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餐不吃饭
馥娘做的乱炖炸酥肉有多, 除了给落霞坊修房子的小伙子们送去,还匀了春红和徐慧芳一人一碗带回家去。
“做七八个人的饭也够辛苦的,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做, 明天来还碗,顺便也帮你一起做,做菜手艺没你好,揉个面还是没问题的。”
徐慧芳和春红站在门口与馥娘依依惜别,徐慧芳还说明天过来帮馥娘一起打下手做饭,那头湘榆抱着自己还鼓鼓囊囊的小挎包,飞速朝她们跑过来。
“春红姐, 糟糕了,罗二婶领着卢大妞去你家闹事了!”
春红:???
说的什么玩意?卢大妞去她家闹事?上回卢大妞打了她,她家里人还没去卢家闹事了,这娘俩还敢找到她家里去?!
春红急匆匆回家, 馥娘和徐慧芳等人怕春红家出事,又或者春红被欺负了, 急忙也跟了上去。
先到的春红家, 周围都安安静静的, 就知道卢大姐来的不是家里就是铺子里了。
春红立刻调头,往肉铺里走去。
远远还没到肉铺, 就先看到凑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可大家仿佛都在避讳什么一般, 虽然在凑热闹, 但推推挤挤竟然没有一个人往里面走。
“让开,让开。”春红扒开人群, 想要挤进去。
周围人也都认识这是肉铺家的闺女,见到是春红来了, 也纷纷给她让开位置。
“是春红来了啊!”
馥娘和徐慧芳跟在春红身后进去,也有看热闹的婶子认出馥娘,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里面走了。
“馥娘里头闹事的是卢大姐,你别进去了。”这是知道馥娘和罗老太的关系,怕馥娘进去为难,直接截住了馥娘不让她进去。
“多谢婶子。”馥娘也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卢大姐他们,就听话停在了原地,周围还有好几个婶子,都是一拨的,还有不少是哪天在豆腐铺子叫馥娘开小饭馆的婶子。
“馥娘你担心春红,就在这里看,卢大姐对徐朗动手也就罢了,她要是对春红也动手了,婶子们一定护着春红的!”徐朗便是春红常挂在嘴边的哥哥。
婶子们知道馥娘和春红关系好,所以有这么一说。
她们围成一个圈,高的挡在馥娘前面,矮个的插缝站在旁边,把馥娘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保管卢大姐和卢大妞在外面转一圈,都瞧不见馥娘也在这里。
馥娘这一回是切切实实感受到平安坊的婶子们对自己的维护了。
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虽然还在懵懂的时候就失去了娘亲,可是平安坊的街坊们给予她的是并不输于母爱的爱,而且数量庞大,时时刻刻都在温暖照料着她。
春红和徐慧芳挤进了最里面,才知道为什么围观群众虽然在外围看着,却没有一个敢在往前一步。
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卢大妞实在是太臭了。
只见卢大妞抽抽搭搭站在肉铺门前,从腰往下都沾满了大粪,稀稀拉拉的粪便还不停的从她的裙子上往下掉。
她站着的地方已经积起了一摊粪水,仔细一看还能瞧见几条白白的胖蛆在粪水中扭动,粪便发酵的味道随着风四下过去。
所以众人看热闹归看热闹,却没有一个敢往前一步,除了臭以外,也怕卢大妞发疯,把粪水甩到他们身上。
“呕——”春红和徐慧芳一进去,就差点没被卢大妞身上的味道给恶心的吐出来。
两人齐齐倒退一步,这么明显的嫌弃,让卢大妞瞬间就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她们。
此时卢大姐还在与春红娘大声嚷嚷,“就是你家徐朗把我闺女丢到粪坑里的!大妞都说了,前天遇到徐朗的时候,徐朗说要她好看!这会儿出事,不是你家徐朗做的!是谁做的!”
卢大姐气的要死,婆婆才和她们闹了分家,连小儿子都带走了,这会儿大妞又出了这事!
她本来就最疼卢大妞,想到大妞前天才对自己说在路上碰到春红哥哥,对方一脸瞪她,还说要让她好看,今日卢大妞被人扔到粪坑里,卢大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徐朗。
虽然卢大妞说自己被人套了麻袋,没看清是谁,只知道是个力气很大的男的,抓着她的胳膊就往粪坑里扔。
卢大妞还说,自己虽然没有看清,但能肯定一定是肉铺家的儿子,是春红他哥,不因为之前徐朗才阴沉着脸威胁说要她好看,她还从来人的身上闻到了猪骚臭,她挣扎的时候抓到那人的手,手上还都是肥油!
这不是肉铺春红他哥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卢大姐听着闺女哭哭啼啼说完,就立即来肉铺找事了。
春红她哥此时还没在肉铺里,肉铺里待着的是春红她娘,屠夫的娘子,虽然精瘦精瘦的,但两手叉腰,气势丝毫不输卢大姐。
“你说是我家徐朗干的就是我家徐朗干的了?!谁看见了?!去官府告状都还讲究一个证据和证人呢!你一没证据,二没证人,就你家大妞这张臭嘴一胡咧咧,你就要来抓犯人了!谁不知道,你家大妞嘴巴里没一句真话!还见不得人好!我看她就是见不得我家徐朗好,发癔症诬陷他呢!”
最后一句春红娘还在内涵卢大妞找人散播流言,诬陷馥娘的事情。
这件事平安坊的不少人都知道,而且卢二那天一打架,回去罗老太马上就带着卢二和罗老二、卢大姐两口子分家了,稍微对这事关注一些的人,都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馥娘是平安坊出了名的好孩子,大家都疼她疼的很,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卢大妞败坏馥娘的名声,加上她自己在巷子里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脾气还差,原本名声就不怎么好,这下更是让平安坊的众人对她的感官跌到了谷地。
特别是诬陷另一个女孩子名声的事情,别说被诬陷的人是馥娘,就算是平安坊里任何一个普通姑娘,都足够让大家对卢大妞产生厌恶了。
卢大妞这么做,诬陷的不仅仅是平安坊的某一个姑娘而已,平安坊其他未嫁的,还有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名声都被卢大妞这么一操作臭掉了。
别人在传留言的时候,又不会说那个谁谁谁,而会说平安坊的某某某。
外人不仅记住那个某某某,更是会记住前面的前缀——平安坊!
当知道流言不是凭空而起,而是卢大妞找人散播出去,只用来泼馥娘污水的时候,不光和馥娘交好的婶子们开始厌恶她,平安坊里有闺女的人家也对卢大妞恨之入骨了。
众人就算不知道卢大妞那日在馥娘家与春红的争执,就凭借徐屠夫家也有闺女这事,徐朗把卢大妞往粪坑里扔也不冤。
虽然春红是徐屠夫家的童养媳,但徐朗都十九岁了,春红也十八岁了,徐屠夫家迟迟没有给两个孩子办婚礼,两个孩子听说也没有住在一起,众人心想,没准徐家改了主意,要把春红外嫁,也是有可能的。
今年还有几个媒婆陆续上门问徐家徐朗的亲事,还有春红的亲事呢!
徐屠夫那口子,不也没把人往外赶吗?
因着这个关系,围观众人心想,没准还真是徐朗给卢大妞丢到粪坑里的。
徐朗跟着徐屠夫日日下乡收猪,杀猪,生的人高马大,举起个卢大妞也不费什么事。
可就算心底这样觉得,也没有任何一个围观群众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卢大妞说一句话,就连和稀泥拉架的都没有。
主要还是在场的人,谁家没个闺女?
就算现在没有闺女,家里也有妹妹、侄女、外甥女,再不济以后也会有孙女、外孙女!
卢大妞做的事,可是败坏了平安坊所有姑娘的名声,这个时候才不会有人脑子领不清楚,跳出来说和呢!
就算是再爱管闲事的闲事保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和稀泥!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卢大妞身上实在是太臭了,还满是的脏污粪水,要是挨着她,自己这身衣裳还能不能要?!
走近点,都怕她一抖,屎尿甩自己身上呢!
这事可掺和不得!
于是围观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插嘴的,众人都看着两妇人叉腰对骂,中间还夹杂着卢大妞带着臭味的嘤嘤嘤哭声。
卢大姐:“不是你家徐朗是谁!他前头还威胁我家大妞!用带血的杀猪刀吓唬我家大妞!”
春红娘:“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是我家儿子做的?我还说是卢大妞做事不检点,和那小流氓起了龌龊,才遭人记恨,被扔到粪坑里!要知道我家徐朗坊间出了名的乖孩子,可不会做这些下作事!”
卢大姐气的脸红:“不是他是谁!我家大妞都摸到他的手了,一手的猪油!除了卖肉的,还能有谁!”
“啧啧啧!”春红娘战斗力杠杠的,“我就说有龌龊,没点龌龊,一黄花大闺女,碰到这种事,还不挣扎,还伸手往人歹徒手上摸,还能摸出油来?”
“你!”卢大姐气死了,她指着春红娘的鼻子,手指头都在颤抖,“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家大妞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卢大妞被春红娘这么侮辱,身上又脏又臭,心里一下委屈上来,则哭的更大声了。
卢大姐的反驳对春红娘造不成半点伤害,她继续输出:“这坊里的姑娘谁家不是清清白白的,可没有那个张嘴就是窑子话的烂货!”春红娘这又是在讽刺卢大妞,那日在馥娘家的事情,她可是都听春红说了。
其实春红娘也忐忑,把卢大妞扔到粪坑里的这事就是自己儿子做的,但是这个时候她肯定不能认怂,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春红也是这个时候加入战场的:“卢大妞你人被扔进粪坑了,这张嘴巴也被灌了粪吗?还冤枉我哥!我哥多瞧你一眼都恶心,碰都不稀得碰你,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卢大妞听到春红的声音,刚刚本来就因为春红和徐慧芳干呕的动作觉得面子大失,现在她更加生气了。
因为她从前还真的对徐朗存了什么心思,一是徐朗生的高大,家里又是开肉铺的,在平安坊的小伙子之中也算是拔尖的那波,虽然那日徐朗对她亮带血的屠刀,她有些害怕。
可有句话说的好,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徐朗说不会放过她,她还以为是什么意思呢!
今天被套了麻袋,摸到一双油乎乎的手,男人充满力气的两只手还钳制着她的胳膊,她当即就认出是徐朗,还心想他是不是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徐朗和春红两个人一个都十九了,另一个也十八了,还不成亲,一定是没有感情。
虽然卢大妞前几天才对柳三郎这贵人郎君一见钟情,可想想肉铺的长子,以后整个肉铺都是他继承的,她要是嫁去了徐家,不仅能日日吃肉,还能折辱春红,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可是卢大妞的美梦都没有做多久,她还没多在背后男人的大手上挠几下,就已经被男人扔进了臭粪坑里。
等她扯掉头上罩着的麻袋,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人影啊!
方圆几百米的生物都只有苍蝇和蛆。
她的一切美好想象都在这一刻成为泡影,哭哭啼啼回了家,卢大姐差点没有认出来,也呕吐了一场,但在听清楚卢大妞的话之后,别的先不说,立即就拽着卢大妞来讨公道了。
她还不去徐屠户的家里,专门来肉铺闹,打的另一个主意就是要徐屠户肉铺的生意也做不下去,逼也要逼着徐家给她家大妞一个说法!
只是她没想到春红她娘的战斗力这么高,几句话下来不仅不认这事,还把她家大妞身上的遮羞布都要扯下来了。
卢大姐本来还想着,自家不说这事,慢慢坊间街坊就会慢慢忘了大妞做的事情,到时候婆婆也气消了,她再把人接回来。
那个时候大妞也嫁出去了,家里就一切安宁了。
可谁想到,春红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或者说她现在这副样子才是常理。
春红娘别说因为卢大姐的上门感到心虚或者羞愧了,人家压根不认,而且反手就是讽刺卢大妞满嘴窑子话,不是好姑娘,又和流氓勾勾搭搭,还诬陷平安坊的好姑娘,行为不清白,人品更是不行,直接把卢大妞这些破事摊在大太阳底下给人评点,一点遮羞布都不给她留。
卢大姐气的要撅过去,可偏偏又没办法反驳,因为春红娘说一句嘘话了吗?
没有,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卢大姐和卢大妞要说像也像,都以为世界围着她俩转呢,心里想什么别人都要顺着她俩!
也是卢大姐这十几年有罗老太撑着,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了的缘故。
罗老太这一走,她才发现这“人间险恶”。
“就是你哥,就是你哥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扔进去了!我闻到味道了,他身上一股猪骚味,除了徐朗,没有别人!”
卢大妞故意朝着春红的方向走,似乎想要冲过来,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大粪抹到春红的身上。
春红一惊,拉着徐慧芳就跑,当然一边跑,她嘴上也不忘记输出:“你都臭成这样了,还能闻出猪骚味?!你这鼻子比狗的都还灵吧!还有你在臆想什么,可别把什么脏臭男人做的事情套到我哥身上,我哥的衣服天天都是我洗的,他身上只有皂角味!可没有什么猪骚味!我哥干净着呢!”
“就是他!”卢大妞嘶吼,眼睛都是红彤彤的,她还不敢上手揉,因为她现在也就脸干净一点,为了从粪坑里爬出来,她的手上都沾着粪水,而她娘急匆匆带着她过来猪肉铺讨要说法,为了留下证据,都没带她去冲洗一下。
“我没有得罪任何人,只有他前天拿着带血的杀猪刀威胁我,还叫我等着瞧,肯定是你,是你把前面和我打架的事情告诉你哥了,是你指使徐朗做这样的事的!你就是嫉妒我,见不得我好!你这个贱人!”
卢大妞这时候也是失心疯了,追着春红到处跑,春红见徐慧芳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直接就把人推进了猪肉铺子里,让她不要出来,而自己则是带着卢大妞玩秦王绕柱。
“真是好笑,你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是犯人!谁嫉妒你,是你嫉妒别人啊!不要把你自己做的坏事,扣到别人身上,你那日打我的事,我爹娘看在罗老太的面子上放过你一马,没想到还被你记恨上了!”
春红体力好,卢大妞一身粪水,裙子和鞋子又臭又沉重,哪里追的上春红啊!
偏偏她还晃晃悠悠一直冲着春红来,大有抱着春红同归于尽的意思。
两个人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避让,场面一时之间及其搞笑。
围观群众都在大喊:“你不要过来啊!”“春红你往别处跑啊!”还有狭促的在喊:“春红,跑远点,不要带着卢大妞这个粪球过来啊!”
春红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把叉子,瞧着像是叉猪的。
她守卫在自家猪肉摊子前,对着春红大喊:“春红,可别让这大粪过来,污了咱家上好的肉!把她带远点!”
传来的自然是春红高声的应好。
卢大妞听见这话,气不过,本来想扭头就往徐家的猪肉摊子过去,叫他们家的肉一块都卖不成了,可才扭头,就看见春红娘手上银光闪闪的铁叉子,立即就认怂了。
听说屠夫娘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和徐屠夫一起杀猪的女人,卢大妞掂量自己这小身板,可干不过人家手拿铁叉的,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捏,又踉跄去追春红了。
春红娘见着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冷笑哼了一声,轻蔑的眼神又扔到旁边卢大姐的身上,施施然道:“幸好她没过来,要不就叫她瞧瞧这叉猪的叉子,叉人也不差!”
卢大姐脸色一白,而春红娘还在继续说:“卢大妞要是把这一身臭粪脏了我的摊子,赔银子事小,我还要让她怎么弄脏的,怎么吃下去!我徐家可不是吃素的!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忍让!你婆婆对宋家有恩,和我徐家可没有半毛钱关系!”谁惯着你姓卢的!
说到这里春红娘还十分做作的捂嘴笑起来,“哈哈,瞧我这个脑子,我都忘记了,你卢家闺女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罗老太可是和卢家划清界限了,有恩情都不好使了!”
这正戳中了卢大姐的痛脚,她的脸色随着春红娘的话语,面色一分白过一分。
另一头卢大妞追也追不上春红,累的气喘吁吁,耳边还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群众们的嘲讽声,时不时还有春红在前面骂她的声音,把她那天在馥娘家想要倒贴人家贵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还把卢大妞对徐朗的那点小心思也揭露了出来,一点脸皮不给卢大妞留。
几乎把卢大妞在外面传的所有关于馥娘的流言,全部都倒回到了卢大妞的身上,让众人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水性杨花,瞧见男人就要贴上去的女人,窑子里的姑娘都没有卢大妞那么下贱的。
卢大妞气的不行,可偏偏她张口骂那些“狐媚子”之流好姑娘不会说的话,众人便哗然,看向她的目光一变再变,这仿佛更加坐实了春红说的话才是对的。
众人才不顾卢大妞的面子,议论的可大声了,主打一个就是要让卢大妞听见这些议论。
偏偏他们还鸡贼的很,只要卢大妞一有靠过来的迹象,他们立即如鸟兽散,不叫卢大妞靠近一点。
其实如果卢大妞再豁出去一些,彻底不怕脏,不怕臭,直接用手抓起身上的大粪,怎么也能抓住几个幸运观众,和她一起感受大粪飘臭的味道,还能把溜她和放风筝一般的春红也一起拿下。
可偏偏卢大妞下不了这个决心,即使手上已经沾染了粪水。
她就只能被春红这么吊着,一直到体力耗尽,跌坐在地上,脸色阴沉,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
“哼。”春红跑了这么久,脚也酸了,这时候也歇歇脚。
“我告诉你,我哥没做过的事情,你想都别想要诬赖到我哥身上,你自己做了坏事,在外面得罪了人,反倒来我家张嘴喷粪,还想给我哥拉下水,想都别想,大家都知道你卢大妞是什么货色!”
又指着自己下巴到脖颈处,还有淡淡白色痕迹的伤疤展示给众人们看:“那天卢大妞在宋家做客,同是客人,她张嘴就是污蔑主人家,说的什么,诸位也知道了,大不理就是她后头传的那些话!人家还请她吃饭呢!我瞧不过眼,与她分辨了几句,这疯子就冲上来打我,给我都打见血了!这都几日了,这疤都还在呢!”
有人过去看了春红下巴上的巴,看卢大妞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我当日带着伤回家的时候,我娘虽然心疼,但也看在罗老太和馥娘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什么!
诸位刚刚也听她自己说了,她大概就是因为这事疑心我哥要给我报复回来呢!可我说句实在话,这事都过去有半个月了,我家要是准备要去她卢家要个说法,早就去了,还要等到今天?
再说了,我哥今天可是跟着我爹去了勾子岭收猪,大早上的就走了,可没有空把卢大妞扔到粪坑里!”春红再接再厉,争取这一把让卢大妞翻不了身,名气彻底臭掉!
众人听见春红这一番话,全部点点头,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卢大妞咬着春红哥哥不放,原来是她自己干了坏事,就疑心别人要报复她!
卢大妞见众人看她的眼神一变再变,再瞧春红,怎么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更加愤恨了。
春红看到卢大妞挣扎着还想要扑过来,正好她娘过来,直接就用叉子把卢大妞叉在了原地,卢大姐想要过去救闺女,几个婶子已经冲上来拉偏架了。
“闹了这么久也够了,你不嫌你闺女臭,我们还嫌她臭呢!快打水冲冲,要不这条街这个月都不要走人了!”
有婶子已经提桶过来了,里面当然不会是什么热水,他们可不会对卢大妞那么好,提了井水就往卢大妞身上冲,还叫旁人都站的远远的,别被粪水溅到了。
“你们干什么!”卢大姐担心自己闺女,挣扎着要出去,双拳难敌众手,她一个人根本不顶用,再心疼闺女也没用。
旁边的大婶真见不得卢大姐那么矫情,不这么冲洗,还怎么冲洗?
“这三伏天,气温那么高,刚才你闺女拖着一身粪水站了这么久,你不怕她着凉了,现在我们好心给她洗干净,你还怕井水冻着她了?”
旁边还有婶子道:“我们就是再狠心也不像你闺女一样,做事就奔着要害人浸猪笼来的!这虽然是井水,但是都晒了一天了,我本来留着晚上自己洗人用的,便宜你闺女了,我一天不洗臭不死,你闺女现在不洗,这条街的人都要遭罪!”
几桶水冲下去,地上黄汤四流,卢大妞被春红娘用叉猪的叉子叉在地上,动弹一下都困难,加上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心理防线一下就崩塌了,半躺在地上,眼泪之流,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什么骂人的话了,只喃喃的叫“娘,救我。”
这听的卢大姐更加心痛了,可偏偏其他婶子还拉着她不放,其实是怕卢大姐一时冲动,又做出伤害春红家的事情,春红下巴上的伤口可是挂了好几天。
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卢大妞这个模样,指不定就是卢大姐教的呢!
总之现在在平安坊街坊的眼中,卢大姐、卢大妞就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是好玩意!
第42章 第四十二餐饭
这一出闹剧纷纷扰扰许久, 而这件事的另外一个主角,卢大妞和卢大姐嘴里害卢大妞进粪坑的徐朗,在事情都已经完结之后, 才赶着骡车从街口出现。
“这是怎么了?”他瞧见自家铺子围了一圈人,还好奇的问。
“徐朗啊!”有认得这就是徐屠夫家的大儿子,被卢大妞指控把她扔进粪坑里的罪魁祸首。
当即就有人过来抓徐朗的手,还有人过来闻徐朗身上的味道。
他们可是记得卢大妞说套她麻袋的人,满手的猪油,还一身猪骚臭,他们不记得以前的徐朗身上是什么味道了, 也没摸过徐朗的手,但现在徐朗不就在跟前吗,抓着他摸摸闻闻就知道了!
“嘿!你们做什么呢!”徐朗被突然抓住他手,还有在他肩膀上闻来闻去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紧忙后退了一步,紧抓住自己的衣襟, 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两个男人, 活像一个被轻薄的小媳妇。
这么一闹, 两个找证据的好事者,挠了挠后脑勺, 觉得徐朗更不像是凶手了。
转过身同众人宣布:“摸过他的手了,哪里有猪油啊!就是个汗手!”
另一个也说:“和春红说的一样, 小伙子还挺干净的, 除了有点汗臭,衣服上还有皂角香味嘞!”
又转头问徐朗:“你今天干嘛去了?有人说看到你做坏事了!”
这一句是最后一炸!
徐朗眼睛都瞪起来了, 显然他因为被人污蔑而十分生气。
“我做什么坏事!我哪里有时间做坏事,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去勾子岭了!那边有户养猪的兄弟, 我爹叫我和他们谈收猪的事情!勾子岭这么远,天还没亮我就出去了,要不一天赶个来回都够呛!”
这话又和春红方才说的话对上了。
有人看向地上趴着的卢大妞,还有旁边已经六神无主说不出话的卢大姐。
“你们这下还有话要说吗?人家徐朗可是一早就去了勾子岭,可没空来报复你!”
“报复?什么报复?”徐朗看起来还没有认出地上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人是谁,凑近了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是前段时间打了她妹妹的卢大妞。
旁人见徐朗还不知道这事,七嘴八舌就把卢大姐带着卢大妞过来他家讹人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徐朗一听这还哪儿了得,撸起袖子,就准备打人了。
“好家伙,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招惹完我妹子,还想来诬陷我,爷爷的拳头今天就叫你知道什么叫花红柳绿!”
众人瞧着卢大妞已经够惨了,赶忙过去拦住徐朗,一个抱着腰,两个抱着胳膊,还有一个挡在身前拦着,一边拦嘴上还在劝着,这才把暴怒的徐朗给拦下来。
“你别上去打她,她也没让你家有什么损失。”对,瞧瞧你娘的猪叉还叉在卢大妞身上呢!
“这会儿要是真打了她,倒是让她家真要赖上你家这个大户!”卢家刚和罗老太分了家,听说没了罗老太帮衬,在码头的生意都差了很多,指不定就等着在徐家捞一笔呢!
谁不知道徐家卖肉的,整个平安坊最显富的就是他家呀!
如果不是徐朗有春红这么个童养媳了,怕是媒婆都要把徐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前头两句的时候徐朗还不为所动,最后还是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才让徐朗面露嫌弃,侧头往往地上啐了一口。
“恶心,暂且放过你!”
原来那人说的不是别的话,只说:“徐朗,你现在去打她,你家的肉我都不想买了,她身上都是粪水,我可不想吃你沾了粪水的手杀的猪!”
这一闹,徐朗身上的嫌疑算是彻底洗净了。
确定卢家这母女俩不会在闹出事来了之后,众人才缓缓散去,只留下三三两两的人,大多是与徐家关系比较好的。
卢大妞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卢大姐没了众人的钳制,这才扑过去,扶起地上的闺女,直接把人揽进了怀里。
不过也还好,卢大妞身上的大粪都已经被晒烫的水冲洗干净了,现在卢大姐去抱住她,也不过湿一身衣裳而已,没有前头那个狭促人说的粪水那么夸张。
“娘的闺女啊!”卢大姐嗓子都哭哑了。
只见卢大妞被卢大姐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她嘴唇上下动着,可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凑近了才能听到她一直在喃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徐朗捂着鼻子从她身边路过,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句话音落下,卢大妞身上力气都回来了一般,爆发出巨大的哭声跑走了,卢大姐追在后面,鞋都跑丢了也追不上她。
今天这出戏看得春红及其痛快,她也听到她哥那句话了,特别兴奋地拽着馥娘还有徐慧芳的手,都要原地跳起来了。
“你们听见我哥说的那句话了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就是这样吗!这个卢大妞可真活该!叫她乱造谣,叫她打我!这回被报应了吧!”话说道这里,春红抬眼看见馥娘脸上愁眉不展,还以为她担心卢大妞那心眼烂完了的女的,用力跩了一把馥娘:“你别心疼她,都是她应得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春红也懒得瞒着馥娘了,直接就和馥娘说了。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几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她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你知不知道她给了那几个流氓一些好处,想让他们去你的豆腐坊捣乱,对你动手动脚,彻底破坏你的名声,让你嫁不出去!”
说到这里,春红是越说越生气。
“如果不是婶子们轮流不错眼的盯着,还真要让他们得逞了!这个卢大妞,都坏到烂肚肠了!”这是春红能想到的,骂人骂的最坏的话了!
馥娘回握春红的手:“我不是同情她,我只是觉得……”馥娘抿抿唇,半晌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她其实都没有察觉到大妞恨她恨到这个地步,过去她送吃的去卢家之后,第二天大妞还会特地过来她面前和她说她昨天做的那道菜的味道是怎样。
馥娘一直都以为大妞很喜欢她做的饭菜,所以每次送去罗家的分量也总比其他家要更多些。
能喜欢她做的菜,馥娘怎么也料想不到大妞对她这个做菜的人恶意会那么大。
馥娘在现代也遇到过被造黄谣的事情,但都是在网络上听说的。
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古代了,到是在自己身上也体验了一把,这还是个没有脱离封建思想的时代,就算有穿越者前辈对这个世界进行过潜移默化的干预,但是对女性的教条也远没有后世那么宽容。
卢大妞出手,就是奔着毁了她这个人来的……
她还是罗老太的亲孙女,馥娘一时之间心情实在复杂。
加上罗老太还因为这件事事情和卢家分了家,这让馥娘又难受又内疚。
春红和徐慧芳见馥娘半晌都说不出话,更加心疼她了。
两个女孩围着馥娘,轮流安慰了她好一会儿,馥娘也不想让好朋友担心,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不过徐慧芳还是担心馥娘,陪着馥娘一起回了家之后,才回自己家。
春红这边,馥娘和徐慧芳走了之后,她立即跑到她哥身边。
“哥,这事真不是你干的?”
虽然徐朗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和卢大妞说出来的证据也不怎么吻合,可是春红还是觉得心里没底,所以乘着四下无人,立即悄悄过来找她哥问个清楚了。
徐朗此时正拿着把大刀切肥猪油,刚刚那么一闹,铺子里的肥肉还剩下不少,他要处理处理,都做成腊肠,不然这肉再放上一天第二天就要不新鲜了。
听见春红同他说话,他抬头就看到自家妹妹一副贼眉鼠眼的小模样,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下,只吐出一句:“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做的?”春红诧异了,心想这卢大妞这么招人恨?
徐朗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不过馥娘心里内疚,还专门去找了一趟罗老太,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罗老太说了说,坦白自己觉得自己还得罗老太和儿子媳妇决裂,实在过意不去。
倒是反而把罗老太闹的哭笑不得,她言明也不仅仅是因为馥娘,馥娘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引子,让她彻底看清楚了媳妇的为人。
在卢家看着是她当家的,可那到底是卢大姐的家,不是她罗老太的家,她现在能赚些银子,所以儿子和儿媳妇还敬着她一些,可如果她将来不能动了呢?
罗老太不想赌她那个不中用儿子的那点孝心。
再有就是现在卢大妞背地里辱骂她,儿媳妇都不会阻拦,还帮着一起骂,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隔墙的耳朵多着呢!
她尚且还能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如此待她了,等她老了不能动,需要人伺候拉撒的时候怎么办?
馥娘也是头一次听罗老太说这些话,她抓紧了罗老太的手,告诉罗老太,她还有自己,不会有没人管的那天!
馥娘是个记恩、重感情的,一直都记得罗老太哺育她的恩情,也记得罗老太这么多年对她的好。
知道分家的事情劝不了,馥娘也不再劝了,只让罗老太安心住下。
这时候落霞坊的房子也修的差不离了,卢二是个能干的,社交能力也很强,去木匠那边走了几趟,就和木匠两个徒弟成为了朋友,落霞坊的院门窗户都是他们两个抽空过来修的,虽然只是学徒的手艺,但也够用了。
他俩也没收卢二一分钱,不仅仅是看在和卢二这个新朋友的面子上,还有就是他们馋馥娘做的饭啊!
听说来落霞坊这边帮忙修房子,午饭晚饭都是都是平安坊豆腐铺的宋小娘子做的,这两个吃货,都没等卢二开口,就直接上赶着要过来帮忙修房子了,就为了馥娘的那口饭。
而馥娘每天的菜色,也从没有让这兄弟俩失望过。
而且听闻这些对他们来说十分新鲜的菜色,将来都会在小宋娘子要开的小饭馆里出现,兄弟俩更加激动了,每天来的更加勤快了,宁愿晚回家也要帮忙卢二一起修房子。
和卢二的感情一天好过一天,这房子也修的一天快过一天。
就等着房子赶紧修好,小宋娘子的小饭馆快点开张,到时候他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他们可是听卢二说了,小宋娘子的这小饭馆没打算卖的十分贵,一份菜也就五六文钱。
两兄弟掂量掂量钱包,吃的起!绝对吃得起啊!
其他被卢二叫来一起帮忙的人,想法也和木匠两个徒弟一般,所以这活计干起来格外的齐心。
做活的人不缺,却的就只有材料了。
就算罗老太挑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可这也是空了快要二十年的房子。
先前就说过站在屋子里都有担心屋瓦会掉下来的风险,后来把屋瓦清理干净,屋子里的杂物还有茂盛的枯草清理干净之后,还发现烂了一根支撑的柱子。
木匠两个徒弟好歹也是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的,也是有些经验的,看了一眼便道:“这不行,这必须得换,要不这屋子也住不了多久。”
屋瓦还好说,从原来的屋顶上拆下来,也还有一半能用,而且罗老太在乡下有认识做屋瓦的,卢二带人过去,自己做,也就收个成本价。
馥娘给的五两银子都用不了多少。
比较为难的还是那根烂掉的柱子,木头山上倒是有,但是木头砍下来之后还要至少要晒上六个月才能用来建房子。
他们可没有六个月的时间去等。
最后还是卢二的朋友给出了个主意,他们去山上砍根树,然后连夜去他家,把他家阿翁存着准备盖房子的木头偷出来,来个偷梁换柱!
真不愧是卢二的好兄弟,自家房子不盖都要让卢二住上房子!
当然卢二也没有白拿人家老爷子晒好的木头,一是确认老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盖屋子,而且他们也砍了新的木头还给老爷子,比老爷子存的那根还要粗还要长,拿来当主梁都足够了!
而且卢二还给老爷子留下了五百个铜板,算是买下这根木头,还和朋友说了,这边用剩下的瓦片之后都给他家,让他家盖屋子用。
朋友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他和卢二从小的交情,就算卢二不给钱,不给屋瓦,冲着卢二带他一起吃好吃的,他就愿意把爷爷存的木头还给卢二了,更不要说还有后面这些补偿。
老爷子本来是有意见的,他好不容易找到几根差不多粗细的木头做柱子,结果败家孙子就这么给出去了!
他知不知道,这是盖来要给他娶媳妇用的婚房!
不过老爷子的这点怨气在看到五百个铜板,还有孙子拍胸脯保证的,会有一大车屋瓦拉自己家里来之后,全部烟消云散了。
还反过来问孙子:卢二一根柱子够不够用,要不要再来换一根!
不过没吓到卢二,倒是把自家孙子吓的够呛,他们在山上砍一根木头已经够累了,还要砍第二根!可快饶了他吧!
至于给老爷子的五百个铜板,卢二自己当然是没有钱的,他在上林县的书茶馆做学徒,别说工钱了,每年还要倒贴给师父节礼,在书茶馆打杂客人给的赏银,让掌柜的知道了,也会收走。
卢二兜里是一分钱都没有。
不过他能说会道,木头拉回来的时候,就和他奶说了,现砍的不能用,这木头是花了一两银子从别人家买的,从他奶哪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兑了五百个铜钱给了老爷子,剩下的钱,本来想要大家伙出去好好吃一顿,可想半天,外面的苍蝇馆子,做的好像还没有馥娘每天供应的吃食好吃。
犹豫半天,最终一致意见是用这剩下的钱买了几壶酒,还有几斤肉。
酒是买不了多好的酒,但是够喝就行了。
肉由卢二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下送到馥娘家,请馥娘做了几个下酒菜。
这天晚上就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狂欢!
罗老太还当是他们朋友几个凑了钱吃喝,想着卢二也大了,加上房子也马上就修完了,这群小伙子确实也辛苦了,就没有多管,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猫腻。
喝酒的时候,众人闲聊,大家伙还说到前段时间和卢二打架的那群流氓。
在座的除了木匠两个徒弟是后来加入的,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家不是住在平安坊里的,也是住在平安坊附近。
说起那几个流氓,卢二几个朋友也生气:“你那时候怎么就自己上了,不等我们来,要不你也不能受伤!”
“我那个时候气昏头了。”还有个理由就是他还不想说自己是听到了那群流氓说是他姐,不,卢大妞指使得要去调戏馥娘,宋家和他家关系那么好,说起来他和大哥还要叫馥娘爹一声先生,宋先生对他们兄弟有开智之恩。
而且就算这几年他们兄弟不在家,也知道馥娘三不五时就往他们家里送各种好吃的,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吃的最后大多都进了谁的肚子。
而卢大妞不知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卢二都不想让人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姐姐,那时候也想不到叫人来帮忙,只凭着自己一股血气上了。
他才十五岁,对面流氓最小的看着也有二十来岁了,人数还不少,结果自是不必说。
如果不是徐朗及时赶来,还带着一身杀猪练出来的煞气,估计那天卢二被打残废都算是轻的。
“下次昏头也要记得不要一个人上,人家群殴你单挑,一人给你一拳都能给你打昏过去了!”栓子拍了拍卢二的肩膀规劝他下次不要那么傻,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意见。
他们这时候说起那几个流氓,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回忆好兄弟被打的心路历程,主要还是最近又出了关于那几个流氓的新鲜事。
有人拍着卢二的肩膀道:“也亏得是你福大命大,徐朗及时赶过去了,他身上还带着猪血,手里拿着杀猪刀,吓跑了那几个流氓,要不你这条小命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怎么说?”卢二看向自己兄弟,那人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几个流氓就在前两天被官兵抓走了,一个都没有落下,夜里还在相好的暗娼屋里睡觉呢,就被官兵一脚踹开了大门,两天功夫一个没落全抓光了。
“你可不知道,那几个家伙,手里还有不少案子呢!”
“什么案子!”卢二眉头都皱起来了。
“前头德康坊布庄的闺女丢了的事情知不知道,就是他们干的,这伙人本来在街上就做些偷小孩的事情,听说好几家小孩失踪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
他们又瞄上了布庄老板的闺女,可能是想着布庄老板富贵,他闺女身上的细软估计也值不少钱,但谁想到布庄老板是个抠门的,家大业大给自家闺女戴个银簪子,还是银包铜的,不值几个钱!
那伙流氓就把布庄那大闺女谋害了,听说还……发现的时候身上没块好皮,就穿件肚兜子被扔在荒山野岭里!”
说到这香艳的地方的时候,声音都小了许多,大家也十分默契,把脑袋凑到了一起,一脸惊恐又好奇地等着听八卦。
“那座上总有大虫出没的消息,估计是以为丢在那里就能让大虫把尸体吃的干干净净,那就没有痕迹了!
听说把那大闺女的身上都用柴刀砍了好几刀,就是想要用血气引来大虫!”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的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实在是太残忍了。
还有人看向卢二:“你姐怎么和那种人结交上的?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卢二抿唇,他当初怕的就是现在这种状况,所以宁愿自己上也不想去找朋友们。
也有心思细腻的,照顾着卢二的情绪,伸手拍拍卢二肩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好了,反正你以后也和她分家了,她如何都和你没干系了,你也是福大命大,在那群凶徒手里捡回一条命,这杯酒就当庆祝你死里逃生了!”
一杯酒下肚,卢二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他也想知道,卢大妞怎么和那些人结交上的。
“知不知道那大闺女的尸体都被扔到荒郊野岭了,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吗?
是个采药的郎中,因为那片山有名贵的药材,所以放出了有大虫的消息,没想到药没采多久,先让他踩到尸体了,当场就吓的那郎中屁滚尿流!”
“这尸体发现也没多久吧!官府怎么这么快就抓住凶手了?!”有知道一点,但不知道细节的人问。
“是京城那边来的名捕头,姓霍,好家伙别说我们县令,恐怕我们刺史破案都没有他快的!听说还能通阴阳,说是那布庄大闺女死的不甘心,阴魂告诉的那名捕头谁是凶手!
那霍捕头带着七八个手下过去抓人的时候,砍人的柴刀放在那暗娼家的柴房里,还沾着血迹呢!”
流氓被抓的事,已经是今夜这酒桌上最好的谈资了,而事情的走向也越来越离谱。
名捕头暂且不说了,通阴阳都来了,还阴魂帮忙破案。
卢二心想他在书茶馆学的说书段子都没有那么精彩的。
不过“霍捕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他在哪里听过?
卢二是头回喝酒,几杯西北的烈酒下肚,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今夕何夕都分不清了,更不要去想这“霍捕头”的称呼,到底在哪里听过了。
此时通阴阳的霍捕头,吃着清汤寡水的晚饭,想着馥娘做的好吃的,突然就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柳三郎嫌弃地退避三尺。
霍捕头哀怨看着他:“还要吃这破玩意多久,隔壁小房东……”做的饭多好吃啊!
可是话还没说完,柳三郎凌厉的目光扫来,他就主动咽下后面的话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餐饭
在这个夏季结束之前, 馥娘的小饭馆火红开业!
开业前几天,也是罗老太正式乔迁之日,馥娘带了许多吃食过去为罗老太暖房。
卢二的那群朋友们, 等到菜上桌,张口一尝就知道是平安坊小宋娘子的手艺,虽然一个个面上都还稳重的很,但是心底早就乐开花了!
这次果然来的没错!
木匠两个徒弟,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还好他们眼光好和卢二成了朋友,这一次他们要怎么吃就怎么吃,再不会像上次一样, 还有一个师父在旁边虎视眈眈了!
等到馥娘小饭馆开业的那一天,暖房那日的客人无一例外的都来了。
馥娘的小饭馆,做的是快餐,墙上还挂了菜单, 写了菜名,如果不想吃现成的, 也可以照着菜单点菜吃小炒。
她按照现代快餐店的模式, 画了图纸, 叫木匠师父打了一套保温餐台,装菜的底盘外面包了稻草和棉花做保温层, 内胆馥娘花重金打造了一个大铜盆。
往铜盆里倒上热水,再在槽子上放上配套的装菜的带盖菜盆, 保温效果十分好。
为了方便换水, 还在底部做了出水口。
打菜餐台做好之后,馥娘还亲自试验了一下, 至少在二三个时辰的时间里,不会让盆子里的菜冷掉。
餐台下面还赚了轮子和刹车, 方便移动这个沉重的大家伙。
“这东西还怪方便的,还能保温的话,推出去在外面卖也不怕菜凉了!”徐慧芳夸赞馥娘,说她的脑子就是聪明,要换做她,怎么就想不出这玩意。
“我也是听别人说过的,要不我自己也想不出来。”
馥娘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个夸赞,这也不是她自己的智慧,后世的快餐店,那家没有配备一台这样的餐台?
不过后世的更先进一些,都不用换水,冷水加进去,直接就能加热,还能控制温度。
“我们平安坊还有这样的人才?”徐慧芳惊叹。
馥娘怕再聊,就要问到是平安坊那个能人想到的这个话题,紧忙打了个哈哈,把这茬话题给扯了过去。
徐慧芳自从那日说过来一起帮馥娘的忙之后,几乎天天都来帮忙,后来馥娘准备开店的时候,她也帮着忙里忙外的。
于是徐慧芳就顺利成章的成为了小饭馆的员工之一。
另外的员工还有之前在豆腐坊叫嚷的最大声,说要来帮忙的大郎家的那位婶子。
也是罗老太同馥娘说过的,勤快婶子里的其中一位。
大郎家的这位婶子平时在平安坊里大家对她的称呼都是大郎家的、周大郎家的,出嫁前的闺名金桂倒是少有人叫。
馥娘平时碰见也是叫她周婶子,也是等她来了小饭馆做活,才知道婶子名叫金桂,就改了口称呼金桂婶。
金桂婶除了自己来上班,还如同那日所说带了家里两个大些的儿子。
大儿子周方和二儿子周圆,老大十二岁,老二十一岁,都是半大的小子,个头都和瞧着一米四左右的金桂婶差不多高了。
出去说是个小点的十五六小少年也有人信,可是真要找活计的话,人家听说才只有十一、十二,就算愿意给活,工钱也给的少。
周家人丁兴旺,周大郎虽然在码头商会做个小账房,但也没钱送两个儿子去当学徒,学门手艺。
读书也是勉勉强强几年前让两兄弟跟着平安坊里的宋先生念了几年。
对,宋先生,平安坊里姓宋,又能被称之为先生的只有一位,就是馥娘他爹。
平安坊许多小孩的开蒙老师都是宋兆巍,只有这几年宋兆巍跟着同窗好友去做师爷了,才没有继续收学生。
两兄弟跟着宋兆巍念了几年书,不至于是个睁眼瞎,但要再进一步,就难了。
一是他们兄弟俩要说读书天赋,那肯定是没多少,二就是家里也确实没钱送他们再进一步。
周家上面四个老人,下边四个小孩,就指着周方周圆他爹一人在码头挣钱,压力可想而知。
金桂婶出来做活,周家的老人也没有不同意的。
馥娘也没有真和金桂婶那天在豆腐铺子说的那样一分钱不给,就给母子三人包个饭。
馥娘给金桂婶开的工资和徐慧芳的一样,至于金桂婶带来的两个小孩,馥娘还没考虑好给多少工资,不过饭肯定是一顿不少这母子仨的。
知道自己也有工钱的时候,金桂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原本的想法就是蹭个饭而已,要知道家里孩子们的胃口真的大,老大才十一岁,个子才和她一般高,可这饭量都快赶上她爹了。
若要是把这孩子送到码头去扛包,别说码头要不要,她自己还先舍不得。
儿子也识字,算数也还行,送去给他爹打下手,当账房?
可这账房也不算平白就有人要的,再说了这个时代也讲究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周方才十一岁,有毛没毛都不会有东家放心。
要是犯了错,没准还要把他爹的活计都搞砸了。
如此想来,馥娘这里倒是最好的了。
跟着她做几年杂活,馥娘心善,做菜还好吃,她这里包了伙食,给家里压力也小些。
过几年孩子大了,也可以出去做工了。
除了金桂婶,馥娘还招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婶子,姓朱,姓名不详。
这朱婶子也是罗老太推荐的一个婶子,虽然嘴巴上油滑些,可人品也不错,做活也算的上勤快。
不过这朱婶子馥娘不算熟悉,她住在隔壁平康坊,一嫁的时候在平安坊,生了个儿子,后头丈夫被拉去打仗没了,她就二嫁去了平康坊。
她二嫁的时候,馥娘还是个小孩呢,所以馥娘对这婶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并不认识。
如此一个小饭馆的人员也差不多齐全了,前期还不知道生意如何,馥娘也没打算多招人。
小饭馆后厨的大厨,肯定当仁不让就是馥娘。
小饭馆不做早饭,所以早上的时候,几个婶子帮着馥娘一起洗菜,做中午的准备。
切菜除了馥娘自己之外,还有徐慧芳以及正在跟着馥娘学习厨艺的小湘榆。
湘榆年纪虽然小,但已经熟练切各种蔬菜了。
切丝、切片还是滚刀,都能切的十分漂亮。
而徐慧芳则是这几天在馥娘家帮忙的时候现学的,馥娘打算做的是快餐,也不需要多么漂亮的刀工,所以不管是徐慧芳切的还是湘榆切的都可以用。
徐慧芳也不笨,馥娘调教她几遍,她年纪大,对手的掌控能力肯定是超过湘榆的,所以没几天功夫也是像模像样,切的比湘榆还漂亮了。
金桂婶和朱婶做了那么多年饭,肯定也会切菜,但是馥娘早前就用熟了徐慧芳,而且小饭馆里也还有别的活计要做。
加上中午开始卖的时候,店铺里也要有人帮忙打菜收钱。
开业这天,除了小饭馆固定的员工之外,罗老太和卢二也过来帮忙了。
卢二充当临时跑腿的,带着金桂婶的两个儿子、周方和周圆,招呼进来的客人,告诉他们怎么打菜,去哪里付钱。
罗老太站在收银台,帮着收钱。
小饭馆开业也不需要什么仪式,落霞坊整条街都冷冷清清的,举行仪式也没有什么人知道。
馥娘就简单挂了一下招牌,剪了个彩,就当是开业仪式了。
第一波客人也都是熟人,就是刚才开业仪式上流着口水等的卢二的朋友们。
等到正式开业进去之后,他们都不看到底有什么菜色,一群人自己拼了饭馆里的桌子,三张小长桌拼成一张大桌,才勉强坐下他们所有人。
一坐下,就把一个布袋咚扔在桌上,听声音是满满一袋铜钱,。
狭促鬼们大爷一般冲着卢二勾勾手:“小二,过来给爷把这店里的所有菜都上一遍。”
卢二苦笑不得,不过还是过去了,直接拿起桌上的布袋,来开一看,就知道是伙伴凑的钱。
“店里菜品,素菜大盘十文,小盘五文;荤菜大盘二十文,小盘十文,今日一共十八道菜,十二道素菜,六道荤菜,我看您诸位饭量,得要大盘!再叫后厨上一份大份的铁板烧烤鱼!再做一份乱炖!尽管够了!”
“可以可以!”桌上的“大爷们”听到铁板烧烤鱼,口水就已经流下来了。
他们也不担心带的钱够不够使的问题,大不了钱不够,把卢二压在这里给小宋娘子洗碗哈哈哈!
卢二还不知道他的损友们心里是这么想的,叫周方周圆先给他们那桌上了三壶酸梅汤。
和打菜台的婶子们说了一声,那边早就做好的菜就和流水似得上了损友们的桌子。
当然这是因为这几个是卢二的朋友,所以才有这待遇,如果是普通客人,到了店里来,要自己拿门口的托盘,点完菜,付完钱之后,再自己端到桌子那边去吃。
卢二拿走朋友们凑的钱,在罗老太待的收银台,打开袋子数了八百三十文钱出去,其中六十文放到阿奶手里,剩下的七百七十文丢进柜台的钱箱里。
一共收了他们十五个人八百三十文钱,其中六十文是买的笼饼,在馥娘的小饭馆消费就是七百七十文。
快餐都是大盘的,全点就是素菜一共一百二十文,荤菜一百二十文,这里就二百四十文钱了。
加点的小炒,铁板烧烤鱼大份三百文,乱炖大份两百文。
还有叫周方周圆给端上去的三大壶酸梅汤,十文钱一大壶,三壶就是三十文。
加起来共计七百七十文。
钱抛进馥娘的钱箱,卢二又对着罗老太说:“阿奶,我去给他们拿三十个笼饼。”罗老太还诧异孙子怎么还数钱给自己,听到他如此说,才明白过来,这六十文钱,不正好是三十个蒸饼的价格吗?
好家伙,卢二在这跑堂还给自家生意开张了,今天还没摆摊,笼饼就卖了三十个出去。
他今天过来吃饭的一共十五个朋友,一人两个笼饼,加上这一大桌的菜,够他们扶着肚子出去了。
罗老太也没说不卖,就这几个小子,要是让他们吃馥娘店里准备的白米饭,怕是这一大锅下去都不够,馥娘还说店里的白米饭免费吃,要他们这么吃,馥娘先得在白米上亏本贴钱。
罗老太想着,之后还得和馥娘说说,店里的白米也要收钱,本来菜谱就卖的便宜,是没有房租才有点挣头。
馥娘现在可不光是要养自己,还有好几个做活的人要养活呢!
可不能让人白占便宜!
罗老太就怕有人进门就买一个最便宜五文钱素菜,然后仗着馥娘店里的汤和米饭都是免费的,过来混饭吃!
卢二去后厨拿笼饼,也就几步的路程,顺道还把前面点的菜和后厨说上一身,让后厨做上。
今天下午罗老太和馥娘也打算继续去码头卖笼饼和豆面碎,所以罗老太的笼饼也是一早准备好了,就放在馥娘的后厨呢。
馥娘的后厨和罗老太、卢二住的小院子,用墙稍微隔了一下,这样馥娘这边的油烟不至于扰到罗老太他们的生活区域。
而后厨还分了两口灶台出来,是专门留给罗老太用来蒸笼饼的。
隔墙上也开了个小门,方便罗老太平时进出。
等卢二拿着笼饼回来的时候,快餐的十八道菜也才刚刚上完,而桌上的三大壶酸梅汤已经被喝光了。
十五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卢二:“你这拿来的是什么东西,好好喝啊!”
卢二放下笼饼,提着桌上的空壶下去。
回来的时候把三个大茶壶重重放在桌子上:“管够!继续喝!”
“豪气!”伙伴们冲着卢二比大拇指,他们还以为这是卢二请他们喝的呢!
不知道的是,他们埋头吃饭,扭头卢二又去收银台放着的布袋子里,又掏了三十文钱扔进馥娘的钱箱里。
铜钱叮咚入箱,声音十分美妙!
第二波客人来的十分意外,本来以为除了卢二的朋友们,再过来的话可能就是码头的小管事们了。
因为金桂婶的丈夫周大郎在码头做账房,说过会把在码头一起做事的朋友们带过来捧场。
但是码头的小管事们没过来,过来的是一伙不算眼生,但也称不上熟悉的人。
“这是饭馆吧?!”来人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迟疑着开口询问。
他后头还跟了一堆半大的小子,门外有驴子的叫声。
这是平康坊郭家粮油店的伙计,平康坊在落霞坊也有几间仓库,所以这一伙人应当是过来搬货的。
早时候就瞧见牌楼附近的这件屋子在整修了,没想到今天过来就看到新开了一家小饭馆——没错,馥娘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把婶子们挂在嘴边常说的“小饭馆”用作了小饭馆的店名。
领头进来的是郭家粮油店的二掌柜老赵,手里还算有点银子,后面的半大小子都是他手下的伙计。
看到小饭馆开张,里头还不停有饭菜香味传来,估计是想带着伙计们也进来开个下馆子的洋荤!
都知道饭馆的菜贵,日日吃可吃不起。
而小饭馆里的众人,本来还以为是周大郎带着朋友来了,乍进来个面生的老赵,后头还带着好几个伙计,一时都愣住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在这荒僻的落霞坊开张第一天,就有生客上门。
还是朱婶子脑子转的快,嘴巴也灵活,张口便道:“欢迎光临,快请进来!”
而随着朱婶子的话脱口的同时,卢二也快步上前,领着众人前去打菜。
粮油坊二掌柜老赵那见过这样的阵势,从前他去下馆子,那都是点菜的,这家小饭馆炒好的菜整整齐齐的放在盆子里,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客人,您从这边拿上托盘,过来这边看菜色,喜欢什么,就和婶子们说,让她们给您装。”卢二介绍。
老赵偷摸掂量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钱包,又悄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伙计们,七八个半大的小子,平时也一起吃过饭,知道饭量如何。
他这兜里的钱够不够啊!
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听了这几个小子忽悠,带他们进来尝个新鲜了!
这菜就摆在这里,瞧后头的馋小子,盯着大盆里放着的红烧肉,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这在满店店员的注视下,老赵也不好意思开口让这几个小子少点一点。
“这……”
老赵踌躇开口,本来是想要问这素菜多少钱一份。
那头卢二已经开口介绍这菜品的价格了。
“素菜大盘十文,小盘五文;荤菜大盘二十文,小盘十文,今日一共十八道菜,十二道素菜,六道荤菜!”
这话一出,瞬间就让老赵心头的石头放下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那就算他把店里的菜全点一遍,最多也才二百四十文!
如此一想老赵整个人都轻松了,立即大手一挥。
“那全部都来一份!”还不忘潇洒补上一句,“大盘!”
随着后头七八个伙计的欢呼声,老赵十分有面子的抬起了脑袋!
卢二继续领着人往前走,前面就是馥娘设置的打饭还有打汤的地方,本来是说好全部免费的。
但这会儿,不等老赵看着白莹莹的大米饭问价,罗老太就过来抢先开了口。
“今天开业第一天,店里汤和白米饭都不收银钱!”她这句话留了余地,开业第一天不收银钱,之后收不收银钱还是饭馆的老板说了算!
老赵听说不收银钱就高兴,他也不管之后要不要钱,反正他今天来吃,这便宜已经占到了。
他点点头:“那先一人装一碗饭,再来一盆汤。”
老赵瞧了一眼,番茄蛋花汤,算不得什么荤腥,但这是不要钱的,他也不多嫌弃。
卢二领着人继续往前走,到了收银台:“客人,在这里付钱,拿筷子!”
罗老太站在收银台:“诚惠二百四十文!”
老赵给钱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疼的,不过扭头看到伙计们端着的木托盘上放着的满满当当的菜品,有荤有素,道道菜瞧着都十分美味,他心里一下又舒坦了!
心想着,下回自己也能过来吃,点两盘大盘的荤菜也才四十文,这要是再配上一壶小酒,日子还不是美滋滋!
老赵这边人也不少,七个伙计,加上老赵本人,也有八个了,一张四人桌坐不下,也学着卢二的朋友们,旁边搬了一张桌子过来,两章桌子拼起来,大家挤挤,也刚好够八个人坐。
就是桌上十八盘菜稍微有些放不下,不过也不用苦恼多久。
因为老赵下一刻就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如狼似虎的吃相,他举筷子先吃了一口米饭,这就像是开饭的信号,下一刻桌上筷子飞舞,老赵嘴里的米饭都忘记嚼了。
桌子上的六盘荤菜是最先吃完的,要不是这几个伙计还顾忌着老赵是二掌柜,还是请客吃饭的人,提前每样菜给他夹了一点到一个盘子里,估计老赵这战斗力,喝汤都喝不到。
“好吃,好吃!”这几位表达方式也是贫乏,除了好吃也说不出别的了。
老赵在旁边看的无语,心想:这大肉加上大白米饭,能不好吃吗!
旁边老赵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见师父不动手,忙把给老赵剩的肉放到老赵面前。
“师父快吃啊!这菜做的是真的好吃!”这一盘子荤菜拼盘也是他从其他伙计的虎口之下给他师父抢出来的。
老赵这才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米饭上。
正好是一块炸的金黄的锅包肉,正宗的东北做法,油炸的金黄,外皮还包裹着酸甜的酱汁,白芝麻点缀其中不仅好看,还增加了一层风味。
老赵原本想着,这菜才二十文一份,味道要是一般,他也能忍受,好歹便宜。
可一口咬下去,酸甜的酱汁与他空闲了一个上午的味蕾强烈碰撞,外层的皮因为沾染了一些酱汁有些软,可牙齿能咬到,再进去一层就是酥脆的,继续咀嚼就能吃到最里层柔软的肉馅!
好吃!
刚才还在嫌弃伙计们只会说这两个字的老赵,此刻他的脑子里也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小小一片锅包肉不禁吃,老赵才刚觉得尝出个味,嘴里就已经空空如也。
低头再用筷子去找,哪里还有啊!
徒弟留给他的荤菜拼盘里,就这么一片这种肉!
老赵再看桌上其他人,饭都已经干下去半碗了。
看来其他菜也十分好吃!
又夹了一块肉,正是刚才在打菜的地方,让其中一个伙计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红烧肉。
好吃!
老赵的眼睛又是一亮,现在他是彻底不怀疑这家小饭馆大厨的水准了。
这盘荤菜拼盘都是他的,没人和他抢,可是桌上其他的菜也下去的很快,看来一样的好吃!
老赵也不管矜持不矜持了,瞬间抛弃老脸,加入小伙子们的抢菜大军!
第44章 第四十四餐饭
一大桌的饭菜, 琳琅满目,开始的时候连两张四人饭桌都放不下。
可真正开始吃了,老赵瞧着这满桌的空盘, 砸吧一下嘴,甚至还觉得意犹未尽。
正是这个时候,卢二给隔壁上来一大份热气腾腾的菜品。
香味都飘到隔壁桌来了。
“那是什么?!”不光是老赵的眼睛,桌子上其他人的目光和鼻子都被那新上来的菜给吸引了。
巨大的一个汤盆,里面装着的是各色蔬菜,还有一条大草鱼!
“这是什么!”这是老赵短时间内问的第二遍了,由此可看出他多么的急切。
“这店里十八道菜不都上完了吗?”
“我们也有这道菜吗?”
这是桌上的其他人问的。
卢二才把热烫烫的铁板烧烤鱼放下, 就听到隔壁一连串的提问。
而栓子、木匠徒弟等卢二的朋友,见到隔壁桌的客人眼馋他们的菜,也是一脸的骄傲,都不等卢二这个当跑堂小二的发言, 就直接替他回答了。
“这是我们另外点的,这里除了能买现成做好的, 还能点菜, 让后厨给你现炒!这个就是我们点的……”说话的是栓子, 他虽然急着给人家炫耀,但又记不住卢二只说了一遍的菜名, 这时候还要扭头去询问。
“这是啥来着?!”
“铁板烧烤鱼!”卢二忙说。
“对!”栓子大力点头,接着继续给老赵他们炫耀, “铁板烧烤鱼, 除了这个以外我们还点了一份乱炖,别听叫乱炖, 但吃起来可是真好吃!”
铁板烧烤鱼栓子从前没有吃过,但乱炖不一样, 这个之前他们在给卢二帮忙修房子的时候,就吃过两次了。
虽然里面放的蔬菜都不一样,但每一次都很好吃。
见栓子还要长篇大论给人描述之前吃过的乱炖的口味,卢二连忙打断他说话。
“你还不去吃,鱼要被抢光了。”
听到卢二的话,栓子扭头去看,果然鱼肚子上有大块肉的地方已经空了,只剩下鱼尾巴还在盆子里。
栓子:!!!
“你们这群禽兽!”
卢二冲着老赵他们笑笑:“这是后厨现做的,价格比那边的快餐稍微要贵点。”
“贵一点是贵多少?”
老赵几个看着隔壁桌栓子还有五四、六九几个抢菜的场面,鼻腔还不停有烤鱼的香气飘过来,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
老赵瞧着那一大份,有鱼又有肉的,想了一下从前在别的饭馆吃的这么大条的鱼,怎么说也得要去半两银子。
所以问价格的时候,老赵都有些忐忑,心想着:这现成的菜卖的便宜,这现做的说贵上一点,肯定要贵上不少,不然这小饭馆用什么营生啊!
但落霞坊这边的租金不贵,没准是这个原因所以这个小饭馆的菜价才便宜?
这样的话,这菜可能也不会十分贵……
可是他已经化了二百多文钱请这帮小子吃了这么多菜了,要是贵的话,听一下就算了……
但是隔壁桌吃的那么香,他自己也有些嘴馋了,刚刚那十八道菜,八个人分,就是他自己也没有吃过瘾呢!
老赵心中十分犹豫。
又希望这菜贵,又希望这菜便宜。
他死死地盯着卢二的嘴唇,等待他说出个价,让他死心。
不管如何,他的嘴和他的荷包,今天总要有一个要死心的!
“这边上的是大份的铁板烧烤鱼,三百文一份,一般是八到十斤重的草鱼,这边这盘正好是九斤重的,里头还有一副肥肠,其他的配菜还有豆腐干、青椒、红椒、芹菜!
这是标配,客人要是觉得这些不够吃,里头也可以额外加蘑菇、藕片、豆芽这些!”
三百文——老赵咂摸了一下,比刚刚他吃的一顿十八个菜都要贵了,但是刚刚那十八个菜分量不算多,他自己一个人吃,也能吃掉两盘菜配大米饭。
这三百文倒是不贵,那一大份的烤鱼端上来,九斤重的大草鱼,加上一副肥肠,还有其他配菜,装鱼的那个大盘子都能占了这家店铺小桌子的一半了。
扫过后面伙计们期待的眼神,老赵心想:要不咬咬牙就买了?
然后就又听到眼前那个伙计又道:“您诸位人没有那边桌客人多,要是想尝个鲜的话,可以点一份中份的,二百五十文钱,五斤重的草鱼,同样是一副肥肠,其他配菜也都一样的。”
卢二看了一眼带头的老赵身上的穿着,想了想,又道:“客人要是吃不惯肥肠的话,我同后厨说一声,可以不放肥肠,也换成大份的草鱼,我们后厨的草鱼大的都有九、十斤重!”
这么一说,本来不心动的老赵都心动了。
“吃得,吃得!我最爱的就是这一口了!就给我来一份中份的吧!”
老赵他冲动下单了,听到伙计们欢呼的时候,他还有点心痛,可等到这热腾腾的铁板烧烤鱼端上来的时候,老赵一筷子鱼肉,再夹一筷子肥肠。
他——心情彻底舒坦了!
这钱!
花得值!
只不过下次就别带着这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小伙子一起来吃了。
等到快过午后,码头商会的小管事们,才姗姗来迟。
他们还不是一波来的。
先过来的是金桂婶的丈夫,在码头做账房的周大郎,他除了自己来,还带了好几个朋友过来,同他一样是在码头做事的。
也是从前经常买卢大姐的胡饼,还有馥娘的豆面碎的几个人。
“恭喜恭喜啊!”进门见到罗老太这个眼熟的老太太,他们立即就拱手祝贺。
“听周账房说您和孙女开了新店,就立刻来捧场了!”
“同喜同喜!”罗老太见着几个眼熟的客户也拱手上前,亲自接待起来。
听到罗老太说的菜品价格,几个小管事都点点头,“果然同周账房说的一般,便宜实惠!”
罗老太笑笑:“这房子是自家的,菜也是街坊邻居自家种的,就当是在码头卖一样,不过有个房子遮风挡雨,总不用日日来去那么辛苦了。
富贵人有富贵人吃饭的地儿,我们这饭菜就是卖给过日子人的,图个大家吃饭方便,我们也挣些辛苦钱养家糊口。”
“老太太心善。”几个管事听闻也点点头。
他们来了十来个人,不过也不都是一起吃的,三三俩俩坐好好几桌,每桌都点了四五个菜。
也是馥娘这屋子大,又找木匠徒弟打了十来套桌椅板凳,要不还真不够坐。
周大郎坐的那桌,金桂婶还端过去一壶酸梅汤。
“这是?”周大郎疑惑眼神看向自家媳妇。
金桂婶朝他瞥了一眼:“我们东家说了,这叫员工福利。”
其实是因为周大郎给带来客户过来,所以特地送给他这桌喝的,但金桂婶不说,前头几日听了馥娘说的“员工福利”这词,就在脑子里记住了。
周大郎还以为是媳妇把自己的东西省给他吃,差点没感动的眼泪汪汪,瞧着左右无人主意,偷摸给媳妇抛了一个眼神拉丝的媚眼。
要是在家,估计他就要摸上他媳妇的小手,开始诉衷肠啦!
周家这几个孩子,都是这么来的。
与周大郎一起吃饭的是他的好友,也认识金桂,知道这是好友媳妇,但此刻不小心抬头撞见这一幕,也是恨不得戳瞎自己这双眼睛。
知道这小子媳妇就在这家店做工,他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和这小子一张桌子吃饭!
周大郎一拨人才落座没一会儿,又有一拨人撩起衣裳进门来。
他们也是从码头那边过来的。
才进门,为首的先和收银台那边的罗老太行了个礼。
“表姑母。”原来这是罗老太那个在码头做管事的远房侄子。
这位和周账房这伙人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罗老太这位远房侄子,姓段,名含光,在码头不仅仅只是某一个商会管事这样的身份。
他是漕帮长安分帮的一把手,在长安这个码头、这一片水域,所有进出的船只都归他管。
这是也是为什么他能够轻轻松松就给罗老二安排上一个小管事位置的原因。
罗老太和罗老二是事情,段含光也听说的,但是他也没有对罗老二怎么样。
只不过罗老二虽然还能继续待在码头做个小管事,但想要再进一步也是不可能了。
本来段含光就是看在罗老太这个表姑母的面子上,才给了罗老二这么一个管事的位置,要不然就他这几声“表兄”,也不值多少钱。
“含光。”
罗老太见着段含光过来,还有些惊讶。
馥娘开了小饭馆的事情,她没有和段含光说过。
“贺表姑母乔迁新居,这是给您的贺礼。”段含光把手上提着的礼品放到收银台的台面上,又对罗老太说:“听说表姑母的干女儿新开了一家饭馆,过来捧个场。”
扫视周围一圈,见着坐了四成满的大厅,又低头问罗老太:“此处可有雅间,含光还带了几个朋友过来。”
罗老太忙点头:“有的有的!”
当初装修小饭馆的时候,馥娘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罗老太和卢二两个人也住不了许多房子,就把西厢房改成了两个大雅间,每间屋子里都能放两张大圆桌,就算来二十个人也可以坐的下。
本来卢二朋友过来的时候,卢二是打算带着这几个家伙去雅间做的,但是这些人非说在大厅吃热闹,卢二就不管他们了。
这会儿倒是可以带着段含光几个进去。
罗老太给了卢二一个眼神,让他领着人进去。
卢二立即会意。
“表叔,里边请!这次来的几位吃饭,都有什么忌口?”
卢二领着段含光进去了,而大厅里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大家都是在码头上做活的,下面底层的苦力可能不认识段含光是何许人也,但是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娘的!
这家小饭馆的来头这么大!
那个段含光,码头上的大当家,他都给这饭馆的老板送礼哎!
他们刚刚给银子是不是太少了!
段含光一伙人也有七八个,外面的快餐经过这三十多个客人,你打一份我打一份,已经差不多快要没有了,他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的。
进去一桌都是现炒的菜,他也不说吃什么,只是让后厨看着炒。
但卢二还问了桌上各位的忌口,推荐几个菜。
段含光看着就是口腹之欲不太重的那一挂人,听到卢二说好,就点头:“那就来一份。”
今日推荐的铁板烧烤鱼自然是少不了,然后还有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
这时候已经入秋,正是吃蟹的好时候。
清炖蟹粉狮子头只取蟹黄,可剩下的蟹肉也没有浪费,因为下一道菜就是山珍烩蟹肉。
此菜拆取蟹肉、蟹黄,以螃蟹鲜美再佐以山珍之鲜,两种不同的鲜味交叠,给以舌尖极致的享受!
因为问过这一桌的人,都是能吃辣的。
下一道菜便是川菜之首的回锅肉!
严选优质五花,再配以蒜苗、青椒,还有馥娘亲手做的郫县豆瓣酱,出锅成品色泽诱人。
菜上来的时候,段含光带来的人都惊呆了。
本来过来这么一个小破饭馆吃饭,还是看在段含光这个大当家的面子上不得不来的。
没想到真的是深巷子才有的美食,原本第一道铁板烧烤鱼,还想着漕帮整日在水上漂,什么鱼没有吃过,这小破饭馆第一个推荐这样的菜,不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可等到菜上来,红红绿绿,先是颜色上就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了!
然后才入口一尝!
不比多说,看旁边同伴们夹菜的频率就知道了!
好吃!
勺子舀一碗这什么山珍烩蟹肉,一入口舌头都差点要一起吞进去了。
还有这清炖蟹粉狮子头,他们走南闯北,也知道这是一道扬州菜。
不过他们在扬州只吃过最出名的葵花斩肉,倒还没有试过这一道,没想到在长安又遇到了。
一个西北的厨子,能做好江南水乡的美味佳肴吗?
但这疑惑等到他们用勺子挖了一块狮子头的肉送入口中之后,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蟹黄的鲜美与狮子头肥嫩的肉馅竟然可以搭配的如此完美!
狮子肉入口清香软烂,几乎都不用多咀嚼几下,就已经不知不觉吞下喉咙了。
但口中虽然已经没了东西,这道菜的香味却依旧留在口腔之中,让人只觉唇齿留香!
“好菜!好一个清炖蟹粉狮子头!”桌上一个光头大汉拍桌大叫起来!
别看他生的人高马大的,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扬州人,他也是没有想到在西北这个地,还能吃到如此地道的家乡菜!
“这个大厨,他做的菜,比我当年在扬州客云来吃到的葵花斩肉更胜三分!”
大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捧着回锅肉进来上菜的卢二道:“我可以见见做菜的大厨吗?他一定是扬州人,如果不是我的老乡,怎么能做出如此地道的扬州菜来!”
看起来这位心思与外表格格不入的光头大汉,恨不得立刻在这个雅间里与做出满足他思想情怀的大厨来一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节了。
卢二才进来,满脑子的疑惑。
“这……”
他犹豫,因为看这光头大汉,穿着一件坎肩,露在外面比他大腿都还要粗的胳膊,上面还纹着让人望而生怖的图案。
瞧着就不像是个好人啊!
他要就见馥娘,瞧见馥娘一个小姑娘,长得还好看,不会来一个什么强抢民女的情节吧!
卢二学说书的时候,可是在书里看过不少如此的情节。
见状,立即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主座的段含光。
卢二:表叔,救命!
“好了,人家大厨是长安人,菜做的好吃,就是因为手艺好罢了,你要是喜欢,待会就多赏点银子,厨子年纪小,见到你恐怕后面的菜都要做不好了。”
段含光好歹是长安漕帮的大当家,他说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这话一出,桌上人也笑了起来:“对啊!老通,瞧见你这粗手臂,恐怕都比人家小厨子脖子都要粗,你把人吓坏了,我们这饭还没吃完呢!”
光头大汉也不是听不进话去的,听说这是个长安人做的扬州菜,还是个小年轻,这见老乡的心思也没有了。
“这小子做的扬州菜是真不错,没想到这都要没人住的破地方,还有这么一位好手艺的,还是大当家你有慧眼!”
光头大汉已经打定主意,之后要多来几趟长安,多尝尝这家乡菜了!
光头大汉还在这里拍段含光的马屁,桌子旁边做的一个瘦小的汉子,瞧见桌上刚上来的回锅肉,闻到那一股记忆里魂牵梦绕的味道,已经是眼睛一亮。
“回锅肉!”
不用说了,这位是蜀地来的。
一片片回锅肉入口,瘦小的汉子眼中也闪起了泪花,不禁和光头汉子一般发出了疑问:“这位大厨,他真的是长安人,不是我们剑南道人士吗?”
这菜的味道,和他娘、他奶做的回锅肉,至少有八分相似。
“不是。”段含光也有些诧异了。
这些菜就做的那么地道吗?
段含光虽然是长安人,现在也一直都待在长安附近,但是他少年时期却是在京城长起来的。
口味与长安并不相同。
回锅肉上桌,不仅仅赢得了瘦小汉子这个家乡人的喜爱,其他喜好吃辣的食客也觉得这是一道难得的好菜。
“这小厨子,做菜确实是有一手,这些名菜也就罢了,这几道普普通通的炒时蔬,我吃着比其他厨子做的也可口不少!”
“这桌上的茶叫什么?”
“酸梅汤。”
“对,我喝着也是一股酸梅的味道,不知道这酸梅汤能不能外带,我家媳妇刚怀孕,最近是吃什么吐什么,荤腥是一点都闻不得,我瞧着这酸梅汤酸酸甜甜的正适合她吃!没准她吃了还能开开胃口,多吃几碗饭下去!”
听到这人这么说,其他人心思也动了起来。
这边他们自己吃的酒足饭饱了,偷摸又过去找了卢二,悄悄下单了。
“定一桌,就和今天这桌一样,那个辣的不要,换道清爽些的菜,晚上来吃!”
“还有别的剑南道的地方菜不?来一桌,还有今天桌上那个酸梅汤也要,给我备上两壶,晚上还来!”
桌上的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等到第三个人借口解手出去的时候,回来对着房间里的同伴就是吐槽。
“这小饭馆不是说才开张吗?这生意怎么这么好?我刚出去,是想找那小二再定一桌,带着我分会的兄弟们过来吃一顿的,没想到两个雅间都已经定出去了。”
桌子上的扬州光头大汉还有瘦小的剑南道汉子,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低头不语。
这酸梅汤可真不错啊!
再来一杯。
段含光一行人来的结果,就是吧馥娘未来几天的雅间都给定了出去。
送走了段含光他们,馥娘外面的生意也差不多结束了。
今天是头一天营业,大家都没想到生意竟然还不错,馥娘在那边数银子。
就中午一顿收到的铜钱已经浅浅铺满了她的钱箱子底部。
金桂婶和馥娘关系比较好,开口调侃馥娘:“我们小东家这个钱箱子可是做小了,生意这般好,可要换个大钱箱,不然都不够装的!”
“那就托婶子吉言了,若是以后真的生意好,一个钱箱都装不过来这银子,那我就把这个小钱箱送给婶子,还给婶子们长工资!”
“好啊!那可就这样说定了,别到时候馥娘你把小饭馆做成了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不认今天给婶子说的话了!我可惦记着你这小钱箱,等着也沾沾福气,一起发财呢!”
“肯定会让婶子一起发财的!”馥娘今天中午在后厨炒了几个时辰的菜,但是看到这一箱铜板,甚至还有两个银元宝的时候,她就一点都不疲惫了,此时还有心情与婶子们开玩笑。
朱婶子和馥娘不算熟,金桂婶敢在东家数钱的时候凑过去看热闹,她却要有眼力见些躲开。
看到馥娘笑着回金桂婶的话,店里其他人也在笑闹之后,她才敢跟着一起玩笑几句。
中午赚的钱虽然多,但是却靠的是段含光那一桌客人。
外面的快餐却没有卖完。
六个肉菜都是卖光了,但是素菜却只卖空了几个,还有几个稀稀拉拉剩下的有多有少。
其中一个串荤菜,蒜薹炒肉剩下的最多。
其他菜馥娘都盛出来当他们员工今天中午的午饭了,可这蒜薹炒肉都盛出来一大盘了,这卖的盆子里还剩下快三大盆的量。
“别的菜都卖的挺好,这蒜薹炒肉怎么卖不动?”馥娘心里也疑惑,又尝了一口。
“也挺好吃的呀!”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独独这蒜薹炒肉剩下的那么多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餐饭(加了一千字)
最后还是负责打菜的两个婶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中午十八个菜, 十二个素菜,六个荤菜,这蒜薹炒肉里有肉丝, 是串荤菜,我们这算的是素菜的价格。”朱婶道。
“但是蒜薹炒肉还放在荤菜的旁边,估计是客人误会这是荤菜了。”金桂婶接上。
“和旁边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双椒鸡丁比起来,确实不够有吸引力。”或者说觉得不划算,一样的价格买一个大多是蒜薹的荤菜,不如买旁边瞧着都是大肉的红烧肉或者双椒鸡丁。
馥娘听到两位婶子这么一说,自己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没关系, 蒜薹回锅热过之后,味道更好吃!”馥娘也不气馁,“下次和食客们说清楚这是串荤菜,是素菜的价格就不会卖不出去啦!”
蒜薹炒肉的里的肉丝是馥娘从做大块的红烧肉里的肉中切下的边角料, 红烧肉的形状要漂亮,那些不规整的地方, 都被馥娘切了下来。
其中一部分就成为了蒜薹炒肉的里肉丝, 蒜薹炒肉的肉丝也算不上特别多, 所以当初馥娘在定价的时候,就没有把他算到荤菜里面。
同蒜薹炒肉一般, 素菜里还有好几个串荤菜。
比如番茄炒蛋,又比如肉沫删减版的肉沫茄子, 里面的肉沫还是用的红烧肉边角料。
吃完饭之后, 小饭馆众人也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
晚饭已经定出去两桌雅间,来的时间都比较晚, 但是馥娘要先根据客人的口味定好菜单,做好菜品的备料。
晚上的时候, 馥娘估摸着吃饭的人没准还要比中午更少一些,晚上的剩菜她也不想要隔夜再去卖,所以快餐方面打算少做一些。
还有码头那边,馥娘也没打算放弃那边的摆摊生意。
如今她们在的落霞坊距离码头只有两里的路,而罗老太在搬过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只骡子,做了一架带棚的骡车,有些类似与后世的三轮小吃车。
只不过一个是电动,而罗老太的骡车驾驶百公里只需要一天两顿草料。
馥娘乘着这个机会,也买了一辆骡车和一头骡子。
落霞坊的空房子多,馥娘都不用多考虑养在院子里的卫生问题,隔壁院子打扫干净,搭个窝棚,就是两头新骡子的家了。
有了骡车,不管是去码头还是回平安坊都方便了许多。
馥娘还学了一下怎么赶骡车,这样晚上从落霞坊回家的时候,还能把小饭馆的员工们捎回家。
只不过平安坊豆腐店的小院子,没有地方栓这头骡子,馥娘也怕骡毛乱飞,还有气味影响了她做豆腐。
还好金桂婶及时出来大包大揽,说骡车放她家里就好了,也不用什么报酬,让馥娘多捎带一个周大郎就行了。
开始馥娘还担心骡车停在金桂婶家里,骡子晚上排泄,会把金桂婶家里弄的臭气熏天。
可金桂婶表示,放心好了,她家里四个老人都不嫌臭!
骡子的肥水还能用来浇田浇地,她家里老人开心还来不及。
金桂婶家中吃饭的嘴巴多,所以一家人从头到晚都是做不停的,周大郎的爷爷奶奶,两个人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家里后院开了一块小田地,上面种了些小青菜,贴补家里的伙食。
下午的时候,馥娘照旧做了两桶绿豆汤,一桶豆面碎,但这次她有自己的骡车了,三桶汤放到骡车上,还能空出来很多地方。
中午剩下的蒜薹炒肉热了热,也放了上去,一个菜怕不够吃,馥娘又炒了两个时蔬,这个量就比中午剩下的蒜薹炒肉要多了。
馥娘是手推车换大骡车,从前都不敢多带的东西,现在放到骡车后面,还显得骡车空荡荡的。
她想了想,就往车上装了几张之前特意找木匠打的可折叠的桌椅板凳,如此才将将把骡车装了一半。
再观罗老太那边,骡车的最里边装了不少的柴火,然后车上还有卖的蒸饼三大篓,比之前多了一篓。
除了蒸饼之外,车上还有一个崭新的炉灶,和原先卢大姐做胡饼的那个炉灶差不多。
还有一口炒锅,炒锅旁边的篮子,用布包着扭成一团一团,整整齐齐摆着的做好的面条。
旁边还有翠绿还滴着水珠的青菜,以及各类做面条浇头、配菜的蔬菜肉类。
罗老太这是打算在码头上立个小摊卖炒面、汤面!
除了炒面、汤面之外,旁边还有一个木箱子,掀开上面的布一看,就能看到一个挤着一个,白皮里还透着粉色的小馄饨。
除了面条之外,还有馄饨!
罗老太的骡车上还挂了招旗,上书“面条、馄饨、笼饼”三字,这年头识字的人也不算多,罗老太的目标客户大部分还是码头做苦力的搬运工,所以下面还形象地画着面条、馄饨、笼饼。
上面的字给码头识字的管事们看,下面的画给不识字的工友们看,两边都照顾到了。
总之对比馥娘空荡荡的骡车,罗老太的车子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和馥娘一起做的折叠桌椅板凳车子里面还塞不下了,还是卢二临时加工,在车厢旁边钉了几个卡扣,把两张折叠桌卡在里面。
罗老太家的骡子,走那两步,馥娘瞧着都觉得它在喘气,忙制止了卢二还预备往车棚顶上放东西的动作。
“也别可这一头骡子累,我车上还空荡荡的呢!”说着还把卢二放在车两旁的折叠桌给拆了下来,直接装进了自己车里。
“装不下的都放我这边来!”
听到馥娘这么说,卢二还有些不好意思。
“别把你家骡子累着了。”他挠挠后脑勺,虽然嘴上语气说着不好意思,但手底下动作倒是快,几下已经把东西装上馥娘的车了。
好家伙,这小子是不就等着馥娘开口呢!
两辆骡车都装的满满登登了,卢二又从车子里抽出一根木棍,献宝似的递到馥娘跟前。
“馥娘,这是给你的。”
馥娘瞧到那笔直的木棍,上面还缠着和卢二家骡车上招旗如出一辙的白色布料就大致已经猜到,卢二递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脸上绽开一个笑,正想要伸手去接,突然身后罩下一个阴影。
一个张巨大的嘴巴眼瞅着就要对着馥娘的脑袋下口了。
“小心!”卢二眼睛里都是惊恐,都要伸手去拉馥娘了,可就在此时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神,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一下子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卢二去拉馥娘手臂的手停住了。
这惊魂一刻,馥娘转头,瞧见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马头,在娇小的馥娘的视角里,视线最集中的地方是两排白白的牙齿。
馥娘只觉得背后有热热的什么东西,哪里想到一扭头竟然会看到这种东西,顿时脸都吓白了。
而那马头还在往前拱,湿乎乎的气息已经喷到馥娘的额头上了,这匹大黑马似乎是想要低头去啃馥娘的头发。
卢二被吓住,定在原地战战兢兢,没有及时去抓馥娘的手臂,眼瞅着大黑马的大嘴巴就要啃掉馥娘的半个脑瓜子了。
黑马的主人及时拉了缰绳,被靴子包裹着的纤长小腿轻夹了一下马腹,手用力扯了一下缰绳,黑马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往后推了了两步。
黑马推开两步,那恐怖的压迫力立刻就减小了。
“柳三郎?”馥娘这才认出人来。
高大的黑马上,男人侧头瞧着马下娇小的女孩,面色冷淡。
“我来吃饭。”
他话音落下,又有马蹄嘚嘚声传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肥肥壮壮体型不亚于柳三郎骑着的那匹大黑马。
“你怎么跑的这么快!我家红缨追的舌头都快吐出来了!”枣红色马儿的主人自然是霍捕头。
他与柳三郎抱怨完,这才瞧到被黑马阴影笼罩着的馥娘。
咦——这不是小房东吗!
“小房东,你怎么在这里?!”霍捕头看着馥娘的眼神里充满惊喜,要知道这几天他吃着下属们做的清汤寡水,不知道有多想念隔壁小房东的手艺。
但是柳三郎这个脑子有病的,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们去隔壁请小房东做饭!
霍捕头都要被他逼疯了。
小房东做的饭菜,不比疤脸、墩儿他们做的好吃!
上回他在墩儿做的青菜面片汤里,还吃到了没洗干净的虫子!
柳三你这炮子崽的洁癖,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一下吗!
可惜的是……
柳三郎那顿就喝了一杯水。
所以现在霍捕头瞧见小房东要多感动就有多感动。
嘿!柳三这炮子崽过来找小房东,难道是想通了,觉得比起吃墩儿做的泥汤虫子面,还是吃小房东做的饭菜比较干净?
“霍大哥。”馥娘实在害怕这匹大黑马再突脸到她跟前,趁着和霍捕头见礼的时候,稍稍推后了几步。
见到馥娘动了,那匹大黑马原地踢踏了一下蹄子,有些躁动不安,看样子还是想追过去啃馥娘的脑袋。
不过柳三郎死死抓着缰绳,没让马儿再前进一分。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冷冷瞧着馥娘同霍捕头说话。
柳三郎的眼神从卢二身上挪开许久了,卢二才渐渐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慢慢回暖。
他小心抬眼打量着这先后来的二人,心想这瘦高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气势。
后头来的大块头,虽然一脸胡子瞧着倒是比这瘦青年和蔼多了。
卢二听着馥娘和那姓霍的大胡子说话,这才明白过来这二位大约就是租了馥娘家隔壁院子的两个租客。
霍……
霍……
霍捕头……
卢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那天说的那个霍捕头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不就是馥娘的这个租客吗!
他不敢再把眼神放到那个气势可怕的瘦青年身上,却敢悄悄打量和馥娘说话时一脸和蔼的霍捕头。
这就是栓子他们说的能通阴阳的霍捕头吗!
怪不得他身边这个瘦青年气势也如此惊人,一眼扫向他就让他动弹不得了,这一定也是特殊的能力。
这位没准还是阎王爷身边的判官呢!
卢二悄悄想,又忍不住想要去看柳三郎的模样,但他被刚刚那一眼吓破了胆,不敢抬头去细打量柳三郎面庞,视线才落到柳三郎的靴子,就不敢再继续往上打量一分了。
且说馥娘与霍捕头这边,两人一通寒暄之后,馥娘才知道这连日来他们早出晚归,忙的脚不站地,今日也是这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几个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馥娘这才了然,怪不得柳少虞一见到她就说出“我来吃饭”这句话了。
怕不是之前在她家里吃了两顿饭,还算是舒心,所以一看到她的脸就自动饿了吧。
馥娘一点不意外有人会这样,因为她在现代的时候,也经常给朋友们做饭,然后经常就有朋友和她吐槽。
因为她做的饭菜太好吃,每次看到她的脸,嘴巴就自动分泌口水了。
这大概是馥娘从业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夸奖了。
柳三郎大约也是这般——馥娘心想。
正好,小饭馆里的晚饭也已经做好了,现在正放在餐台里保温。
没想到下午这么早就迎来了第一桌客人。
“请进吧。”馥娘引着二人进去,给他们介绍了应该怎么打菜,又怎么买单。
“这好!这真方便,下次岂不是一进门就能吃到小房东你做的饭菜了,都不用等了!”霍捕头拍手大为赞叹。
“要知道小房东你做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每次闻到你那大蒜下油锅的香味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饿的忍受不了了!”
霍捕头这话实在说的有些夸张,但不妨碍他把馥娘逗笑。
“那感情好,以后霍捕头您就不用等了,进门来就可以吃到!我这小饭馆,午饭、晚饭都做的,就算您想吃早饭,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过来吃的,过几日我家阿婆的早饭摊子也要开张了。包子、笼饼、胡饼、豆腐脑、油条、汤面、馄饨都有的!”
霍捕头听了,直问:“这旁边还有房子租吗?”他不想和柳三郎这龟毛又洁癖的家伙住了!
他就想要住在小饭馆旁边,让小房东包了他的一日三餐。
馥娘听见这话,也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觉得哭笑不得,这出门在外的汉子觉得最重要的竟然是一日三餐吗?
落霞坊的房子几乎都是空的,而且还有半条街都是属于宋家的。
不过馥娘不会告诉霍捕头,一是觉得霍捕头此时说的话不过是在逗她笑所说的玩笑话,二就是从实际出发,买了骡车又打造了一套小饭馆所用的用具之后,馥娘手里的银子已经没有了。
就连这做桌椅板凳的钱还是用的木匠师父的人情赊的银子,木匠师父没别的要求,就是想在大儿子成年的时候,请馥娘过去掌勺,让他家儿子风风光光的娶媳妇。
木匠师父帮了馥娘良多,馥娘自然没有不应的。
笑着翻过霍捕头想租房的这一茬,馥娘只当霍捕头说的玩笑话,并不当真。
等到带着霍捕头和柳三郎到收银台准备收钱的时候,馥娘算了银钱,可霍捕头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小房东,我的银钱路上遇到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都施舍给他了。”
霍捕头说完这话,又转头向柳三郎,他道:“三郎给钱。”
柳三郎瞥了霍捕头一眼,嘴唇掀动,本来可能是想要说一些讥讽的话,可这时偏偏馥娘开口了。
“霍大哥心地真善良。”
柳三郎这要脱口而出骂“蠢货”的话就被一句“心底善良”杀死在了喉咙之间。
他扫一眼收银台后面衣着朴素的娇小女子,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霍捕头本来都接受好了听柳三郎冷嘲热讽的话语,他也有一套反驳的话,可今天的三郎却一反常态,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在路上的时候还骂了他一句蠢货,这个时候倒是爽快的掏钱付账了。
前头霍捕头摸遍身上上下,找不出来一个铜板,而柳三郎那边一递过来,就是一枚十两重的银子。
馥娘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接。
就早上的营业额,霍捕头和柳三郎两个人买的六盘菜,把馥娘收银台放着的小钱箱都给了柳三郎都不够找的。
“接着。”柳三郎清冷冷的眼神与馥娘的对上,催促她伸手接银子。
“这……”馥娘踌躇,霍捕头和柳三郎两个人要的六盘菜,四个荤菜,两个素菜,就算全部是大盘的,也才一百文钱。
“要不就不收了吧。”馥娘道,“你们要的菜总共才一百文钱,一两银子我还找的开,给我十两银子,不瞒二位,我这钱箱里都没有十两银子,实在找不开。”
馥娘想了想又说:“霍大哥上回给的二十两银子本来就很多了,我原本还想着你们下次过来吃饭,我多做一个好菜给你们吃,没想到你们就没来过了,这次就不收钱了。”
又瞧一眼柳三郎一直悬停在半空的手,心里为他累的慌,这么重的银子,他一直举着不累吗?
瞧他这细胳膊细腿,柳三郎不累,馥娘都替他累。
馥娘看着他的眼睛:“柳三郎你快把银子收回去吧。”
实在见馥娘不肯收,柳三郎才把银子放在柜台上,只甩下一句。
“收着,霍葭是霍葭,我是我。”
馥娘半晌才反应过来,柳三郎口里的霍葭是谁,直到旁边大胡子的霍捕头笑嘻嘻道:“小房东,你收着,下回我来,就记他柳三郎的账,你账本上就写柳三郎,柳少虞,等这十两银子没了,继续问他要钱,他家里有钱着呢!”
馥娘这才知道:哦,这是霍捕头的大名。
霍捕头说下回记柳三郎的账,馥娘想着柳三郎刚才说的那句话,眼神下意识就朝着柳三郎追过去。
后者听到霍捕头的话,视线顺着过来,正好和馥娘的目光对上,看到馥娘的眼神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肯定,柳三郎唇畔为不可查地弯了弯,然后点了点头。
馥娘没有看出来柳三郎唇角的弧度,她只注意到这个男人点头了,他这是同意霍捕头的话了。
这是什么神仙友谊,你的钱是你的钱,但我的钱你能随便用。
到了这个时代穷了这么多年,彻底变成小财迷的馥娘,实名羡慕了。
她也想要这样的朋友,就算偶尔喜欢在嘴巴上损她几句,她也愿意,因为朋友的钱包愿意为她敞开,她被朋友骂几句怎么了,朋友也是为了她好!
后头霍捕头追着柳三郎唠叨的话,馥娘没有听到,她把这十两银子放进了小钱箱里,在账本上郑重写上“柳少虞”三个字,后面跟着的是十两银。
这一小会儿时间没有耽误馥娘继续去码头卖豆面碎。
霍捕头这个饭桶吃货,扫干净桌子上的六盘菜,尤觉得不够,又去餐台那边找婶子们打菜,去到收银台付钱说挂账的时候,才发现收银台站着的姑娘换了一位,不是小房东,是个眼生的年轻妇人。
“小房东呢?”霍捕头多嘴问了一句。
此时站在收银台收钱的正是徐慧芳。
“东家去码头摆摊了。”徐慧芳回答道。
霍捕头和柳三郎吃饭挂账的事情,馥娘走的时候都同徐慧芳说过了,她知道霍捕头的饭量,这点菜给柳三郎吃或许绰绰有余,但是给霍捕头吃绝对是不够的,馥娘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要打第二回 的。
特别是今天还有一道爆炒肥肠,馥娘记得上回霍捕头就可惜没有吃到这肥肠。
提一嘴这肥肠,是馥娘特地找春红家留的。
春红家的猪肉铺子一天才卖一只猪而已,但是春红爹是杀猪的,收猪的,长安不少肉铺,自己杀猪,但猪肉是从春红爹这里进的。
馥娘和春红爹说了一声,春红爹就大包大揽,表示以后他手底下死的猪,下水这些都给馥娘留着。
所以馥娘这一日还有好几幅猪肠和下水做菜。
题外话暂且放一边,且说回霍捕头,他听徐慧芳说馥娘去码头摆摊了,心道:这小房东早上做豆腐,中饭和晚饭还做这小饭馆的生意,这时候还要去码头摆摊,这一天下来怕不是要比他们做捕快的都要忙?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馥娘的豆腐坊还开着,只不过现在她不零卖豆腐了,每天早上做的豆腐、油豆腐还有豆干这些豆制品,除了供应两家酒楼之外,就是自家的小饭馆使用了。
每天瞧着都忙忙碌碌的,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但是馥娘本身就喜欢做这些,豆腐又她这几年都是做习惯了的,并不觉得累。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夜生活,馥娘基本是每天天黑了整理好第二天应该做的事情,然后沾上枕头就睡觉了。
所以就算是第二天早上做豆腐要早起,馥娘的睡眠时间也是足够的。
她本来就不是爱睡觉的人。
码头上,馥娘和罗老太的两辆驴车前后缓缓驶过来,车上还插着白色的招旗。
旗子迎着风飘荡,上面的食物形象让人一眼就能看懂是什么东西。
罗老太的骡车上还多了一个旧一些的招旗,是之前摆摊的时候,做的招旗,上面还写着“老太蒸饼”四个字。
是之前码头的工友们赠与罗老太的摊名,罗老太也不想放弃这之前就已经打下的好人缘。
所以干脆挂了两个招旗出来。
码头上的苦力们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吃到过老太蒸饼,还有老太那个漂亮孙女做的可口豆面碎了。
听说老太蒸饼的婆媳两个吵架分家了,现在分成了两家,老太和孙女那边好久都没来了,苦力们还以为他们以后就不来了。
心里忧愁吃不到罗老太便宜又大个的笼饼,还有馥娘做的十分好吃的豆面碎和量十分足的绿豆汤。
虽然老太那媳妇也开始卖笼饼和绿豆汤,还有那什么豆面碎了。
笼饼也就算了,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但显然那绿豆汤和豆面碎就比不上原来的小娘子做的了。
绿豆少了很多不说,还偶尔能吃到崩掉人牙的硬豆子,糖放的也不如原来的小娘子放的大方。
但别家的绿豆汤差不多也是这个德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原来的小娘子用料实在,人也大方吧!
可这豆面碎就值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虽然都叫豆面碎,可这媳妇的豆面碎和原来那个小娘子买的豆面碎压根不是一个东西。
味道根本比不上原来的豆面碎,清汤寡水煮的豆面碎,里面看不到一丝肉渣,豆面碎上能放的各种浇头这边也没有!
而且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日日摆着个臭脸,做生意不说笑脸相迎也就罢了,偶尔他们走的稍微近点了,这小娘子还要阴阳怪气得骂人。
可见到码头的管事们,她那张脸立即就态度大变,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瞧见这小娘子对着码头的一个年轻管事脸上笑开了花,他们可能还真以为这小娘子脸有毛病,天生生个三白眼,嘴角也只会向下呢!
原来是嫌弃他们穷苦人!
这一遭,码头的苦力们,宁愿啃从自家家里带来的硬干粮,也不愿意去卢大姐的摊子买东西吃了。
即使卢大姐的摊子上也有笼饼,也有绿豆汤、豆面碎,价格也还是一样的。
但味道不好,态度还差,他们也是人,才不愿意去送钱还要受白眼。
心里愈发想念老太蒸饼的祖孙两个。
时间就到了今天,卢大姐还在诧异最近码头苦力怎么都不来买蒸饼吃了,宁愿啃自己家里带来,放了一天都有酸味了的干粮也不愿意花小小的四文钱,过来买两个笼饼。
然后就看到路边蹲了一排的苦力们,见到两辆骡车过来,突然全部都站了起来。
“这是来活了?”卢大姐还道。
可再看清楚骡车上插着的招旗之后,她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
新的招旗她没见过,但是她认识字。
旧的招旗,上面的边还是她锁的呢!
“老太蒸饼”原来也是她摊子的招旗。
馥娘和罗老太的骡车还没有停稳,附近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个再也不来码头摆摊了。”有人目光中竟然还有隐隐泪花闪动。
这位情绪丰富的兄弟,看起来在卢大妞那边没有少受委屈。
“回来了。”馥娘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骡车,“还有了新装备,除了这个之外,还给你们带了惊喜!”
馥娘说的什么“新装备”工友们听不懂,但是他们能听明白后面的“惊喜”两个字,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馥娘这边。
大家一人搭一把手,都不用馥娘他们动手,就已经帮罗老太还有馥娘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了。
“桌椅板凳!”有人惊喜。
罗老太笑着说:“以后大家可以坐在桌上吃饭了,老婆子我还准备了炒面、汤面、阳春面五文钱三两面,放肉的贵些,八文钱一碗!”
长安人都是爱吃面食的,听到罗老太的话,竟然齐齐欢呼出声。
馥娘又道:“绿豆汤、豆面碎照旧有,都是老价格,还准备了新菜,一个素菜二文钱,串荤的三文钱,可以配着蒸饼吃,一口碗随便打多少。”
馥娘拿出打菜的碗给众人看,这碗不算大,但也不小,使劲往下压压,也能装下不少菜。
此时卢二已经帮着馥娘把她今天要卖的饭菜桶子拿出来了,众人往里头看了一眼,蒜薹炒肉,粗一眼,肉还不少!
如果有这么一碗肉,加上一个笼饼的话,在来一碗豆面碎,好像也能吃饱!
只比从前吃的贵了一文,但能多吃上不少肉,而且这菜看起来就有滋有味的,可比干啃蒸饼要强不少!
瞬间就有不少人心动了,馥娘的碗才摆上去,就已经有许多工友一人拿了一个碗,自发的排队起来了。
“我来一碗三文钱的串荤菜,然后再给我打一碗豆面碎!”
“我要一碗三文的串荤菜,但是我也想吃旁边的炒豆角,能给我夹点不!”
“可以!都是一碗的量,你想吃,我就给你舀一点。”馥娘笑着点头,并不在意这些。
馥娘面前的队伍,有序的排着,这么多人,竟然也不吵闹,都安安静静地等着馥娘给打菜。
素质堪比后世翻墙逃学都要排队的大学生。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都是馥娘家的老客户。
从前在馥娘这里买豆面碎的时候,就已经被再三提醒要有序排队了。
如果谁捣乱插队,以后就不卖给谁了,所以工友们现在都已经十分自觉且熟练的排队,就怕惹恼了馥娘,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又便宜的东西了。
“一碗三文的串荤菜,再要一碗绿豆汤,一碗豆面碎。”馥娘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就看到两张腼腆的笑脸。
是上回想要用一文钱买两碗绿豆汤的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见着馥娘抬头看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
“上回谢谢你们。”
馥娘眨眨眼,还有些不明白,就又听到两个少年说。
“上次放在大石头上的胡饼还有蒸饼是你们放的吧,真的很谢谢,这些吃的救了我和弟弟的命。”头一回见到馥娘说话还会结巴的少年在码头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已经蜕变许多了,至少和人说话的时候不会结巴了。
但是他在与馥娘说起这事的时候,双眼还是微微发红,看来那个时候他们两兄弟是真的十分困难的情况了。
“没有什么的,东西是我妹妹吃过一口的,你们不嫌弃就好,也是她想这送给你们吃,但是怕你们不接受,才放在大石头上,你们要谢谢就谢谢她吧!下回我把她带来,她要是听到你们谢谢她,一定也很开心的。”馥娘说道。
“不嫌弃,肯定不嫌弃!”兄弟俩听到馥娘说的话,立即摆手,“我们怎么会嫌弃,感谢还来不及了,如果不是她,我们兄弟俩那天没准就饿死了!谢谢她!下次小老板你把她带来,我们亲自谢谢她!”
弟弟还问:“小妹妹喜欢吃糖葫芦吗?我们挣了钱,可以买糖葫芦给她吃!”
哥哥也跟着点头,看起来是十分想要做些什么感谢湘榆。
馥娘笑:“你们有这个心就可以了,不用给她买什么东西,钱留着自己好好生活。”馥娘瞧他们兄弟两个还有些食不果腹的模样,他们要送东西给湘榆,肯定是从自己的生活费里艰难拿出来的。
糖葫芦上面挂满了糖霜,一根就要十文钱,这十文钱都足够兄弟俩在码头买上五个笼饼了。
馥娘说了几句,还是劝兄弟俩有钱自己用,口头说一句谢谢,湘榆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意了。
“这码头排外,我们两兄弟没人带着,活计都找不到,上回我们都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哥哥道。
弟弟瞧着倒是比哥哥更加开朗一些,他接过哥哥的话,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不过现在好了,我哥被龙四哥他们看上了,以后我们兄弟俩就有活计做了。”
哥哥也是一样的,他瞧着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比我小两岁,个子也小些,龙四哥他们没瞧上他,不过没关系,我好好做活,也分点给我弟,等过两年,他个子抽条了,也能跟着我一起在龙四哥手下做活了!”
哥哥的眼里也充满了希望:“我们兄弟俩齐心攒钱,一定能在这里有自己的家的!”
“一定可以的!”馥娘点头,“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
这两兄弟,哥哥名叫江文,弟弟名叫江武。
馥娘和他们聊了几句,得知这两兄弟无父无母,小小年纪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母亲也在前两年受不了族人的刻薄,逃跑了。
听这两兄弟说母亲的事情的时候,馥娘听得出他们的语气里并没有对母亲的埋怨,更多是为她解脱的开心。
哥哥江文说:“没想过找她,当初日子过的不好,她一个女人把我们兄弟俩拉拔到十来岁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弟弟江武和馥娘说的更多一些:“我现在就想努力赚钱,以后也找找她,她要是改嫁了,我就给她留点银子,她要是一个人,我就把她接回来养……不回村了,村里不要我们。
他们说我们兄弟俩不是我爹的种,说我们兄弟俩和我爹长的一点都不像,但我娘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
我爹在世的时候也说了,我们兄弟俩的眉眼鼻和阿翁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爹还说:我哥才生出来之后,张开了一点,他回家里还以为给自己生了一个爹出来!哈哈哈……后来有了我,他才知道是俩爹……”
本来应该是非常开心的话语,可是结合兄弟俩如今的境遇,这笑容也变成了苦笑。
馥娘能看到兄弟俩眼中晶莹的泪光,哥哥江文听不得弟弟此刻说的话,已经把头扭过去了。
这会儿摊子上人少,馥娘都差不多把东西卖完了,人流都去罗老太那边买汤面买馄饨了,也有些已经坐在座位上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没人注意馥娘和江家两兄弟这边说的什么话,所以馥娘也有空和这兄弟两个多闲聊一会儿。
馥娘安慰了两兄弟几句话,给他们买的豆面碎还多舀了两勺肉酱。
江文江武忙摆手:“小老板,我们和你说这个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他俩咬着牙,本来想多给钱,可实在囊中羞涩,就把那碗多加了肉酱的豆面碎给放下了。
他们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但这些话说出来了,别人不可怜也是不可能的。
江文江武不是想多占这点便宜,才说这些话的。
馥娘也看出兄弟俩有自尊心,笑笑道:“不是同情你们两个,我们遇到过好几次,一同坐过一辆车,通了姓名,这会儿还聊了这么久,我觉得怎么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这两勺酱,是我给朋友的礼物!”
朋友……
或许是馥娘的话,也或许是实在舍不得这一碗豆面碎,两兄弟最后还是收下了。
千分万分感谢的话他们说不出来,只不过在馥娘卖完最后一点,想去收拾桌椅板凳的时候,才发现桌面已经干干净净,客人们用过的碗筷,也都用她们放在角落的清水洗的干干净净,一个个整齐摞在一旁了。
馥娘原本还以为是卢二百忙中抽空做的,过去问了,才听卢二说:“不是我,是两个晒的黑乎乎的兄弟,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偷东西的,后来他们说是你朋友,看这边忙,帮忙一下,我就没管了。”
卢二这么形容,馥娘就知道不是别人,而是江文江武兄弟两个。
馥娘的东西卖完,馥娘骡车装了些用不上的器具先回去了。
罗老太这边卖空的篓子,几张桌椅板凳,还有两篮子来不及洗的碗筷等等。
她这边先装一点回去,之后东西卖空了,柴火烧完了,罗老太那边的骡子拉半个空车回来,也轻松不少。
第46章 第四十六餐饭
馥娘回落霞坊的时候, 骡车都还没有停稳,小饭馆里听见外面骡车的动静,周方周圆兄弟二人立即跑了出来。
“馥娘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兄弟急的满头大汗。
“怎么了?”馥娘不明白什么原因, 周圆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小饭馆里面去了,而周方则是牵着骡车往隔壁院子走,给骡子搭的牲畜棚在那边。
路上周圆同馥娘解释她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馥娘姐姐,生意太好了,好多人过来,菜都卖完了!还是慧芳姐去炒了几个素菜出来,不然现在都没有东西卖了!”
馥娘满头的问号进去, 果然看到小饭馆里坐的满满当当的,有人见到周圆拉着馥娘进来,还有人笑眯眯喊:“不是说大厨回来可以点炒菜的吗?快点,我可是听说了, 你们这边做鱼是一绝!”
旁边人也跟着起哄,瞧着旁边桌说要鱼, 他们也不管看没看见大厨, 先张口点起菜来了:“我也要那铁板烧烤鱼!还有那菜单上写的葱爆羊肉!再来个红烧螺丝!一个蒜蓉开背虾!”
他这边点上, 后面又有桌上空空如也的食客,举着一杯酸梅汤再喊:“大厨回来了!?这酸梅汤虽然好喝, 但越喝我这肚子越空啊!我也要一个铁板烧烤鱼,那什么红烧螺丝也要!”来人看了一眼馥娘挂在墙上的菜牌, “再来一个回锅肉!”
声音此起彼伏, 周圆一个小孩哪里答应的过来啊!
再看点菜台那边,只剩下金桂婶一个人在忙着打菜, 这头打完菜,还要去另一头收钱。
还是周方及时回来, 才免去她两头跑自己忙的不行,还怠慢客人。
周圆瞧见馥娘目光,忙解释:“朱婶子和慧芳姐都去后厨帮忙了。”
其实不用周圆解释,馥娘也知道,因为她看到现在餐台上摆着的三四道菜都不是她出去的时候做好的。
而就这菜,才上去也就立刻被打完了。
徐慧芳他们不是正经的大厨,做出来的都是家常菜,猪油渣炒青菜、番茄炒蛋、清炒丝瓜,还有一个炒茭白。
猪油渣炒青菜还有番茄炒蛋应该是慧芳姐做的,当初卢二他们修屋子的时候,慧芳姐过来帮忙,馥娘见她炒过这两道菜。
慧芳姐当时还说,这是她没有出嫁之前,馥娘交给她的。
馥娘尝过,确实味道还不错。
至于这清炒丝瓜还有炒茭白,应该是朱婶子做的,看颜色应该只放了盐,但是店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看这菜的火候,朱婶子也是个厨房老手了,这菜应当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先不管为什么突然下午就来了这么多客人,馥娘这腿立即动了起来,嘴上也没有闲下,把每个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金桂婶你先辛苦一下,待会等后厨不忙了,我在叫朱婶子出来和你一起打菜!”
又对周方周圆道:“周方周圆你们俩去拿纸笔,桌上有炭笔,你们在我家的时候都用过的吧!把每桌点的什么菜都记下来,把相同的菜一共几份待会都送到后厨去,我一锅给炒了!周方你空着的时候,如果有人要付钱,就去收银台把钱收了!”
“知道!”哥哥周方大声应下,刚刚他已经收过钱了,他爹是做账房的,他可不能连帐都不会算!
再观周圆,到底年纪小些,瞧着有些紧张。
馥娘瞧出这孩子眼中的那丝怯意,“稍微出些错也没关系,最多不过记错菜,只按一点,每桌都要有菜上去,每桌上了什么菜,没上什么菜,也要记下。”
周方也过来:“别怕,还有哥呢!哥的记性好着,你不记得,哥也记得!”
两人都这么安慰,一个是自己的哥哥,另外一个是小饭馆的东家,周圆心情一下就放松了许多。
前面的事安排好了,馥娘大步走向后面,此时朱婶子还在灶台上炒一道清炖豆腐,徐慧芳和湘榆两个都在旁边抓紧时间切菜。
“馥娘姐姐!”湘榆是第一个看到馥娘进来的。
“东家。”朱婶子瞧见馥娘过来,明显有些无措,做菜的动作都停下了。
“馥娘,你可算回来了!”徐慧芳和馥娘关系好,立即近前来:“都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来了好多人。”
“我都知道了。”馥娘先安抚了众人,“挺好的,你们做的不错,朱婶子,你手别停,先做完这道菜。”
听到东家没有责怪自己上灶的意思,朱婶子这才放松不少。
那边馥娘已经开始调配岗位,把每个人要做的事情都分配下去。
“湘榆,猪大肠拿三副出来,用我上次教你的改刀切好,一份放一个备菜盘,青红椒、洋葱、葱段、姜片、大蒜也交给你了!”
“慧芳姐,杀三条八斤往上的大草鱼!烧油做铁板烧烤鱼!配菜就用中午的那几样!也交给你了!”
“朱婶子,你锅里豆腐做好之后,端出去,去地窖拿块羊里脊出来,洗干净切薄片!”
馥娘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有不少人点了铁板烧烤鱼,所以虽然现在外面菜单还没有送进来,馥娘也已经忙活起来知道做什么了。
除了做点菜的,她也不忘记把外面的快餐菜品做出来。
前头湘榆和慧芳姐已经切好的菜品,她热油下锅,两口锅子齐开火,不过一会儿功夫,一道豆豉蘑菇,还有一道地三鲜就出锅了。
这个时候朱婶子也把羊肉切好了,她接力把菜端出去,而馥娘则是拿过她切好的羊肉,依次放入盐、白糖、酱油、姜末、淀粉拌匀上浆,锅里炒出葱油,再放入稍稍腌制过的羊肉、适量洋葱、辣椒爆炒出锅。
恰好这时周方送菜单进来。
“铁板烧烤鱼大份四份!小份两份!蒜蓉开背虾四份!清蒸蟹粉狮子头两份!葱爆羊肉两份!家常豆腐两份……”
那头才杀完三条鱼收拾利索的徐慧芳,不用馥娘吩咐,直接去养鱼的水缸里又捞了一大两小三条鱼出来。
“葱爆羊肉,两份。”周方的菜才报完,那边馥娘已经把两盘炒好的葱爆羊肉放到桌子上了。
好快!
馥娘在现代已经做了多年的厨师,后来才转行做的美食博主,她对厨房这些事情得心应手,现在的速度还不算快,那是因为没有熟练的帮厨,要是有十分合她心意的帮厨,她出菜的速度还能比现在快上几倍。
湘榆还得培养七八年呢!
葱爆羊肉这种小菜,周方周圆兄弟俩还可以端,可如果是铁板烧烤鱼还是大份的这种,这两兄弟端起来就有些吃力了,最后还是要靠朱婶子忙前忙后的上菜。
周方周圆兄弟俩还有朱婶子在后厨和大堂进进出出,馥娘这边也出了不少菜,客人点的菜已经出了七七八八,还剩下几个时间耗费比较久的菜品还在锅里炖着。
正是这个时候,周圆又跑进来。
“馥娘姐姐,中午预定的雅间的客人过来了!”还是一起过来的。
湘榆和徐慧芳的屁股才挨上板凳没一会儿的时间,见状立刻又起来了。
晚上这两桌雅间客人的菜单是早就拟定好了的,只要人来了就要开始做菜了。
“周圆,每个雅间都先送两壶酸梅汤过去,再各送一盘盐水花生和泡椒冬瓜进去。”
盐水花生和泡椒冬瓜,都是馥娘店里的凉菜。
后厨馥娘一个菜接着一个菜的炒,前面跑进跑出的朱婶子还有周方周圆却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朱婶子是跑的多了,端的又是大份的菜,而周方周圆就纯粹是年纪小,从前也没有那么高强度的频繁劳动。
馥娘菜炒好,放在后厨台面上等着与他们三个交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三人的疲态。
立即下了另外一个命令。
“湘榆出去收钱,周方周圆,你们两个去坐着休息一下,朱婶你和金桂婶换一下,也坐着歇一会。”
“不用,不用。”朱婶本来还想推拒,可看着馥娘坚定的眼神,她再说不出什么了,那边湘榆也已经跑出去,除了自己去收银台收钱之外,还过去和金桂婶说了馥娘姐姐让她和朱婶子换班的事情。
其实朱婶也不是不想休息,只不过她想着自己和东家不熟,而这小饭馆里的其他员工都是东家的熟人,她要是做的不好,就要被辞退了,所以这头一天才会如此卖力,片刻都不舍得休息,就怕东家看在眼里,认为她不是勤快人。
所以馥娘让她休息的时候,朱婶还有些惴惴不安。
湘榆走了之后,后厨一部分的活就要馥娘自己来了,但是还好现在已经过了用餐的高峰,前头忙都是因为一个大堂的客人之前都是七八桌一起等馥娘上菜,所以才显得格外的忙碌。
现在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只有雅间两桌客人的菜还没上齐,大厅也还有一两桌新来的客人,还没有点菜。
馥娘想了一下,又炒了两大锅素菜,还炖了一锅土豆炖排骨。
金桂婶过来端菜的时候,还有些疑惑,这两锅素菜上快餐卖也就算了,就算卖不掉,她们自己晚饭吃了就好了,这土豆炖排骨,要是卖不掉的话……
她也把这话和馥娘说了。
哪知馥娘笑笑:“没事,卖不掉就卖不掉,本来就是做出来犒劳我们自己吃的。”
馥娘也是没想到,今天这头一天生意尽然就这么火爆,特别是铁板烧烤鱼,把她本来预备卖一个星期的草鱼都卖完了。
还有葱爆羊肉,她想着小菜馆,会舍得点羊肉的应该也不多,一共就买了三斤羊肉,结果刚才那两盘葱爆羊肉卖出去之后,尽然还有客人看旁边客人吃的香,也点了一盘的。
还有西红柿炒蛋,馥娘是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这道菜,快餐打完了,尽然还有专门点她做这道菜的。
早上金桂婶在她家菜园子带过来的一大篓子番茄、黄瓜还有一大篓的青菜,在今天一天就全部消耗完了。
其他菜也差不多,茭白是馥娘早上在菜市场看着新鲜多买的,中午快餐炒了一锅,晚上的时候又炒了一锅,没想到卖的这么快,她从码头回来之前,朱婶子又炒了一锅,这茭白也没剩下几颗了。
“我还打量着早上买了那么多菜,就有好几天可以不用买菜了,没想到明天还得去买,要不明天咱这小饭馆都开张不了。”
馥娘这话说完,后厨在的几个人也纷纷笑起来。
“多买菜说明生意好啊!”
说话的是朱婶子,虽然馥娘说让她休息,但是她心中惴惴,实在闲不下来,干错就坐在后厨的小小凳子上,在那里洗从前面撤下来,还来不及清洗的碗筷。
后厨现在不忙,大菜都做完了,只剩下几个小菜,所以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
大家手里忙着,还有空闲聊几句。
朱婶子见馥娘好说话,试探着开口:“东家,也种了几行菜,茄子、冬瓜、莴苣、山药都有的,都新鲜水灵的!”她也是瞧着金桂婶卖自家的菜给馥娘开店做生意,所以也试探着开口。
馥娘也没拒绝:“可以,送来吧!”
朱婶子欣喜若狂,又开口问:“东家,我那小儿闲来没事,总爱去田间地头摸点螺蛳、泥鳅什么的,也能送来吗?”
馥娘这回没立即答应,只道:“量少我不要的。”
朱婶子忙道:“我会让他凑齐一桶再送过来的!”
“这倒可以。”馥娘也不怕朱婶子送过来卖的东西不好,朱婶子自己还在她这里做活呢,要是一回送过来的东西不好,馥娘下次也不会要她的东西了。
朱婶子心里也明白的。
罗老太推荐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敲打提点过了,这年头男人找个工作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女人了。
所以朱婶子格外珍惜这份工作。
旁边周方正好进来看有没有菜做好了,可以端出去的,也听到朱婶子和馥娘说的话,眼珠子一转,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笑眯眯开口:“馥娘姐姐,雅间加菜!”
“什么菜?”馥娘问他。
“扬州人那桌瞧着隔壁剑南道的菜好吃,也要点一份酸菜鱼,剑南道那边也说来一份葵花斩肉。”周方回道。
“好,我知道了。”
这两道加菜,立即就让后厨又忙碌了起来。
酸菜鱼还在锅里,那头周圆又进来后厨通知后厨众人:“卢二哥回来了!”
后厨众人还在疑惑:卢二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还得特意通知一下?
然后就听到周圆大喘一口气:“又带了一堆人过来,要吃我们家的快餐!”
就见他一瘪嘴,表情瞧着就十分委屈:“土豆炖排骨都被他们点没了。”他可是听他娘说过了,这土豆炖排骨本来是他们的晚饭的。
馥娘姐姐都说了,这是做出来犒劳大家的。
“这??”馥娘也没想到,这都快可以打烊了,怎么又来了一波客人。
“打哪儿来的?”馥娘可不认为自己这小破店能吸引到这么多客人。
今天晚上这客流量不正常啊!
周方想到卢二进来的时候说的话,回答了馥娘:“卢二哥说是他在码头认识的大哥,听说他家里开了小饭馆,过来给他捧个场,卢二哥叫后厨再炒几个菜上来,他那个大哥带了不少人过来,我们大堂都坐不下了。”
大哥?
哪里来的大哥?
馥娘也是满脸的疑问,紧忙看看地窖里还有什么菜,后厨一众人,抓紧洗菜,切菜。
有荤有素又做了十个快餐的菜,陆续端出去。
等到卢二进厨房的时候,馥娘终于逮着机会问他。
“你哪里认的大哥?今天菜差点不够卖!”
卢二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之前我不是闲着没事就在码头扛包吗?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叫陆三刀,是码头上的工头,人挺豪气的,听说我家里在附近开了个小饭馆,就带人过来捧个场了,外面都是他手下领活做的兄弟。”
解释完自己怎么认的这么一个大哥,卢二才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店里晚上生意这么好啊!我还想着中午他们来过了,就不会来吃了,看来是馥娘你手艺好,这口碑立马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馥娘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觉得今天这晚上的生意好的非同寻常,这时候的馥娘还不知道中午过来吃饭的段含光在码头上的身份可一般。
下午等着她回来做饭吃的人,全部都是抱着讨好段含光这个码头一把手的想法过来吃饭的。
所以就算让他们空着肚子等馥娘回来炒菜,一个个也都还是笑眯眯的,可不敢得罪了这个背后有长安漕帮一把手撑腰的小饭馆。
他们是来讨好人的,不是过来得罪人的!
这些人的其中一部分,也不大瞧的上馥娘卖的几文钱一份的快餐,那些荤菜还勉强吃得,后来徐慧芳和朱婶子炒的那些他们就连看都不会看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是等馥娘回来之后,点的炒菜吃的。
他们还在店里略坐了一坐,后来看到段含光手下的光头大汉还有瘦小男子前后带着人进了后头雅间,更是认定了小饭馆是有漕帮撑腰的。
至于后头卢二带过来的这批,就完全真的是巧合了。
这个陆三刀在码头底层还算是个比较有号召力的人物,也不知怎么就看上卢二这小子,觉得这小子嘴皮子不错,挺又前途。
也可能是知道卢二和罗老二的关系,知道罗老二和漕帮上层有七拐八拐的关系,这才想着交好卢二。
陆三刀这个层次,还不够知道段含光的名字。
陆三刀这一批人,前前后后总共来了三十多个,又给馥娘带来了六百多文的收入,最后菜都吃的干干净净,馥娘后面又只好重新做了一锅土豆炖排骨,还炒了一个青菜猪肉炖粉条,这里的粉条馥娘用的是她自己做的绿豆面,味道和粉条是差不多的,就是叫法不一样。
也懒得在店里吃了,时间太晚,馥娘自己不想吃了。
湘榆还有周方、周圆几个小的都让他们抽空吃了晚饭,打烊的时候倒是不饿。
馥娘做好的菜打包了一下,分了三份,让徐慧芳、金桂婶、朱婶子各自带回家吃。
时间太晚,晚上剩下的碗筷也不洗了,留着明天早上再洗。
等金桂婶下班的周大郎赶着骡车,旁边坐的是周方周圆两兄弟,湘榆本来也想坐前面看赶车的,但馥娘看她眼睛都要撑不开的模样,就没让她坐。
过不起来,骡车上路没多久,湘榆就歪在馥娘的怀里睡着了。
先把朱婶子和徐慧芳送到家,然后就是去馥娘家里。
馥娘抱着湘榆,没腾出手来拿从小饭馆拿回来的钱箱,还是金桂婶帮忙送进屋里。
晚上湘榆睡着了,馥娘也没多折腾喊醒她,帕子投了热水拧干,给孩子擦擦脸、擦擦手脚,给她脱了外衣就放到自己床上。
馥娘还没能那么快睡,她拿着钱箱还有今天点菜的出菜单,还要继续盘账。
中午雅间一桌,抹了零头收了三两银子,但赏银就收了十两,晚上那两个打赏了银子的客人又回来定了两桌雅间,这回没给赏银,但一桌点了四两银子的菜,另外一桌也点了三两多银子的菜。
加上半下午的时候柳三郎给的那十两银子,这里就有三十两了。
还有外面大堂的散客,几乎每桌都有一两到二两银子,馥娘点了一下周方周圆兄弟俩写的点菜单,一共十五桌。
馥娘怕自己算错,还特地拿了一张纸打草稿,一共二十七两又八百三十文。
快餐瞧着便宜,也卖出去三两银子,收的都是铜板。
馥娘瞧着今天的收入,心想这小钱箱没准真不够用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原本馥娘以为这开业的盛况,也就头两天大家捧场,吃个面子。
罗老太的远方侄子总不能三天两头来,周大郎的朋友、卢二的朋友还有那个新认下的大哥也不可能天天跑两公里过来吃吧!
可事实是馥娘低估了这附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吃的,不就两公里的距离吗,他们也不是走不了,脚程快的,两盏茶的时间也就到了。
陆三刀他们中午有活计,却不耽误他们晚上的时候隔三差五几个兄弟一起过来打牙祭。
周大郎那边第一天带过来的人还不算多,后面可能是小饭馆的菜便宜又好吃的名声传出去了,陆续码头这波小管事也都知道了小饭馆,来的人是越来越多。
过来就看看快餐有什么他们想吃的,有就点几个,反正最贵也才二十文,量不多点两份就是了,加一起也才四十文!
如果实在没有他们想吃的,那还可以点菜,小饭馆的铁板烧烤鱼、葱爆羊肉、蒜蓉开背虾还有清蒸蟹粉狮子头都已经在码头传出名声了,谁不知道这几样菜好吃啊!
还有漕帮的兄弟,几乎已经把馥娘这边当成了他们聚会的必来的地方,馥娘的那两个雅间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他们还叫嚷着让馥娘多开两个雅间,他们这几波人可不是同属一个分帮的,如果段含光不在,他们见着也就点点头,虚假的寒暄一下,想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加上那次霍捕头发现她的小饭馆之后,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报道,除了他之外,他手下的捕快疤脸、墩儿他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在馥娘的小饭馆里露面,这几个都是饭桶一般的人物。
往往他们来了,馥娘当日的快餐绝对不够吃,不过他们也不可着快餐吃,只要来了,也会点几个硬菜。
为什么说硬,因为这些家伙都是爱吃肉爱碳水的。
有几个还特意到厨房问馥娘,能不能做上次吃过的鸡,下面放了面条的那种。
他们说的正是上次馥娘请客做的新疆大盘鸡,他们不知道饭菜的名字,上一回扫着尾巴吃到了半盘,一直惦记到如今,可惜后来柳寺正一直不让他们找隔壁的小房东做菜,还好现在小房东开了饭馆,这下柳寺正就拦不住他们拉!
虽然菜单上没有,但客人都问了,馥娘也不是不会,自然是没有不满足的,其他客人瞧着他们有新菜式,眼睛瞅着,鼻子闻着,自然也是心痒痒。
小饭馆的菜单上有加了一个新疆大盘鸡,不过这朝代没有新疆,只有北疆,而哪里也没有新疆大盘鸡这样的菜,所以这道菜改名叫面皮大盘鸡。
馥娘见生意如此火爆,店里现在的几个人员撑不住这么多活,二话不说又请了平安坊的几个婶子过来帮忙。
有几个婶子加入,金桂婶、朱婶子的压力一下就小了很多,徐慧芳干脆就留在后厨帮工了,她年纪轻些,外头鱼龙混杂,还是在后厨不露脸的活更好。
至于周方周圆兄弟俩,原本没想着他们兄弟两个做多少活计,没想到收钱跑堂都挺好的,馥娘干脆直接找到金桂婶,也给这兄弟俩开出了工资。
跑堂的除了周方周圆之外,馥娘还招了后头来的两个婶子家里的儿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馥娘用的也放心。
小饭馆人多了,不光金桂婶他们,馥娘都轻松许多。
原本馥娘想着不去码头摆摊了,实在是没想到小饭馆的活计忙不过来,但她才没去一天,罗老太那边就带话过来,说大家吃不到馥娘的豆面碎,都很失望。
馥娘是个心软的,而且中午确实会剩下一两个菜,偏偏她第二天少做的时候,又不够吃,馥娘也不想在小饭馆里卖剩菜,还不如便宜点卖给码头上的工友们。
最后就定了时间,申时过去,酉时回来,不管生意如何就卖一个时辰,卖不完她也回来小饭馆了,要是提前卖完她就提前回来。
小饭馆那边则是酉时等她回来之后才开始接小炒的单,在这之前都只有快餐卖。
这倒是一点不影响来吃小炒的客人,因为他们每日也是等到酉时后才会空闲。
有些客人知道馥娘半下午的时候会去码头摆摊,还叫馥娘多炒几个菜,下午的时候他们也会光临馥娘的小摊子,吃个快餐,或者喝一碗豆面碎,也别有滋味。
馥娘生意忙忙碌碌,一时没有注意,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宋兆巍忙过了一茬,心想中秋都没有时间回家来陪闺女,现在终于能够休息几天,好好在家陪一下他的宝贝闺女了。
但没想到一回家就扑了个空。
宋兆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还不到吃饭的点,馥娘这个时候还在码头摆摊呢!
哪里知道自己这个留守儿童终于等到老爹回家了。
而这头,宋兆巍没碰到馥娘,却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宋先生啊!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那女子穿着红戴绿,见着宋兆巍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第47章 第四十七餐饭
这人正是早前来找馥娘, 说给宋兆巍说了个寡妇的媒婆花大娘。
花大娘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还是为了那个郭寡妇的事情!
她来几趟都扑了个空,都想过来问问馥娘:你还要不要给你爹讨媳妇了!
没想到这回直接就碰到宋兆巍这个正主了, 宋兆巍也不是大小伙子头一回娶媳妇了,花大娘直接就把郭寡妇的事情和宋兆巍说了。
前回宋兆巍回家的时候,馥娘太忙了,一时间把这事忘了,宋兆巍又来去匆匆,所以现在是宋兆巍第一次听说媒婆要给他说媳妇这事。
确实如媒婆所说,宋兆巍也不是大小伙子头一回娶媳妇了, 但是第一回 的时候他也没有碰到过媒婆直接过来就和他商量亲事的。
若不是他这几个月跟着赵县令在田间地头晒黑了好几个度,恐怕立即就能看到他的脸从面颊红到耳根子了。
倒不是害羞,而是尴尬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花大娘,宋兆巍左右打听了一下, 这才从隔壁钱婶子的口中得知了馥娘在落霞坊开了一个小饭馆,估计现在都还在那边忙活呢!
另一头, 馥娘酉时从码头回到落霞坊小饭馆的时候, 就看到一个黑脸书生大刀阔斧的坐在小饭馆的门口。
“这是谁呀……”书生眼神有些犀利, 坐在骡车旁边的湘榆有些害怕地拉近馥娘的袖子。
小饭馆增加了人手之后,馥娘就没有让湘榆多做活了。
湘榆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就每天跟着馥娘一起去码头摆摊,也见到了上回说要亲自谢谢她的江文江武兄弟俩。
他们兄弟俩看起来过的不错, 每天都过来买馥娘的饭菜, 从前只买得起一碗绿豆汤和一碗豆面碎,兄弟两个换着喝, 现在他俩都能买得起两碗豆面碎了。
一文钱的差距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的,但却能从侧面看出, 兄弟二人的生活确实在渐渐得好起来了。
他们俩个第一次见到湘榆之后,知道她第二天也会跟着馥娘来之后,转天就给湘榆带来了一个草编的小蚂蚱。
材料就是路边随手可得的杂草,但是得到这个小玩具的湘榆却十分开心。
这几天只要有空闲时间都拿着这个小蚂蚱在玩,今天回来的一路上也都在把玩着这个小玩具,结果快到落霞坊的时候她抬眼一看,看到一个黑脸书生大刀阔斧地坐在小饭馆门口,脸黑黑的,远远看着凶神恶煞的,吓的她差点没扔掉手里心爱的小蚂蚱。
湘榆一直都是馥娘带着的,所以害怕了也是第一时间去找馥娘。
馥娘瞧着小饭馆门口坐着的那个人,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后来还是看出这黑脸书生身上穿着的衣服十分眼熟,这才认出来。
“爹?!”馥娘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老爹。
上次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她爹黑了瘦了,她还心想着这给她爹补补,塞了不少好吃的进去。
这回她爹回来倒是把之前瘦下去的都补回来了,衣衫穿在身上也合身了不少,只是怎么又黑了这么多?
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差点没有认出来,这是她曾经那个面如冠玉的帅气阿爹。
馥娘用掏出帕子去擦了擦宋兆巍的脸,确定这不是脏的之后,更加不可置信了。
“爹,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宋兆巍面色更黑了。
“先不要管我黑不黑!你先说,你背着我做了那些好事!”宋兆巍这“好事”显然是带引号的。
他看看左右,小饭馆内还有小饭馆外面,都有许多眼睛盯着他们父女俩瞧着,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拉着馥娘去了后院,这才说起在家的时候遇到花大娘的事情。
馥娘本来还在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呢!
她估摸着自己最近在忙的事情只有小饭馆了,听到老爹说起花大娘,她才猛然想起这件早就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事情。
然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家老爹的黑脸皮。
“阿爹,那郭寡妇看中的是你的脸皮,要是她现在见你黑成这样,一点都不玉树临风了,她还愿意嫁给你吗?”
宋兆巍:!!!
他哪里不玉树临风了!
不对,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又不是靠脸皮的,他宋兆巍的才华多少男男女女羡慕不来!
不对!
“宋安馥!阿爹是长辈,阿爹的亲事不用你操心!”宋兆巍现在只要想起他家闺女和那个穿红戴绿的媒婆凑在一起讨论他的亲事,脑袋都大起来了。
馥娘幽幽看宋兆巍:“阿爹,其实我也没有很操心,是人家看上了你以前那张玉树临风的脸。”现在可不一定看的上了。
馥娘心想:那郭寡妇看到阿爹现在这张黑红黑红,关二爷同款肤色的面皮,不知道还能不能看上她爹。
倒是不是馥娘嫌弃她爹,只不过她爹现在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距离四十岁也还有好多年,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独守空床也怪可怜的。
“阿爹,咱家以前没钱,没得挑,现在女儿赚了不少银子了,您就算想找个头婚的姑娘,这聘礼咱家也下得起了,不过女儿就一个要求,我这后母,不要和我差不大……”娘她本来就叫不出口,姨还勉强可以叫,可要是和她差不多大,她看人家就和小孩一样,估计这声姨都叫不出来了。
宋兆巍听着闺女的话,脸庞更加黑红了,他是又气又羞。
这年代的人都含蓄内敛,他从前从不知道自家乖巧温柔的闺女,在婚事上如此大胆,说起她爹的婚事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羞涩。
到底是谁在他不在的时候,教坏了他闺女!
宋兆巍还在脑子里搜索犯罪对象,而他的闺女还在对他的婚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还是寡妇好,你二婚,她也二婚,大家都有婚姻经验,以后相处起来摩擦也小。
至于阿爹你要不要二孩,你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嫉妒的,也不会觉得阿爹有了新小孩,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会为了弟弟妹妹争风吃醋!
阿爹你要是有了新孩子,我可以帮忙伺候姨的月子……”
“姨?”宋兆巍脑子嗡嗡,发出疑问。
馥娘还抽空回答了他一下:“就是爹你的新娘,我的后母。”
宋兆巍:……
“不过我就只能伺候月子了,做做月子餐什么的,带孩子我不行,这个我不会,但是可以请人来,或者新姥姥来,我可以付银子的!”
宋兆巍真的无语了,他都没打算再娶妻,他闺女这里连弟弟妹妹谁带都已经盘算好了。
馥娘:“爹,我还是要赚钱的,等你老了,弟弟妹妹估计还小,我现在多努力几年,以后你老了就可以过悠闲的养老生活了!”
馥娘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事业型的女生,不管是开自己的私房菜馆还是做美食博主,每一样事业都风生水起的,到了这个时代,她还是那个她,一点都没有变过。
她也庆幸,穿越前辈的到来,让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就算她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摆摊做生意,不会有人借这个来攻击她。
宋兆巍见馥娘说的一脸认真,把未来规划的十分美好,甚至连他的养老都想好了,肚子里本来有气的,看着馥娘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再看她手背上上炒菜被油点子溅起手上的痕迹,心里突然就酸涩起来。
“馥娘,不要操心阿爹,是阿爹不好……”未及笄的小娘子,那个不是在父母膝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有他的小馥娘,点点大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这个没出息的老爹。
用小小的身体扛起家里的债务,一块一块卖豆腐给这个家里还债。
宋兆巍越是想,心中就越是酸涩,渐渐鼻子也酸起来,眼里有泪珠滚动。
他想到偶尔在外面听到的对馥娘的评价:豆腐坊的小娘子,人很勤快,长的也标致,可惜是个丧母长女。
别家十四岁的小娘子,这个时候都是待嫁闺中,在家什么活计都不用做,一双手只要绣绣自己的嫁衣就可以了。
馥娘……
宋兆巍心里越发觉得委屈了自家闺女。
“馥娘,京城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你阿翁的案子可能要翻案了,到时候阿爹……”
宋兆巍还想要和馥娘说些什么,但是外头有声音再喊馥娘了。
“东家,客人来了,点了两份铁板烧烤鱼,店里已经预定出去八份铁板烧烤鱼了,肥肠只有九副,不够啊!”
“来了!”店里生意忙,馥娘也没法和老爹多说什么了,只能拍了一下阿爹的手,“阿爹,馥娘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最感谢的就是阿爹,阿爹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大胆放手去做,馥娘会做阿爹最坚实的后盾的!”
撂下这句话,馥娘提着裙子就往后厨跑去,和店员们商量应该怎么办,而被留在原地的宋兆巍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一回,宋兆巍倒是有时间空出来可以陪馥娘几天了,但馥娘每天忙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早上做豆腐卖,送完两个酒楼的货就要去早市上看看有什么好菜进一些,等买完菜就要抓紧来小饭馆炒菜,做中午的快餐生意。
她炒好快餐卖的菜之后也不代表就可以休息了,因为中午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有客人过来点小炒吃,这个时候馥娘还要继续在厨房炒菜。
快餐那边也是,如果中午人多的话,馥娘还要酌情加几个菜上去。
等到送走中午吃饭的这波客人。
小饭馆的员工们稍稍休息一下,马上又要开始晚上的备菜。
馥娘要做绿豆汤、豆面碎,还有晚上要卖的快餐,要把中午剩菜热一热,待会带去码头卖。
从码头回来又要开始抓紧时间做晚上的小炒生意。
没错,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宋兆巍看着闺女每日忙忙碌碌,他在后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小饭馆前头帮帮忙,收个钱,算个账,跑个堂之类的。
宋兆巍虽然是个读书人,有傲气却没有迂腐之气,让他做这些许多迂腐书生看起来上不了台面的活他也不介意。
在小饭馆里被一些码头上的小管事呼来喝去的叫小二他也是笑呵呵应下,不光如此,他还给馥娘的小饭馆重新写了一个牌匾。
原来的招牌是馥娘自己写的,字说不上差,毕竟小的时候宋兆巍也手把手教着练了好几年,但毕竟馥娘的兴趣不在此处,写的字只能说中规中矩。
而宋兆巍就不一样了,他是文人,念书念了三十多年,从开始认识第一个字起就已经握上了毛笔。
泼墨匾上,笔走游龙——小饭馆的新招牌,但凡懂点字的,那个不赞叹一声好!
除了新的招牌之外,宋兆巍别的能做的就是在小饭馆空荡荡的墙面上挂上了他的字画。
他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师爷,但他的诗词辞藻华丽,读过几本书的人,见过这诗词没有一个不称赞一句好,再问问这诗人大名,摘抄回去细细品味。
再看宋兆巍画作,算不得什么名家大手,但他的画自有一股质朴情感,处处透露着宁静悠远的氛围,瞧着十分舒心。
只不过小饭馆目前的客户都是码头上工作的人,八成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目前还没有多少人发现宋兆巍这个遗世明珠的光芒。
和郭寡妇的婚事,估计又要让花大娘失望了,因为宋兆巍抹不开面子再和闺女谈自己的婚事,不管是同意也好,拒绝也好。
哪有做爹的和闺女商量娶继室的!
就算闺女同意也不成!
宋兆巍就像个头埋进沙子里的袋鼠,只要他不说,这事就暂且不存在。
馥娘最近那叫一个忙,也没空管阿爹的婚姻大事。
宋兆巍在小饭馆待了几天,赵县令那边书信一来,他又要拾起包袱出门了。
于是宋兆巍二婚一事又被无限期往后挪了,下次提到估计还得花大娘上门来催,可是馥娘和宋兆巍一个比一个忙,花大娘注定是要次次扑空的。
她想要赚到这笔谢媒钱,难啊!
馥娘最近早上去两个酒楼送豆腐的次数少了,自从招了平安坊婶子的两个儿子当跑堂之后,早上送豆腐的活计也被他们两个揽下了。
两个跑堂的小哥,一个名叫周前,是周方和周圆的堂兄,他的亲娘福婶现在也在小饭馆打菜。
能来小饭馆当员工,还是因为她有金桂婶那么个妯娌。
福婶的丈夫和金桂婶的丈夫是隔房的兄弟,同一个爷爷,但是已经分家的,福婶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也成年了,家里也只有两个老人,但是负担却比金桂婶家里更加重一点。
因为福婶的丈夫之前被征去徭役的时候伤了腰,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福婶前头没来馥娘的小饭馆做工,一是她总在家里照顾丈夫,照顾老人,不知道这事,二也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
后来还是金桂婶劝了她,家里的老人也说儿子让他们照顾,让福婶和周前来小饭馆做工,挣了银子才能给孩子他爹换好药,换好大夫。
福婶这才来了小饭馆,她和周前也十分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另一个跑堂小哥名叫钱二炮,正是馥娘隔壁邻居钱婶子的次子,和馥娘同岁,也是卢二的朋友之一。
帮馥娘修房子有他,那天小饭馆开张,卢二那一桌朋友里面也有他!
钱家是做鞭炮生意的,听钱二炮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家学渊源,不过他没有心思做鞭炮,继承他老爹的手艺,来馥娘的小饭馆也是惦记着这里的员工餐,想要天天吃好吃的。
周前和钱二炮两个人,每天轮流去两个酒楼送豆腐,剩下的一个人就陪着馥娘买菜。
因为他们两个的帮忙,馥娘也有许久没有去过宴香楼了。
所以也很久没有见过香姑了。
直到这天晚上,小饭馆照旧是营业到月上中天,金桂婶的丈夫周大郎赶着馥娘的骡车,带着小饭馆的一干员工回到平安坊。
馥娘是第二个到家的,下了骡车和金桂婶他们告别之后,牵着湘榆的小手,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湘榆回灯笼铺子,馥娘回豆腐坊的院子。
周围黑漆漆的,隔壁院子也早就睡下了,馥娘家里也没有人点灯灯她。
她抹黑推开院门,脚边却踢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把馥娘吓了一条,惊叫出声。
隔壁有推门的声音,再远一些,钱婶子洪亮的嗓音也传了过来。
钱二炮刚到家,看来是听到馥娘这边的动静,出声关心了。
“馥娘,别怕,是我,香姑。”闷闷的声音,在馥娘尖叫出声的时候立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不是坏人馥娘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东西。”热乎乎的,还贴着她的腿。
又高声回关心她的钱婶子:“没事,婶子,是只野猫,黑漆漆没看清楚,吓到我了。”
馥娘没说是香姑大半夜的过来找她,只推说是被野猫吓到了。
香姑一个姑娘家家大晚上的没有在家,而是跑过来找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馥娘不知道香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想把事情说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那头湘榆听到馥娘姐姐的叫声,也立即掉过头来,手里还捏了一根路上捡的木棍,似乎已经做好了如果有歹徒,立即就上去拿木棍和人拼命的准备。
馥娘瞧她这全副武装的模样苦笑不得,一边把开门把香姑推进院子,“回来同你说,你进去洗洗脸。”馥娘已经闻到香姑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泪水和着尘土的味道。
另一边又把湘榆手上捡的棍子扔了,牵着她的小手,把人送回对面的宋家灯笼铺子,叫她早点睡觉。
等馥娘回到豆腐坊的时候,院子里还是黑漆漆的,香姑没有点灯,她弯腰站在豆腐坊的水井前,看样子是在打水。
“怎么不点灯?”馥娘忙过去用火折子把廊下的一截蜡烛点亮,又点起了手提的灯笼,过去给香姑打灯。
香姑沉默着没有说话,只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脸。
馥娘同她一起洗了手脸,然后才把人拉进屋子里。
“你晚上就同我睡,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来?”
馥娘心里猜香姑大约是和家里人闹了别扭,大晚上的没地方去,只能跑到她这里来。
“馥娘,我心里真的苦啊!”
香姑听到馥娘问话,才洗干净的脸,眼泪一下又流了出来,抱着馥娘的肩膀就哇哇哭了出来。
和馥娘心里猜测的差不多,香姑也确实和馥娘想的一样,是和家里人闹了别扭跑出来的。
香姑是宴香楼张大厨的孙女,之前张大厨和馥娘买了一张盘龙黄鳝的菜谱方子,也是这张方子让馥娘终于凑齐了还清所有债务的银子。
作为张大厨的孙女,香姑也是和祖父有样学样,用攒了许久的二百多文铜板和馥娘换了一张臭豆腐的小吃方子。
馥娘还被她委托过,让罗老太他们尝尝这臭豆腐的生意可不可以做。
大家尝了臭豆腐之后,自然是没有说不好的。
香姑和张大厨的关门弟子定了亲,原本就是打算在成亲之后就不继续在宴香楼里做杂活,之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然后自己一个人出去摆个卖臭豆腐的小摊子赚点银钱。
香姑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掌握在她奶奶的手里,香姑在宴香楼做活的工钱都是被她奶奶直接领走的,所以香姑攒的那二百多文钱可以说非常不容易,已经是当时香姑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
由此可见香姑对自己的未来是有多大的期待。
她想要独立出去,想要嫁人之后就不受她阿奶的控制了,自己赚的银子自己捏在手里。
香姑哭着同馥娘说:“我阿奶发现我和你买的臭豆腐方子了,她把我放在床底下的臭豆腐翻了出来。
她说我用的是张家的钱,这方子就是张家的!不许我带出去!”
香姑抽抽搭搭继续道:“我现在才知道王五他的工钱也是被我阿奶领走的!”
王五就是香姑的那个未婚夫,张大厨的关门弟子。
“我阿奶还说了,只要王五没有出师,他在宴香楼的工钱就都要交到张家!将来他出师了,也要在阿翁手底下做活!
我问她这世界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吃饭的吗?我奶她说张家不会缺我们一口饭吃!”
第48章 第四十八餐饭
“我缺的是这口饭吗!”香姑一抹一眼, 拉着自己的袖子让馥娘瞧上面的破洞和补丁,语气里满是无处发泄的愤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要嫁给王五, 不就是为了嫁人之后,能吃的好些,穿的好些嘛!
我也不需要整日大鱼大肉,穿金戴银的!只求一个夹菜的时候不用看人的脸色,多夹一筷子咸菜,就有人在旁边脸都要塌下来了!
穿的衣裳也不需要多好,一两件能出门的粗布衣裳, 至少不用在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人,还要遮遮掩掩这满袖子的破洞和补丁!”
香姑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在此刻哭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都要不是张家人了,还要这样对我!我当初要是知道王五是这样的,我就是吊死也不愿意嫁!”
后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说的那些话就纯粹是发泄,馥娘也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了。
馥娘现在能做的也之后把这个可怜的姑娘抱到怀里, 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让她在自己怀里放肆哭, 宣泄所有的不满。
香姑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封建大家长以“父母在无私产”的名义掌握了香姑从开始工作起的所有工钱。
当然其中也不止香姑一个人的工钱,家里其他人的工钱也是这般的。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其他复杂的缘由, 比如说重男轻女,张家其他人比如香姑的父母、叔伯兄弟等人肯定也是同香姑一般把工钱交到公中有张家阿奶这个在家中掌管中馈的大家长分配衣食住行。
可也没见那个和香姑这般连件没补丁的衣裳都没有。
张大厨祖传的灶上手艺, 家中男儿几乎都是在大酒楼后厨中做活的, 家庭条件自是不必说。
香姑是这一代的长孙女,她手里捏不得一文银钱, 可比她小了一两岁张家长孙,她的堂弟, 还有银子呼朋唤友的去书茶馆听书喝茶,这其中差距由此可见。
香姑从前没有抱怨阿奶的偏心,她想的是嫁出去了,嫁出去了,不是张家人了,她就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
王五是她祖父的关门弟子,知根知底,人肯定是靠谱的。
香姑还幻想着未来嫁给王五了,就可以成立自己的小家,和馥娘买了臭豆腐的方子,想着从宴香楼出来之后怎么摆摊赚钱养家,因为她也知道王五做学徒的时候是没有工资的。
她把未来一切都规划好了,十分的美好。
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规划的一切都是泡影,就算她嫁人了,还是逃不出不出张家这个牢笼。
她明明是个人,却要作为张家的牛活着。
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买下来的方子,想要作为未来生活的生存的本钱,却也要被她奶夺走。
对于香姑遇到的这点事,馥娘也有办法,虽然不能说完全解决香姑面临的困境,但到底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不过现在香姑才发泄完,馥娘也不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又重新打了热水,让她擦擦脸,烫烫脚,然后就哄她先睡觉了。
一夜梦乱,梦中的香姑眼角还是来着泪水,时不时呓语,都靠着馥娘及时抱住她,安慰她,这个难熬的晚上才过去。
第二天早上香姑醒来的时候,情绪也好了许多。
馥娘就是这个时候,把一张纸递给了香姑。
“这是什么?”香姑在家是不被重视的,当然也不认识字。
馥娘把纸放到香姑面前的桌上:“这是臭豆腐方子的使用授权书,你在这里按个手印,以后臭豆腐方子就只有你能用,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馥娘把桌上的红印泥挪到香姑触手可及的地方,知道香姑不认识字,也逐字逐句把纸上写的内容念给她听。
香姑从睁眼时的心死如灰,到后来馥娘说第一句话时的呆愣,再到听完馥娘念完纸上内容后面上露出欣喜之光,这时间也不过不到几分钟的时间。
“馥娘,这样真的行吗,我在这张纸上按下手印,我奶以后就不能用臭豆腐的方子,只有我能用了吗?”
香姑听不懂别的,但是明白这个道理。
“嗯。”馥娘点头,“但是这样的话之前说好卖给你的方子以后就不是你的了,臭豆腐方子还是在我手上,你只是一个使用权,没有经过我的允许,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能用这个方子盈利,你手印按下之后,我们去官府做个备案,到时候如果你祖母真的要逼迫你交出方子,不允许你卖臭豆腐,只有有了这张契约,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了。”
这就是馥娘想出来的办法,她能够帮香姑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上面的话之后,馥娘又把桌子上串起来的一小串铜钱放到香姑面前,二百多文钱正好和香姑当初给馥娘买臭豆腐方子钱的数目一模一样。
“当初你给我的钱是想要买下臭豆腐的方子,现在既然这方子不属于你了,这钱我也还给你,臭豆腐你可以继续卖,就和这张契约上说的一般,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卖这个臭豆腐。”
“钱我不能收!”香姑听到馥娘这话,整个身子都往后跳了一下,她拿起桌上的纸和印泥,好像那串铜钱有毒一般,直接绕着走了。
她在纸上爽快按下自己的拇指印,却对桌子上的铜钱看都不看一眼。
“当时说的就是让你把这个臭豆腐方子给我用,我给你的这二百多文钱肯定不够买一个方子的,你那盘龙黄鳝的方子卖给我阿翁都要这么多银子,我不过仗着咱俩的关系好,占你一个便宜!馥娘,你这么帮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这二百文铜钱你都还要退还给我的话,我实在羞愧的没法做人了!”
香姑坚决表明了自己不愿意收这钱之后,又拿着那张她看不懂,但是觉得十分宝贵的臭豆腐方子使用权转让契约对馥娘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官府备案?”
她都要等不及了!只要像馥娘说的,在官府备案之后,她奶就是想要抢她的臭豆腐方子也没有办法了!
别以为她不敢上官府告她奶!二十年前上官府告长辈还要担个不孝的名头,可自从梁相公当上宰相之后,可没有告官先挨板子这样的道理了!
馥娘给的一点点帮助,让香姑有了希望,也是助她羽化成蝶的力量。
官府办事的速度非常快,馥娘和香姑的这点小事,也用不上什么大官,县衙里的一个小吏,给她们两的这张契约造册登记一下,这张契约便有了法律效力。
而这些改变都是当朝宰相梁相公上位之后开始发生改变的,馥娘平时吃的这些食物也是这位梁相公派人漂洋过海带回种子到中原的。
馥娘觉得这个梁相公应该是从现代来的穿越者前辈。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馥娘也没有觉得自愧不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
她想要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从衙门里出来,馥娘挽着香姑的手。
“快回家吧,昨天晚上你没回家,家里人肯定也很担心。”
香姑听到这话,虽然噘嘴嘀咕了一句“才不会有人关心我”,但也没有再闹别扭拒绝回家了。
这事过了几日,馥娘还特意去打听过张大厨家,也没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香姑后来也没有来找过她,馥娘想着这事情应该就差不多过去了。
这几天馥娘担心香姑出事,还是自己去宴香楼送货,换了周前和钱二炮两个人去买菜,在宴香楼见到了张大厨,不过没见到香姑,她还同张大厨问起香姑。
张大厨看了馥娘一眼,估计也是知道馥娘写给香姑的那张授权书。
他是张家的男人,是张家的大家长,也是无形中剥削香姑的其中一员,但可能因为和香姑相处的比较多,而且香姑就算是个女子,也确实是孙辈中的第一人。
张大厨在生活上可能对香姑没有那么关心,但不代表他对香姑没有感情。
香姑拿出来的那张契约书,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损害了他的利益,可对香姑的感情,让他可以放弃这些利益,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利益还没有到足以吸引他的地步。
一个小吃的方子,远远没有一道盘龙黄鳝这样的菜来的价值高。
他听说宋家小娘子在落霞坊开了一家小饭馆,吃过的人味道都说好,甚至还有他们宴香楼的食客专门跑到那么远的落霞坊去吃那没名气的小饭馆的一锅鱼。
宋家小娘子先前拿出来的盘龙黄鳝也证明了她是有手艺的,张大厨还盘算在她这里多买几个方子。
既然宋家小娘子选择帮着香姑,张大厨也不会为了后宅这点小事得最未来可能会成为他贵人的宋家小娘子——不,宋家小娘子已经是他的贵人了。
一份盘龙黄鳝,已经让他压住了对面的八仙楼,本来岌岌可危的宴香楼已经开始和对面实力强劲的八仙楼平起平坐。
现在来宴香楼吃饭的食客,那桌不点上一份盘龙黄鳝?!
当初张大厨买盘龙黄鳝这张方子的时候,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厨子,手上那么多方子,没有那一道菜像盘龙黄鳝这般高人气!
带的他在这长安城的酒楼大厨圈子中水涨船高。
宋家小娘子不是他的贵人,谁是他的贵人?!
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这般想着,对于馥娘的问话,张大厨不仅没有对馥娘摆脸色,还对馥娘和颜悦色的,把香姑最近的近况都和馥娘说了。
“香姑这小妮子说以后就不在宴香楼做活了,她想出去摆摊卖臭豆腐,她奶还生气,不过我稍微劝了几句,她也不拘着香姑了。
香姑想摆摊卖个面条、再搭着卖这臭豆腐,我瞧着挺好,香姑那做面的手艺是我一把手调教出来的,寻常人都比不上,出去摆摊卖个面条,我看着生意也不会做不起来,年轻人就是要敢闯敢冲。
香姑像我,我当年也是她那么大的时候,一个人从乡下来了长安,从后厨杂活开始做,才做到如今的地位。
她小小一个就在我身边,我这当阿翁的,别的也支持不了她,给她一点私房钱,也不至于让她一点本钱都没有。”
馥娘听到张大厨说话,就知道香姑应当是没什么大事了,只不过还是想见见香姑,便与张大厨留了话,让香姑空的话,就来落霞坊找她。
张大厨想讨好馥娘,自是满口答应,没有不同意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餐饭
暑去凉来, 在整个长安城渐渐褪去燥热的时候,众人瞧着家中饭桌上摆着吃不完的丝瓜、茄子、莲藕、茭白这些秋季时令蔬菜,才比温度更早感受到秋天来了。
“天天翻来覆去吃的都是这几样, 连个肉都没有,脸都要吃成茄子/丝瓜色了!”
这样的话语在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有发生。
对于此,家中主厨的娘子们的回应各不相同。
脾气温和些的,挑了茄子里的肉沫放到挑剔的家伙的碗里:“这不就是肉吗?肉沫茄子,不是和你整天念叨的馆子菜一模一样吗!快吃吧!下顿给你用茄子去换隔壁丝瓜吃!”
男人愁眉苦脸:丝瓜和茄子有区别吗?
彪悍一些的,直接就摔筷子了:“爱吃不吃!稀得伺候了!”她还不愿意吃呢!
“男人没本事,带着家里老娘们只能吃这些破玩意, 我还没嫌弃你,你到还嫌弃我来了!”
她家的男人也是个怂货,当下捧着碗不敢说话了。
是是是,他没用, 所以家里吃能吃丝瓜。
也是这个时候,落霞坊小饭馆的名声传进了家家户户。
什么?!
一份荤菜大份的才要二十文?
不会是什么猪油渣炒丝瓜, 加点猪油渣就算荤菜了吧!
也有人质疑。
不过敢于第一波吃螃蟹的已经带着从小饭馆买回来的荤菜回家了, 路过的时候还给人看了看他们碗里的荤菜。
“瞧瞧这叫回锅肉, 没吃过吧!哪里还有红烧肉,还有大块的, 不过我这人瞧着这大油大荤的就难受,还是这种切的一片片的比较和我的口味!”
众人瞧他碗里的回锅肉, 虽然说切的一片片, 可就二十文钱的价格来说,这肉的分量可一点不算小。
去肉铺里卖肉一斤肉还要十三、十四一斤呢!
这肉虽然瞧着没有一斤, 但碗里还有别的配菜,还有这做菜人的手艺, 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听说店里还有红烧肉呢!
这如何让人不心动,就算过去了没瞧到合适的,也不一定就要买啊!
谁说踏进饭馆了就一定要买,他们过去看看热闹不行吗?!
就这样,落霞坊的小饭馆,除了码头之外还迎来了第一波附近居民的生意。
馥娘正在后厨做小炒呢,就听到周圆急匆匆闯进来:“东家!”因为小饭馆里人多眼杂,所以周方和周圆虽然从前也是叫馥娘姐姐的,但最近在小饭馆都改口叫东家了。
“怎么了?这满头汗的。”馥娘把手上炒的一盘红烧螺丝从锅里盛到碗里。
之前店里来的客人和她提过意见,说店里只有酸梅汤,没有酒,实在有些不方便,馥娘找宴香楼的赵掌柜的打听了一下,没几天在小饭馆里安排上了酒水。
名贵的酒是没有,但酒楼、小饭馆里常卖的普通酒却是不缺的。
自从开始卖酒水之后,像炒螺蛳这类下酒菜点的人也更多了。
馥娘手上这盘,就是雅间的客人后来追叫叫后厨这边做的。
“前面菜不够了!”周圆这小子显然是之前太着急跑的太快,现在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馥娘赶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你慢着点,不急,气喘匀了再说,前面什么菜不够了?快餐的素菜卖没了?”
小饭馆的快餐生意一直很好,因为价格便宜,味道又好,吸引了码头还有码头附近许多商会的小管事过来吃饭,几乎都不去别家了。
馥娘家的串荤菜是和素菜一个价格的,虽然肉不多,但怎么瞧着都比素菜更加划算,所以串荤菜也是每天卖的最快的。
而荤菜虽然都是大肉,不过价格也比素菜贵了一倍,能过来吃快餐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都是在码头讨生活的普通人,该省省。
馥娘做的快餐荤菜虽然受欢迎,但销量却是远远比不上价格更加便宜,而且味道同样不差的素菜的。
所以这会儿周圆进来,说菜买没了,馥娘第一时间想的也是素菜或者串荤菜卖空了,新来的客人又想要吃素菜。
哪想到周圆听了馥娘的话,急切地摆摆手,抓紧喘气,把话给馥娘说明白:“不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批眼生的食客,问了我们荤菜是不是二十文一盘,都给买空了!”话末,周圆还不忘补上一句:“对了,他们都是带的自己的碗来的,有大有小,我娘都是盛到我们自己的盘里,才到给他们的!”
这是为了确定量够不够,小饭馆不会多给,也不会少给。
毕竟才二十文呢!
“荤菜卖完了?”馥娘出去看了一眼,确实如周圆说的,而餐台前还围了不少人,馥娘隐约能听到几句,都是催着上荤菜的,一个个手里都拿着自家带出来的碗。
当然也有等不及荤菜,瞧着餐台上的串荤菜也挺不错,一问价格,还比荤菜要便宜一半,已经开口让朱婶子和金桂婶往他们带来的饭碗里打了的人。
瞧这人数,恐怕再等一会儿,不要说荤菜了,怕是素菜都要卖没了。
馥娘看一眼天色,现在还不是小饭馆快餐的用餐高峰期。
再过一会儿,估计码头的小管事们就要过来吃快餐了,恐怕看到餐台空空如也,也会开始催菜。
馥娘拍拍周圆:“小圆你出去让大家先到空桌子坐下,稍微等一等,就说后厨这边已经抓紧在炒菜了,荤素都有,让大家不要着急。”
馥娘下话了,周圆立刻也有了主心骨,大力点头就出去转达馥娘的话了。
有后厨的这番话,诸位客人的情绪也稳定不少,至少不会堵着餐台了。
而剩下想要打菜的人,也可以过来买自己想吃的菜了。
金桂婶和朱婶子已经是快餐打菜老员工了,勺子挥舞,每一勺都不会多给,也不会少给。
多给怕小饭馆亏,少给客人会闹。
小饭馆的员工都为小饭馆的盈亏而担心,不过幸好小饭馆小炒的生意赚的多,瞧见码头的那些管事们每次从雅间出来,给的都是一锭一锭银光闪闪的大银锭,大家也安心很多!
馥娘生意好,小饭馆就不会倒闭。
而且馥娘也不管雅间的客人给赏银什么的,卢二偶尔过来做个跑堂的小二伺候一下雅间的客人们,他长的好,嘴巴也伶俐,那天或许就是得了雅间客人的眼缘,得了一把足有一两重的银瓜子,卢二拿回来要给馥娘,馥娘也不要,就让卢二自己收着。
和其他小二也说了,要是客人给的赏银,她不要,自己收着就行了。
周方、周圆还有周前、钱二炮,店里能去雅间跑堂的就他们四个,虽然不及卢二那回那么好运气,但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几百文的赏银,馥娘都说话算话,从来没有过问过。
店里的朱婶子瞧着都羡慕,恨不得自己才不过八九岁大的儿子,立刻就能来小饭馆跑堂了。
不过她儿子在馥娘这里也赚了不少钱,馥娘今天炒的这盘螺蛳就是朱婶的儿子在田间摸来卖给小饭馆的。
他还用心剪掉了螺蛳屁股,馥娘又多给了他十几文铜板,算做给他的劳务费。
周方和周圆两兄弟就是朱婶子儿子最羡慕的人,大家就只差几岁,但是周方周圆已经可以在小饭馆做跑堂,拿正式的工钱了。
周方、周圆对朱婶儿子心里有些说说道,因为他们是平安坊的孩子,而朱婶的儿子是隔壁平康坊的小孩,两个坊市的小孩之间本来就有些不对付。
那日听到馥娘答应朱婶子收他儿子的东西的时候,周方周圆还想着使坏,他们虽然在馥娘的小饭馆做活了,可他们还有许多小伙伴还在外面疯玩呢!
当时就是想着号召小伙伴把朱婶儿子能找到的螺蛳、泥鳅都抢先抓了送过来,让朱婶儿子的螺蛳卖不出去。
不过周方和周圆弟弟到底在小饭馆要忙活,还没来得及找小伙伴们。
这个时候朱婶儿子的螺蛳已经送来了,他们看着那平康坊的小子手上为了剪螺蛳屁股留下的一道道口子,还有那小子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以及一句:“真好啊!你们是小饭馆的跑堂,这身衣裳真干净,真好看!”
周方周圆兄弟两个就骄傲挺起胸膛,他们身上穿的是小饭馆的跑堂制服,他们是小饭馆的正式员工。
突然从前小时候和平康坊孩子的小打小闹,那些摩擦仿佛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他们是有工作的大人!
第50章 第五十餐饭
香姑就是在这天背着个背篓过来找馥娘的。
“馥娘, 我从宴香楼辞工了。”香姑脸上的笑容都是解脱的。
“你奶能同意?”馥娘才炒完一盘菜,坐在后厨的椅子上歇歇脚。
“说起这个,还得谢谢你。”香姑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没有人, 才神神秘秘把脑袋凑到馥娘耳朵旁,她道:“我奶本来是不同意的,我在宴香楼打杂,一个月能拿的工钱也不算少,她哪能同意啊!还是我阿翁发话了,她才不情不愿同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馥娘其实从张大厨那边已经听说了, 但是瞧着香姑一脸“你快问我”的期待表情,她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脸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为什么呀!”
“嘿嘿。”香姑笑的傻乎乎,“还是多亏了你, 馥娘,我阿翁想要问你在买几个方子, 他知道你帮我, 就想让我来和你说这事, 他还给了我一两银子哩!”说着话,香姑把一路上都死死捏在手里的银子亮出来给馥娘看。
“我长这么大, 都没有摸过这么大的银子呢!”她脸上的笑容很真挚,可说出的话却让馥娘觉得很心疼。
“现在我奶管不了我了, 我阿翁想买你方子, 所以就要站在我这边,我以后就自己出来赚钱了, 赚的银子都是我自己的,我奶别想要要去一分, 当然过年过节,该孝敬的我也会孝敬给她老人家的。”
“以后越来越好的。”馥娘听香姑絮叨着她将来的打算。
香姑这里已经是雨过天晴。
只要一点点阳光,这个野草一般坚韧的姑娘就会不停地向上挣扎生长着。
“我还是头一回来你的小饭馆,没想到生意那么好!”香姑从前在宴香楼里忙的团团转,虽然是大师傅的亲孙女,可因为女子的身份,在厨房里的地位还没有她祖父的一个徒弟高。
她和馥娘关系好,听说馥娘开了自己的店铺,她总想要过来看看,但却因为抽不出空来,直到今日才第一次上门。
馥娘:“我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本来还想着,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给下午去码头摆摊的时候弄个落脚点,顺带卖点吃食。”没想到小饭馆这边的生意,比她当初预想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码头的人流量好吗?”香姑这次带着大背篓出来,也是打算自己摆摊的。
她已经看出来了,未婚夫王五是个不能依靠的,他估计这辈子都要靠着她阿翁吃饭了。
她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只有靠自己的努力。
香姑也知道馥娘之前和罗家老太一起去码头卖绿豆汤,也知道现在馥娘还多加了盒饭生意,罗老太也卖起了汤面和炒面这些——她家虽然没有住在平安坊,但对罗老太一家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问道码头人流量的时候,她似乎怕馥娘误会,都不待馥娘回答,立即又补上了一句:“我没想抢你和罗老太的生意,我原本想着卖点面食的,你也知道我做面的手艺不错,但罗老太既然已经做了这个生意了,我就不去碰了,规矩我还是懂点的!”
馥娘倒是不介意这个,但是罗老太就不知道了。
其实馥娘的盒饭也有点抢了罗老太的生意,买了盒饭的人,基本就不会去买面条了,最多因为馥娘这边没有主食,去罗老太那边再买两个蒸饼。
但是罗老太眼里馥娘是万分好的,自然不介意这些。
而且馥娘盒饭的量也少,就算能抢生意,也抢不了多少,在罗老太眼里自家生意和馥娘的生意还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更加多。
至于香姑这边,如果香姑这边真的要去码头做汤面的生意的话,那是真的和罗老太撞了。
罗老太自从和卢大姐分家之后,本来她是置气想要把胡饼生意也做了,她带走了罗太蒸饼的招牌,客人们认的都是她这边。
果然她一回来,码头上的工友们都涌到了她这边。
罗老太准备了一天的胡饼材料,不过卖了一天,瞧到对面卢大姐明明没有多少生意,还忙的一脸憔悴,不停给卢大妞惹的事赔礼道歉,为她收拾烂摊子而焦头烂额。
她顿时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了,第二天就不做胡饼生意了。
都不用她挤兑,只要卢大妞在一天,她这个儿媳妇的生意自己也会做倒了。
那天之后,罗老太就没有再关注过码头对面曾经的家人。
香姑家里祖辈都是做厨师的,她祖父张大厨还是个会钻研的,说香姑的做面手艺是一绝,那真的不是胡说的。
香姑要是真的去码头买面,那对于罗老太的小摊子来说,那就真是降维打击。
如果给这二位的手艺划分一个等级的话,罗老太的手艺大约是大学本科的水平,比大部分只会蒸煮的幼儿远选手高了不少等级。
但香姑的话,她这做面条的手艺怎么也有个博士水平。
馥娘也吃过香姑做的面条,馥娘承认,十个自己的手艺都比不上香姑一个。
听到香姑竟然不打算做面,就打算去码头卖个臭豆腐,馥娘灵光一闪:“香姑,你来我这边开个面馆吧!我不收你钱!”
香姑:???
小饭馆的生意也做了有一个月了,馥娘手里也积攒了一笔钱,她打算把小饭馆隔壁的房子整修整修,给香姑开面馆。
馥娘道:“你做后厨大师傅,房租和店铺装修,还有员工我来想法子!”
“可是我只有面条做的劲道一些,做不好大师傅的……”香姑十分不自信,她从小生长的环境都是在告诉她,你是一个女人,你不行,男人才是最厉害的。
馥娘一把抓住香姑的手:“香姑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手艺的价值!”
“我只会揉面,那面条的味道……”
香姑:我没法保证。
馥娘:“这都不是问题!都交给我来。”
香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馥娘,说起赚钱来,她的眼睛里闪的全是光芒,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而她羡慕这样的馥娘。
馥娘是个行动派,做了决定之后,马上就会行动起来。
就像之前,被说动要开小饭馆之后,立马就开了起来,而这次也一样。
修房子的人还是卢二找的,他最近在码头混的很开,早上的时候在码头当临时搬运工,下午他阿奶出摊了,他就来摊子上帮忙,来的客人不管是最底层的苦力,还是像光头大汉这样的漕帮大管事,都能和他称兄道弟。
这一回卢二的朋友们都没有空,房子是馥娘花银子,卢二找了陆三刀那一伙人修的。
陆三刀除了在码头当苦力之外,他手下那一伙人什么都会干,不管是盖房子、修房子甚至搭旱厕、打水井,好像就没有他们不会的。
隔壁修房子做的热火朝天,饭点的时候就会来小饭馆吃饭,因为他们给馥娘做活,所以一天三顿饭都是免费的。
午饭和晚饭都是过来点快餐,当天有什么菜,每个人都是两菜一汤的基本标准,想吃荤还是想吃素随便挑。
不过他们一般都是所有人拼桌,把馥娘店里快餐的菜都吃个遍。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要不是馥娘这里的活计不是天天有,他们真想天天给馥娘干活。
至于早上,早上吃罗老太早点摊子上的,记在馥娘账上。
馥娘的小饭馆只做午饭和晚饭,所以早上的时候摊子就给罗老太开早餐店。
开始的时候生意算不上多少,罗老太只蒸一笼蒸饼,卖不完就下午抗到码头去卖,炸油条的油还是蹭的馥娘做油豆腐的油,油条卖不完,也是下午带到码头去,加到馄饨里面,这吃饭还是馥娘和她说的,要不罗老太还不知道这早上剩下的油条怎么办。
豆浆倒是不会浪费了,都是馥娘豆腐坊里的,卖不出去,馥娘收回来直接再做成别的豆制品。
不过最近罗老太在小饭馆的早餐生意也好了很多,上回附近的居民涌过来,口耳相传让他们知道了这里有这样一家店。
发现一日三餐都有的卖,不仅味道好,价格还便宜,不少嫌家里做饭麻烦的附近人家都过来买一日三餐了。
落霞坊是人口萧条,但在过去几个坊,住的人家还是不少的,大家也不吝啬这不到一盏茶时间的脚程。
毕竟在小饭馆买个饭菜,才多少时间,也花不了几个铜板,就能让全家美滋滋的吃上一顿好饭菜。
而自己开火做饭,烟熏火燎不说,做一顿同样规格,有菜有肉的饭菜也要超过一个时辰,这期间的柴火也要耗费不少,吃的也不丰富,婆娘手艺也没有小饭馆的大师傅手艺好。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小饭馆只有早上的时候才有馄饨面卖,中午和晚上只有点那什么大盘鸡才能吃到面皮。
他们长安人,一天没吃面,肚子里就和没吃饭一样。
快餐可以天天吃,抛费不了几文银子,但在小饭馆点菜花费就有些多了。
大盘鸡一份中份的也要二百文铜板,吃快餐的话,一家三口能吃两天呢!
不过现在好了,隔壁动工热火朝天,总有耐不住好奇心问隔壁修屋子是要做什么,小饭馆的人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东家准备开一家面馆。
这敢情好啊!
那个长安人不爱吃面?!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来小饭馆吃饭的人都知道小饭馆东家要开面馆了,小饭馆的东家是什么人,她能卖这么便宜的饭菜,那隔壁的面馆可能价格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这一来,馥娘和香姑的面馆还没有开,名气先传出去了。
香姑有些惴惴不安:“馥娘,他们要是觉得不好吃怎么吧?”
馥娘安慰她:“你的面条,我的调味,吃过的都说好!如果有人不喜欢,那他一定是爱吃米饭的。”
香姑心想是啊!
虽然她面条揉的好,但决定味道的更多是馥娘的调味,馥娘的手艺她放心!
可过一会儿,她在餐台给人打菜,有听到有人问新面馆的面条卖的是不是和快餐一样便宜,心里又忐忑起来了。
找到馥娘:“馥娘,他们会不会嫌十五文一碗面太贵了!”
馥娘:“我们用的是精面,一大碗,里头还有肉有菜,价格和阿婆摊子上的都差不了多少,阿婆的生意能好,我们的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因为瞧着香姑整个人都很紧张,馥娘也没和她说她想热卖的不是价格最低的阳春面,而是定价五十文一碗的猪脚面和四十文一碗的大排面。
这几天,馥娘只要闲下来就教香姑怎么做猪脚和大排,香姑学的也很快,不过几天的功夫味道已经和馥娘做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没有放弃臭豆腐的生意,馥娘下午要去码头摆摊,她也跟着一起去,馥娘卖盒饭,她就在远一点的地方卖臭豆腐。
臭豆腐真的是闻起来臭,但吃着香。
头两天还无人问津,但馥娘帮忙打了两天广告,大家伙瞧着价格也确实不贵,两文钱就有一大碗,来晚了买不上馥娘的盒饭,卖点臭豆腐就蒸饼也挺不错的。
码头上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吃一碗肉馄饨或者面条的。
还是两文钱的蒸饼,两文钱的素菜更加经济实惠。
香姑的面馆开起来了,招牌没等到宋老爹回来写,是罗老太的远房侄子,段含光帮忙写的“老码头猪脚面”,这个名字的是馥娘想的。
她觉得这个名字一听就非常有传承的感觉,段含光也暗自点头,这小姑娘这歪打误撞,起个老码头,估计下边人更觉得这两家店是漕帮罩着的了。
不过段含光本来就有罩着馥娘的意思。
老码头猪脚面开业的时候可比小饭馆开业的时候要热闹多了,馥娘提前在小饭馆发了五十减五的代金券。
猪脚面正好是五十文一碗,直接就可以用上代金券减免五文,虽然减得金额不多,但是大家都有一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
而大排面只有四十文,如果要用代金券的话,那还要额外加点一些东西,馥娘店里还有一文钱的卤鸡蛋,同样一文钱的卤兰花干,还有七文钱的卤鸡腿、鸭腿、鸭头,以及二十文能加点的卤猪脚。
一文钱的鸡蛋和兰花干加一起都凑不到代金券的优惠,点个卤鸡腿加鸭头又要十四文了,一个鸡腿家鸡蛋加兰花干又还差一文,又不想点重复的,纠结的大家都想直接送老板一文钱,好叫他们把手里的代金券直接用了。
最近几天,在老码头猪脚面里点了大排面的食客们,就像我们在现代点外卖的时候,明明是为了省钱而凑满减,最后结果消费的比预期要多不少。
至于香姑以为的,会是店里最好卖的十五文的阳春面,反而是销量垫底的。
倒也不是没有人买,有那精明的心想:猪脚面五十文,用了小饭馆给的代金券也要四十五文。
可阳春面一碗十五文,猪脚单买二十文,那他一碗单点,这一碗猪脚面就不是只要三十五文了?!
抠门大聪明立即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说干就干!
可等到他的“猪脚面”端上来,再看看隔壁的猪脚面,他就傻眼了。
人家的猪脚面——浅褐色的汤汁,肉眼可见金黄的诱人油光,看就知道汤里全是猪脚的精华,面碗里的是细面条,吸收了炖的软烂的猪脚的精华,滋溜一口吸到嘴里,听声音就知道十分美味。
还有各色配菜,两勺软糯的黄豆,半个还是溏心的卤鸡蛋,一块兰花干——哦,这个是隔壁桌自己点的。
五十文少五文的优惠券,他这兰花干就和白捡的一样。
再看抠门大聪明的“猪脚面”,猪脚也有,面也有,但是猪脚是猪脚,面是面。
清汤寡水一碗,面和猪脚就像二婚的武大郎配孙大娘,怎么看都不该待在一个碗里。
黄豆也没有,溏心的卤蛋也没有,更不要说别人花钱买的兰花干了!
抠门大聪明受不了这侮辱,拍案而起,“我这面条怎么和他的不一样!”
小二忙着呢!
今天开张第一天,大家在隔壁小饭馆消费了,手里捏着不少代金券,都冲过来吃猪脚面了。
小二端面送面都开不及。
不过食客有要求,他们还是立即过来了。
小二都是平安坊出来的小青年,来老码头猪脚面跑堂之前,还在小饭馆跟着周前、钱二炮学了好几天,怎样对待难缠的客人都已经心中排练过数百遍了。
笑眯眯过来:“客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抠门大聪明冷着脸:“什么问题,为啥我的面和他的面不一样!”
小二瞧一眼桌号,再瞧一眼单子。
平安坊出来的这个岁数的小青年基本都识字,全是宋先生启蒙过的学生。
“没有错啊!客人你点的是卤猪脚加阳春面一碗!”音量不高不低,甚至都没有加重阳春面三个字。
又看隔壁:“这位客人点的是猪脚面,是本店的招牌面,就是附赠半个卤鸡蛋,兰花干是客人加点的!没错呀!”
“噗嗤!”隔壁那吃猪脚面的食客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了。
“抱歉,抱歉,实在没有忍住。”那食客换了个位置背过身去,但看他抖动的肩膀,就知道他绝对还在笑。
刚进门的食客,不明就里,这家面那么好吃?都给人吃哭了?
看一眼那人桌上的猪脚面,名字不好听,但放在桌上实在诱人,新进门的食客立即和同伴找了位置坐下,原本想要点大排面的,脱口而出也换成了:“两碗猪脚面!”
小二:“好嘞!七号桌两碗猪脚面!”又扭头和抠门大聪明再次确认:“客人,我们这边没弄错,您点的就是阳春面还有一个主角,菜都上齐了,您这边如果不够吃的话,和厨房说一声,还可以加一两面。”
对着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看戏的,有好奇的,抠门大聪明本想着胡搅蛮缠换面也说不出来,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灰溜溜地坐了下去,悄无声息吃完这碗面,打定主意再也不来这抠门的店了!
而店里的食客听见还能加面,立即招手:“给我加一两面!”其实一碗猪脚面的面分量不少,这食客吃下这一碗正好吃饱,他说加一两面只不过是试试店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店里人不少,如果来的每人都要加一把面的话,这成本也不算小了。
本来以为小二会问东问西,没想到小二听见客人说要加面,立即爽快应下。
“好嘞!一号桌加一两面,这就来!”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食客要加面,也没有拖延的。
那头一个加面的,想着要了面,那就不能浪费了,吃的肚子都突出来了。
走人的时候还问那小二:“你们这面分量本来就不少了,还不要钱加一两面,你们东家不怕亏本吗?”
小二笑眯眯答:“每个客人饭量有大有小,有些客人够吃,有些客人不够吃,我们东家说了,都来了我们老码头猪脚面,总不能让客人还饿着肚子出这个门吧!”
没正面回答亏不亏的问题,但这个回答可以说是教科书一般的回答了。
总之问出这个问题的食客是十分满意的。
面馆的生意步入正轨,但香姑也没有放弃臭豆腐生意,她始终觉得面馆是靠着馥娘才能开起来的,但是臭豆腐生意才是她的根。
她和馥娘一样,上午备菜,中午卖面,半下午的时候,就和馥娘一起去码头摆摊,正好酉时赶回来卖面。
长安人都爱吃面,面馆生意不比隔壁的小饭馆要差,甚至在小饭馆这边点了小炒,客人还要去隔壁老码头猪脚面叫上一大碗猪脚面叫人送来小饭馆的雅间,大家分着吃。
面馆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馥娘这边后厨的压力,因为小饭馆名气起来了,来吃饭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可后厨能称得上是专业厨师的就只有馥娘一个。
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用餐高峰的时候,馥娘一个人管着三个灶台,外加一个蒸锅,哪个锅都没有空闲的时候。
馥娘这个大厨更没有空闲的时候。
一个多月下来,馥娘觉得她一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都要比石头都还硬了。
别看馥娘瘦,但是她能轻轻松松左手抱春红,右手抱香姑!
说起春红,就不得不提一下徐家猪肉铺给馥娘供货的事情了。
本来春红爹还以为馥娘那小饭馆,店如其名,还是开在落霞坊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天能用掉多少猪肉?
只不过馥娘也是徐老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宋先生的闺女,徐老爹只看在宋先生的面子上都会对馥娘多照顾几分,更不要说徐老爹本就对馥娘这小娘子印象十分好。
自从馥娘的小饭馆开起来之后,从徐老爹手里进肉的肉铺,包括徐老爹自己的两间店面,摊子上就再也没有过猪下水了。
什么猪肝、猪肠、猪肺都给馥娘留着。
到后来的猪尾巴、猪耳朵、猪脸肉、甚至整个猪头——这些馥娘都拿去做下酒小菜了,也成了小饭馆的特色之一。
徐老爹是看着馥娘成长起来的,不过这成长速度着实有些快,第一天就从他这里采买了三十斤肉,他还估摸着这三十斤肉能用好几天呢!
结果第二天馥娘又来了。
后来小饭馆一天就要买徐老爹半扇猪还不够,宴香楼在他这里采买都肉都没有馥娘小饭馆的多。
再后来馥娘和张大厨那孙女一起开的面馆,要大量的猪脚,还有猪排,一只猪才几只脚啊!
徐老爹把他铺子下的所有猪脚都运到落霞坊都不够面馆卖的,而且徐老爹也不能都把猪脚给馥娘啊!
不然他肉摊上的客人还要问:老徐,你这铺子怎么下水没的卖也就算了,现在连猪脚都没有了?!
肉铺实在供应不上馥娘这个大头了,干脆就把养猪场介绍给馥娘了。
正是上回徐朗去沟子岭找的两兄弟。
这兄弟两个可是养猪大户,除了卖猪给徐屠户之外,长安城,甚至长安周边的城镇,都有来他们兄弟俩这边卖猪的。
他们听徐朗说了馥娘这边的情况,还亲自过来馥娘这边看了一眼。
其实就是想看看馥娘这个小饭馆值不值得和他们合作,要是小打小闹的话,他们可不愿意接,还是让这小饭馆的老板问徐屠户家买肉吧。
他们不愿意为了一点生意,每天从沟子岭跑到长安城来。
这回也是看在徐朗的面子上,才过来跑一趟的。
没想到来了之后,坐下就不愿意走了。
中午馥娘家的小炒,这是远道而来的供应商爸爸,馥娘自然不会要他们钱,反而店里什么好吃的就给两兄弟上什么。
咬一口满是鲜香的铁板烧烤鱼,里面还有他们家养的猪肚子里的肥肠,从没想到这可以称之为下贱的食物竟然可以如此的美味!
一口五香猪肝再配一杯酒,一盘猪耳朵就西北的烧刀子,麻辣猪尾巴肥嫩劲道,和割喉的烧刀子一起吞进肚子——这才是他们西北汉子该吃的东西!!!
别的菜都没有什么说道,不过两个字“好吃”而已。
晚上的时候,吃的是隔壁家的猪脚面,豪华顶配版——大海碗里一只足一斤重的猪脚,炖的软烂,一块比人脸都还要大的猪大排,碗里还有半只溏心的卤鸡蛋,一块兰花干,一勺吸满了猪脚精华的软糯黄豆,烫的脆嫩的青菜两颗在这一片褐色的碗里点缀着。
因为料实在太多,这碗猪脚面里的面的分量也相应减少了。
不过这两口大海碗上来的时候,小二看看这两位养猪大户的身材还是加了一句:“要是面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一两面。”
兄弟二人胡乱点点头,他们的目光已经被碗里还在轻轻晃动的莹润猪脚吸引去了所有目光。
他们养猪场里闻着臭乎乎的猪脚,怎么进了这面馆的厨房一趟,就香得让他们快要认不出来了呢!
废话不多说,还是要尝尝到底好不好吃!
其实中午的一顿大餐,兄弟二人肚子到现在都还不饿呢!
只不过看到这一碗豪华顶配版猪脚面上来,诱人的色泽,他们的嘴巴就开始不争气得分泌口水。
胃还不饿呢!
可嘴角已经开始疯狂向大脑发送信号——快吃!快吃!
这还等什么!
这一大海碗的顶配猪脚面,可不止这两兄弟馋,旁边点了一份正常五十文猪脚面的食客也眼馋呢!
本来还觉得自己碗里十分香的猪脚面,瞬间就不香了!
叫来小二:“他们那样的多少一碗?!怎么没在菜单上看到!是看不起我,以为我出不起这个钱吗?!”
小二哭笑不得,和食客解释了一番。
食客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二位是养出他们碗里美味猪脚的养殖大户!
怪不得这个待遇呢!
食客和小二之间的对话也没有避着沟子岭的两兄弟,这一番话听的两兄弟心情十分舒坦。
谁不希望自己是特殊的呢!
不过看到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养出来的猪脚,这让从前只是冷血卖猪的沟子岭兄弟俩心中也莫名有一种自豪感!
那厢食客们虽然知道了这是原料供应商爸爸,但还是不死心:“我加钱,我也要来哪样的!”
小二实在禁不住客人要求,去隔壁问了馥娘,又给这客人碗里加了一样的东西,钱自然是没有少收的,不过客人自己也乐意。
他本来就又想吃猪脚面又想吃大排面,这一份,他又能吃猪脚,又能吃大排,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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