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丈高的院墙,洛知栩就这么摔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被原本端坐亭廊的摄政王闪身捞进怀里,避免了他摔胳膊断腿的危险。
“三少爷将脸捂住,可也是怕丢脸?”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洛知栩小心翼翼挪开挡在脸上的手,悄悄睁开一只眼观察自己眼下的处境,旋即松了口气。
他小幅度的晃了晃腿,有些不好意思道:“烦请王爷将我放下来,您受累了。”
秦御并没有立即放手,反而垂眸打量着怀里的人,依旧是喜欢张扬明媚的红色,却格外严谨地恪守着规则不去穿正红色,像是要留在更加合适的时候穿。
那大概会是什么时候,无需多猜。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种红色最衬洛知栩。
他略松了些力道,小少爷便立刻从他怀里蹦出来,再次郑重道歉:“知栩身材不佳,让王爷受累了。”
受累?
秦御目光放肆地打量着他,就这麻杆似的身材,他手指头都能拎起来,可累不到他。
但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谈论些过分的话题,何况比起身材和爬墙头,秦御更想知道他爬墙头的原因,他并不认为这小少爷是觉得有趣才来的。
“三少爷不妨说说,我摄政王府的墙头有什么风景吸引你了?”秦御呷了口茶,语气是一惯的清冷,却抬手示意他坐下,并命人给他上茶。
洛知栩也不客气,坐下后便一手撑着下巴,伸出纤细手指开始数:“有很多,远处万家灯火,近处秀色可餐……”
站在秦御身后的侍从们被这番话惊到,这是在调戏他们主子吧?!
秦御却是轻笑:“若论起秀色可餐,谁能比得过梁京城洛三少爷?”
他说完还犹觉不够尽兴的啧啧两声,分明什么都没说,洛三少爷本人却莫名有种已经被人扒光衣服的错觉。
他轻咳一声:“承蒙王爷夸奖。”
两人时不时搭两句话茬,秦御不说赶客的话,洛知栩就佯装无知,没脸没皮地继续蹭茶喝。
茶过三巡,洛小少爷有些忍不住了,他轻咳两声:“王府这般大,方便的地方应该也有很多吧?”
不止秦御,就连他身后站着的随从们都开始憋笑,少爷这是给自己喝的来感觉了。
“给小少爷带路。”秦御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端庄有礼地对他伸了伸手,示意他跟着下人去茅房。
洛知栩脸颊爆红,他明明喝的不是水,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不知羞的赖在这里,非要等着秦御开口问他。
只是,前世他不曾和摄政王有过多接触,偶尔见到几次也只是匆匆一眼,更遑论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吃茶了。
再者,这是他要巴结的人,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得到他的帮助,寻求庇护,约莫是得送些礼的。
可惜他两手空空,只能来日补上了。
思及此,他微微侧目:“你们家王爷,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儿?”
带路的侍从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洛知栩微微蹙眉:“瞧我作甚,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们主子不喜金银玉器,也不喜名贵参药,三少爷无需准备这些。”侍从微微一笑,颇有些深藏功与名。
“行吧。”洛知栩有些苦恼,若是真不准备这些,那事情就更加难做了,总得送些宝贝,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庇护。
侍从在外面等着他上茅房,出来后顺便带着洛知栩去更衣,拿着和自己身形相仿的衣裳,洛小少爷并没有觉得古怪,甚至在心中感慨,摄政王府都是会做人的。
虽说是换了身衣裳,但万变不离其宗,依旧是红色布料,只是样式和质感更加舒适了些。
洛知栩再次回到亭廊处,觉得不能再忍着了,他轻咳一声:“王爷一向都是这么多人伺候着?”
“都下去。”秦御垂眸抿了口茶。
一旁的随从小厮们立刻快速离开,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秦御看他:“洛三少爷,有话不妨直说。”
“……听闻王爷如今摄前朝大小事宜,多数官员都欲与王爷交好,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洛知栩起初还有些紧张,可当话都说出口,他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整个梁京城就没有不想和摄政王交好的,连那些皇子们都上赶着和他亲近,自己并不特殊。
原是在这等着他呢。
秦御轻笑,扬眉看他:“凡登门者,从未有像洛三少爷这般翻墙而上、两手空空的,三少不如先想想与我些什么?”
“你家随从分明说了,金银玉器你都不缺,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已然有了,何必为难与我!”洛知栩暗自咬牙,莫不是那随从诓自己呢?
秦御此人,外界传言冷血无情、心狠手辣……那些狠戾的词放到他身上丝毫不违和。
若真是让对方不痛快,怕是洛王府也不会痛快。
“王爷不如直接说,自己想要什么?”洛知栩犟不过他,只能再次开口,他想的简单,只要对方能提出要求,他尽力去做就是了。
秦御等的就是这句。
他立刻顺坡下驴:“本王要你洛王府的至宝,此宝物能让本王心情愉悦,若你能做主给,小少爷提任何要求都可。”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若小少爷不信,可与本王签字画押,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秦御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刻意逗弄有意思的孩童,不同的是,他面前的可是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此话一出,洛知栩当即拍板。
洛王府就没有他要不到的宝贝,再者,他就不信有什么宝贝是自己不知的,到时候哪怕没有,他随便点个,说是宝贝不就可以了?
见他应的痛快,秦御自然也不会拿捏着,立即命人取笔墨纸砚来,两人各自按了手印儿,然后交换了纸张。
洛知栩小心翼翼将秦御那份收好,生怕他反悔。
“既如此,那本少就不打扰王爷了。”
拿到自己想要的,洛知栩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面上带着愉悦的笑,说着就起身往墙边走,这架势分明是要接着爬墙离开。
秦御看的发笑,出声阻止:“三少爷,你爬的内墙,不临街。”
洛知栩准备往上冲的动作一顿,他扭头看秦御,怪不得总说此人智多近妖,只是爬墙头的动作都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他不说话,秦御便又指了指另一面的墙面,笑道:“那面墙热闹,保管小少爷一跳下去,就能轰动梁京城。”
“……多谢王爷操心。”洛知栩抿了抿唇,乖乖朝对方说的那面墙走去。
他就是要让梁京城的人都知道。
只是这面墙和另一侧的同高,他助跑半天也没能跳上去,洛知栩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扭头看向看他热闹的男人。
他有些骄矜询问:“王爷府上可有梯子?”
秦御并未回答他,而是走至他身侧,将靠着墙根的木板拿出来,然后按下机关巧扣,木板就成了木梯,刚好到墙头上。
他轻声道:“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虽然不明白他让自己看这个做什么,但这种机关巧扣很常见,他刚才也只是没注意那块木板,自然是看得懂。
秦御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眼睁睁看着洛知栩安然爬上墙头才离开,重新坐回亭廊下喝茶,但视线却始终盯着这边。
洛知栩坐在墙头上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当着百姓的面跳了下去,震的脚有些发麻,还是旁边的路过的百姓扶了他一把,也因此引得众多百姓往这边看。
当天傍晚,洛王府小少爷爬摄政王府墙头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
“你如今是愈发不听话了!那摄政王可是你我能随便招惹的?好端端的爬人墙头作甚!”
“火烧玉春苑不算,你还准备火烧摄政王府吗?”
“你真是撒野个没够!去!去祠堂跪着思过,好好和洛家的列祖列宗认错!”
梁雪虞气急,摄政王哪里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她虽然是大梁公主,却已然嫁做人妇,大梁之事,若非皇兄疼爱,她是不能有只字片语的,遑论是惹怒朝中重臣?
“娘,三弟还小不懂事,您就原谅他,何况摄政王也并未怪罪,您干嘛这般训斥他!”
“母亲,身为家中长子,幼弟有错,长子亦有责,孩儿愿与其一同受罚。”
两个儿子同时求情,不仅没让梁雪虞消气,反而让她怒意更甚。
她一口气为洛王府生育三子,各个乖巧懂事,偏偏在老三这出了岔子,成日里嚣张跋扈不说,还死活要追着自己的表哥!
脸都丢尽了,她日日都得默念数百遍“这是自己生的”消气!
洛知栩深知他娘脾性,立刻领了责罚:“孩儿惹娘不快,为府上添乱,孩儿愿承受责罚,哥哥们无需求情。”
他说着跪地叩首,然后起身去了后院的祠堂里。
见他离开,洛知铭和洛知泠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感慨,弟弟当真是成长了许多。
洛知铭起身安慰母亲:“母亲莫要再气,知知已然懂事,想来他也不是有意要做这些,待儿子回头问问他个中缘由。”
“真是个祖宗。”梁雪虞嘟囔一声,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此次罚的厉害,也不知能不能长记性。
洛珩回府就听说洛知栩被罚跪祠堂,当即就要去把人带出来,他家宝贝儿子哪里吃过那种苦头?
“你也听听外面风言风语,各个都巴不得摄政王对洛王府不满,你还要娇纵他到什么时候?”梁雪虞被气的肝疼,在她看来,洛知栩疯成这样,都是被这个当爹的给惯的!
“王爷怎会为难咱们,你以为玉春苑的事是谁出面说情?”洛珩安抚着,“陛下与我说,是摄政王亲口作保,才免去儿子刑罚,不过陛下也说了,知知心性高傲,让他进宫去读书。”
梁雪虞惊讶:“真是摄政王说情的?咱们素日并无交际,他为何做到这般地步?”
洛珩见她气消,忙牵着她的手坐下,温声笑:“你我又怎知他心思,只是这个好,咱们无论如何都得接了,进宫读书也不是坏事。”
“这倒也是。”
摄政王秦御此人,在朝中风评并不好,无非都是对其性格做出评价,但能力和见识却是无人能敌,否则也不会被评“智多近妖”。
只是这样是人和洛王府素日并无交集,却能这般为他们说话,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拜访,还得带上洛知栩。
洛知栩还在祠堂跪着,闻此消息却是眉心一跳:“当真是王爷求情?何时?”
“自是他出宫前,你快些去梳洗,咱们得去摄政王府。”洛珩说。
“不去,你们也无需去,王爷可看不上这些谢礼,他觊觎咱们府上的宝贝,说让我回头给他。”洛知栩闭着眼睛,莫名带点虔诚,像模像样的说着。
洛珩被他逗笑,笑骂道:“臭小子,咱们家能有什么宝贝,你就是咱们家的宝贝,爹还能把你送给他不成?”
前世种种都是他错误站队,今生总要更改,不仅要改,他还得借力让梁琮付出代价。
如果都能成,把他送给秦御也不是不行,洛知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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