着了。
储臣看不过去,湿漉漉的长发容易感冒不说,还硬得戳人。
梁晴享受着他的服务,不再有开口的欲望,当然心里也会有一丝迷茫,因为工作,因为生活,但她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需要独自消化或细腻或消极的情绪。
但是就像储臣说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要在春节过后开始考虑认真工作了。
储臣看她微皱的眉头又在不经意间缓缓舒展开,收起了吹风机,用气垫梳给她把长发全都梳顺到一边,发现她这德行,和妞妞被梳毛梳顺滑了就眯眯眼笑一样。
再度掀被回到床上,刚侧过身来,就感觉到梁晴的手抹黑伸过来,解开他的睡衣一粒纽扣,在里面蹭了蹭。
“小旭今天一直闷闷不乐。”梁晴含糊地说,实在是犯困。
“我不清楚,你拿放大镜往他脸上看了?”
梁晴闭着眼睛翻白眼,中间插播一句:“再给我按按头皮,好舒服。”
又说:“你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吗?这都看不出来。”
“十分钟,一千块的收费标准。”储臣说:“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
“分期付款,一天给你一百,先按再说。”她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快说怎么了!”
“失恋了呗,矫情的。”
“我怎么不知道他恋过?”
“单相思。他喜欢的那个小丫头你还记得吧?小旭这些年一直像苍蝇似的跟在人身边,伺机而动,现在人跟前男友复合了,他彻底没希望了。”
“那小女孩高中的男朋友么?”
“是他。小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为了跟小丫头当朋友,还跟人家男朋友当起了好哥们儿,说出来你都不敢信。”
梁晴心里替储旭感到惋惜,又很快很有兴趣地说道:“能和初恋复合的可不多,想起一句歌词,某人一出现别人都不过如此。”
储臣给她摁头,她的长发香香的,连带这他的指尖也都是香的。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手很酸,他换了只手继续。
“你也和自己的初恋复合了。”
“哈哈,我要睡觉了,你别停下来,等我睡着的啊。”梁晴再次闭上了眼睛,困死了。
储臣听见她沉稳而均匀的呼吸,手上才松了力道,他安静地把她揽在怀中。此时此刻当然是心满意足的,他的一颗心确实酸涩难堪,何必钻牛角尖呢?
何止是储旭遗传了余红艳的恋爱脑,失了心智只喜欢一个人.
难道他没有遗传么?
可是他对梁晴来说,却不是非他不可的人。
他又有些恼恨,不清楚是对谁,太矫情了,手臂把她箍得更紧,感觉到她胸口起伏变大,发出一些急促不满的嘤咛声才放手。
*
老陈习惯早起,中老年人总是信奉一日之计在于晨。
七点他就给储臣打电话了,储臣拿了手机走到阳台,听老陈说郑玉东那边的状况,身体还是老样子,没有好的迹,但也没有下降的空间了除非是一命呜呼,被年迈的父母照顾着。
而陈娟,儿子郑年在国外娶妻生子,她去给儿子带孩子应该是不打算回来,国内的房产也都卖掉了,她哥哥一家也移民去了加拿大。
陈娟和郑年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劝说外祖父母跟他们一起出国定居。
储臣问:“没问去看望郑玉东怎么回事么?”
“重归于好不太可能,郑玉东没钱没势,他要这个爹干嘛?”老陈看透世俗,父母爱子女,或者子女爱父母,很大的基础也是奠定在钱上的,郑玉东为郑年提供不了任何价值。
“从法律的角度上说,陈娟和郑玉东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郑年对郑玉东还有赡养的义务,就算郑年恨他,郑玉东也能提告要求他履行义务。”储臣低声道,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我知道你想看到郑玉东的结局,也想彻底痛快,但是小臣,你结婚了,不能像以前那么偏激。”老陈反过来劝他:“真心换真心的道理你是懂得的吧?很多事情你瞒着小晴,自然也感受不到她是关心你的。”
“梁晴和这件事无关。”
“这是你的偏见。你别忘了以前小晴不要你,到底是谁的原因。”老陈心想,反正他是老头儿了储臣又不拿自己怎么样,“还不是你自己钻牛角尖,脾气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听不进去话,小晴都说了你还死性不改。她不甩你甩谁?”
储臣被老陈激怒了,冷声质问:“你一清早喝大了是么?”
“我说实话罢了。”老陈说:“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陈娟回来了。”
“陈强难道不会告诉我么?”储臣颇不以为然,他的眼线可不止老陈这个老家伙。
老陈说:“你这孩子太自我了,真是没救。”说完把电话挂了。
储臣把手机丢在躺椅上,自己安静地独处了一会儿,试图让早上的冷风吹醒大脑。
他很清楚,从余红艳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但凡她是因为恶疾,意外,哪怕是因为自己想不开……储臣都认命了。
她已经脱离出来了,又被人一步步诱导走进陷阱。
储臣看着那个罪魁祸首依然逍遥度日,若是还能安享晚年,他怎么能甘心?
第70章
储臣站在阳台呼出一口白蒙蒙的烟雾, 听见卧室门开的动静,他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老陈这个老东西,一大早上就找他的不痛快, 不过他不痛快的根本是关于郑玉东, 而不是老陈说的那些他和梁晴过去的分歧。
人类身体里复杂的情绪是需要消解的,他不可能像储旭那样默默流泪, 找人撒娇;只能用更痛快的方式解决。
梁晴打了个哈欠出来, 时间也才七点二十,冬天不应该起这么早的,她又不用上班上学。
可是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次入睡了,昨晚她睡得很早,晕晕乎乎,现在想来罪魁祸首是那一口威士忌。
听说睡眠少是早衰现象,她还是决定继续养生。
储臣穿着睡袍背对她站在阳台,什么也没做, 梁晴走过去敲了下玻璃门:“这么冷,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听见声音拿上手机走了进去,发现手机电量竟然只有百分之二十几了, 一边吐槽着手机遇冷太耗电一边跟梁晴说:“你在网上给我买个xx手机吧,冬天这手机不存电。”
他时常有电话进来,冬天太耗电可不行,听说钱文东说xx牌子的国产手机在东北都能超长待机。
梁晴觉得他的脑回路清奇, 别人冬天手机没电了,第一个想法是买个充电宝或者换电池,他竟然想直接换手机, “我有个充电宝,你用吧。”
储臣眨了下眼睛, “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梁晴说:“太重了我不想用,给你了。”说完她在抽屉里找出来,像砖块一样大,举得手累,此外梁晴还送给他一根用过的充电线。
他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觉得还挺好用,又问:“这个多少钱?”
“一百多块钱吧。”梁晴看他无知的眼神觉得很好笑。
“这么便宜?”他淡淡地评价:“这岂不是比重新买手机划算?”
梁晴在心里嘲笑这个人未免也太老土了吧,充电宝都没有用过,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
“你不知道充电宝吗?”
储臣不在意她嘲笑自己,手指蹭了蹭这个半旧的充电宝上的贴纸,他尝试抠下来但是没成功,“别人借给我用过。”
梁晴不再说这个小插曲,问他:“你刚刚在外面打电话,是怕我听见吗?”
“是不想吵到你睡觉。”
“跟谁打电话?”
“老陈,你要检查一下吗?”他主动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看,“通话记录在这里。”
梁晴只瞥一眼,通话时间只有五分钟,这当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梁晴也没有必要看,但反常的是他的态度。
“你少来卖乖了。”梁晴推开他的手机,并不入这个全套:“就算你把手机给我看再多遍,我都不会把自己的手机给你看的。”
储臣侧了下脑袋:“我说要看你的手机了?”
有些人相处真是奇怪。
明明昨晚小别胜新婚,亲热得你侬我侬,恨不得融进对方的身体里。早上一起床,又带着冷漠的面具,火|药味十足地互呛。
不止储臣是这种拔叼无情的人,梁晴也是。
梁晴没再理会他,去厨房倒了一大杯温水往肚子里灌,“我要准备早餐了,你几点出门?”
“吃完午饭再出门。”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放出早间新闻,意思很明显,他不仅要吃她做的早饭还要吃午饭。
梁晴喝完水出来,“太好了。正好我的手受伤了,你给我把一天的饭都做好再出门吧。”
储臣看她一眼,然后忽然笑了声出来。
“请吧。”梁晴主动让出了厨房的位置,刚走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卧室里响,是奶奶打过来的电话。
“你起这么早?”奶奶惊奇于她竟然这么快就接电话了。
梁晴笑了起来,“难道你是准备扰我美梦的吗?”
奶奶不跟她多扯,直奔主题道:“这片的拆迁通知下来了,我年龄大了和人家谈不来,你有空回来一趟。”
在梁晴回来前就已经有传言了,但是这个传了几年也不见动静,现在终于来了。也许对奶奶来说舍不得,但是梁晴却觉得是好事。
这个地方的补偿款非常可观。
拆了之后就没看有理由再住在嘈杂破烂的街区了,车子都开不进去,电瓶车胡乱停放,路也是坑坑哇哇,总有腿脚不灵活的老人被绊倒。
她宁愿加一点钱给奶奶买一套电梯洋房,自在地养老多好啊。
“你直接签了字就行了呗,还要我去谈什么?”
“房子有你的一份,等我死了就全都是你的,当然要你做主了。”
面对奶奶这样的说法,梁晴忽然沉默下来,她从没想过能房子的事自己也能被作为重要的一份子,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是被收养的以后。
梁晴挂上电话,第一时间就想跟人分享这个令她开心的好消息。
储臣换了家居服,已经在厨房里就位了。他正在搅拌鸡蛋液,缓缓往里面加入一点纯牛奶,案板上还切了一盘橙子,梁晴拿起一牙放在嘴里冰的倒牙——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你准备做什么?”她坚持着把一牙橙子吃掉了。
“煎个橙香吐司。”
梁晴觉得神奇了,昨晚回来就发现他有点奇怪,以前她饿了叫他去弄吃的,每次因为水平有限给她搞一盘肉来,还是生的,用心点的就是在锅上煎熟。
今天竟然给她整花活了。
梁晴说:“我吃完饭准备去健身房运动,要再吃一点培根。”
“已经在烤箱里了。”他像是早有预料,“裹着竹笋,还刷了点黑椒酱,希望你喜欢。”
一下子把梁晴给震惊到了,她驻足看了他半晌,“你是背着我偷偷上了新东方厨师培训班吗?”
“你老公天赋异禀,还需要上培训班?”
梁晴想笑,言归正传道:“你忽然变得贤惠,到底想干嘛?”
“我这几天想了想,男人还是要有核心竞争力才行。”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你的竞争力就是D大活好。”梁晴趴在厨房的门边,说着把自己也逗笑了。
“我有什么优点,自己挺清楚。”储臣对此不置可否,看了她一眼幽幽说道:“核心竞争力的第一步就是做到不招老婆烦,再逐步升级,”
“然后呢?”梁晴准备洗耳恭听。
“贤惠能干呗。”他冷哼一声,看得出来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已经接受了这一点,这就是梁晴选伴侣的硬性要求。
梁晴直起腰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身,“不用苛求让自己感到为难的事,我希望你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状态,是你也舒服。”
“什么叫我也舒服?”
“我喜欢强悍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梁晴说:“出彩的魅力,大于一切无足轻重的找补。”
“我是符合条件的么?” 储臣手动挤橙汁滴入牛奶蛋液。
“你自己猜。”梁晴很快松开了他,他想去摸一下她,无奈手上端着碗,梁晴已经拧开了灶上的火,在平底锅里倒上橄榄油。
等待火候的时候,他把每一片吐司裹上牛奶蛋液,静置一会儿,让它们吸满液体,“小心烫到你。”
梁晴于是退居二线,拿了两个漂亮的盘子去装烤好的培根竹笋卷,表皮焦香,微微冒油,竹笋翠绿,看上去就很好吃。
储臣煎好两片吐司正想转个身,两人手肘就撞到了一起,他有意避让,吐司还是掉在递上了。
这个厨房太小了,两人站在里面稍微不注意,磕碰是难免的。储臣多次想指出这一点,整个房子都小,他的衣服只能放在书房,完全没有主人的感觉。
但是考虑到相处和谐,他选择咽回去,怕眼前这位异性同居室友的回复:你可以走啊。
小时候总是因为吵架时刹不住车,导致矛盾频频爆发,他是记住了前车之鉴的。梁晴只是可惜那片吐司,焦的程度刚刚好,浓郁的奶香里夹杂着橙子的清新甜味。
“掉在地上三秒钟以内可以捡起来吃的吧?”她向他寻求心理安慰。
储臣怕她真捡起来吃,直接上去踩了一脚,这才捡起来丢垃圾桶,“又不是没有了。”
梁晴瞪大眼睛看他的骚操作,无语凝噎,很想把盘子砸到他脑袋上。
“还有别急,饿了就去吃点别的。”他看着她说:“实在不行啃盘子吧。”
“滚啊。”梁晴不想理他了,干脆端着盘子出去。妞妞凑上来想吃肉,可怜巴巴将下巴搁在她膝头,翻出了上三白。
梁晴撕了点培根给它吃,教唆道:“爸爸不是个好东西!”
黑妞:“汪汪汪!”
“嗯,妈妈是好东西。”储臣听见了走出来,给她餐盘里放了一块新的吐司,嚣张地道。
“汪汪汪。”
梁晴斗嘴没有斗过人家,吃完早餐就换了运动出门,她准备去健身房练一个小时,下午去奶奶家。
如果拆迁的事定下来,她就得考虑给奶奶看新房子了。
年底的事情虽然多,但她的心情不错。
储臣也跟她出来了,还拿着手机和二手充电宝,跟人发消息,十分忙碌的样子。
老陈在十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倒不是因为早上的争吵,而是告诉他有人昨天晚上紧急入院了。
储臣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半天。
健身房就在马路对面的广场,他们走着去的,人行道上的红绿灯变绿的时候,储臣没有走,梁晴想提醒他就扯了下他的手腕,导致手机和充电宝一起掉在地上。
她帮忙捡起来,看见对话框里赫然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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