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栩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但他就是生气,气那位伶人伙同掌柜的一起骗他,若是不能唱便别唱,偏拒了他这头,却凑到别人那头去!
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他吗?
眼下这头抢了他戏唱的,还要来他面前没话找话,搁谁心里能痛快?
“摄政王好雅兴,是我们叨扰王爷听曲儿了,”洛三少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侧着身子,却是连瞧都不愿瞧他一眼的。
秦御笑叹一声,侧头看他:“好端端的又置什么气?那伶人确实不能唱,本王叫他也是因为有其他事。”
“那便不听了。”洛知栩说着站起身,对他微笑道,“出来这些时辰也该回去了,告辞。”
识礼,冷淡,疏离。
一字一句每个表情都像是在刻意划清关系,一瞬间,秦御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梁帝,毕竟洛知栩待对方识礼的同时还有些娇嗔,在自己这里却只有冷淡。
他一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若是因为那伶人“欺骗”,何故要和他生气?
总不能因为他叫了那伶人来,就……
秦御瞬间抬头看他,神情突然变得紧张,他似乎是想明白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确认,甚至连问都不敢,否则这少爷怕是能恼死自己。
“本王许你离开了?”秦御淡声道,“无需急着去找你的朋友,想必已经在其他雅间了,你坐下与本王听曲儿。”
见对方拿起王爷的乔,洛知栩自然不能再离开了,何况,他和对方本就是合作关系,若是真得罪狠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洛知栩慢吞吞坐下,那些角儿便再次进来继续唱曲。
至于唱了些什么,端坐着的两人却是一字都不曾听进去,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慢慢消化那些不愉快。
于是,性子刚烈的小少爷在这期间鼓捣烂了一盘点心,还坏心眼儿的放到秦御面前给他吃。
秦御:“……”
对王爷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正当秦御犹豫着要不要以哄他开心为由,去吃那被捣碎的点心时,外面响起冬树的声音。
“少爷,二少爷在楼下等着您呢。”
洛知栩眼睛一亮:“哥哥回来了!”
这下,什么伶人,什么秦御,通通都被洛知栩抛诸脑后,若真论起来,这些可都没有他哥哥重要。
他立刻大步流星往外走,任凭秦御伸出手阻拦,都对他视若无睹。
楼下。
冬藏正伺候着洛知泠吃茶,司韶和印宿白自是也在一旁,三人同坐,时不时交谈几句。
原得知洛知栩在此处听曲,洛知泠是不欲说什么的,可听闻和摄政王撞上了,那必得立刻将人带走,否则若是惹出事端便不好了。
“二哥!”洛知栩快步下楼,“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还不是怕娘被你这皮猴变着法的折腾,竟是睡到晌午才起身,懒死你。”洛知泠笑着去捏他脸,“行,小勺儿和宿白一同与我们回去吧。”
“王爷!”
“王爷?”
洛知泠听着动静,立刻抬头去看,就见被人呼喊的男人慢条斯理地下楼,且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当即把洛知栩几人拽到身后,对秦御笑道:“微臣参见王爷,竟不知王爷也在此处听曲儿,多有叨扰,还请王爷恕罪。”
“你们兄弟两个领罪的说辞都一样。”秦御淡淡说着,目光却是穿过洛知泠落在他身后的洛知栩身上。
洛知泠呼吸一重,他扯着嘴角笑:“微臣与小弟都粗鄙,自是不能与礼仪人相比,让王爷看笑话了。”
洛王府和摄政王府并无交集,且因梁雪虞是公主,所以向来对其他皇子们也是能避则避,免得被梁帝误会有不臣之心。
尽管如此,整个大梁就无人没听说过摄政王的“英勇”,对他的评价向来褒贬不一,更多的便是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不管哪个词拎出来,都不像能善始善终的。
“那便是与本王话不投机了。”秦御语气带笑,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分明是对此敷衍说辞并不满。
洛知栩不愿他们二人的问题牵扯到其他人,便微微错身站出来,语气和缓不少:“王爷莫要多心,家兄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请王爷见谅。”
司韶和印宿白对视一眼,这回答分明更敷衍!
似乎是就等着他说话,秦御当即微笑:“既是如此,掌柜的,帮本王好生送诸位少爷。”
“是。”掌柜的立刻笑着看向洛知栩等人。
这番当家做主的姿态,若是先前洛知栩还未曾察觉,这会到底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正对上对方意味深长地视线。
他倏地扭过头,力道之大,秦御都怕他脖子挂不住头。
回到洛王府,洛知泠也没拘着他,让他带着朋友去亭苑中吃茶,偶尔被风吹散几句欢声笑语,倒也清雅。
都是曾用过午膳的,且春日里微风和煦,洛知泠自己用过午膳就没再管他们,尽管他有许多话想说,可外人面前不训亲,他还得掂量着。
傍晚,司韶和印宿白在晚膳时辰前离开,门房将他们好生送走,并约定明日一同进宫去书房。
“给我进来!”洛知泠冷呵一声。
“发什么疯!”洛知栩当即不客气地回怼,他们两人若是长久不见,偶尔见上一面还可,可若是时时瞧见,必然是要拌嘴的。
梁雪虞见怪不怪,赶他们去后院吵了。
洛知泠端坐椅子上,他冷声问:“你与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洛知栩坐在桌前,慢悠悠倒了杯茶。
洛知泠当即气笑了,他倏然站起身走到洛知栩面前,压低声线道:“你在梁京城如何跋扈都可,便是追着太子玩闹,娘亲父亲都能护着你,可你若是与摄政王起龃龉,你便知道其中的厉害!”
“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知栩也咬牙低吼。
他不愿家中发现他和摄政王来往密切,他怕洛王府会像前世那样,因为知道自己“心悦”梁琮,所以拥护梁琮上位,如果这次也因为他的举动而影响整个洛王府的判断,他只怕自己会疯!
这些事他自己来做就是了,这样父亲大哥依旧在朝为官,二哥继续做他的武将,母亲也无需操劳,每日都和其他夫人吃茶听戏即可!
可是洛王府就没有蠢笨之人,是他大意了。
洛知泠不住冷笑:“现如今你倒真是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摄政王看你时恨不得把眼睛都粘你身上,你那样蹩脚的理由他都能放过,分明就是怕你下不来台,刻意维护你!”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洛知栩抿了抿唇,“我与他无甚私交,且…且书房一事本就是他所办,相识本就是常事,你别小题大做。”
“狗屁!等哪日真发展成大事,你才知道其中的厉害,你甚是聪慧,怎会不知陛下最厌恶官官相护,你与他走近,就是将洛王府置于险地!”
“我知道!可如果非要在那些皇子中选择其一,我宁可是他,至少他笃笃真心能为我所用!”
他们争吵着,各有各的想法和说辞。
洛知泠不止一次察觉到洛知栩的改变,现下却更直观察觉到了,只是改变的缘由他尚未清楚。
他只觉得洛知栩天真:“如你所说,只是利用对方,可若他得知自己一腔情意皆是虚妄,你觉得他会如何?”
“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洛知栩咬牙,将话头牵扯到旁人身上,“若非梁琮不可信,又何至于兵行险招?我曾亲耳听到他要鱼死狗烹之言,自然得多一重打算!”
洛知泠果然被这话吸引,他忍不住冷笑:“他竟是这么想的?此人自傲至极,来日便是荣登大宝想必也不能安一方百姓。”
而后洛知泠就开始絮叨梁琮这么多年的“罪行”,从洛知栩开始追着他跑开始,一直说到他火烧玉春苑。
洛知栩知道这件事暂时揭过了,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却高高吊起,为了安抚兄长,他不得不撒谎。
秦御,为他做了很多。
“两位少爷,该用晚膳了,大人和大少爷已经回来了。”屋外响起管家的声音。
洛知泠应了一声,当即哥俩好的将手臂搭在洛知栩肩膀,和他一同去了前厅。
饭菜已然上桌,洛珩又按照常例开始询问他们各自的情况,听着都无甚大事,他又点了几句,便岔开话头说了其他的。
书房内。
三父子照常同坐交谈,听着父亲和兄长分析眼下朝中的局势,无论如何分析,摄政王都是最不易撼动的,洛知泠也能明白洛知栩为何会找上摄政王。
可此事终究不是长久打算,他不知该不该告知父亲和兄长。
“知知……”
“听闻今日在梨园闹了一出,谁惹他了?”洛珩问。
洛知泠立刻扯着嘴角笑:“谁能惹他,还不是常听的角儿病了不能唱,他撒了一通气,还叫摄政王瞧见了,幸好王爷没多说什么。”
他不敢说。
洛知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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