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上犯下
“不用了, 我今晚住蕊蕊那边,明天一早回学校。”
被同校学生看见她坐着辆价值不菲的宾利雅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毕业后被什么土大款包养了呢。流言蜚语无论怎么解释, 只会把真相越描越黑, 这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使然。
她不想招惹麻烦。
不强求, 顺从她本意, 是陆聿北最近时刻警诫自己的话。
他态度温和,被拒绝也没有丝毫不悦的迹象,淡淡道:
“行,祝你毕业快乐。”
“谢谢陆总。”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上周过生日的事, 仿佛那只是朋友之间对彼此的关怀和问候,而不是刻意为之。
这样一来, 她更拿捏不准陆聿北的意思了。
六点半下班照旧坐他的车回紫桂苑,道别后没有等来其他话,看着车尾亮着红灯离开, 程意绵心里七上八下。
回到家准备歇会儿,手机响起视频铃声, 她着急忙慌地跑回卧室拿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而非期待中的人。
“绵绵,你明天要回学校了吧。”
程意绵无精打采,“对。”
苏雅始终记得女儿去沪城工作时说的那句话,“你那边顺利吗,你说的那个学长有没有在工作上为难你?”
“没有。”
程意绵从冰箱里抱出半个西瓜, 刚挖了一勺吃下,突然意识到妈妈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妈,你不会还想着让我回老家工作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有哪个做家长的舍得呢,再说,沪城那么远。”
程意绵打断妈妈的话,“哪儿远了,高铁5个小时,飞机2个小时就到了,放假的时候想回家那不是随时么。”
“那后天端午节你回家吗?”苏雅趁机质问她。
最近女儿工作忙得没时间给她打视频电话,发微信也是过好久才回,一想到女儿在那种大城市上班累死累活,就觉得不如在家找份清闲的工作。
本来就是宠大的小棉袄,自然是不希望她有什么事业心,未来操劳半生。
“端午节啊?”
她要送陆聿北节日礼物,或许可以等送完再回家,节后回沪城上班就能听到答复,要不然待在这里每天睡不好吃不好,也烦恼。
“我忙完看情况,如果有时间再买机票回去。”
苏雅却是不乐意了,“看看,还没转正就不能回家了,工作时间长的话还得了。”
视频框里有些夸张抹泪的画面吓到了程意绵,“妈,你别想太多好吧,我又不是在这里干苦力,再者,回青市能拿到50万年薪吗?”
“对,我女儿可有本事了,爸爸妈妈加起来的年薪都没你高,”苏雅虽然在那些攀比的亲戚面前特有面子,可这不是重点,“拿什么高薪就干什么活儿,真有那么轻松,谁还愁找工作啊。”
“不累的,”程意绵不想跟妈妈继续争辩这个话题,便换了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要真回青市,一个月有至少二十天是自己在家待着,爸爸出差,你又去各地表演,若是这样,我还不如留在沪城。”
舍不得女儿是真,想让女儿轻松一点也没错,他们夫妻俩尊重孩子的选择,也就偶尔念叨一回,并不是要限制她对未来的选择。
不过除了婚姻大事,作为过来人得帮孩子擦亮双眼。
“对了,你高伯伯前两天介绍个男孩子,沪城本地的,在电力公司上班,人……”
“妈,”程意绵现在对‘相亲’两个字一点兴趣也没有,无论谁介绍的,无论条件有多好,哪怕是什么王子富豪,她也不要,“我还小呢,不着急相亲。”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妈说完呢,”苏雅声调拔高,用母亲的威慑力压制一切,而后缓缓道来:“人家男孩子蛮不错的,比你大三岁,人也老实,你既然决定了留在沪城,去见一面,成不了当个朋友也行。”
程意绵坚决抵制,“我不去,相亲什么的,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对象再考虑。”
以往没见她这般固执,苏雅当即猜测:“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谈了男朋友?”
这句话让她首先想到陆聿北。
还不确定的事不敢跟任何人讲,程意绵糊弄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如果以后谈了男朋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正巧此时家里来了朋友,苏雅匆匆道:“端午节回来提前跟妈说,我去接你。”
“好。”
“缺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
程意绵重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而后挂断电话,结束了这场不知如何结尾的质问。
程意绵换了件新衣服,出门坐公交车去华浦苑。
沪城管大的毕业典礼在体育中心举行,三千余名学子齐聚现场,选择盛夏开启,最长的白昼也是最浪漫的道别。
程意绵和朋友没有报考研究生,领完毕业证,在操场拍完照,打算结束后转战同学聚餐。
他们班50人,唯独魏菲缺席了,说是家里有事赶不来,拜托另外一个宿舍的女孩帮忙领毕业证。
互相道别的时候,班长尹志航锁定一个背影,挤着人群跑过来拦下,“程意绵,等等。”
程意绵转过身,礼貌微笑,“班长好啊。”
就知道今天回学校要碰见他,她真是纳闷了,自己已经把拒绝做得那么明显,这人怎就不识趣呢。
“今晚星期六酒吧聚餐,一起?”
“酒吧?”程意绵把头摇成波浪,“我不去酒吧,谢谢。”
“不是你想象的站在舞池中间跳的那种,是一家音乐酒吧,刚开业一个月,里边调酒超赞,饭也好吃。”
程意绵忙摆手拒绝:“我们不去。”
李蕊初躲在她背后小声嘀咕,“好巧,咱们今晚订的也是这里。”
“啊?你怎么不早说?”
程意绵扶着额头,遮挡烈日的同时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
李蕊初见气氛有些僵,劝道:“一起去吧,都是同班同学人多热闹,你不喜欢他,就挑个机会直接拒绝,总比他老纠缠你强。”
“我拒绝过的!”
对他没意思没感觉,不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发生改变。
这句话程意绵提过至少三次。
两人说着悄悄话,突然感觉脸颊侧边有一道气息,扭头一看居然是尹志航在偷听她们商量。
在她们变脸之前,尹志航笑脸相迎:“普通同学聚餐,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太多。”
不远处走来几名同学跟班长汇合,“走不走啊,再不去咱留的位置可就没了。”
李蕊初想说她们也预约了位置,结果身后的女同学听到是去星期六酒吧,当场提议:
“我们只有六个人没什么意思,拼个桌吧,热闹些。”
尹志航无奈表示:“这回可不是我的意思。”
程意绵:“……”
她理解陆聿北被韩知音缠上又甩不掉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抓狂,暴怒,却无用功。
星期六酒吧坐落在西洲大桥旁边的天街,木质大门很有氛围感,除了头顶暖色调摇曳的灯光,桌上闪烁的烛光,还有每桌摆放的鲜花,的确是一家宝藏店。
室内洞穴打造得有点像她曾经看过的吸血鬼电视剧场面。
环境是比较清幽的那种,萦绕在酒吧的音乐舒缓悦耳,让人有种放松惬意的感觉。
报完桌号才知道,他们两组人定的位置是挨着的,这下不想一起也要凑一桌了。
外皮香脆肉质紧实多汁的香草烤鸡,碳烤羊排,裹着浓浓番茄肉沫的意面,烟熏三文鱼,浓郁可口的奶油南瓜汤,日式茶泡饭。
提名最赞的是他们家的自制鸡尾酒,元素多样,色调搭配好看,度数也不高,程意绵刚喝一口就爱上了。
“这家店不错,以后聚餐可以选这里。”
李蕊初塞了口蔬菜沙拉,为自己的献策感到骄傲,“这里人均消费也不高,是上次关弛带我来的,他在吃上面很会享受。”
不太喜欢她老是提关弛这个人,程意绵切下一块吐司给她,“少说,多吃。”
同学们聚在一起,聊聊生活,谈谈工作后发展走向,也有不少有头脑的人考虑大学生创业,说是国家给资金补助。
尹志航看向对面的人,问:“程意绵,你打算留在沪城还是回老家工作,回老家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家公司。”
“不用了,我在沪城找的实习工作挺好,不打算换。”
她和尹志航的老家都在青市,这是大二体育课的时候聊天知道的,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尹志航无论做点什么都爱喊她。
连表白的理由也是:“我希望找个青市本地人结婚。”
青市常住人口八百多万人,那你去找呀,盯着一个干什么。
尹志航锲而不舍道:“我和朋友准备留在沪城创业,开一家女装公司,他出钱我出技术,还缺个策划文案写得好的,薪资待遇方面好说。”
这是准备挖人呢。
程意绵予以不失礼貌的微笑:“刚好,我策划文案写得超烂。”
“没关系,我们卖女装,你可以来当模特。”
程意绵:“……”
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不识趣的男人。
此时此刻,远在公司加班开视频会议的陆聿北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他乐此不疲地打开,唇角笑意在看到合作伙伴发来的一张偷拍照片时转为冰冷。
照片中,程意绵和一个陌生男人面对面坐着,似乎相谈甚欢,气氛暧昧。
他眉头蹙在一起的弧度是可以夹死苍蝇的程度,先说了句视频会议结束,而后拨通号码到休息室接听。
音乐响了三声接听,程意绵状态拘谨,不敢大口喘气:“陆总,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去了同学聚会。”程意绵无可讳言。
陆聿北盯着照片中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的笑容,烦闷地想锤墙,“说实话。”
程意绵愣了下,重复:“真的是同学聚会。”
又不是上班时间,突然被上司质问,任谁听了不是一头雾水。
而且这语气,怎么有种捉奸查岗的意思,简直莫名其妙了。
“程意绵,我在公司加班。”
“所以呢?”
陆聿北语气平静,内心翻江倒海,“你,现在,回来加班。”
“……”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明明请过假了,早知道这个电话是催她加班,从一开始就要装作看不见。
尹志航去吧台续杯,回来看到她还没打完电话,问:“谁打来的?”
“没谁,”程意绵站起身走到一边,捂着话筒说:“陆总,我在帮公司谈一笔大生意,真的不能回去加班。”
“拓邦集团有能力的员工多得是,还需要你一个秘书拉拢客户?”
“秘书怎么了,秘书也是人,秘书就不能为公司着想谈新的合作了?”
试用期虽不满两个月,但跟着陆聿北东奔西走,见过不少人不少事,和合作客户沟通也是她的工作之一。若不是看到尹志航拿出新建工厂即将完工的照片,还有背后完善的运营链,她怎会临时生出拉拢客户的想法。
程意绵不喜欢他用瞧不起人的口吻说话,便不管不顾挂断了电话。
两秒钟后,电话再次打进来,她直接按挂断。
半分钟后,微信弹出消息,她无视。
坐回原位,编织好的推荐词忘得一干二净。
烦死了,都怪陆聿北突然冲着她发脾气!
“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程意绵挎着一张脸,心情极差,“我忘了。”
她借口不舒服去了趟卫生间,整理妆容和心态,火气降下些许才返回原位。
刚坐下,尹志航就转到一开始的目的,“你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来当个模特,只需要直播讲解一下产品,年薪我给你这个数。”
比了三根指头,以为程意绵会感兴趣,结果她又是不给面子直接拒绝。
“不是吧,这还嫌少?”
程意绵:“说实话,我现在的工作年薪比你给的高。”
“哦,你刚才说自己在拓邦物流上班,”尹志航摸索着下巴,胡猜乱道:“物流公司什么工作年薪能高过30万?”
“你刚毕业,不可能去领导层。”
程意绵笑答:“我在总裁办任职。”
“哦,是小蜜呀。”
程意绵被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刺了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尹志航继续调侃:“你拒绝我的邀请,原来是因为你给别人当了小蜜?”
“什么当小秘,你有话能直说吗?”
程意绵冷着张脸,若理解能力没错,尹志航是在抹黑侮辱她。
果不其然,尹志航再看她的眼神带了三分晦涩,唇角轻挑,相由心生:
“人常说,小蜜是老板的遮羞布。拓邦集团那么大的企业,你们老板结婚了吧,是不是头秃肥头大耳啤酒肚。”
程意绵捏着酒杯,保持最后一丝理性没有泼他脸上,冷笑骂他:
“尹志航,你妈生你的时候调的随机模式吧。”
“什么意思?”
“砰”一声把酒杯摔在桌上,程意绵持续攻击,不留情面,“人出来了,脑子还在轮回隧道口排队。哦对了,还有你为了装175挽回自尊塞的内增高,你穿着不嫌搁脚么。”
“我不就说了句小蜜,被戳中破防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啊!”
最后的惨叫,是在他头发被人一把抓住发出的声音。
整个餐厅的注意力被这道声音吸引过去。
程意绵惊魂未定,抬头冲灯光下站的人望去,他居然是!陆聿北!
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知道她在这里的?
陆聿北眸光森然戾气十足,像一只准备进攻的豹子,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手底下的猎物撕碎。
他看向程意绵,语带嘲讽道:“你就为了这么个货色,挂我电话?”
“不是。”
“是。”
“不对!”
程意绵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一时语无伦次,双脚定在原地,方才骂人雄赳赳的气焰也熄灭了。
陆聿北反手揪住尹志航的衣领,像提小鸡仔似的,厉声质问:
“你刚才骂她?”
弄不清状况的尹志航被掐得差点喘不上气,边挣扎边冲同学们招手求救,“这人是暴力分子,快打110。”
周围已经有人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堂堂拓邦集团总裁,如果因为打人上热搜,对公司发展的利弊危害可想而知。而这件事发酵后,陆聿北的家人一定会怪罪她。
程意绵上前拉开他们劝架,顺便交代李蕊初告诉周围人不要拍照。
“你跟我说参加同学聚会,那他是谁?”
程意绵:“大学同班同学,尹志航。”
“你们聊了什么?”
尹志航看出他们关系匪浅,抢答:“我邀请程意绵来公司上班,她却甘愿做老男人的小蜜,帅哥,你为了她不值啊。”
陆聿北气得眼眶泛红,“刚毕业就准备跳槽,程意绵,我亏待你了?”
污蔑,这纯纯是污蔑!
“我没想跳槽。”
尹志航趁他分心之际,张口咬在手上挣脱束缚。
“神经病一个,老子现在就报警,你就等着吧。”
他二话不说拨通电话,根本让置身其中的人没时间反应。
程意绵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语气软和,“他是我上司,别报警。”
“上司怎么了,上司就能抓人头发了,”尹志航揉揉酸疼的头皮,“下手这么重指不定伤到神经了,我要求到医院做全身检查。”
陆聿北失去理智撸起袖子,“行啊,我再补两拳给你坐实了。”
“陆聿北,你别冲动,”程意绵挡在他面前,因为力气敌不过男人,一个倾倒摔在桌上,直起身后,像是蓄积了爆发力。
她按着尹志航的脖子,居高临下审视,“头皮连红都没红,哪儿伤到神经了,厚脸皮用在讹人上,你可真是臭泥鳅沾点海水,真把自己当海鲜了。”
听说过程意绵骂人嘴毒,头一次感受到尹志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眼眶快瞪烂了也没我小拇指甲盖大,污蔑别人职业你还有理了是吧,我反手告你一个,没有三年你就别想出来。”
以为面前这位有多特殊呢,还不是被程意绵从头到脚的骂么,陆聿北捂着嘴偷笑,心里得意极了。
“还有你!”
陆聿北脸上的笑容消失,弱弱地问:“我怎么了?”
他可是马不停蹄地赶到星期六酒吧,进来听到尹志航侮辱她直接出手教训,如此积极保护的行为,不该奖励一朵大红花?
“你混黑.道的?不问清楚就动手打人,打伤人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陆聿北风轻云淡道:“我有的是钱给他看病。”
“有钱你了不起,不知道打人对名誉有影响吗?”程意绵掐着腰,怒火中烧。
听出她是关心自己的意思,陆聿北心花怒放,收起拳头,“那听你的,我不揍他。”
警察很快来到星期六酒吧,搞清楚来龙去脉后,为保公平起见,谁有错谁就道歉。
尹志航变得乖巧,朝程意绵鞠躬:“对不起。”
轮到陆聿北,酒吧内的视线齐刷刷投过来。
他昂着头,神色傲然,“我没错。”
程意绵:“你刚才抓人头发,还差点把他掐窒息。”
“那是他有错在先,我是正义的。”
其中一名警察认出这位矜贵的大少爷是何许人也,便做起和事佬,“这起纠纷不是因他而起,我看就算了吧。”
尹志航急得口无遮拦:“你们维护他莫不是收了贿赂?”
警察再次来劝,大少爷觑着眼,不屑道:“他不配。”
耽误十分钟后,尹志航选择另外一种道歉方式,“这样吧,桌子上有两瓶啤酒,你喝完我就不追究,否则走出这个门,我立刻在网上曝光你。”
身为下属的程意绵自是不能让上司受这个委屈,“我代喝,可以么?”
尹志航哼笑了声,让步:“行,要喝的一滴不剩。”
握着啤酒瓶做好一饮而尽的准备时,旁边的陆聿北伸手抢过,愣是不带喘气休息时间,两分钟干完了两瓶。
“满意了?”
尹志航:“你们一个打我一个骂我,喝两瓶啤酒算赚了。”
程意绵拉着陆聿北离开,她今天真是昏了头了,怎会那么稀罕尹志航和拓邦集团合作。
如果不是她,事情怎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临走前,她撂下一句撕破脸面的决绝话:“从今天开始,请你识趣点不要再来烦我。再敢厚着脸皮骚扰我,就不是骂你两句这么简单了。”
陆聿北同样指着他警告:“不要让我看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否则!”
手掌比在脖子上威胁的动人令人不寒而栗。
尹志航缩缩脖子,那么大的集团,如此强势的背景,他躲还躲不及呢!
马路对面停着辆宾利雅致,很意外陆聿北来这里叫上了司机。
扶着他走出酒吧门,程意绵担心他的酒量,问:“你喝完酒想吐吗?”
陆聿北忍着不适,故作镇定,“这是啤酒,我没有想吐的感觉。”
“那行。”
两人上车后,程意绵偏头看到他脸颊迅速蔓延的红晕,惊呼:“陆聿北,你喝完啤酒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冯坤扭头看完症状,着急询问:“陆总喝的什么啤酒?”
“就是一些酒吧里常见的牌子。”
“口味呢?”
程意绵回想片刻,凑近去闻陆聿北唇边的气味,“好像是,桃子?”
“陆总对白桃过敏,我记得有一款啤酒含白桃果汁,你怎么把陆总对什么过敏都给忘了。”
程意绵:“……”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杂乱,她腾不出脑子去想陆聿北对什么过敏,而且怎么就那么凑巧桌子上的两瓶是白桃口味。
话音未落,陆聿北已经伸手抓挠脖颈间的皮肤。
程意绵暗叫不妙,伸手桎梏着他的动作,心急如焚:“冯师傅,快去医院。”
第32章 以上犯下
她需要把陆聿北的两只手夹在怀里才能制止他想抓挠的动作,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男人身上滚烫的温度透过一层面料灼烧皮肤,肉眼可见的红疹从脖颈蔓延到手臂, 扩散之快让她跟着紧张起来, 不敢呼吸。
连开口询问的声音都带着颤:“陆聿北, 你怎么样?”
陆聿北将所有重量压在她身上, 覆在背上的手只要有抬起的趋势,就会被程意绵按住压下去。
“痒。”
程意绵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两边的树木呈幻影般后退,“冯师傅, 还有多久到医院?”
“再有五分钟。”
幸好不是市区繁华地段,不堵车, 一路畅通。
“程意绵。”靠在肩窝的男人闷闷叫她。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呼吸不顺畅?”程意绵抱着他轻轻顺抚背部,自责的同时又喋喋不休地抱怨他, “身为下属,挡酒是我的职责, 你偏要抢过来干嘛?”
喷洒在脖颈的热气时长时短,那是呼吸困难的征兆,怀里的人似乎意识模糊,身体无力软着,话音轻飘。
程意绵只听到几个不太确切的字,他说:“要保护你。”
两瓶啤酒罢了,度数又不高,她也不是易醉的体质, 因为一句‘保护’承担生命的风险,这代价太大了。
她被气笑, 眼眶泛酸,装了一肚子的教训化为单音字:“笨。”
男人高大的身影包裹着她,虽是力量悬殊,渺小如沙砾,却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柱。
到了医院,冯坤去挂号,然后带着陆聿北到病房,医生说送来及时,打两瓶点滴就行。
程意绵守在病床边,神色凝重脸色苍白,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输液到一个小时,陆聿北的状态已经好转许多,目光落在心事重重的人脸上,勾着手指碰碰她的手背。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去叫医生。”
陆聿北摇摇头,强颜欢笑,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委屈巴巴地说:“我今天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没有吃饭。”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陆聿北看她对自己这么关心,享受着梦寐以求的时光,唇边笑意加深,下一刻,念出的全是她喜欢的菜谱,“火锅,麻辣鸡爪,红烧鲤鱼,烤肉……”
“等等,你现在生着病,确定想吃这些?”
陆聿北坚定点头:“嗯。”
程意绵指指他手背上的输液针,又看了眼皮肤上还没消下去的小红点,温声哄着:“换些清淡的,这些等你病好了再吃。”
“那就,羊肉串吧,”陆聿北坐起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机,顺便交代:“要孜然不要辣椒。”
程意绵白他一眼,爽快应允后,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买完饭摆在餐桌上,赤豆薏米汤还有一道小菜,又任劳任怨帮他垫起背后的靠枕,“医生说吃点易消化的,要营养均衡,你提的那些等病好再说。”
陆聿北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喝了口热汤,仍不忘方才的话题,“等病好了,我让家里大厨做。”
“行。”
宁谧的病房只有他喝汤的声音,见他胃口不错,程意绵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不过事后教训还是得说:
“喝点啤酒罢了,我又不会醉,下次你别这么冲动。”
陆聿北含糊道:“女孩子单独在外不安全,谁知道那个班长存的什么心。”
“这是你站出来挡酒的原因?”
“嗯。”
她还以为,是出于……喜欢,或者别的什么,原来是她想多了么?
那在车上的‘保护’又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陆聿北意识不清醒,说错了话,或者是某些相似的发音令她产生幻觉了吧。
为确定自己心中的疑问,她问:“陆聿北,你帮我挡酒之前,知不知道那两瓶啤酒是白桃口味的?”
陆聿北喝汤的动作停住,嚼完口中的薏米,缓缓抬头对上一双复杂的眸子,过了好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酒吧的光线那么昏暗,我的眼镜片有点反光,没注意看。”
“哦。”
好吧,真是她想多了。
曾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会毫不犹豫拒绝追求者,而现在,她变得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甚至担心自己会错意,怕戳破后得到的不是期待中的答案,怕他们的关系变尴尬,怕他们的距离会渐行渐远。
沪城说大也不大,两人要想遇见并不难。
可青市远在900公里外,分开了,就是一辈子不再相见。
输液结束,陆聿北身上的红疹消失不见,精神状态也恢复了很多,医生说睡一晚上,明天还有不适就来医院,没事的话,以后注意不要再碰桃子或桃汁一类的东西。
程意绵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宾利雅致如往常停在紫桂苑北门,已是深夜11点钟,她冲车内的人摆手,刷卡进小区。
身后车辆离开,引擎声渐渐远去,小区两边的路灯拉长孤零零的身影,心也在这段试探的感情中变得慌乱。
虽然陆聿北就在身边,每天都能看见,可她很贪心,想要更多。
回到家,盯着桌子上包装精美的礼物,距端午节还有40分钟,她决定明天早早起床,亲自到兰尚庭送给他。
然而计划还没开始,早上七点就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
“喂!”程意绵有起床气,接电话的语气差到了极点。
对方没有在意,态度强硬道:“九点我去紫桂苑接你。”
程意绵抓抓头发,翻身侧躺着,眯着眼看看手机屏幕,“还有两个小时,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有必要这么早提醒吗?”
陆聿北穿着睡衣站在衣柜前,手指在各种颜色的西装上滑过,“女孩子穿衣打扮加化妆,两个小时差不多。”
休息日睡懒觉是工作后的常态,原本想八点半起床,拍点水乳出门,哪知会有意外出现,“你刚才说来接我是什么意思,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陆聿北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透着难以捉摸的真相,“差不多,你准备准备吧。”
得,计划好的送完礼物回家,这下看来,端午节要留下来加班了。
睡了五分钟缓解疲惫,程意绵翻身下床。
工作见客户要穿正式装。
今天温度颇高,她选了件浅紫色的衬衣和黑色荷包裙,站在梳妆镜前整理胸口的蝴蝶结,又用卷发棒做了简单的造型,挤两滴护发精油抹匀。
化完妆,挑支陆聿北上次送的112色号口红,涂上后整个人精致得如同AI制作的精灵。
临走前,在鞋柜里选一双搭配衣服的细窄黑金高跟鞋,十厘米。
站在陆聿北身边,完全不用担心鞋跟太高抢他的风头,所以她的高跟鞋都是放开了买。突然想起朋友先前说的‘身高差绝配’,程意绵现在觉得,这几个字愈发赏心悦目。
抵达小区北门,那辆车早早停在路边,上车后瞟了眼,陆聿北穿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她果然要在端午节假期的第一天加班工作了。
怕自己出差错,搅浑合作,程意绵问:“陆总,我们今天要见的客户有资料吗?”
“没有,”陆聿北勾着手上的早餐袋子递给她,轻咳一声,将注意力从她身上收回来,“临时安排的大生意,一刻也耽误不得,客户不难缠,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提前准备。”
“哦。”那就随机应变吧,该她出场就注意言词,不该说的全程保持背景板。
剩下的时间,她坐在角落挨着右边车门,默默吃早餐,顺便在饭后补全唇妆。
车子调头往南边去,上高架后一路往东,假期第一天,出行游玩的人很多,尤其是车站机场这种地方,更添拥堵。
大约一个小时车速才缓下来。
看向窗外风景,她被一家装潢奢华的温泉酒店吸引。
“客户在酒店?”
陆聿北:“不是,我来找朋友,客户在另外的地方。”
“哦。”
陆聿北让她在酒店一楼等会儿,接着自己坐电梯上楼,整得神神秘秘,也不知道谈大生意是真是假。
等了几分钟,突然有个陌生女孩站在她旁边轻声打招呼:
“美女你好。”
程意绵侧身,将她上下打量,看上去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听口音不是沪城本地人,应该是来旅游问路的。
女孩儿客客气气地询问:“我跟男朋友出来玩,长辈们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害怕被他们知道了闹不愉快,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拍张合照应付长辈啊?”
原来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出门旅行,感情不稳定害怕家长阻挠。
程意绵勾唇轻笑,妩媚的眼尾轻弯,温柔动人,讲话声音柔柔的,“可以。”
女孩儿兴奋地双手抱拳,“谢谢你!”
“没关系,我能理解。”
还没有按下快门,女孩儿又担忧地问了句:“你不是明星或者什么公众人物吧?”
“不是,我是在沪城上班的打工人。”
“哦。”她又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只发给长辈,绝不乱传!”
女孩子一起合影这没什么,程意绵爽快答应:“好。”
两人拍了一张照片后,女孩儿临时编了个交集:
“我大学是在沪城上的,跟长辈报备的时候说我们是老同学,这没关系吧?”
谈个恋爱需要担心这么多?
程意绵看她挺单纯,担心她受骗,便多问了句:“美女,你男朋友是有什么拿不出手的么,还是说……你是来见网友的?”
“不是不是,是我家教太严了,尤其是我哥,他若是知道我谈恋爱,会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全部调查一遍的,我们刚谈,感情还不稳定,害怕吓到我男朋友。”
“哦,”程意绵松口气,也打开话匣子,“我也是在沪城上的大学,昨天刚回学校领的毕业证书,现在是实习期。”
“哇,我随手抓了一个大美女,居然跟我一样是在沪城上的大学!”
程意绵笑道:“我是沪城管大。”
“我也是!”女孩儿激动的差点要抱上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擦擦手,如获至宝,“居然是同一所大学,这也太巧了,不过我是25号返校。”
“那是挺巧的。”
帮完忙,程意绵又将目光投向电梯方向,来往的人中没有陆聿北。
胳膊又被人碰了下,女孩儿弱弱地问:“美女,我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柔笑着回答:“程意绵。”
“我叫季恩珮,家住宁城,离这边不远,”季恩珮和她握手感谢,以示自己想跟她交朋友的诚心。
宁城?离这边的确很近,坐高铁2个小时。
程意绵简单答复了声“嗯”,听到她匆匆告别的话:
“美女,很感激你的帮忙,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请你吃饭。”
蛮客气又很有礼貌的人,她喜欢!
程意绵淡笑点头:“好,拜拜。”
接着她就看到季恩珮和一个穿着中规中矩的男孩汇合,从两人相敬如宾的举止上来说,那人不是她想象中的不着调。
小情侣瞒着家长出门旅行,有点子浪漫。
换到程意绵身上,前脚刚确认关系,下一刻就告诉妈妈了。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是件好事,毕竟每个人都想听到一句祝福。
转身再次看向电梯方向时,挽着手臂同行的两人,让她感到意外。
关弛看到了她,招手笑着打招呼,“意绵,好巧啊。”
程意绵强颜欢笑,视线落在他旁边的美女身上。
无论穿着举止,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不容人忽视,尤其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仿佛她轻轻皱下眉,世界会跟着崩塌似的。
“这位是?”
“我女朋友简薇。”
“他是我哥。”
程意绵:“啊?”
这混乱的关系介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弛伸手搂着她,哪怕女孩瞪着眼警告也绝不放手,“以前的确是我妹妹,不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最后一句话咬重了语气。
“哦,我明白了。”
这就是现实版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之情’?
简薇生气地踩他一脚,甩掉肩膀上的束缚离开。
程意绵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对谁都不拒绝不主动的么,没听说他有个妹妹兼女朋友啊。
“怎么回事?她真是你女朋友?”
“对,”关弛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很着急,“回头再说,我先走了。”
“哦,好。”
紧张分很多种,亲情是自然流露,喜欢是发自内心。
关弛刚才的状态,跟她昨晚上担心陆聿北安全的样子如出一辙。
无须多问,程意绵已经猜到了大概。接下来就是挑个良辰美景的日子,劝朋友并拉她脱离这段没有结果的追求。
正想着心事,面前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掌,召回她的注意力。
陆聿北有些不满自己不被重视:“看见熟人了?”
“对,”程意绵想起什么,问:“我刚才看到关弛了,他是不是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好像是吧,”陆聿北很不开心,“你对他的事那么上心干嘛,不会真是看上他了?”
程意绵啧了声,实话实说:“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介于这句话让他的心情很好,陆聿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她,“拓邦包揽着关家的医药运输合作,后来关弛没有继承家族事业,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们就顺理成章继续合作了,他的确跟我说过自己有个妹妹来着,没有血缘关系,在国外上学。”
“那他提过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陆聿北无奈道:“两个大老爷们凑一起,十句有九句半都不会提及感情的。”
还真是问错人了。
程意绵跟在他身后离开酒店,接着上车去往下个地点。
“他那个妹妹长得好漂亮,是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类型。”
陆聿北完全不感兴趣,淡淡回应:“哦。”
“陆总啊,你可不可以看在我放假还陪着你加班的面子上,帮我个忙?”
“说。”
程意绵挪挪位置,坐近一些,“你帮我旁敲侧击问一下,关弛和他那个妹妹是什么关系?”
“怎么又提他?”
“我朋友李蕊初你记得吧,她喜欢关弛来着,如果关弛心中早有所爱,那我就要劝朋友早日脱离苦海了。”
脸上的怒气消散,陆聿北不再纠结本就不存在的障碍,看着她笑得温柔,“好,我改天帮你问问。”
“谢谢陆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话音刚落,窗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沪城迪斯尼乐园’的牌子,程意绵不明所以:
“客户在游乐园?”
陆聿北没有正面回答,“跟着我进去就行了。”
行吧,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无权反驳。
反正假期加班是三倍工资,照常发就行。
跟在他身后排队,进入园区,又转到水上漂流的项目,看到他去领了两件雨衣,把其中一件递给她的时候,程意绵可算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
“陆总,您说有大生意要谈,一刻也耽误不得,就是带我来游乐场,玩……水上漂流?”
陆聿北不置可否地点头:“公司上下都说我这个老板不懂体恤员工,所以我想趁假期带你出来放松。据说迪斯尼的票在假期不好买,我提前让Beta订购,是不是很明智?”
不是大哥,您管这叫明智?
谈生意就是谈生意,带她来玩就直说嘛,难道他还害怕直说后,自己一口回绝么。
程意绵笑容掺着假,竖起拇指夸赞:“不光明智,想法还很新奇!”
陆聿北挑眉,被夸得骄傲,挺直腰板抬步上前排队。
狠狠瞪一眼他的背影,程意绵冷冷吐槽:“新奇的不事先通知一下,我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来,等下摔伤了不知道能不能记工伤。”
而且,哪有人穿成这样来游乐场玩的,难怪周围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程意绵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太漂亮,旁边的男人太帅,他们站在一起很登对很吸睛呢。
这下真是,哭死!
“程秘书。”
怎么突然用如此正式的称呼喊她了,程意绵心惊胆战回了句:
“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陆聿北站在两米之外的地方,视线在她身上游移,而后落在黑色荷包裙上,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穿黑色西装?”
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要是早知道您来游乐场穿得如此精致,把西装焊在身上,活脱脱一只爱美的孔雀,我也不至于这么社死!
看,现在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了,这下端午节假期短视频其中之一绝对是‘竟然有人穿着职业装来迪斯尼玩,活久见’。
程意绵整理好心态,抬头,不动声色随口夸来:
“陆总身材好长相佳,穿什么都帅,尤其是黑色西装,更显气质和男人本色。我只不过是还没通过试用期的小员工,不敢胡乱猜测老板的心思呢。”
“现在不是在公司,别夸来夸去的。”
陆聿北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虽是事实,但怪难为情。
程意绵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忍痛无奈跟上。
然而还没到队伍后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女姐姐你好,我们又见面啦!”
是刚才在酒店找她帮忙的季恩珮。
季恩珮热情地拉着旁边的男孩介绍,“这位是刚才帮我应付哥哥审讯的大美女,叫程意绵。”
男孩似乎很害羞,垂着头,站在季恩珮身后不敢露面。
难道是陆聿北气场太强大,吓得别人不敢靠近?
不等她为彼此介绍,陆聿北恢复到往日严肃的模样,训斥道: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翅膀硬了是吧?”
男孩唯唯诺诺走出来,站在陆聿北面前,音量极小地跟他打招呼:
“哥,好久不见。”
程意绵:原来面前这位乖巧的男孩,是陆聿北那个远在外地追求梦想的弟弟!
“是挺久的。”
陆聿北凌厉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季恩珮身上,正要开口为难,程意绵站出来挡在面前。
“陆总,这位是我朋友。”
矛头转回陆承风身上,带着几分不确定,追问:“你谈女朋友了?”
陆承风急切否定,“不是,珮珮是电视台的同事。”
“同事?”
哪有同事会一男一女结伴来沪城迪斯尼乐园玩,陆聿北不傻,他对弟弟的反应了如指掌,只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压抑的氛围没有消散,排队轮到四人,他们一同坐上气囊船,面面相觑,危险在他们之间暗流涌动。
船出发,自转和湍流的水急令人紧张。
进了山洞后,眼前一黑,四周突然传来的异常叫声,程意绵脚步悬浮,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鞋跟插在船上,她捏紧柔软的扶手,大口喘气缓解紧张。
一阵躁动过后,好像听到有人痛得叫出了声。
待出了洞,转头对上一双……很奇怪的眸子。
从他泛红的眼眶可以看出,陆聿北被水上漂流的项目给吓哭了?
遇到漩涡和喷泉,项目快结束的时候,大家身上的雨衣已经湿了。
下船后,看到走在前
依誮
方一瘸一拐还要保持形象的陆聿北,程意绵才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他脚疼,她还脚腕疼呢。
如果是加班工作,那还有加班费,可他们是玩乐呀。浪费休息时间陪陆聿北到迪斯尼玩,还受了轻伤,她不仅对陆聿北的安排没有好感,甚至……想吼醒他!
陆承风在旁问道:“你是我哥公司的员工?”
“是。”
“听我朋友说,我哥昨天搅黄了公司一位美女的相亲现场,为了赔罪,他连干了两瓶啤酒?”
程意绵愣了下,这就是流言蜚语传播改变的威力吗。
“不是相亲,而是我毕业后的同学聚会。”
陆承风跟身边的女孩嘀咕了几句,而后快步追上前,搀扶着哥哥。
半个小时后,陆聿北总算是贴心了一回,率先放弃今天的玩乐项目,“一起回温泉酒店吧。”
程意绵如释重负,“好。”
四人吃过中午饭,下午泡温泉,一来二去有很多共同话题,程意绵便和季恩珮处成了朋友,顺便答应她放假的三天,如若有拍照需要应付哥哥,随时叫她。
晚上回紫桂苑的路上,车内安静得有些压抑,她不敢先提出话题,害怕陆聿北因为白天的不愉快追究责任。
眼看紫桂苑就在不远处,终于结束一天的行程,放松身心,闭目养神的陆聿北突然出声提醒:“今天是端午节。”
“对,”程意绵偏头观察,小声道:“我们还在酒店吃了粽子。”
“嗯。”
车子停在紫桂苑小区北门,刚好是晚上九点,小区来往人还有不少。
下车前,陆聿北拔高音调,着重强调:“今天是端午节,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第33章 以上犯下
程意绵重复今天说的第二次祝福:“端午节快乐。”随之, 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礼物。”
听到‘礼物’二字, 陆聿北紧绷的面色总算有所缓和。
几乎是飞一般冲上楼, 拎着放在柜子里的手提袋跑下去。刚出电梯就看到等在单元门口的陆聿北。
他站在路灯下, 上身的黑色西装不知何时脱掉, 雪白衬衫将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出众。
一如大学时期见过的无数次:军训、在社团、校运会夺得长跑冠军、年会担任主持人。
那个时候,身边同学对他的夸赞溢于言表,程意绵当初还痛批她们是一群外貌协会,只知道夸赞长相重视外在的东西, 却不懂人品的难能可贵。
现在回过头再看,这句话她好像批判早了。
听到单元入户门开启的声音, 陆聿北转头看向她,眼神因时刻闪光的女孩变得温柔。
“那个,”背在身后的手拉着礼物袋子递给他, 程意绵这是头一次给有好感的男人送礼,很紧张, 生怕一个不小心自乱阵脚,她缓口气保持镇定后开口:“这是上次承诺送你的礼物。”
“是什么?”说罢就要打开袋子一观究竟。
“你回家了再看!”
程意绵赶忙制止,她有勇气送礼物,不代表可以当场接受审判。
陆聿北看着袋子里精致小巧的盒子,心痒难耐,忍着冲动答应:“行。”
萦绕在身边怪异的氛围使得两人很不自在,程意绵胡乱找个借口逃离,“对了, 你弟弟回到沪城,明后两天你是不是要陪他?”
“他要陪那个姑娘旅游, 我去不太合适。”
来沪城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了,程意绵坚持最初的安排,“陆总,如果明后两天没有工作安排的话,我想回趟老家。”
陆聿北爽快点头:“好,车票记得留着,上班后交给财务报销。”
“我刚才看高铁票,只剩下商务座可选,价格不如机票便宜,”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赶车上,“试用期不给报销机票费用的。”
“没关系,你是我的人,财务会给报销。”???
‘你是我的人’这句话虽然是表达的工作,可听起来,怎么那么容易让人误会?
陆聿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用词,忙解释:“我是说在公司,除了我就属你的权力最大,一切开支费用都给报销。”
“哦,”他脸上一闪即逝的逃避刺了心,程意绵弯弯唇,却是笑不起来,再开口语气沉重许多,“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晚安。”
“嗯。”
转身,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涩令人眩晕,程意绵甚至有些后悔送他试探性的礼物。想着他的世界里除了工作,哪里会在意过接近自己的女人,又怎会知晓送打火机的用意是什么呢。
抱着一丝可能,想着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万一陆聿北知道,或者他去网上查送男人打火机是什么意思呢。
总之,在她明示后,陆聿北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话,太过傲娇的男人不要也罢。
假期第二天,收拾完行李出发的早上,突然想起昨天答应季恩珮的话。
幸好没有上车,她们又加了微信,程意绵找出来打过去语音电话:
“珮珮,你还需要我帮忙吗?”
季恩珮正在酒店吃早餐,准备前往下一站景点,“我正想通知你呢,刚才我嫂子发微信,说这几天的行程报备给她就行,我哥沉迷恋爱没时间管我啦。”
“那就是不用我陪了?”
“我们下一站去骑马游海,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去玩。”
“我很乐意跟你一起出游,但是这两天不行,”程意绵握着行李拉杆下楼,“我两个月没回家,想回去一趟。”
“啊,”季恩珮失落道:“那行,等我下次来了再请你去玩。”
“好呀。”
然而回家的这两天,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时不时就要打开微信看一下置顶那人有没有未读消息。
莫非现在是非工作时间,为尊重员工的假期,陆聿北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想打扰?
怀揣忐忑不安的心情,假期第三天下午坐飞机返程。
把所有期待放在上班的早晨,结果却是毫无变化。
陆聿北和往常一样,默默观看今日股市走向。
偷偷瞄他一眼的程意绵不敢开口打扰,胡思乱想着。
难道是陆聿北看到礼物,暗讽不抽烟却送打火机,觉得她有毛病?
早知道就送领带或者袖口,胸针,总之是能在明面上看到的东西,那样一来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了。
车内的沉默,像一盆冷水浇灭她的所有希望,耳边响起一句“学妹也是妹妹的一种”,程意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愚蠢。
她怎就误会陆聿北待她有别的想法呢?
早上持续两个小时的例会结束,办公室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来趟办公室。”
程意绵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有种上刑接受审判的感觉。
没有收到回应,陆聿北重复问:“程秘书?”
“好的陆总,我马上来。”
今天的工作重点是金林钢铁厂的开标,资料和前期准备已经完成,花落谁家,基本没有悬念。
以为陆聿北叫她来办公室是谈投标的工作,谁知他开口的第一句是:
“今天是你上班的两个月?”
程意绵:“我是4月26日入职的,严格来说算吧?”
“嗯,”陆聿北签署完一份文件,递给她,十指交握,似是很期待的样子,“这是你的转正申请表,我已经签过字了,等会儿填好交到人事部。”
“转正?”
试用期不是三个月么。
程意绵仔细审阅表格内容,尤其是下半张关于直属上司填写的内容。
工作完成情况和岗位职责的履行情况,满分60,陆聿北毫不吝啬给她打了满分。
工作绩效,专业工作技能,执行和管理能力通通都是满分。
最下边一行的遵守情况,满分5,实际得分写了20?
陆聿北抿了口咖啡,说:“已经毕
铱驊
业的大学生,工作转正自然是有必要的,拓邦从不亏待任何一位有能力有潜力的员工。”
大公司是很好没错,但他确定没有私心吗?
翻到第二张的职员转正薪资调整表,程意绵再也无法淡定:
“陆总,我转正后年薪不是50吗,你现在填的数字,会不会算错了?”
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足足多了两倍!
陆聿北淡淡道:“你入职前我也说了,转正后的薪资另谈。”
如此明目张胆的加薪,让公司元老知道了该如何看待她这个新人?
“这不太合适吧,我才上班两个月,很多工作需要同事帮忙,有些内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拿着不符合能力的高薪,对别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陆聿北语气平静,“程意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嫌自己工资高的员工。”
“如果付出和回报成正比,我当然无条件接受。”
现在这种变相加薪,除了给她造成负面影响,别无意义。
明明她想要的回应不是这些。
陆聿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出口的话不容人质疑,“你学习能力很快,复杂的工作流程一遍就能学会,试用期两个月从未出过差错,安排给你的工作也能提前完成,每次我需要什么文件,你总能第一时间交给我。身为上下级,我欣赏你的工作效率,加薪多少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不必在意那么多。”
理由很充分,但她无法认同。
“还有啊,”陆聿北笑了声,开玩笑活跃气氛,“把你上学时候的纯真忘干净,职场很残酷,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幸运。”
对啊,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没有吃什么苦,工作后遇到曾经的死对头学长,预料之中的为难也没有发生。
除了感情这件事捉摸不定,最近困扰得头疼罢了。
程意绵不再拒绝,欣然接受:
“好的,那我先谢谢陆总抬爱和栽培了。”
“好说。”
拿起桌子上的申请表,起身离开前抬眼往埋头工作的人看了看。
他的淡定让程意绵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问问吧,否则她会寝食难安。
“陆总。”
“嗯?”
问他什么,礼物喜不喜欢么?
陆聿北身世高贵,从小养尊处优,什么东西买不到,什么礼物收不到,怎会在意小小的打火机?
陆聿北恍过神,突然明白过来,“端午节礼物很漂亮,我很喜欢。”
“哦。”
松了口气,程意绵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既然你不追究我们曾经的冲突,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上,我们能配合愉快。”
程意绵:“?”
什么鬼,她什么时候责怪过陆聿北从前的行为了?
离开办公室后,她立刻百度搜索【送男人打火机的寓意是什么】
第一条答案是:送男人打火机是一种表达理解和宽容的方式。
还有一条答案是:有‘点燃合作之火’的意思。
再往下翻,也有解释说:女生送男生打火机通常是为了表达对男生的爱意,在西方国家火焰代表爱情,送打火机是想和对方交往,也有非你不嫁,希望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原来,陆聿北那个榆木脑袋是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真是气死她了!
把转正申请表交到人事部后,程意绵回到办公室,盯着面前的电脑,报告只写了开头,她双手抱胸,思绪完全放空。
除了腹讽陆聿北的愚钝,还有后悔自己送的礼物。
不对!
她一点不后悔,甚至庆幸当初没有选那款一万多的,否则仍是同样打水漂的下场。
之后的几天,程意绵照常跟在陆聿北身边,出差、外出谈合作、饭局,总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有程秘书在场。
7月初刚好是双休,李蕊初打电话找她聚餐,听声音,好像很失落。
因为自己的事,她把关弛忘在了脑后。
一家石锅鱼店,晚上门庭若市。
一条3斤的红鮰鱼,再加上其他素菜足够两人吃,餐厅中间区域有开胃小菜,还有切好的应季水果。
程意绵端着满满两大盘水果回到座位上,放到靠窗户的另一边:
“水果好甜,先吃点。”
李蕊初的脸色苍白,淡淡点头,却是提不起精神。
“你感冒了?”程意绵坐到她身边,摸摸额头,“不烫啊,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李蕊初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辞职了。”
塞进嘴里一大块切好的哈密瓜,嚼完咽下去,程意绵问:“因为关弛?”
“嗯。”
程意绵劝道:“听陆聿北说,关弛家里是做的医药生意,他们两个能玩到一起,无论身家背景还是朋友圈,都是极其吻合的,这种男人现实中怎会没有几个红颜知己。而且关弛27岁了,你指望他这个年龄阅历的人,没有喜欢或者暧昧的对象,怎么可能。”
“我知道优秀的人会有很多追求者,但是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缘分呢,”李蕊初唉声叹气,用轻快的语气抱怨自己,“前两天我办了件蠢事,在他和他女朋友面前就像个小丑,搞了半天全是笑话。”
“怎么会是笑话,两个人能走到一起,除了缘分,三观合拍才是主要因素。”原来她全知道了,起初程意绵还不知道怎么讲呢,这下完全省略了步骤。
都是美女,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我家蕊蕊不仅漂亮性格好,待人也真诚,一定会有更合适的人等着你,别因为这一棵树蒙蔽双眼。”
李蕊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喜欢的火苗熄灭后,除了伤心,暂时只想摆烂一段日子。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程意绵突然来了主意,“要不来拓邦吧,我到人事部看看有没有比较合适的岗位。”
如果李蕊初来拓邦上班,在同一个屋檐下给范远扬创造机会,长期相处后,两人三观合适又能聊到一起去,感情顺理成章地发展,那不是一件美事么。
李蕊初爽快接纳,笑道:“行啊,不过看你平时这么忙,我有点害怕。”
“岗位不同,所面临的工作内容也不同,哪能人人跟我一样。”程意绵拿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安慰道:“不就是男人嘛,沪城多得是,长得帅的也多得是,关于我好姐妹未来的终身大事,今后包在我身上!”
“行,我信你,”李蕊初咬牙切齿,野心勃勃,“记得帮我找一个比关弛好一千倍的!”
“没……”最后两个字淹没在口中。
程意绵差点忘了,拓邦集团不允许办公室恋情,那她让李蕊初来上班是为了什么?找刺激?
“怎么了姐妹,不会箭还没出发就死在襁褓里了吧?”
算了,先安排好再说。
“没有,你放心,我下周上班就去问。”
心情好转一些,石锅鱼也可以吃了。
李蕊初拿起旁边的公用勺子,盛一碗菌汤给她,“你和陆学长最近发展到什么地步啦?”
提到这个就来气。
“我送他打火机,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不是吧,陆学长智商蛮高的,怎么在感情上那么……”
程意绵接下她后边的话,不留情面地点透:“笨是不是。”
“对。”
“谁知道呢,或许这就是陆聿北一直没谈恋爱的原因吧。”
戳着餐盘中的鱼肉,和朋友肆无忌惮地诉说衷肠,“陆聿北让我提前转正了。”
李蕊初为她开心:“这不是挺好呢,代表他很重视你,关心你。”
“重视倒是有,他说我工作能力值得,可你哪里看出他关心我了?”
“姐妹,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特殊吧?”李蕊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句句帮她分析,“哪有什么都不会,到大公司的第一天转到总裁办,还是在一把手身边工作?咱们前脚刚毕业,后脚他就让你转正了耶,这不叫重视关心,对你有意思?”
除了试探泡汤影响几天心情外,事后程意绵想到八位数的年薪,简直开心到起飞呀。
“还有,他给我转正后的工资翻了两倍。”
李蕊初差点流出口水,尽量控制住兴奋,“我滴妈,年薪一百万?月工资就是八万多!呜呜呜,富婆求抱抱,求收留!”
接着,她打趣道:“都把你宠到这种程度了,他会不会真的对你有意思?”
程意绵想也没想,瞪大眼睛一口否决:“不可能,我送他打火机他也没有联想到男女感情方面,仅凭转正,他就是对我有意思?”
“嗯,你觉着呢?”李蕊初反问。
相处模式倒回从前,陆聿北没有明确表示,给她集团员工没有的福利是看重工作能力的话,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得通:
“他那个麻烦精,不过是想变着法折磨我罢了!”
李蕊初笑笑,“唉,姐妹呀,我可算体会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的含义了。”
“嗯?”
“没事,快吃鱼吧。”
程意绵舀了勺菌汤,鲜滑可口,浓郁香气扑鼻而来,她手动点赞,“味道真不错,改天带陆聿北来尝尝,或者让他家大厨做成午餐带到公司。”
李蕊初点头,笑得意味深长。
周一上班的第一天,车子抵达停车场入口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些人突然堵住车子前方的路,谩骂声从车窗缝隙钻进来,不绝于耳。
程意绵赶忙给保安部打电话。
几分钟后,十个身穿制服的人出来控制场面。
“我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刚把手放在门扣上,陆聿北拽住她的胳膊。
“交给其他人解决,”陆聿北不许她擅自做主去冒险。
两人注意力各在别处时,窗户缝隙钻进来几根手指,闹事者趴在车窗上谩骂,“什么破物流公司,弄丢东西不管不问也不赔偿,开豪车了不起吗,快滚下来。”
程意绵惊魂未定,胳膊上一股力量把她拖向安全区域,身体撞在一起的闷疼感差点让她痛呼出来。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严肃的质问声:“最近有什么物流纠纷事件?”
程意绵转头,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下巴上,轻轻吞咽口水后回答:“没有接到啊。”
“别出去,回公司再说。”
保安把一群人拉开,顺便报警处理,冯师傅踩着油门冲向地下停车场。
他们下了车后去坐电梯,还没喘口气,身后嘈杂的脚步声渐近。
停车场的出入口本就正对马路,24小时有人轮岗看守,但不会关门,所以挣脱保安的束缚后,闹事者一个个跟过来。
“弄丢我在网上买的八千块玉石,物流网点不管,总公司也不管,我看你们就是狼狈为奸,私吞了。”
“我们给客户开的发票面额三百万,丢了可要我全赔的,也是一个月没等来回信。”
“我和我老公在南圳拍的婚纱照用的拓邦物流邮寄,现在卡在陈县没有消息,可不得来总公司么。”
“我们公司所有的订单都是发的拓邦物流,价值十几万的货,现在全没了也得不来说法。”
不仅如此,还有将近二十几万的受害者没来。
他们七嘴八舌的控诉太过杂乱,纠纷原因到底为何根本听不清楚。
程意绵站出来控制局面,喊一遍两遍止不住大家的议论,便大吼一声,回音在地下室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可以先听我讲几句吗?”
为首的人问:“小姑娘这么年轻,你的话能好使吗?”
“当然,我是这家物流公司总裁的秘书,除了老板,我的话是最有权威的,”言罢,程意绵把脖子上的工作证件翻转给他看,直到面前的人沉默后,才开口:“因为没人汇报,所以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纠纷,当然,难免有人渎职隐瞒这件事,所以请不要急,给我一点时间调查清楚,再来解决问题好么?”
“还调查什么呀,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旁边的女孩子站出来,讲述来龙去脉:“就是我们网购用的是拓邦物流,现在因为物流信息卡在陈县网点一个月没有消息,我们就到网点去找呀,结果发现仓库不在了,打客服电话又一直报的那个地址,投诉无门没人管,所以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下,来总公司讨要解决办法。”
“我明白了,”程意绵说:“我会尽快给大家解决问题,但请不要聚众闹事,毕竟情节严重的属于违法犯罪行为,我们心平气和一点不好么。”
“我们也不想闹事,可是这不刚被你们一楼的保安给赶出来,气不过。”
陆聿北看完全过程,很满意程意绵遇事的处变不惊,抬步向前停在她身边,由内而外散发的威慑吓得众人不敢出声。
他招手喊来保安,交代道:“带他们到休息室,好茶好点心招待,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好的陆总。”
那些人跟在保安身后坐电梯上楼,纠纷暂时平息。
抵达顶层的时间,不用他安排工作,程意绵主动请缨:“我马上去调查。”
“嗯,”陆聿北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心疼,“辛苦了。”
程意绵愣了下,笑笑:“不辛苦,这是我职责所在。”
两个小时后,程意绵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竟是因为陈县那边连下十天的暴雨,加上工资拖欠了两个月,所以陈县物流网点的工作人员关闭仓库,集体罢工。
解决这件事不难,派两个部门将近二十名工作人员到陈县处理问题,挨个把快递找出来送到收件人手上,损坏的快件无论有没有购买保险,照理赔偿,务必一周内完成任务。
休息室内,听完程意绵的保证,因为她的真诚大家不再为难纷纷散去,说回去等通知。
忙完这些已经是中午,程意绵上楼,照往常那样去顶楼用餐,然而她刚出电梯就看到有个戴眼镜的男士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两人打了照面,互不认识也没有交流。
她停在唐清姿身边,不明所以地问:“这谁啊?合作方?”
“来面试的。”
“面试?”
能直接到总裁办公室面试,好像公司上下除了程意绵,再无他人了吧。
唐清姿微愣,惊讶道:“你不知道吗?陆总在招秘书。”
“什么?”这个消息对程意绵来讲可谓是晴天霹雳,“给公司哪位领导招的?”
“陆总亲自面谈,当然是给他自己招的啦,”唐清姿提前恭喜,“看来你马上要升职了!”
升不升职她不清楚,因为陆聿北从未提过。对于忙碌半天为公司解决纠纷的程意绵来讲,招聘新秘书这件事太过突然了。
仔细回想,上班这两个月她没有在工作上出过差错吧,否则陆聿北也不会让她提前转正,又涨工资来着。
怀揣疑问叩响总裁办公室大门,程意绵心事重重,拎着保温箱,将午餐摆上桌,如果不问清楚,这顿饭难以下咽。
站到办公桌前,她小心翼翼地提问:
“陆总,我最近没犯什么错吧?”
陆聿北敲着键盘回复邮件,抽空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
“我刚才听姿姿说,你在招新秘书?”
陆聿北没有否认:“对。”
如果不是她问出来,陆聿北是不是要打算隐瞒到新人上岗?让她在一众同事面前丢脸?
“我既然工作没出差错,为什么要找人代替我的岗位?”
“拓邦集团事务繁多,你能力有限,忙不过来。”
“工作这两个月,我一直有在好好工作,你也看到了,”程意绵稳住情绪,搬出事实跟他据理力争,“如果是我能力有问题,调职我认,可是刚才的纠纷是我解决的,你给我开了高薪,无论什么难题,我都会拼尽全力。”
“我知道,”陆聿北放下手中事务,被她眼眶中打转的委屈刺痛双眼,语气也变得轻柔,“换你到其他轻松的岗位,不好么?”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那我的薪资呢?”
依譁
陆聿北面色平静道:“照常。”
“请问,拓邦集团除了那些股东元老和副经理,有哪个岗位是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可以胜任,并且能够拿到年薪一百万的?”
陆聿北早有安排,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我打算开设一个新部门,专门监察各部门和领导层的工作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那不就是废物部门,完全不需要技术含量吗?去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人都可以。
她何德何能让陆聿北金口大开,专门为了减轻一个人的压力去创建这种部门,而且毫无怨言给她开年薪一百万。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不明不白的关系传出去,不就等于……
程意绵捏紧拳头,只觉得自己被人当面侮辱了一番,索性破罐子破摔,“陆聿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很明显,我在体恤你的辛苦。”
“体你妹!”程意绵快气炸了,工作付出不被上司看在眼里,折磨她多日搞不清楚的感情问题又在这一刻爆发,“你有话就直说,看不起人也不用拐弯抹角,只知道耍人玩,你这种人鬼才会喜欢。”
陆聿北摊开手掌,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得不到正面回应,程意绵对他失望极了,她取下脖子上的工牌,丢在桌上撂下一句:“意思是,我不干了!不陪你这个大少爷玩游戏了!”
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程意绵摔门而出。
而办公室内的争吵,还没去四楼吃午饭的总裁办员工全部听到了。
程意绵胡乱抹着眼泪,挫败感袭来。
误会陆聿北喜欢她,是她22年以来最大的失败。人长了嘴,喜欢就说出来呀,不说那就是没有,送了礼物,却把用意转到什么不追究曾经的冲突上?
变相涨工资,开设废物部门,让她在公司嫌得发慌,放在有骨气的程意绵身上,她难以忍受,也不接受。
走出电梯,地下停车场冰凉的风吹在身上。
她竟跟随习惯驱使,到了这里。
心很痛很难受,她走得太急没注意脚下的减速带,高跟鞋歪了下,脚腕吃痛,程意绵咬牙忍受,烦躁地脱下鞋子用手拎着。
不等她直起身,一道劲风接近,手腕被人捉住。
“你不能在生气的时候骂我几句,不讲清楚就辞职不干了。”
程意绵别过脸,态度冷硬,“我没什么好说的,放手。”
“你没有,我有,”陆聿北收紧手上的力道,唇线绷紧,“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什么?劝她识趣一点接受安排吗?
正在气头上的人脑子嗡嗡的,“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她怕自己理智全无,撕破教养去骂他。
“我们坐下来聊聊,好么?”
“不好。”
陆聿北不放她走,将人拽回来,这回的语气带着强硬,“程意绵,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温柔?”程意绵抬脚踩他,然而光着脚除了硌到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嫌我不温柔你去找别人,沪城这么大,除了拓邦我哪儿都能去,再不然我回老家,我……”
话音未落身子腾空,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陆聿北扛在肩上。
“陆聿北,你从小的教育就是扛人么,信不信我到董事长夫人那边控诉你的行为,快放我下来。”
边说边打他的后背,然而她的力量在陆聿北身上根本无济于事。
陆聿北装作听不见,单手制住她的胡乱挣扎,掏出兜里的车钥匙解锁,而后拉开车门将人塞进后座。
接着“砰”一声,隔绝不远处看热闹的员工视线。
不敢上前劝的同事们匆匆离开修罗场。
“你是土匪么,不想跟你沟通就扛着人走,哪有你这么霸道蛮不讲理的人。”
第34章 以上犯下
程意绵揉揉撞在皮质座椅上酸疼的肩膀, 不等她喘口气,车门被后来者无情锁上。
陆聿北的身影压下来,将她逼到角落, 目光冷冽, 字句如刀:
“给你几分钟冷静, 再听我说。”
“不需要, 我现在就回答你,”程意绵推开他,说出口的话不像生气后的意气用事,“我提前离职违反合同, 你让财务该怎么扣就怎么扣,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程意绵。”
“下午上班我去人事部办手续……”
“程意绵!”陆聿北生气地捂住她的嘴, 压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行为。
然而推搡间两人双双倒下去。
程意绵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到,手起又落,清脆的巴掌声结束这场争执较量。
掌心麻麻的, 等她回神,看到陆聿北侧过头的姿势, 才意识到自己……给了他一巴掌?!
震惊过后恢复冷静,想到陆聿北的身家背景,还有当初范远扬跟她讲的高中事件,别人只是威胁就能坐牢到现在,她动手的话,岂不是要被剁了。
视线挪到自己的纤纤玉手上。
不要啊,她想要四肢健全,不想爸妈抱着她痛哭流涕。
“陆聿北, 我……”
“消气了么?”相反,陆聿北并没有恼怒, 眸中除了心疼和宠溺外,开口的话全是自责,“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消气,你再打我。”
“???”程意绵脱口而出:“你没事儿吧?”
地下室的灯光并不明亮,陆聿北垂着眼睫,看不清他认错的表情是真是假,不等她挣脱束缚坐起身,就听到上方那人语带沙哑,却很清晰:
“果然是弄砸了,我还想着再多些时间,什么都给你最好的,让你对我彻底改观后再跟你说这件事。”
程意绵抓住他这句话的重点词,“改观?”
陆聿北苦笑了下,没有正面解答她的疑惑,问:“你真的决定离职了?”
虽然高薪难得,别说沪城了,去京都上班也找不来,但是她怎能因为这些钱就把尊严卖掉,她可是很有骨气的。
“对。”
“确定?”陆聿北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给足了她回头的余地。
“是。”
盯着她看了许久,按在座椅的手缓缓抬起来,用略带剥茧的指腹擦过红唇,宽大的掌心轻而易举包住她的下巴,微微捏着,忽然开口,柔柔的嗓音抓挠心底本就不坚固的防线:
“既然如此,程秘书,我给你介绍一份更轻松的工作吧。”
介绍轻松工作,他们不是刚闹掰吗?
程意绵拒绝诱惑:“有这种好事,你还会留给我啊。”
“嗯,”陆聿北眼神复杂,眸中暗流涌动,低沉道:“做我女朋友,钱给你,人给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声音在车厢内久久回荡,撞在心上,沉醉,不知所措。
女……朋友!
这是她等待的表白,不是幻听!
“陆,陆聿北,你认真的?”
陆聿北点头,一字一顿道:“从未如此坚定和认真过。”
“可是,”程意绵指着他左边脸颊,事后的胆战心惊跃然脸上,“我刚才打你了。”
“我惹你生气,你打我很正常。”
程意绵瞪圆眼睛看着他,预料之中的责怪没有发生,反而把他训成了小绵羊?
况且现在是青天白日,可不许做梦。
“我脾气那么差,你怎么会喜欢我?”
陆聿北给的评价很中肯:“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这不算脾气差。在我认识的女孩子当中,你是真实做自己的人,这种性格我还蛮喜欢的。”
“我老呛你,反驳你,让你在其他人面前难堪,”程意绵越审阅自己从前的行为,越是心虚,“看你接不上话,我就会幸灾乐祸,这样的我你也喜欢?”
“就很奇怪,我喜欢你这么对我。”怕她不信,陆聿北紧接着补充道:“而且在一起工作后,这种喜欢的感觉每天都会加深。”
“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想要什么得不到,是有受虐倾向么,竟会喜欢我?”
陆聿北觑着眼瞪她,意识到两人这个姿势僵持着显得气氛怪异,有种胁迫的感觉,便握着她的肩膀起身,摆正坐姿后纠正她的自嘲:
“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说实话,虽然这个表白是在自己生了气后等来的,但程意绵很开心。
所以她现在要答应吗?
好像喜欢表现得太快,有些不妥。
陆聿北见她沉默不言,单手解开领带调整心态,郑重其事地再次表白:
“程意绵,你听清楚了,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喜欢你冲我吼,喜欢你偶尔缩起小尾巴的讨好,喜欢你在我身边,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只要看到你,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其实,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触动对方的方式很简单。
虽然鲜花礼物和烛光晚餐有点老套,近百年来非常受用,而此刻没有任何准备,也不够浪漫,但在程意绵心里,却比所有花里胡哨的方式都显得真诚。
毕竟,若不是事情的发展偏离原定航道,还不晓得陆聿北什么时候才能表白呢。
仿佛置身梦幻世界一般,可能因为恃宠而骄,程意绵得意了些,开始秋后算账:
“可你要找人代替我的岗位,我现在没心情。”
陆聿北心急,认错态度诚恳,“招新秘书是因为你跟着我太辛苦了,不仅到处出差晚上加班,遇到纠纷和难缠的问题,还要你冒着风险去处理。”
“哪有风险,今天上午那件事很好解决啊,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好好沟通,用效率和真诚对待,不会出乱子。”
“今天是幸运,难保以后不会发生意外。”
程意绵不喜欢他把自己捧成瓷娃娃,也不想在他身边显得那么没用,“既然谈不拢,我们还是算了吧。”
听不得这句话,陆聿北当即软了立场,“不能算,我不招了,都听你的好么,以后我无论做什么都跟你商量,绝不先斩后奏。”
程意绵心情舒缓,闷闷点头,暂且接纳他的改变。
“所以,你现在可以做我女朋友了?”
“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警告我,不许有非分之想,不许异想天开,更不许以下犯上。”
三个不许的压力给到对方,程意绵用手指戳着他心脏的位置,张牙舞爪像只难驯的小猫。
抱不得美人归的陆聿北立刻推翻曾经的言论,“怪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的好,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是我想以上犯下在先。”
程意绵耳根红红的,眨眨眼不敢看他,“那你违背了自己定的公司规章制度,该怎么办呢?”
“我自己定的什么制度?”
“不许办公室恋情呀,团建那天姿姿跟我说的。”
经她提醒,尘封的记忆被再度唤醒,陆聿北缓过神来:
“我想起来了,是在你之前的秘书离职后,我在公司周例会提了一句。”
程意绵无奈道:“你的话等同圣旨,现在公司上下因为你这句制度,不敢办公室恋情,不敢在身边的圈子里找对象,找了也要面临被发现被举报被辞退的风险,大家在夹缝中生存,可难了。”
“好说,我现在就取消。”
接着,他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说风就是雨便要拨通人事部主管电话号码。
程意绵一把按住,“你这个时候取消,岂不是告诉大家你谈恋爱了,女朋友还是公司的人。咱俩平时走那么近,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头上。”
“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被同事们知道了会很丢人吗?”
如过山车般的心情随她的转变起伏,陆聿北庆幸自己心脏承受能力够强,要不然,还没等到答应就先被她气死了。
程意绵昂起下颚,唇角勾勒的笑容让她在昏暗的车厢里愈发妩媚动人,整个人都飘了。
“换一个新的相处模式,我还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好,也不了解你在感情中的人品如何。”
陆聿北宠溺地笑着,“你想怎么办我?”
试问,面前放着极品帅哥,又对你百般顺从,有哪个女人会不心动呢。
一想到要在所有同事面前装成从前的样子,可以在暗处勾勾他,看他抓狂又拿自己没办法,转身就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把他推倒。
哇,好刺激!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清清嗓,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程意绵不动声色提出要求:
“我要考验你一段时间,观察你的真心,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况且,我也不想被人误会我来上班,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是实力。”
“好,”陆聿北倾身贴近,忍住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声音轻柔道:“只要不是离开我,你提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哪怕让我离职也成。”
“公司就是你的,你离什么职。”
看看,刚谈妥不到半分钟,他就说了不着边的唬人情话。
陆聿北凝视着脸颊上还未褪去的红晕,吐出的热气烫得人痒痒的:
“还生气吗?”
程意绵推开他,拒绝美.色.诱惑,“有一点点吧。”
不放心,他又问了一遍:“确定做我女朋友了?”
“嗯。”
陆聿北松口气,“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反悔什么,她求之不得好吧。
兴奋这种事,最好藏在心底,省得陆聿北骄傲到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掌控。
“一点了,我们先上去吃饭。”
解锁车门,挪动位置时不小心压到了座椅上的脚,听她“嘶”了一声,陆聿北紧张地转身检查。
“我刚才崴到脚了。”
揉了两下听她倒抽凉气,车上没药水,陆聿北赶忙下车搀扶她出来,右臂自然放在她腿弯处,公主抱姿势准备得恰到好处。
想到这里还是公司,程意绵拒绝:“你抱着我上楼像什么话。”
“那我扶你。”
“以前的陆总会热心肠地搀扶下属吗?”程意绵自给自足,一瘸一拐地走向电梯口,“反正没几步路,省得有人说我娇气。”
“谁敢说你!”
按亮20楼的按键,程意绵没好气道:“你咯。”
“冤枉了,我是那种人吗?”
学着他以往的冷漠无情,惟妙惟肖地演起来,“我们家族的女性,从不会用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躺在家休息,程意绵,你也太娇气了!”
仔细想想,他以前的嘴又臭又硬,难怪跟程意绵认识这么多年,在一起工作后才发现她的好,被她吸引,甚至追了快两个月才敢表白。
“我为曾经的不识好歹道歉。”
“转变不错,勉强接受啦。”
陆聿北托着她的胳膊,承载半边身子重量,趁电梯上楼的时间出谋划策,“等会儿我要当着总裁办同事的面凶你两句,把招人这件事给圆过去。”
“好。”
“你事后别生气。”
程意绵点头:“我不生气。”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陆聿北单手插兜,气势凛然地跨步走出去,全然不顾身后走路艰难的程秘书。
那脸黑得令人望而生畏,大家暗暗为程秘书捏把汗。
见人进了办公室,唐清姿以手作扇小心翼翼地询问:“意绵,你被陆总打了吗?”
程意绵愁眉苦脸,摇头:“没有。”
唐清姿看了眼办公室方向,压低声音责怪她:“陆总脾气本来就不好,你顶撞他就算了,怎么拿高跟鞋当武器反击呢,我看他幸好没受什么伤,否则别说职业生涯了,你小命都不保。”
“啊?”脑子险些转不过来,“什么拿高跟鞋当武器反击?”
“我中午去四楼吃午饭,听运营部的几个技术人员说,他们看到你和陆总在地下室扭打,场面血腥得很呢。”
程意绵:“……”
又不是植物大战僵尸,还扭打,血腥。
在运营部上班的工作人员,已经要求有超脱常人的想象力才能胜任了么?
“陆总打算怎么处置你?”
程意绵叹口气,假装被教训到很委屈的样子说,“他要我为拓邦集团鞠躬尽瘁,奉献生命和毕生的热情,简而言之就是,干不到退休不准离职。”
“还好不是辞退。”
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交谈,陆聿北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阴沉得吓人,“程秘书,傻愣着不进来,你是想饿死我么?”
“对不起,我这就来。”
唐清姿躲在工位上,双手合十满脸歉意。
几步路走得艰难,程意绵像只受惊吓的兔子,缩着脑袋不敢直视他。
等办公室的大门合上落锁,陆聿北瞬间切换成讨好模式,打横抱起将她放在沙发上,“我刚才语气有点冲,你别生我的气。”
“你演得有模有样,骗过了所有人,”程意绵夸赞道:“以后不干这行,凭你的姿色和天赋,混娱乐圈简直是大杀四方呀。”
“别开我玩笑,我心脏脆弱承受不了。”
陆聿北把她的脚放在腿上,拧开桌子上摆放的药水,倒在掌心搓热按摩脚腕,时不时转头问她:“我这个力道疼么?”
“还好。”
刺鼻药水沾满他玉骨般的修长手指,向来爱干净的人非但不觉得难闻和黏腻,反而有些享受,“这个药别洗,多揉几遍好得快。下午除了开会没别的安排,让Cathy接替你的工作。”
“不行!”程意绵弹起身,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们中午吵架的事已经在公司传开了,我没有被你辞退是万幸,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再不参加会议,会引起怀疑的。”
看他一脸为难不想答应,程意绵重复在地下停车场保证的话,“你说什么条件都答应,这么快就后悔了?”
“受伤情有可原。”
“冷血的陆总不可以体恤程秘书,”程意绵用食指顶住他拉拢的唇角,“乖啦。”
听她哄自己,心里像吃了蜜,想到不见天日的谈恋爱,陆聿北难过起来,“我们这种地下恋情的关系要持续多久?”
“不久,”冥思半晌,她说:“差不多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两个月!”
失算了,他以为顶多半个月,早知道答应之前先问清楚,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哭天喊地也没用。
“前三个月是热恋期,我没定三个月就不错了。”
“别改,暂定一个月吧,”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似在控诉不满,然而却无用功。
下午上班前,陆聿北拿给她一双平底鞋换上,如此贴心的举动换不来一句夸奖,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两人确认关系是天大的喜讯,程意绵当然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好姐妹。
Roc:「瞧瞧,我就说陆学长喜欢你」
程意绵:「如果不是我采用铤而走险的办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表白呢」
Roc:「那你们确认关系后,有没有爱的抱抱呀?」
脑中闪过陆聿北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扛起和抱起的画面,程意绵回复好友一个羞涩的表情包。
Roc:「哇哦!那有kiss么」
程意绵:「刚答应做他女朋友,亲亲什么的也太快了吧」
Roc:「你以前背着我去尼姑庵修行了?」
程意绵:「没有哇」
Roc:「身边有一位秀色可餐的大帅哥,你不善加利用却保持清心寡欲,难道想供起来观摩?」
程意绵:「……」
有必要这么猴急么,她又不是小色女。
Roc:「如果换作我,今晚就把他办了!」
陆聿北长得好看,身材……她以前瞟见过衬衫下边若隐若现的成块腹肌。
好像她的反应是有点淡定了。
回复朋友的时候,程意绵一副老成做派:
「这种事不能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Roc:「好吧,你要是爱他,就牢牢攥在手里」
程意绵:「攥着呢,他很听我的话」
说的是事实,这不,陆聿北在她办公室外边打转了三次,却过门不入。
晚上忙到很晚才下班,约定好的烛光晚餐挪到改天,总裁办只剩下他们两个,陆聿北才敢伸手搂她。
“脚腕还疼么?”
“不疼了。”
他唉声叹气道:“调你到轻松的岗位多好,你偏要跟着我加班吃苦。”
“不苦啦,忙的都是你。”
程意绵抬头,视线撞进他精致的下颚线。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完美的男人,要她保持清心寡欲,确实有那么点困难。
电梯楼层号变成9,程意绵眼疾手快推开两人相拥的姿势,退到角落安安静静待着。
今天一身潮男装扮,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世界的范远扬一脸错愕。
“哟呵,这么巧。”
陆聿北淡淡回应一声:“嗯。”
站在正中间的人悄悄挪了下脚步,小声嘀咕:“意绵,听说你今天很威风,都敢教训陆聿北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程意绵干笑两声,“你也听说了?”
“可不么,有说你拿高跟鞋揍他,也有说你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骂了遍,还有个版本更离谱,说你把陆聿北拖进车里,一个小时后某人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眼角泛起晶莹剔透的泪花,显然是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模样。”
“长达一个小时,到底是你们两个谁更猛?”
流言蜚语的传播能力太可怕了。
幸好没有取消‘不许办公室恋情’这条,否则,版本更加别出心裁。
程意绵极其认真道:“老范,我看你如此单纯什么都信,以后在感情的路上会踩不少坑呀。”
“啊?”范远扬慌了,“那该怎么办,我要找个寺庙求串佛珠吗?”
“只需V我九十九,包你感情天长地久。”
范远扬赶紧掏出手机,一通操作后输入密码,“我多加个零,保持久一点。”
单纯又好骗,程意绵只能竖大拇指给他。
“对了,我安排蕊蕊到人事部上班,后天报到,你别太高兴哦。”
范远扬握住她的双手,感激涕零,“程大美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感谢的话用嘴说,谁教你的动手动脚,”陆聿北揪着范远扬的后衣领,语气不善,“公司制度不许骚扰女下属,再犯直接开除。”
走在前头的范远扬自言自语地抱怨,“小肚鸡肠又无情的男人,竟妄想开除我。”
“明天见。”
程意绵摆手和他道别,跟在陆聿北身后上车。
这是陆聿北第一次屈尊降贵地下车,送她进小区,眼看单元门洞就在前方,却不见止步的意思。
“太晚了,就送到这儿吧。”
“嗯。”
陆聿北偏头看向四周,转过来时撞进闪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后背升起的燥热直攀四肢百骸,睫毛垂落,他的目光定格在一片红唇上。
深入骨髓的喜欢加上欲望驱使,静默几秒钟并未收到拒绝信号,才敢明目张胆地贴上去。
第35章 以上犯下
程意绵的反应慢了半拍, 她后退一步,在脚后跟撞上台阶时,被腰间伸出的手牢牢锁住, 紧接着, 高大身躯将她遮挡的严丝合缝, 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她竟被陆聿北……亲了!
中午刚确认关系, 晚上就亲?
虽然不反感,甚至有点喜欢,可这节奏未免太快了吧。
含住两片樱唇得不到回应,陆聿北睁开眼就看到石化在原地的程意绵, 撤离她的甜美,开口的解释依旧改不了傲娇本质:
“我亲女朋友, 不行么?”
程意绵不自觉地握紧放在他肩膀的手指,咬咬唇,说:“这是人家的初吻。”
“谁不是, ”陆聿北挑眉,脸上一闪而过的
依譁
满足来不及察觉, 轻声呢喃像在哄人:“怪你太好看了,我一时意乱情迷,没忍住。”
这下到嘴边的训斥都不得不咽回去。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亲了我还要反过来怪我。”
想接着刚才没做完的事,又怕自己进攻太快,以后再也吃不到福利,便松开搁在她腰上的手指,“明天出差, 你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太想我。”
程意绵头一次见他这么嘚瑟, 故意撂狠话,“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这句话应该送给陆总。”
陆聿北只是笑笑,捏着她的肩膀手动转身赶人,“上楼吧。”
刷卡拉开单元大门,程意绵冲他摆手告白,脚下带风,唇角弧度由内而外绽放,回到家把包包挂在衣架上,一抬头,被镜子中春风满面的模样吓了一跳。
恋爱果然使人面目全非!
不过谁让那个人是陆聿北呢。
洗完澡躺在床上,捞过来手机一看,好家伙,叠成山的未读消息,全是陆聿北一个人的碎碎念:
「我到家了」
「我去洗澡了」
「蓝色和灰色睡衣,你觉得哪件好看?」
「选蓝色吧,我看你今天穿了条蓝色裙子,很漂亮」
「明天晚上咱们就回沪城了,我中午让厨师煮了鸭脖,刚才尝了一个好辣,不过这个口味你肯定很喜欢」
「我刚查了地图,开会的地方离叶市万泓广场很近,明天中午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崽崽晚安」
「崽崽睡了么?」
程意绵突然觉得,帅哥如果是个哑巴或者文盲,倒挺好呢。
而且她很难想象矜贵又傲娇的陆聿北,在手机屏幕前黏人又宠女朋友的样子。
话说回来,真给她一个高不可攀的男朋友,恐怕对爱情的新鲜感不超过三天就没了。
她不厌其烦,挨个回复他,直到最后一句:
「什么崽崽?」
陆聿北:「给你取的称呼」
「我又不是你的崽」
陆聿北:「我看别的情侣,男方叫女朋友宝宝挺甜的,她也不是真的宝宝,不照样喊么」
「可你这样,我感觉好奇怪」
陆聿北:「我刚开始喊也别扭,你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一想到陆聿北在同事面前叫她‘程秘书’,关起门来叫‘崽崽’,如此有冲击感的画面,实在让人忍不住尖叫。
程意绵翻身趴在床上,两只脚来回晃荡,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她被几条聊天记录扰得无法入睡,闭上眼就是陆聿北白天深情告白和晚上接吻的画面。
可恶,找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太影响睡眠啦。
陆聿北犹豫很久,试探性地拍一拍头像,想看看她睡了没。
几乎同时解锁手机,程意绵秒回复:「怎么啦?」
陆聿北:「我睡不着,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么」
浪费电话费不如浪费流量,程意绵点开右下角的加号,语音电话拨过去。
“有什么烦心事?”
陆聿北:“你说得没错,睡不着的是我。”
原来有人和她的心情一样啊,那她可得伪装好了,不能让陆聿北猜透自己的小心思。她装作很困的样子,懒散提出建议:
“睡不着就听听歌,看会儿电影之类的打发时间。”
“听不进去也看不进去。”陆聿北端着威士忌上楼,外放扩音慢悠悠喝着,“你困了?”
“嗯,困了。”
“你把手机充上电摆床头,不要挂,我听着就好。”
“听别人睡觉这是什么癖好,”程意绵瞬间惊醒,“你不会想知道我晚上打不打呼,有没有磨牙梦游之类的?”
“我没有不良癖好,只是单纯想听听你的声音,”索性大家都没睡,陆聿北跟她讲了自己的家事,“我爸妈下个月底回国,到时候我去接你参加晚宴。”
“董事长身体康复了?”
“对,端午节的时候我妈还提起你呢。”
说到端午节,早被抛诸脑后的火气再次被点燃,程意绵没好气地瞪了眼陆聿北的头像,问:“你知不知道送男孩子打火机是什么意思?”
陆聿北:“知道啊,我拆完礼物就百度了。”
“你百度?”程意绵捏着床上的毛绒玩具,把它当真人发泄,“搜出来的答案那么多,偏偏往啥也不是的方向想,你脑子里装的是空气吗。”
虽然两人已经成了男女朋友,但她还是改不了怼他的习惯。
被威士忌呛得不停咳嗽,缓过气后回答,“我总不能自恋地认为,你是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非我不嫁吧。”
“你可以自恋,你有资本。”
说这句话时,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程意绵都极其认真,完全不掺杂任何吹捧的成分。
陆聿北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我明白了。”
女孩子家一点不矜持,默认自己想嫁给他,他肯定要偷着乐了。
“不说了,我好困要睡觉。”
“好,不用挂电话,我不会打扰你。”
程意绵给手机充上电,念了句“晚安”,用被子蒙着头滚到床的另一边,试图掩盖自己的声音,不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第二天,她是被闹铃吵醒的,点了稍后再提醒,视线落在锁屏界面的微信消息,困意瞬间全无。
昨晚和陆聿北语音通话来着,后来呢?
赶忙打开微信,只看到语音通话时长8个小时,而且还是15分钟前挂断的。
所以说,他们真的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有些震惊,不过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陆聿北陷入爱情后的状态。
上午九点出发去叶市,行程一个小时,不敢继续补觉,她翻身下床。
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摆在洗手台旁边的手机震动,毫无预兆,是陆聿北打来的电话。
“起床了?”
刷着牙,回答得含糊不清:“嗯。”
“你家这个单元门是输密码还是什么?”
吐掉口里的泡沫,程意绵先看了看身上没有换下来的睡衣,生怕是自己做梦,“你在我家楼下?”
“对,在车上吃早饭太赶了,我给你送过来。”
陆聿北这转变,简直是换了个芯子。
“崽崽?”
差点因为他这个称呼把嘴里残余的泡沫咽下去,程意绵漱口水,拿着手机来到玄关处,电话指挥他输入访问楼层号,她这边点确定,听到“咔”的开门声,抬步走向卧室:
“我先换衣服。”
“好,不急。”
不着急,难道等着他上来看着自己换衣服么!
程意绵腹讽他,心里却因为他带早餐的体贴感到温暖。
过了几分钟听到敲门声,她慌乱地套上拖鞋跑到门口。
陆聿北穿了身休闲装,头发打理的井井有条,眼里全是看到她出现后的兴奋,他张开双臂附送温暖怀抱,还贴着她的耳朵呢喃道:
“崽崽,早上好。”
电话里听他这么叫自己和面对面的体验完全不一样,有种被人保护在羽翼下莫名的安全感。
果然,女孩子抵挡不住任何甜言蜜语和羞耻的爱称。
她也不例外。
陆聿北走进厨房卷起袖子,又是刷碗又是刷盘子,将早饭倒在碗里端到餐厅,转头看到程意绵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便走过去。
刚好到刷睫毛的部分,他突然来了句:
“你睫毛这么长了还要刷?”
吓得她手一抖,睫毛刷撞在眼皮上,“过来怎么不出声。”
“我以为你看见了,”他指指面前占据半面镜子的自己,被她凶了也不敢反驳。
不喜欢别人看着自己化妆,程意绵伸手推开他,“马上好,你去客厅等着。”
“行吧。”
除开生活,他们的交流大部分是工作。
关于叶市的开发项目,上午的会议做了深入交流和探讨,临近中午会议暂停,休息两个小时后继续。
陆聿北带她到万泓广场吃午饭。
不是在沪城,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手拉手逛街,肆无忌惮地进出各个女装店。
摸着夏季新品,程意绵挑花了眼,“怎么
依譁
突然想起来带我买衣服了?”
陆聿北拎着黑色鱼尾吊带长裙,看了十几条,旁边的红艳露背装不符合日常所需,就属这件简单大方。
“给女朋友买衣服天经地义,你觉得这条裙子怎么样?”
“夏天穿黑色?”
旁边导购笑盈盈推荐:“这件面料是冰丝,不贴身,今年流行的款式,美女身材好长得漂亮,选这款准没错。”
陆聿北挑挑眉,骄傲道:“是我挑的。”
程意绵拿着衣服进更衣室换下,大小合适,版型也好看,只是她今天穿的内衣不适合吊带裙。
陆聿北听了,当即付款买下,带她去楼上的内衣店买新的。
“陆聿北,我们谈恋爱的第二天你就带我去买内衣,这不太合适吧?”
他说:“是你有需要才买的,我思想很单纯。”
脸颊凹陷的梨涡都能装黄豆了,鬼才信他说的‘单纯’。
门店外边摆着休息长椅,程意绵拉着他过去,打开挂着他脖子上的包包掏出纸巾,“我去上厕所,你坐这里等一会儿。”
“好。”
厕所在尽头的角落。
洗完手,对镜子查看妆容,抽出旁边的擦手纸,沾湿后用边角擦去卧蚕上的阴影,确认完美后,她哼着歌离开。
安全通道的转角处,她不小心撞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被踩了一脚没有道歉。
程意绵好声好气地提醒:
“美女,麻烦你下次走路小心一点。”
遮阳帽掀开,看到那张熟悉又令人害怕的脸,程意绵愣在原地。
只顾着谈恋爱,她怎么把最麻烦的韩知音给忘了。
以为她发现了陆聿北已经谈恋爱这件事,哪知下一刻,她抓住程意绵的手,急切地问:
“绵绵,我可算找到你了。”
程意绵僵着嘴角,哭笑不得,“找我干什么?”
“我刚才看见聿北哥哥拉着一个女人消失在商场门口,”韩知音怒目圆睁,面部表情变得扭曲,“你在他身边工作,快告诉我,是不是有狐狸精把他勾走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韩知音知道了真相,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程意绵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她应该庆幸买衣服的时候直接换了件新的么。
“那个……”
不知该说实话还是暂时隐瞒,毕竟她和陆聿北刚开始,感情不稳定。
韩知音把她的手捏得发白,整个人近乎病态般嘶吼,“究竟是哪个贱人趁我不在捷足先登,被我抓到,非要撕烂她的嘴。”
之前听陆聿北讲述曾经发生的事,她只当热闹看,而且印象当中,富家子弟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怎会连起码的‘强人所难,不可为也’和‘强扭的瓜不甜’都不懂。
“韩知音,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看不惯谁就要撕谁的嘴,你家是一统八方的开国皇帝么?”
韩知音撇撇嘴,没有丝毫改变自己立场的意思,“紧张什么,和聿北哥哥谈恋爱的又不是你。”
程意绵弱弱道:“如果是我呢。”
韩知音看人的眼光透着不尊重和鄙视,“开什么玩笑,你连我一半家世都没有,长相也就那样,聿北哥哥连我都看不上,会看上你?”
“嗯,”程意绵抽出手,拒绝她再来套近乎,“如果真是我呢,你要撕烂我的嘴?”
韩知音向来和善的目光盯得人毛骨悚然,淡淡讲述从前的光辉史:“大二那年我去沪城管大,抓到一个没有自知之明追聿北哥哥的人,我就在衣袖口藏了把刮眉刀,趁那贱人不注意,把她的脸给毁了。”
如此丧心病狂的报复行为被她当家常般讲出来,一股战栗爬上脊背,抽走程意绵身上所有的温度。
原则上来讲,童年经历会影响一个人的三观,可据她所知,韩知音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没吃过任何苦,如今的偏激行为,很有可能是过分的溺爱改变了她。
“如果你敢跟聿北哥哥谈恋爱,”韩知音回头寻找一番,指着八楼的扶手威胁她,“我会拉着你跳下去,然后让我爸妈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
这层楼的商客很多,商场每一层都装了防护网,冲动到轻生的人不会故意挑这种地方。程意绵甩开她的接近,拒绝跟一个知法犯法的流氓交流。
陆聿北坐在女装店外边休息,不过几分钟就有两个小姑娘来加联系方式。
明晃晃的微信二维码展示在他面前,女孩两眼放光:
“帅哥,加个微信?”
陆聿北抬手拒绝:“不用,我有女朋友了。”
对方锲而不舍:“没关系,你可以等分手了通知我。”
陆聿北蔑视地看她们一眼,“不好意思,我看不上。”
“帅哥脾气这么差,怎可能有人喜欢你,说有女朋友是骗我们的吧?”
“我就是他女朋友,”程意绵刚回来就看到这种场面,听到她们拐着弯讽刺,立刻站出来宣示主权。
两个女孩被吓跑。
陆聿北见她不好惹,咽了口水小声解释:“我没有加她们。”
“嗯。”
“你不信可以检查我手机。”
担心韩知音跟踪自己,四处张望突然捕捉到熟悉的身影,趁她没发现之前赶忙拉陆聿北起身,不管不顾冲进隔壁的内衣店。
“崽崽?”
“嘘!”程意绵胡乱拿了几件内衣,小声嘀咕:“先别说话,我们进去躲一会儿。”
前一秒还在生气,后一秒进入备战状态?
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导购走过来,“小姐要试试吗?”
“要的,不过我试内衣不喜欢别人帮忙,”程意绵搂着旁边男人的腰,紧紧依偎,“有我老公就够了。”
陆聿北瞠目结舌,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两人进入更衣室,上锁,程意绵趴在门上听动静,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害羞的人。
“崽崽,我们刚谈两天你就叫我那个称呼,我有点不适应。”
程意绵冲他比了噤声的姿势,“安静。”
陆聿北终于意识到她行为举止怪异,问:“你躲谁呢?”
“韩知音。”
“你遇见她了?”
“对,”程意绵说:“我开玩笑承认咱们两个谈恋爱的事实,她原本不信,可分开后一直在跟踪我。”
“反了她,让我出去。”
程意绵按住躁动的人,“我们下午还要开会,现在招惹了她,耽误工作进度怎么办。”
“工作哪有你的安危重要。”
说罢去拉门锁,金属碰撞声和韩知音拍门的动作同时响起。
“里面有人么?”
导购:“有,是一对夫妻。”
“夫妻?”韩知音变了种花样问:“我和我哥哥嫂子一起来的,吃完饭他们说去逛街,一转头就失散了。”
捂住陆聿北嘴巴的程意绵浑身冒汗,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阴险的小人,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好像是跟随韩知音一起来逛街的朋友。
“音音,我刚才看到一楼有两个人,很像你说的那个。”
“你没看错吧?”
对方掏出手机照片递给她看。
韩知音咬牙切齿道:“我的第六感果然没错,这个小贱人竟敢玷污我的聿北哥哥,看我不弄死她!”
战况告一段落,程意绵拍拍胸脯,上演真实版007,差点没把她魂吓丢。
然而旁边的人却误会成了另外一层含义:“程意绵,被她看到我们两个搂搂抱抱又怎么了?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害怕我抛弃你,不保护你?”
第36章 以上犯下
“这是什么逻辑?”
她费尽心思躲开韩知音的跟踪, 又伪装成夫妻憋在小小的更衣室里,除了不想招惹一身麻烦外,更不想让陆聿北两头为难。
怎么反过来成了不信任, 害怕被抛弃。
陆聿北反问:“不是吗?”
拉开更衣室的锁扣, 挑选了两件自己喜欢的款式到结账区直接包起来, 回头看到他还在气头上, 便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
“我在保护你,你没看出来?”
“那你保护得还真不明显,”他只看到程意绵担心关系暴露的紧张,其他的什么也没感受到。陆聿北不给面子, 轻蔑道:“一个韩知音而已,对我构不成威胁。”
“你不知道, 她不正常,她疯了!”
善妒的女人不能惹,尤其是韩知音这种失去理智, 扬言拉着她跳楼,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人。
当你无法左右他人想法的时候, 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过分亲近,也不能试图用大道理感化她,更不能出手教训,因为恶的人只会更恶。
这是程意绵当下的看法,她却忘了一条,以恶制恶有时候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讲述今天遭遇的来龙去脉,陆大少爷仍是绷着一张脸, 回沪城的路上独自一人靠着车门,唇抿成一条线, 浑身冷冽带刺,拒绝沟通。
程意绵不惯他这娇贵又钻牛角尖的毛病,戴着手套津津有味吃鸭脖,被辣得不时“嘶哈”出声,笨拙地捧着去冰水果茶喝一口解渴,而后放在中央扶手的杯托里。
腾不出手拿纸擦鼻涕,她想摘下手套,旁边及时递过来一张纸,甚至好心帮她擦掉。
瞅瞅这小傲娇,生着气还不忘照顾人呢。
程意绵在心里笑他,不想过早言和,省得某个人再跟她计较这件事,抓着她教育。
出差回来上班的第一天是个大喜事,她的好朋友李蕊初要来拓邦集团入职啦!
程意绵上午先去人事部利用职权之便说几句好话,接着带李蕊初熟悉公司各个部门,特别是到九楼的时候,着重强调:
“这是IT部门,拓邦集团包括旗下子公司,还有二十多万家网点的信息化工作,都是由他们负责的,什么软硬件,防盗,监控,网络管理,各种操作系统,可谓是掌握了公司的命脉。”
“那在这个部门上班,工作压力很大吧。”
“当然了,我有个朋友就在这个部门上班,他经常加班来着,”程意绵刷卡识别,带她进去。
本想趁这次机会让她先跟范远扬打个照面,结果走到工位却没看到人,拍拍旁边的工作人员,问:“老范呢?”
“在办公室开会,估摸着一个小时结束。”
得,今天上午是见不成了。
程意绵掏出手机给他微信留言,说中午带着李蕊初去四楼吃饭,要他好好表现。
距开会还有十分钟,她们在电梯口分别搭乘一辆电梯,各回各的岗位。
平时开会她插不上话,坐在旁边的位置默默记录内容,会议需要资料展示她就调出PPT,或者分发纸质的给各位领导。
然而今天,陆聿北有意针对似的,老让她参与其中,汇报上半年的快递单数和销量,以及处理的纠纷和解决进度,末了突然问了句:
“程秘书,你有什么意见要提么?”
得上司青睐点名如同上学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恐怖如斯。
说有问题的话,一定该让她提出解决方案并跟进。说没问题,又要责怪她不关心公司的发展走向。纵使他们现在关系匪浅,这也不是件好差事。
小肚鸡肠的男人,有必要因为昨天出差的事记仇么。
“有,”程意绵微笑着翻开7月份运输环节和费用的资料,说:“介于前两年在7月下旬降雨量偏多导致洪水频繁出现的情况,我们应该重视快递车辆的更新换代,保证运输人员的人身安全。首先淘汰劣质和多次维修后仍有故障的车辆,其次是远途运输中交接换班的问题,对新老驾驶员进行培训并加强日常管理,还有车辆的定期维护保养,都是重中之重,以上是我的个人建议。”
陆聿北用指骨推推眼镜,摆手让她坐下,“嗯,建议可以采纳,对应部门从今天开始实施,拟订方案最慢三天交给我。”
众领导配合道:“好的陆总!”
之后开发新项目的小组成员汇报工作进度。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坐了半天腰酸背疼,程意绵捏捏脖颈,整理桌子上的资料,抬眼间看到大家纷纷散去,独留陆聿北在主座纹丝不动。
不用猜,她已经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场面了。
“程秘书,把上半年的运营报告拿给我。”
正经八百满脑子只有工作的人,乍一看严肃得令人退避三舍。
最后一个离去的运营部经理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关上门锁住压力,从鞋底摩擦地板的咯吱声就能听出来,他逃得飞快。
办公室静地剩下他们两人。
程意绵递给他资料,先发制人,“今天中午我要陪蕊蕊吃饭,就不去你办公室啦。”
翻资料的动作稍有停滞,陆聿北欲言又止,心理斗争过去好半晌,憋出一个字:“行。”
得了自由的人像鱼儿回归大海那般雀跃,抱起桌上的资料上楼,并回头交代:“我帮你把午饭准备好了再去。”
陆聿北头也不抬,淡淡回复:“嗯。”
这人记隔夜仇的火气好旺,莫非是年轻气盛?
程意绵没有多想,收到厨师即将抵达集团一楼大厅的消息,放完文件便下楼取。
等她摆好午饭,陆聿北还没回来,总裁办公室清冷得像冰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一整天的心情,快速退出去,一路小跑坐上电梯。
李蕊初已经在四楼入口等着,手里拎着自带保温餐具。
程意绵拉她去储物室,交给她一把备用钥匙,“我以后不经常来四楼吃饭,你洗完餐具放这里,咱俩共用一个就行。”
李蕊初心疼她,“你跟着陆学长出差很频繁么?”
“还好。”程意绵见她误会,四下无人,小声解释:“我中午在总裁办公室用餐,和陆聿北一起,吃的是他家大厨送来的午饭。”
“哇哦,他对你这么好,”李蕊初掐着她红润有光泽的脸蛋,“难怪我说你最近怎么胖了,还以为是拓邦集团的员工餐油水太大呢。”
程意绵万分惊恐地捧着半边脸颊,“我胖了?特别明显吗?”
“比以前圆润不少,是更漂亮了,”手感非常好,她多捏了几下,“别担心,你的陆学长不会嫌弃的。”
“别提了,”拎着饭盒走向餐厅洗碗池,冲一遍里外堆积的尘土,在好友面前并没有那么坚强的程意绵无精打采道:“昨天在叶市出差的时候起了一点小冲突,他记仇到现在。”
李蕊初胡乱猜测:“你搭讪小帅哥了,还是谈恋爱后变钢铁直女,浑身长刺不让人家碰?”
“哪有小帅哥让我搭讪,再说了,他们也比不上陆聿北的颜值呀。”
到达夹菜区,她保持噤声,不敢让其他同事听到一句暧昧话语。
李蕊初调侃:“那就是不许人家碰咯。”
“没有,”她趴在李蕊初耳朵上悄咪咪说:“我们已经kiss啦。”
“瞧这进度,看来我要努力工作攒份子钱了。”
兜里手机震动,以为是顶层那人的消息,解锁后看到是范远扬,刚点亮的眸光暗下。
原来男人生气这么麻烦,那要不要哄,该怎么哄呢?
范远扬:「意绵,我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程意绵扭头和他眨眼对暗号,拉着李蕊初赶紧盛饭,寻找吃饭位置时,装作很巧的样子走过去。
“老范,你一个人么?”
“对,”范远扬指指对面两个被他擦得锃亮的位置,“坐这儿吧。”
“蕊蕊,这就是IT部门的朋友范远扬,他是陆聿北的大学同学,我们都是同校。”
范远扬讨好般拆开吸管,一人一个摆在她们面前:
“夏天喝点清爽的吃饭才有胃口。这杯是青提,这杯茉莉,按照意绵的要求对应买了两大杯,请两位大美女尽情享用!”
李蕊初坐到他对面,一双含着秋水的小鹿眼微眯起来打量,而后贴着程意绵嘀咕:“我还以为搞IT的会精神萎靡,闷闷地不爱讲话呢。”
“怎么会,我这个朋友嘴巴特别甜,很幽默,人也靠谱,关键是!”程意绵搂着她的肩膀,透露道:“他就是那个暗恋你的人。”
“啊?”
之前听完不感兴趣,转头就忘了,没想到乍一见,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糟糕。
“以平常心对待,如果你喜欢就发展,不喜欢大家当朋友嘛。”
李蕊初伸手在桌子底下捏她,“原来你中午陪我吃饭,目的在这儿。”
程意绵一本正经道:“我可是答应帮你找一个比关弛好一千倍的帅哥,你给掌掌眼,面前这位范学长模样够俊俏吗?”
今天他有专门打扮,修剪了发型,安静时有点痞痞的坏,笑起来暖暖的,就像太阳穿透窗户的那道明媚阳光。
关弛是成熟绅士魅力型,而面前这位。
李蕊初撇撇嘴,“感觉很贪玩,不太会照顾人的样子。”
“范学长很体贴很会照顾人的,姐妹,不要以貌取人好吧,”程意绵不偏不倚,交给她自己做抉择,“你加上他联系方式,多聊聊多接触,若有缘分不需要任何人撮合就能成。”
李蕊初戳着盘中的炒饭,担心自己再踏错步子,放弃道:“我看还是算了。”
有些事强求不得,尤其是感情,程意绵虽迫切地想让朋友得到幸福,却不想凌驾于强制的氛围下,“没关系,有的是时间接触,先吃饭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程意绵思来想去,还是找熟人帮忙比较好,“老范,你很了解陆聿北吗?”
“还行,你俩怎么了?”
程意绵把昨天发生的事大致讲给他听,当然隐瞒了她和陆聿北正在谈恋爱的秘密,“我不想事情闹大才懒得搭理韩知音,现在造成负面效果,陆聿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冷着脸,我该怎么办呀。”
范远扬严肃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听到他教训自己朋友,李蕊初炸毛似的,“难不成让我家绵绵伸出脸给她抓?你们臭男人自己招惹的麻烦,到头来还要怪罪在别人身上。”
范远扬嗫喏着嗓音,不敢反驳,“虽然韩知音的报复是出于迷恋陆聿北,他也有错。可你们知道韩知音的手段么。”
“什么手段?”
“你讲。”
“韩知音的爸爸特别溺爱她,是沪城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宠女狂魔。他女儿大二那年犯罪,他就用尽一切手段,花重金找人顶罪。他女儿想要游乐场,立马在沪城郊区买块地给她建一个。如果不是陆家背景够硬,他们早把陆聿北绑回家了,至于连个家门都跨不进去么。”
李蕊初的羡慕无以言表,“这个爸爸太好了,可惜投胎不能自己选择。”
程意绵附和道:“赞同。”
“好什么呀,把孩子教育成这样,光有钱没脑子,”范远扬继续说:“这位小公主欺软怕硬,你今天选择躲她的方式,明天她就敢满城追杀你,陆聿北又不是一天24小时跟你待在一起,我看危险了。”
程意绵听完脊背发凉,有些后怕,“我还以为任她疯任她胡闹,就当儿戏,过几天她自己就消停了。”
“呵,”范远扬冷笑一声,“两虎争斗必有一伤,你若是那个伤的,她就能消停。”
听起来好严重。
程意绵只在新闻或者电视上看到过这种角色,现实中从未遇见如此病态的人,心里悬着块石头,令她食不下咽。
吃完饭端着餐盘去刷碗,心不在焉,她甚至觉得已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瘆人得很。
突然,面前伸出一双苍白又骨瘦如柴的手,吓得她往后闪了两步。
范远扬呆在原地,无奈地说:“我给你递颗糖而已,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程意绵缓着狂跳的心脏,狠狠瞪他,“都怪你刚才说的故事了。”
“别担心,你在陆聿北手底下任职,韩家人不敢光明正大搞拓邦集团的员工。”
真这么简单,韩知音能继续在沪城嚣张?
恐怕是合作共赢的双方,考虑的向来不是拿不出手的儿女私情罢了。
在四楼等电梯,因为高峰期,旁边五辆前面挤满了人,程意绵站在6号位置发呆,直到电梯来回两趟都没回神。
她在考虑以后遇到韩知音,该怎么躲或者怎么反击。
万一真像曾经受伤的女孩子,被不明不白害死或者毁容……
一阵凉风卷着她的名字从安全通道灌进来,“吱呀”声打断她的思绪。
韩知音不会偷偷潜入拓邦集团,藏在某个角落记录她的日常习性,观察一举一动,好在某个月黑风高独自行走的加班夜,从她背后来那么一下子?
程意绵下意识抬头寻找四楼的摄像头,结果发现,除了一台正对电梯,其他地方竟然没有?!拓邦集团的安全防护措施如此薄弱吗?
6号电梯停在20层,她可以先上楼躲过这场心惊胆战的危机,但为解开心中疑惑,她决定前去看看。
随手抄了件不知什么东西的防身武器,单手推开紧急疏散门,觑着眼朝里看,除了打扫整洁的走廊和一阵阴风外,再无其他。
是她日有所忧,太过敏感了吧。
松口气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冰凉的东西握住,身体随着那股力量拖拽进去,不等她看清,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
出于自卫本能,抬手攻向危险源头。
显然,凶器落下去的地方是头顶,也就是说桎梏她的人个头比较高。
程意绵睁开眼,紧张情绪一扫而光,“你偷偷摸摸藏在这里吓我?”
什么癖好!
陆聿北揉着额头,眼前晕晕的,“我想看看你午饭吃完了没有,又不能出现,所以躲在安全通道。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韩知音。”
伤口没出血,反倒给他留下个大鼓包,“韩知音没有拓邦集团的工作证件,别说大门了,坐上电梯也只能留在原地等。”
“哦。”
陆聿北不敢再碰伤口,抱怨道:“你用什么凶器打我?”
“喏,”一个四四方方,透明的,内里沾着些许燃尽的烟灰,俗称‘烟灰缸’的东西杵在两人之间,程意绵咧嘴傻笑,“我在电梯口随手拿的。”
“不错,自我保护意识很强,”陆聿北接过烟灰缸放在地上,顺便踢远了些,“下次麻烦看清楚再下手。”
“对不起嘛,让我看看流血了没。”
程意绵今天穿的平底鞋,身高不够就踮起脚尖,将脸凑到他面前观察。
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令人陶醉,陆聿北紧张地捏着她的掌心。凸起的喉结,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间以肉眼可见的弧度滚动两下,一股强烈的热流从体内溢出。
冷静克制向来是他此生的必修课,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要面对她,就会变得贪婪,失控。
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没有回神前亲下去,有些乘人之危的意味,不过他的胆小很快就被欲望占据。
和前天晚上的轻贴不同,高挺的鼻梁扫在眼睫下方,得不到进一步的亲近,他用拇指顶住程意绵的下巴,强迫她昂起头承受,薄荷凉气侵略性十足。
不准她退,不准她咬紧牙关。
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转到胸前,推搡几下换来更为强势的进攻,她想咽口水,然而下一秒就被他勾着唇吻得更热。
这场暴戾中,她享受着缺氧带来的眩目感,还有随时会被同事发现的危险。
攻城略地只剩残骸,陆聿北终于放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缺了血色的唇瓣,低沉声音入耳,他问:“你中午吃了什么?”
程意绵像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木讷着开始报菜碟:“米饭,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白芍空心菜,一杯茉莉奶绿。”
“就这些?”
抬眼,撞进一潭春水,她心跳漏了半拍,“还有……老范给的糖。”
“哦,”陆聿北弯唇轻笑,梨涡比刚才的吻还要醉人,“怪不得嘴巴那么甜。”
听陆聿北张口就来的讲情话好不习惯,闪躲不及,唯有岔开话题转移视线,“我今天不去你办公室午休了。”
“为什么?嫌我被子不够软?”
第37章 以上犯下
害怕再像现在这般被人按住失去自由, 她极其淡定,“下午的工作有点多,资料我还没有整好。”
不拆穿她, 陆聿北默许地应了声:“行。”
说罢便要低头, 想趁眼下的机会再收点利息。
旁边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吓得程意绵缩缩脖子躲进他西装外套里。
从答应她发展地下恋的那天起, 陆聿北就把恋情被撞破后的处理方式想好了,所以有人误闯安全通道,他的下意识反应是保护。
转头,竟是范远扬一副看好戏的憋笑模样。
眼珠滴溜转, 装瞎的高超造诣来自天生,范远扬得意地哼了声, “哎呀,我的茶杯不在这里。”
程意绵:“……”
装得太假了!
陆聿北松开她,“范远扬嘴巴很严, 不会传出去。”
“嗯。”她信得过。
“那我上几层再坐电梯,我们岔开回办公室的时间?”
程意绵点头, 脸颊依旧是羞红的颜色:“好。”
刚走两步,他折返回来,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亲了口,而后指指自己鼓起来的伤口:“等会儿来办公室帮我上药。”
“你打的,你负责。”
不敢跟他单独相处,程意绵搬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我不管,谁让你吓我, 活该。”
他们第一次冷战无声无息地消失,接下来几天, 恢复到每日一起用餐,上下班同行的甜蜜生活。
周六上午,陆聿北十点钟给她打电话,“崽崽,你不是想看电影么,我家有私人影院,不光如此,还有游泳池,游戏房,台球室,以及后院的卡丁车场地和果园,你想钓鱼的话,我们可以去池塘钓上来让厨师做成红烧。”
“清蒸或者烧烤好像也不错,总之你想吃什么口味都有。”
听上去香喷喷的,大早上就让人垂涎三尺,他究竟报了什么班这么会拿捏人!
害怕娱乐三分钟活动一小时,程意绵提议:
“把老范和蕊蕊都叫来吧,人多热闹点。”
陆聿北的好心情碎了一地,“就我们两个不浪漫么?”
“可是我答应蕊蕊下午去做美甲,如果我带她一起到兰尚庭玩,岂不是既陪了你,又没有在朋友面前食言吗。”
电话里的撒娇声十分悦耳,“就让他们去吧,多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感情更进一步,我们的二人世界每天都是,不急这一次。”
陆聿北被她吃得死死的,勉强同意:“行,你通知他们吧。”
安排的很巧妙。
翻出聊天记录给范远扬打过去电话,通知他开车去华浦苑接李蕊初。
陪男朋友的同时,又当红娘给另外一对制造独处机会,自从谈了恋爱,智商飞速增长,她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全副武装物理防晒做得到位,在小区门口扫辆共享单车,刚骑上她就看到一辆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公用停车位,接着,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女孩下车。
程意绵惊呼:韩知音竟然找到了紫桂苑,这个女人既有手段又疯狂,太可怕了吧!
趁她没发现,程意绵蹬着脚踏车快速逃离。
反正紫桂苑小区安全系数高,楼道里边装了摄像头,韩知音若是敢砸门,程意绵绝不给面子,立刻报警处理。
抵达兰尚庭,跟门卫室报完别墅门牌号,保安开着电动观光车,服务热情招待到位,直接把她送到门口。
陆聿北早早站在外边等着,道了句谢,搂着她进去。
“想游泳还是先钓鱼?”
程意绵拉开防晒衣的拉链,喘口气,“这么晒的天,游泳会脱层皮的。”
“有室内泳池。”
“那……”
不行,穿着泳衣,整间游泳室又只有他们两人,在水里胡乱扑腾翻着肚皮的样子,多尴尬呀。她可不想破坏自己在陆聿北心中的完美形象。
程意绵连忙改口:“看电影吧,我想先歇会儿,缓缓被惊吓的心脏。”
陆聿北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对劲,问:“谁吓你?”
经过上次的冷战,明白凭一己之力根本斗不过也躲不过韩知音,与其每天提心吊胆,不如让他想办法解决,便老实交代:
“韩知音咯,幸亏我出来得早,又全副武装,要不然我就被她堵在家门口了。”
陆聿北烦躁地掏出兜里的手机,蹙着眉头,几秒钟后拨通电话:
“是我,韩叔叔。”
正在自家花园里除草施肥的韩连虎笑呵呵道:
“哦,贤侄啊,好久不联系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已经康复,”陆聿北懒得套近乎,在他面前出言不逊丢了教养也全然不顾,“麻烦韩叔叔多关心下自己的女儿,管教严格些,若再敢影响我女朋友的生活,我不介意惊动我爷爷他老人家。”
韩连虎被一个小辈突然打电话警告,不明情况的他愣在花田里久久不敢言语。
达到目的,陆聿北挂断电话,随即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跟上程意绵。
“五月一假期我计划去看电影,因为公司团建给耽误了,我要看那个。”
到电影房的程意绵就像来到自己家,轻车熟路半躺在沙发上,室内空调开得足,拉过旁边准备好的毯子盖上,除了享受别的什么也不想干。
“叫什么名字?”
“《今天无风无雨》,是一部潸然泪下的青春疼痛文艺片。”
陆聿北在搜索框输入首字母,封面两大主演是最近影视圈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开篇广告响起,他转身出去,撂下句:“我去拿吃的。”
水果零食应有尽有,都是她爱的,沙发前边摆放着干净的垃圾桶。这待遇简直是五星级啊,程意绵都怀疑了,“陆聿北,你以前在哪个服务行业做过兼职吗?”
陆聿北拧开微凉的水果茶,摆在手边的杯托里,在她旁边落座搂上来 ,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并作答:“我朋友家里是开五星级酒店的,如果帮过几天忙也算的话,那属于兼职?”
“在酒店上班,无非是换换被褥打扫卫生,又不负责照顾客人,”程意绵伸手挠他下巴,逗小猫儿似的,“还是说你无师自通,谈恋爱后照顾女朋友的行为来自本能?”
被夸得不好意思,陆聿北随手找件事做,帮她剥瓜子皮,一本正经解释道:“我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想问题罢了。”
程意绵趴在他后背,搂着脖子在脸颊侧边梨涡的地方亲了口,“我好喜欢你哦。”
反手把她抱在腿上,目光定格在红润的朱唇,想到它的甘美,便不由自主亲上去。
他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满足。
好巧,她也是。
私人影院昏暗的灯光制造暧昧氛围,他们只想沉沦在感情的迷宫里,任由晕头转向,急得浑身燥热。
听到耳边电影开场演员念台词的对白声,程意绵回神,肋骨被他掌心捂得发烫,撤离逐渐加深的吻,“我想看电影。”
陆聿北盯着她微肿又有光泽的唇,嘴角噙笑,“一起看。”
改为坐在他身侧的相拥姿势。
几分钟过去,陆聿北不明白电影剧情在铺垫什么,问:“他们两个为什么要翻墙?”
“因为女主前两天被学校处分,关在家里了,她想跟男主一起去吃街口的雪花酪,所以翻墙逃出来。”
“看他们的校服是高中生,现在的电影审核不严吗,未满18岁就能谈恋爱了?”
程意绵不厌其烦地解答:“男女主是青梅竹马,现阶段只是好朋友,成年后才能谈恋爱。”
又过了几分钟,陆聿北突然异想天开道:“如果你高中时候来沪城上学,从你16岁开始我们就认识,是不是大学就能谈恋爱了?”
“应该不会,”程意绵捂着脸,嘟囔了句:“可能我会先被韩知音毁容。”
提到这个麻烦,陆聿北浑身紧绷,“从现在开始,无论去哪里你都在家乖乖待着,上班或者出门就给我打电话,等我到你家门口接送。”
“啊?”那岂不是踏出家门口,要当成挂件黏在他身上,程意绵失笑,暗暗调侃自己,“我既不是哮天犬也不是玉兔,哪儿能出门随身携带呀。”
陆聿北被她的观点逗笑,捏捏她的鼻子,“你是我女朋友,保护安全我义不容辞。”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桌面上手机屏幕亮起,伸手去拿,是李蕊初发来的消息:
「到啦,你们在哪个房间?」
程意绵:「电影房,我让陆聿北出去接你们」
李蕊初:「不用,老范知道位置,你们赶紧收拾,别被我看到不该看的」
她和陆聿北可是纯情少男少女,暂时没有不该看的。
想到接下来没有独处空间,陆聿北捏着她的下颚吻上去,情侣之间的接吻跟家常便饭似的。
“你会游泳吗?”
程意绵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摇头:“不会。”
“好,下午我教你。”
泳装,美男,湿.身.诱.惑……
最养眼的画面冲击了她的大脑,程意绵思想混浊无法集中注意力。
将她这副表情尽收眼底的男人自然猜到她心里的小九九,故意吹着热气在她耳边蛊惑道:“崽崽,下午你帮我选泳裤吧。”
“男人的泳裤不就是四角,除了花色不同,其他有什么区别?”
陆聿北挑眉,故意给她留一个遐想的空间,“不全是呢,你看了就知道。”
不行,再幻想下去她要流鼻血了,“我没有泳衣,不想学。”倒在沙发上,懒散道:“今天只想吃了睡,睡醒了玩游戏解压。”
“青市是平原地带,灾害较少,你不会游泳没关系,”陆聿北把桌子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月底有个山区慈善活动,四周被河流包围,加上又是降雨量最多的月份,安全起见要学一下自保能力。或者你留在公司?”
不跟着陆聿北去她会担心到失眠,程意绵当即改变主意,“行,我跟你学。”
他们中午在果园附近的空地摆上烧烤架,自娱自乐又能摘葡萄吃,比自驾游或者到外边野炊强,安全系数也高。
李蕊初可算长了次见识,“原来沪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富商,每天过的是这种生活。”
“有钱无所不能,”程意绵摘下一串紫到发黑的葡萄,口齿间溢出的馋劲儿特想现在就啃上一颗,“听陆聿北说,这是从他姥爷家的葡萄庄园移植过来的品种,粒大饱满,果汁香醇,在市面上不便宜。”
李蕊初仰天长笑,“没想到有一天,我闺蜜能嫁入豪门。”
“嫁?”说起这个,程意绵思前想后担忧不已,“有钱人家规矩多,我只见过陆聿北的妈妈,有气质的贵妇又比较好相处,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放心啦,有你家亲亲男朋友在,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横行霸道。”
“横行霸道是这么用的么。”
法治时代,有钱人也不能做恶霸。
嗯……某些人除外。
满载而归,两位大厨已经烤好了几串鸡翅。
陆聿北拎着一串色泽完美的邀功:“崽崽,这是我的手艺,快尝尝。”
吹散热气,一口咬下去,嚼了几下后给他很中肯的评价:
“外焦里嫩,用料十足吃起来不腻,麻辣鲜美唇齿留香,哇,陆大厨在做饭上很有天赋耶!”
陆聿北受她鼓舞,推着范远扬到旁边,揽下重任,“你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
范远扬干笑两声,“平时让你拿瓶水都不情愿,意绵只是夸了几句,你那就开始表现了?”回头看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李蕊初,明白男人厨艺好是加分项,他从餐盘上拿起羊肉串,挤进去,“给我一块落脚地。”
“只会做火锅的人一边儿去。”
范远扬撸起袖子,“你说这话就很贬低人了,我今天必须让你瞧瞧,什么叫一行更比一行精!”
两个大男人推来推去,谁也不让谁,这画面有点喜庆。
程意绵趁热打铁,询问好友的想法,“最近和老范聊得怎么样?”
“我们有几个共同话题,”李蕊初看着不远处的背影,默默道:“这次我想理性一点,多考察段时间。”
“那就是有戏!”
喜欢可以是一时兴起。若是没发现关弛身边有人,她会继续支持朋友大胆奔赴,追寻所爱。可恋爱是长久的事,必须擦亮双眼。
李蕊初笑了笑,“慢慢来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
“对,不能急,”程意绵拿自己为例,“你看我和陆聿北,刚开始互相嫌弃到不行,可接触了解后发现彼此还不错,感情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嗯,也对。”
下午安排娱乐活动,听到他们小情侣说要去游泳,两人识趣走开。
“我带蕊蕊去玩卡丁车,有问题我们找管家帮忙,放心,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李蕊初点头:“卡丁车比游泳好玩,拜啦。”
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对。
程意绵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带我出去买件泳衣?”
“不用,家里备得有。”
拉开更衣室的衣柜,看到五件吊牌还没摘的新泳衣,程意绵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陆聿北事先挖好的坑里。
挑选款式,发现每一件并非暴露款,她对陆聿北的个人滤镜又加了一层。
以为陆聿北会实践让她挑选泳裤的计划,没想到来到游泳室,他已经换好坐在泳池边,身上披着一条白色速干毛巾。
程意绵选的是里外两件的泳衣,保守的同时不失美感。
陆聿北站起身,擦掉脸颊和脖颈上的水珠,直入正题,“先热身,等会儿再下水。”
“怎么热?”握着拳头挥舞几下,“我绕着泳池慢跑几圈?”
看一眼她脚下的拖鞋,他说:“还是原地热身吧。”
从头到脚活动几遍,陆聿北算着时间结束,拿一顶泳帽给她,“头发太长了下水会妨碍,戴上吧。”
想到要把头发一根不剩塞进去,露着一张脸,担心变丑的她赶忙拒绝:
“我扎起来就行了,不想戴。”
陆聿北伸出手腕给她,“喏,皮筋。”
“我男朋友好贴心呀,想要什么应有尽有。”丸子头很快搞定,程意绵跟在他身后,伸出脚试了试水温,见一切就绪,问:“我直接跳进去?”
“慢慢下水,先适应阻力和漂浮感,”陆聿北站在水里,水位线恰好没过锁骨,用双手接她,“来。”
游泳室光线足,程意绵盯着水中发丝微湿全梳在脑后,胸肌和完美身材的男人,极具张力的画面看得人恍惚,一时忘了该迈哪只脚。
陆聿北打响指唤醒她,略带满足和宠溺道:“别乱看,我在正儿八经教你学游泳呢。”
穿成这样不给看,抠死算了。
程意绵移开视线,傲气道:“不看就不看。”
接住她下水,让她先踮脚着力在自己脚背上,陆聿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人都是你的,等你学会了随便摸。”
既然已经是我的,那还客气什么。
程意绵使坏地侧过身,纤细的手指攀附在他肩上,勾住线条优美的修长脖颈,吐气如兰,撒娇般呢喃:“陆老师,学之前可以给点福利么?”
陆聿北的眸光转为晦涩,对这张娇美可人的容颜近乎迷恋,吐出口的话语更是充满侵略性,“程意绵,你再敢这么撩我,我不介意在水里泻火。”
“……”
她错了,她忘了陆聿北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游泳室
依誮
,男人低磁的声音交织着轻不可闻的喘息,说:
“继续学还是灭火?”
“学游泳!”程意绵握着他的手腕站定姿势,用坚定地下一刻能扛着武器上战场的决心,说:“我要好好学习,蒸蒸日上,不能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游到筋疲力尽,学会换气和掌控身子不乱翻才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她坐到餐厅饿得几乎能吃掉一头牛。
陆聿北晚上开车送她回紫桂苑,并遵守下午所言送她到家门口,一路上东张西望确定安全的模样,逗得程意绵发笑:
“如果保安看到监控里鬼鬼祟祟的你,会不会把你当贼抓起来?”
“不能吧,光看气质我和‘贼’这个字就完全不搭边,”搂着她的腰落下晚安吻,严肃道:“明天继续教你。”
累到胳膊酸疼的人拒绝,“离月底还早着呢,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况且我现在胳膊和腿麻麻的,明天起床绝对浑身疼。”
陆聿北暂且放她假,“好,那就缓两天。”
“快回去吧,到家了我们打电话或者视频。”
“好。”
今天又是语音通话,程意绵累到说不出一个字,哼哼回应两声,贴床后的三分钟睡着了。
夜深人静时,她被噩梦惊醒。
卧室黑漆漆,只听客厅的铁门发出刺耳声响。
以为家里有老鼠,打开床头台灯穿着拖鞋下床。
然而她的手刚抬起来放在客厅照明开关上,就听到门外一道女声:
“曹,怎么撬不开门。”
第38章 以上犯下
家里进贼了?
这是程意绵的第一反应。
然而几秒钟过后, 猜测被推翻。
她想起自己在门口上方安装了摄像头,于是蹑手蹑脚回到卧室,准备打开手机查看门外是不是韩知音。
按了两遍屏幕没有反应, 应该是睡着前忘记充电, 加上打语音电话时间太久, 耗到了关机。
程意绵先把手机的静音键推上去, 不给外边人听到屋内声音的机会,而后赶紧插上充电器,回客厅观察情况。
这个时候门外很静,耳朵贴着门没有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 她想打开猫眼看看,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一段电影画面。
忘了曾经看过的哪部电影, 罪犯拿反猫眼窥镜观察屋内情况。
害怕眼下是这种情况,她先保持冷静不动声色,起码等手机充电几分钟开机了再思考下一步行动。
果不其然, 门外传来一道谩骂:“居然什么都看不见,小贱人不会睡在聿北哥哥家里了吧。”
韩知音从下午蹲到凌晨三点,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颇高,便啐道:“垃圾小区,叫开锁公司竟然要先跟物业报备,我呸!”气不过一脚踹在门上,“咣当”声在夜晚格外响亮。
害怕惊醒四周邻居,她掏出塑料袋子里的手摇喷漆,在雪白的墙面和暗红色门上勾勒污言秽语。
程意绵该庆幸房东给自家装的这道门较贵,非常手段不能撬开, 她折返卧室,手机充会儿电自动开机。
打开链接摄像头的app, 门外的韩知音沉浸在作画里,除了难听的“死全家”“狐狸精”,还有很多她念不出口的。
既然韩知音有备而来,那么身上一定藏了凶器。
除了报警告她违反公民权利和社会公共秩序,她还有物业可以求助。
到阳台上给值班保安打电话,报上楼号和房号,说是五分钟内赶到。为以绝后患,程意绵不畏强权,也不管韩知音家庭背景在沪城多么硬,没有丝毫犹豫报警。
搞定这一切后,返回手机上的监控设备,正好对上韩知音像幽灵般抬头看镜头的画面。
简直比恐怖片还要可怕。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怪她先前太过软弱,才让韩知音觉得她好欺负。
以暴制暴虽不可取,但若不亲手解决麻烦,以后回忆起这段遭遇,她恐怕再也跨不过被创伤的坎儿。
而且,她向来不是一个纵容别人伤害自己,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防身凶器,家里又不是没有!
程意绵目的明确走进厨房,抽出一把削肉如泥的菜刀,套上一层透明的隐形防护,穿了件外套藏在其中停在门口。
监控视频中,韩知音正拿着刀在墙上刻字,表情凶狠。
比狠是吧!
扭开防护锁,“噌”一声拉开,在韩知音没回神前拿刀对准她,破口大骂,气势占上风:“韩知音你有病是吧,凌晨三点来我家涂涂画画又砸门,信不信我告你谋杀。”
韩知音被她吓掉半个魂,头一次见这种阵仗,遇到不怕自己的人,连回答的话都变得磕磕绊绊:
“谁让你不要脸,缠着我的聿北哥哥。”
“比不要脸谁能胜过你呀,”程意绵放声大骂,最好是吵醒邻居,那样人多也安全,“陆聿北从来就不是你的,把病态爱当作强制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韩知音捏着刀,浑身发抖,“臭婊子给我闭嘴,今天先把你脸毁了,明天再让我爸找群人强.奸你,毁了你!”
程意绵不惯她的臭毛病,鼓足勇气先把危险系数排除,然而争斗间乱成一团。
手背一阵刺痛鲜血直流,在韩知音愣神之际握住她的手腕磕在墙上,直到把刀打掉才抬手反击。
“啪!”
韩知音被打得耳朵嗡嗡响,跳起来发疯,“我从小到大被所有人捧着,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这回用了点劲,后坐力震得手掌发麻,程意绵比她高半个头,22年中现在是最冷静沉稳的,“没有父母管教,我今天就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啊,你这个贱人!狗娘养的!”
已经上升到家庭了,这谁能忍?
程意绵咬牙忍痛不管伤口,改手抓住她的头发,形象教养抛诸脑后,拖着她去坐电梯,顺便打开手机录音,“有什么想骂的赶紧说,你现在的每句话,以后都可以作为污蔑和伤害我人身安全的证据。”
“韩家在沪城认识的官员,比你家祖宗十八代加起来还要多。扳倒韩家你简直痴心妄想,你敢现在放了我,我立马给我爸打电话,先端了你老家。”
程意绵拽她进电梯,按了一楼按键,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更不敢放了你。”
只要韩知音有挣扎的迹象,手上揪头发的力道便加重三分。
开什么玩笑,比自卫,程意绵就没输过谁!
一楼保安聚集,附近警察局派出的民警也赶到。
“谁报的案?”
程意绵不松手,说:“我。”
而这个画面,不应该被揪头发的人是受害者?
在他们误解前,程意绵保存录音片段,调出监控画面给警察看。
“这个人今天凌晨三点蹲在我家门口,在墙上涂涂画画,又带刀划伤我,证据在楼上,”说罢展示手背上的伤口,一切存证对她有利,程意绵正式起诉,“我要告她故意伤害,严重威胁我的生命安全。”
韩知音放声大喊:“我爸爸是韩连虎,一萍香茶叶的创始人,你们敢抓我?”
韩家名气,沪城但凡一个爱喝茶的都知道。
至于其背后势力,更不是他们这些角色惹得起的。
但是有人报案,正规流程还是得走走样子。
民警站出来主持大局,“先跟我回警局录口供,调查清楚了再定罪。”
韩知音获得自由,昂头挺胸走在前头,顺便拨通爸爸的电话。讲完今天发生的经过,仍不觉有错,“爸,你女儿要被乡巴佬害死了,快来警察局救我。”
不就是摇人,谁不会呀。
拨通陆聿北的电话,20秒后对方接起来,声音透着未醒的无力感,轻唤道:“崽崽,这么晚你还没睡啊?”
眼泪说来就来,程意绵泣不成声,哽咽的可怜声揪住电话那头的心,“北贝,我现在去警局录口供,可是我的手背划伤了,好痛呀。”
陆聿北翻身惊醒,光着脚下床去开灯,“别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边擦眼泪边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告知他,末了装了把自己最讨厌的绿茶,“和韩家人撕破脸如果影响拓邦集团的发展和前景,我们现在就分手,绝不让你为难。”
换衣服的动作止住,听出她不是在开玩笑,陆聿北脸色骤变,心急如焚,“不准在我面前提‘分手’两个字,无论以后面对什么危险,我都能护你。”
“可是……”
“没有可是!”陆聿北抓着车钥匙冲到地下车库,“有我给你撑腰,什么都不要怕。”
程意绵闷声回答:“嗯。”
挂断电话,对面给她录口供的警察只问了一个问题:
“门口的菜刀是谁拿的?”
程意绵:“我,我拿来……”
“行了,”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在纸上签完字递到她面前,语气不善:“承认了就签名。”
承认拿菜刀自卫吗?
等程意绵低头去看白纸黑字的内容,她对这个判决已经心知肚明。
“快点签,大晚上还要陪你加班,真晦气。”
有关系真是横行霸道。
计算陆聿北开车到警察局的时间,程意绵把黑色圆珠笔丢在桌上,拒绝逼供。
听着对面两人的洗脑,被威胁和伤害人身安全选择报警如果是妨碍公务,她无话可讲,并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八分钟后,陆聿北裹着一阵寒风冲进审问室,弯下腰将受惊吓的女孩抱在怀里安慰,又拉着她的手查看伤势。
三厘米左右,深度未知,但手背肿得瘆人,这种情况下竟然把人扣在这里录口供而不是先处理伤口,他赤红着眼,如同利刃般的眸光掺杂一股杀意:
“伤者为大,你们却不管不顾?”
门外来了几个人准备下手控住。
其中一位看上去身份较高的老警员,双手叉腰问:“审讯室是你乱闯的?”
程意绵挽着他的胳膊,抬手轻拍抚平怒气。
“别闹大了,有话好说。”
陆聿北深吸几口气,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爷爷,你孙媳妇被人诬陷了怎么办?”
没见过家长就能当孙媳妇吗?
程意绵用口型无声解释:“我还不是呢。”
陆聿北搂着她护在自己羽翼下,三两句话概括来龙去脉,电话那头的回答中气十足:“你快带绵绵去医院,剩下的别管。”
“好。”
挂断电话的两分钟,警局上层领导赶来训斥下属:
“集体出动扣住伤者,是上夜班太无聊不想干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惹不起,赶忙弯腰齐声道歉:
“对不起,我们有眼无珠,我们错了。”
陆聿北充耳不闻,带人离开警局。
到医院包扎伤口,又去打破伤风针,检查身体状况,陆聿北跟在身后保持一言不发的状态,显然在气头上,责怪她今晚遇到危险不先找他求救的行为。
“陆聿北。”
他淡淡回应:“嗯?”
程意绵举着包扎好的右手,软弱无力地哼哼,“手疼。”
三秒钟后他败下阵来,搂着她轻声哄:
“乖,我带你去打止疼针?”
“不要,”程意绵瘫在他怀里,惊吓过后的委屈尽数涌上来,“你都不知道有多么可怕,韩知音从下午蹲到凌晨,又撬锁又砸门,还在墙上写脏话,骂我……”
“那你为什么不先通知我?”
程意绵吸吸鼻子,把眼泪蹭在他胸口的薄衫上,囔囔道:“我怕你不管,你不向着我。”
“怎么会,”陆聿北捧着她的脸,擦眼泪的大拇指颤抖,时隔一个小时仍旧心有余悸,“爱你所以才追求你,跟你在一起之后,如果保护不了女朋友,我可真是白活了。”
“你爱我吗?”
“嗯,”陆聿北轻轻在她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吻,视如珍宝,“特别爱你。”
程意绵掰着指头算:“我们才谈了六天。”
“相识快四年,追你两个月,这还不够?”斤斤计较把所有交集全部算上,不想承认自己沦陷太快,更不想让她知道确定关系后自己变恋爱脑,陆聿北一本正经地说:“有爱才能走到一起,所以不要怀疑。”
程意绵破涕而笑,“好。”
看一眼腕上的手表,陆聿北搀着她离开医院,“今晚去我家住,你那个地方等我找人收拾干净了再说。”
“嗯。”想到在警局的那通电话,程意绵担忧道:“爷爷他老人家知道我的存在?”
“当然,谈女朋友这么重要的事,不昭告全家怎么行。”
“啊?难道我们确定关系的当天,你就跟家里人说了?”
“对啊,”陆聿北垂眼,捕捉到她闪躲的样子,捏着下巴强迫抬头,质问的口气像极了怨夫,“你难道没跟自己爸妈提及我的存在?”
“额……北贝,你听我解释。”示弱手到擒来,程意绵笑嘻嘻圆说藏匿男朋友的目的,末了补充一句:“我是为了咱俩好。”
他家未来女主人心狠着呢,拿上次在叶市闹矛盾举例,他若不低头,程意绵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没心没肺完全事不关己。
在她面前,陆聿北也不敢生气,否则再经历一次冷战,他会发疯抓狂。
“对,女孩子是该考虑全面些,更应该多给点时间考验我,选老公是大事。”
坐上副驾驶位的程意绵揪住他的衣领,微微使力将人拽到眼前,在他唇上重重一吻,“你真的太好了,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陆聿北藏不住笑意,满足极了,“喜欢就好,十分钟到家,你老实坐好。”
“遵命。”
睡到上午十点醒来,程意绵到卫生间刷牙,水龙头刚打开,卧室门被人敲响。她关上水源去开门,站在外边的是穿着家居服的陆聿北。
“睡醒了?”
“嗯。”
陆聿北转身进卫生间,从柜子里掏出洗脸巾,招招手叫她:“来,我帮你洗脸。”
亮出完好无损又白皙的左手,程意绵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单手能干的事多了,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小朋友好么?”
陆聿北不听,执意地将洗脸巾沾湿,“快点洗漱下楼吃饭。”
今天的饭菜正合她口味,为了压惊,吃了两大碗米饭方觉得饱,见他在客厅看报纸,一副淡定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程意绵坐在他身边,忍不住问:
“韩知音那边要怎么处理?”
她可不会宽恕犯法的人,今天自己侥幸逃过一命,以后呢。
留着随时存在的危险,后患无穷。
“爷爷说,秉公处理,”陆聿北剥橙子给她,“韩家那边不从,妄想找人摆平麻烦,接下来打官司的话需要你出面。”
程意绵一口应允,“没问题,我也存着证据的。”
“嗯,”陆聿北好奇道:“我竟看不出来,我女朋友智商这么高,搬到出租房还在门口安装摄像头。”
“都是我妈,她不放心我的安全逼着我装了一个,”程意绵咬一口橙子,味道甘美顺手喂他一瓣,“功劳全在我妈那儿。”
“你把受伤的事告诉她了?”
程意绵摇头:“我今天告诉他们,明天就开车载我回老家,你舍得我走么?”
“不舍得!”
“所以呀,有男朋友为我保驾护航,当然不需要惊动我爸妈了。”
陆聿北抱她坐在腿上,轻轻托起她的右手,心揪在一起,“还疼吗?”
“嗯,”程意绵故意装柔弱索取他的关怀,“你亲亲就不疼了。”
陆聿北小心翼翼地吻着凝脂般的雪白纤细,“这样亲?”
“疼痛值减轻百分之十。”
“减的好少,”目光落在噙着坏笑的唇角,看懂她内心的小九九也不拆穿,低头吻上红唇,在她闭眼享受时适当撤离,又一脸真诚地发问:“那这样呢?”
“再减轻百分之三十!”
程意绵嘟着嘴,自动送上门意思很明显。
沉浸在忘我的世界里,倒在沙发上将她压得严丝合缝,陆聿北明白自己再也逃不掉,索性遵从内心的渴望。
食指勾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嫌碍事,他随手丢掉。
唇转落在脖颈,游移到锁骨,留下朵朵梅花,正当他勾起程意绵的衣摆时,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进程。
来电是远在F国的妈妈木妍熙,刚接通,一道震耳欲聋的嗓音便传来:
“绵绵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你带她去医院检查了没,韩知音那丫头怎么处理的?妈的,无法无天了连我儿媳妇都敢碰!”
程意绵:原来豪门贵妇也说脏话?
陆聿北捏捏眉心,无精打采地回复:“已经带她去医院包扎了伤口,身体检查做了个遍,医生说半个月内不能碰水。至于韩知音,爷爷说打官司告她,犯法者应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就好,”静了两秒钟,木妍熙继续拔高音调嘱咐:“绵绵刚受到惊吓,租的房子暂时别住了,你给她安排地方,或者住到咱们家。”
陆聿北转头看看程意绵,“已经安排好了,她就在我旁边。”
此刻的F国是凌晨四点半,身为晚辈的程意绵率先开口打招呼:
“伯母好,麻烦你们费心帮我解决这件事,真的很感谢!”
“以后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木妍熙干笑两声,识趣地不打扰小情侣地腻腻歪歪,“北北,记得给她放几天假歇着,我先上楼睡觉了。”
“好。”
“伯母,你们在F国注意身体,等回国了我来探望。”
木妍熙乐得合不拢嘴,“好,伯母我呀,就等绵绵这句话呢。”
因受伤和打官司的关系,程意绵得了一周的假期。
开庭在17号,陆聿北陪同,还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到场,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传闻中的老爷子。
一周的冷静期过去,以为韩知音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知错认罪并跟她道歉,不承想,却是从头到尾否决行凶和危害社会公共秩序的判决。
程意绵自己手上的证据,加上韩知音从前被压下去的罪行,法官一锤落定,数罪并罚,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看着泪流满面憔悴不堪的韩连虎,唯一的女儿要坐十年牢又无能为力,离开法院后,程意绵心软了。
“判十年是不是太狠了?”
陆聿北冷笑:“你今天在法院,有没有看到韩知音的妈妈?”
仔细想想,她摇头:“好像没有。”
“怎么回事,她妈妈不是亲的?”
“是亲的,”有钱人家多用手段和金钱解决问题和女人,韩连虎当然不例外,陆聿北开着车给她讲述韩家难以宣之于口的丑闻。
听完,程意绵整个震惊了。
“啊?你说韩知音的妈妈,是他爸爸用非常手段娶来的?”
不可能吧,女人其实蛮好哄的,有钱人追寻所爱,若是真心付出,很少不会被打动。
程意绵想不通,为什么要做出不顾别人意愿强娶的行为。
而且那个韩连虎虽然老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帅哥啊。
“韩知音的妈妈岳萍,没嫁进韩家前有过一段婚姻,韩连虎开拓市场,对她一见钟情。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直接将人绑回家强娶,韩知音八岁之前,她妈妈都是被爸爸锁在家,因为爱屋及乌,就把女儿宠坏了。”陆聿北推推眼镜,继续说:“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对他们夫妻关系向来不感兴趣,这是爷爷前两天调查完告诉我的。”
“哦,”程意绵这才明白,“怪不得韩知音看上你,不管你喜不喜欢偏要硬追,还伤害其他追求你的人,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个典型。父母本身的人品真是至关重要的教育。”
“对,这桩案子结束,接着被查的就是韩连虎,”停下等红绿灯,陆聿北偏过头,问:“你还心软吗?”
心软又如何,到头来韩知音不能醒悟,接下来又是故技重施的报复。
程意绵下定决心,摇头:“因果循环都是报应,他们家自作自受,我不管了。”
“嗯,这才对,圣母玛丽苏都是狗血电视剧里边的设定,你可别受影响。”
程意绵放声大笑:“不得了呀,工作狂居然知道圣母玛丽苏这个词?”
陆聿北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妈喜欢这种电视剧,连看三天哭三天。再说,我又不是跟社会脱节了。”
说到家长,程意绵想不明白一件事,“我好像没有特别表现吧,你妈妈为什么那么认可我?”
第39章 以上犯下
陆聿北下意识揉鼻子逃避的小动作, 逃不过程意绵的火眼金睛。
“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崽崽,你要先跟我保证不生气。”
程意绵后退紧贴着车门,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我答应不生气, 但你不可以有任何隐瞒。”
“好。”
程意绵加重语气, 警告:“连标点符号也不可以!”
陆聿北点头,娓娓道来:“我们一起去F国被我妈妈撞见,第二天她就找私家侦探调查了你,”害怕她生气, 赶忙解释妈妈的用意,“我妈担心你是下一个韩知音, 或者是一些心术不正的女孩子,任我在电话里如何解释,她听不进去一个字非要调查。而且她也说了, 你们家境好坏无所谓,人品没问题就行。”
程意绵可以理解, 毕竟是身价过亿的人物,纵然儿子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什么人都娶回家。
换作以后她当了妈妈,有自己的孩子,想必也会如此。
“我明白的,不用解释啦。”
陆聿北松口气,“那就好。”
“所以伯母调查完对我很满意,才那么关心我咯?”
陆聿北有些尴尬, 讲述另外一则惊人的消息,“不到一个星期调查完, 她一天催我三遍赶紧追。”
“啊?”
原来有妈妈在旁助攻,榆木脑袋仍旧维持现状不开窍呀。
程意绵调侃道:“看来你们家的情商全在伯母身上,只是碰巧你没遗传到。”
“好巧,这句话妈妈也说过,所以她到现在都在后悔,为什么不趁年轻时候多生一个女孩儿,反而为了家族事业奔波劳累。”
“没关系呀,孙女一样可以满足年轻时候的遗憾。”
陆聿北投过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附和她的话,“也对,希望到时候染色体自己学乖一点。”
“……”
程意绵闭紧嘴巴,瞅一眼旁边人得意洋洋的神色,他不会以为这个‘孙女’指的是他们未来的?
人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和陆聿北谈恋爱的这段日子,两个人都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在此之前,她从未幻想过结婚生子。
经过韩知音的风波后,她好像……开始期待两个人的新生活了。
下午回到兰尚庭,去二楼卧室收拾行李,拉着小皮箱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脸色凝重透着心事的陆聿北。
程意绵上前抱着他的胳膊晃:“等下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家,然后我们去上班。”
“你住的地方重新粉刷,大门也换了,散味道至少半个月吧,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程意绵眯着眼看他,一副‘你觉得我很好骗’的明智样子,盯得人不自在。
似乎怕被看透心思,陆聿北躲闪着进屋,把行李箱重新拉开将衣服和日用品放回原位。
跟在他身后,程意绵随口问了句:
“你还能买到劣质乳胶漆?”
“嗯,”陆聿北收拾屋子没有回头,语气散漫道:“人傻钱多,被无良商家给骗了呗。”
某个人为了留住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程意绵不拆穿,配合他的话,“所以你又让工匠重新粉刷了一遍?”
“对啊,不然怎么办。”
挂完衣服,他盯着缠纱布的手看了会儿,不放心:“你再休息一周,等彻底好了再去上班。”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程意绵张开手掌活动,证明自己的话,“工作都是跟打字有关,不需要手写,真的不用把我当成什么易碎的玻璃,我又不娇气。”
陆聿北伸手张开怀抱,无声示意她过来,等把人抱住感受到怀里温软的气息,下巴枕在她肩膀上,声线低沉带着乖:“是哄着供着的小祖宗,娇一点是应该的。”
“你当初可吐槽过我两次娇气,”程意绵捏着他的嘴角,直到脸颊的梨涡显现才满意,“怎么,时代变迁了,开始助纣为虐了?”
“助纣为虐不是这么用的,”陆聿北轻吻着下巴,“你在家歇着,无聊的话看看电影。”
“我已经看了一周,躺了一周,这种不用上班还有钱花的生活虽然梦寐以求,但人不能闲着,否则身体会出毛病的。”
拗不过她,陆聿北只好答应:“行,”看一眼腕表,距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拉她起来,“赶紧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
“好。”
衣柜里一半的夏装,从她住进这里的那天起陆陆续续挂进来,是陆聿北为她安排的,每件都是不容女孩子拒绝的款式。
手指停在一件无袖牛仔长裙,后背半镂空款式,她当时爱极了,为了不被沪城7月份的烈日灼伤,又在里边搭了件白色短袖。
下午回公司上班,总裁办的员工趁工作结束到她办公室嘘寒问暖。
几番交涉下,简直比整理资料写报告和日常工作安排还要累人。
唐清姿拎着下午茶叩响大门,顺便把上周整理的资料跟她对接,“陆总说你受伤请假,我快担心死了,工作两头忙没抽出时间去看你,特意前来赔罪。”
“一点小伤不碍事。”
“我看看,”光看纱布包扎的范围,唐清姿咂舌:“女孩子在手背上留疤不好看,正好,我有一款国产膏药,本人亲测超级有用!”
翻到背面看完成分和使用说明,程意绵不由笑了,“你妆化得漂亮,又懂这么多东西,就算哪天不在拓邦集团干了,当个美妆博主什么的绝对吃得开。”
听到这儿,唐清姿脸上的笑容凝固,心事重重,瞥一眼关紧的办公室大门,叹口气跟她唠家常,“我们准备结婚了,最近在商量订婚日子。”
“这是大喜事啊,恭喜啦,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程意绵从资料上抬头,见她无精打采,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你别跟我说,为了结婚你要辞职吧?”
唐清姿:“不然呢,让杨韬离职?”
“我上次的提议不行么,你们可以在公司继续当同事,只要不告诉大家没人会知道,而且……”程意绵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透露道:“或许要不了多久,公司上下就不用担心办公室恋情了。”
“为什么,陆总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你?”
程意绵被她一句话戳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的时候,唐清姿率先否决:
“拉倒吧,你和陆总的相处方式像仇人,公司会议上还因为资料的问题闹翻脸,你们能谈恋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的确是这样。
自确认关系并要求陆聿北待她像从前那样开始,他们只要在公司碰见,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尤其是她出事前的周五。
开完会,程意绵抱着整理好的资料照常汇报,大门刚关上,也不知道陆聿北什么时候停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按在门板上,捏着下巴狠狠吻住。
这次的吻带着惩罚意味,舌尖卷进口中,吞噬着她的气息,耳边是他手腕上机械表的走针声,偶尔带着一道唇齿间的交缠。
满室涟漪,她从推搡变为迎合,交融愈发浓烈。
唇上的口红被他吞进肚子里,虽然是天然成分,但免不了担心。睁开眼想要暂停这场永不休止的战争,余光却捕捉到窗外忙碌的人影。
咬了他一口获得自由,程意绵把自己藏在他怀里,颤抖着嘀咕:
“有人看见了。”
办公室大门就在眼前,隔音,锁着,陆聿北以为她在害羞,揉揉后脖颈,问:
“哪有人?”
“你身后。”
窗户外果然有一个人,不过是带着安全装置清洗拓邦集团大厦的工作人员,陆聿北笑了,“玻璃幕墙是双层,他看不到里边。”
“那也好奇怪,我总觉得自己是关在笼子里的展览品,供人观摩似的。”
陆聿北捧着她的脸,目光落在唇上,“行,下班了再惩罚你。”
“我又没做错事。”
“这么快就忘了?”陆聿北挑眉,顺便提醒,“十分钟前的公司会议上,是谁站出来说我为了拿下一个项目,不动脑子只会砸钱?”
程意绵瞪大双眼,否认他的控诉,“我原话是,我们要分析市场和项目前景再做决策,不能盲目投资。”
“哦。”
“哦什么,”程意绵捶他一拳,推了两下不得自由,只好无奈道:“我在你办公室待太久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谈恋爱偷偷摸摸的感觉很不好。”
程意绵算着日子:“还有二十五天。”
“这么久!”陆聿北示弱求她收回成命:“把时间提前吧,要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渣男,明明有女朋友,不能官宣,更不能告诉所有人,若是被撞破恋情,会影响风评的。”
帮他整理凌乱的衬衫领,顺手重新系领带,“所以你现在更应该放开我了。”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程意绵摸摸嘴唇,指腹没沾上颜色,心急道:“我还要补唇妆。”
陆聿北依依不舍地放开,答应得很勉强,“好吧。”
两人刚分开几秒钟,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
为了不让同事们发现异样,程意绵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委屈巴巴地蹲下去捡,头也不抬,用自己的长发遮住脸颊,小声抽泣的同时保持在旁人能听到的音量,“对不起陆总,我不该在会议上顶撞你,我知道错了。”
陆聿北:“???”
用手背胡乱抹脸颊的动作,掩盖嘴唇失色的真正原因。趁办公室大门开着,外边同事能听到,程意绵抱着资料,鞠躬致歉:
“身为下属不该顶撞您,请您再给一次机会,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陆聿北转头看看愣在原地不敢出声的股东兼采购部经理洪伟,调整情绪进入演戏状态,语气带着烦躁,“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出去吧。”
回忆结束转到现实,程意绵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在唐清姿耳边说:
“是真的,我和陆聿北在秘密恋爱。”
表情如此真诚,不像开玩笑。
唐清姿迟钝三秒钟,回神:“啊!”
“嘘,小声点。”
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唐清姿抓着她的胳膊,生怕放手后这一切都是假象,“你和陆总,真的在谈恋爱?”
“对。”
“那为什么不公开,难道,”根据自己多年间的鉴渣能力,唐清姿惊呼,“莫非陆总觉得你身份配不上,或者他只是图新鲜,所以才……”
在她胡思乱想前,程意绵觉得有必要交代一切:
“都不是,是我啦。毕竟刚确认关系,感情不稳定,也不知道两个人谈恋爱后性格三观能不能合得来,我就说至少用一个月的地下恋情做考验。”
陆聿北是什么人,拓邦集团董事长最器重的儿子!
物流业务遍布全国和国外,其他项目多见拓邦集团参与的影子,是沪城人尽皆知的豪门,无论身高、长相、财产,三样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理想男人的优秀模板。
这么矜持高贵,举手投足都是教养的男人,甘心地下恋?
还是跟自己的秘书程意绵?
唐清姿摇头,一百个不信,“陆总居然能答应,你是不是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了?”
“没有,哎呀你别乱想好吧。”
程意绵把大学到工作,还有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讲给她听。
唐清姿:“其实你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怀疑陆总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不管你没毕业零经验,执意招你为私人秘书。后来你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又推翻了我的猜测。没想到过去两个半月,你俩竟成真的了!”
太戏剧化,太意外,真是普天同庆,拓邦集团所有员工的福音呀!
“千万不能告诉其他同事,连你男朋友也不可以。”
唐清姿在嘴上做一个噤声的姿势,“放心,我不是大嘴巴的人。”
“知道了这些,你还要离职吗?”
“我傻了才离职,去别的公司很难拿到同样的薪资。而且我和杨韬准备买房了,他爸妈出首付,只写我的名字,婚后一起还房贷,”阴霾一扫而空,唐清姿骄傲道:“要不是他爸妈对我好,我才不会考虑离职呢。”
“那我就放心了,记得到时候请我喝喜酒呀。”
“如果解除了不许办公室恋情这个条规,我的婚礼一定请你当伴娘!”
“哇,当伴娘有大红包,姿姿果然是偏爱我的。”
帮拓邦集团保住一位能干的老员工,程意绵暗暗窃喜,并准备下班后找顶头上司邀功。
今晚依旧是补血炖汤,摸摸自己多了点肉肉的小肚子,一想到穿不上修身的漂亮裙子,程意绵不敢胡吃海喝了。
陆聿北见她早早放下筷子,夹菜的动作止住,“胃口不好么?”
“不是,吃太多身材会走形的。”
用手丈量她胳膊的粗细程度,抱怨道:“养了这么久一点没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你了。”
“真的胖了,”程意绵愁眉苦脸,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捏捏。”
陆聿北满意出声:“嗯,手感不错。”
“什么呀,人家想拥有马甲线,魔鬼身材,不想要小肚腩。”程意绵害怕自己变胖变不漂亮,她并不是要美给男朋友看,而是本身爱美追求好身材,“我之前收藏了一个推荐减肥药的帖子,先买一个疗程看看吧。”
“吃药减肥不如运动,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晨跑,我帮你练马甲线。”
“最快多久能减掉这块肉?”
陆聿北继续给她碗里夹菜,都是她点名爱吃的,“这个说不准,因人的体质而异,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
“好饭不怕晚,吃得苦中苦才能拥有想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一分钟搞定肥肉的科技呢。
程意绵突然灵光乍现,精神回春:
“对了,我上次在姑姑开的美容院里见过做腹肌的。”
陆聿北皱眉,不懂,“腹肌还能做?”
“抽脂就可以呀!我当时看到跟你的反应一模一样。”冲动占据顶峰,她兴致满满:“要不我去抽个脂?”
“针扎在肚子上,你只要不怕疼,我没意见。”
程意绵想到那个抽完脂从病房出来,肚子上贴了好几个白色创可贴,走姿僵硬的男人。
的确是要换好几个部位抽,况且脂肪不是血……
“算了,我还是咬牙练三个月吧。”
“嗯,这才对。”
他们晚上在电影房待着,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
陆聿北下楼拿药箱,担任拆纱布和检查伤口的工作。
程意绵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窗外悬挂枝头的圆月皎洁如银,房间开着空调,温度适中,整个屋子都是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气。
踏进卧室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拆纱布?”
“啊,嗯。”
去卫生间洗手消毒,为了让自己清醒些,捧把凉水拍在脸上试图降温,然而等他回到床边时,热度再次席卷全身。
因此,调低了空调度数,冷得程意绵拉过薄被盖在身上。
从外到内,一层一层揭开,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夏天不用再捂着。
程意绵炫耀自己的愈合能力,“我就说不需要继续休假吧,看,我好了。”
“明天我去医院拿祛疤药。”
“不用,姿姿今天给我了,”程意绵指指挂在旁边的斜挎包,“在包里。而且,我跟她摊牌了我们谈恋爱的事。”
正在收拾药箱的陆聿北转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想提前结束地下恋情?”
“是她准备订婚了,但是怕恋情被人抓到,考虑辞职来着,”程意绵翻身趴着,双手捧着脸颊,亮晶晶的眼睛足以跟天上的圆月对比,“她不会乱传出去的。我帮公司留住了能干的员工,是不是该有奖励呢。”
“奖励就是老板的吻,要不要?”陆聿北开玩笑。
“要!”
坐在床边,低头捕捉她的唇。
弯腰的姿势使得脖颈酸疼,陆聿北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将人抱在怀里,似在品尝一块醇香丝滑的糕点,带着满满的宠溺,吻得认真,又侵略在熟悉的唇齿间,难以脱身。
嗅着她身上的独特香气,那种如夏日清泉般的甘美,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揉进骨子里,享受来自灵魂深处的欢愉与甜蜜。
唇转落在锁骨上,或许是吻了太久缺氧所致,他声音沙哑,每个音节都撞进两人的心底。
“洗过澡了?”
程意绵半梦半醒,回答:“嗯。”
“我去拿药箱的时候洗的?”
“嗯。”
留在锁骨下方那颗痣上的梅花仿佛自己盛开般,娇艳动人。
盯着天花板上氤氲的灯光,程意绵醉了,醉到眼前出现大片蝴蝶,翩翩起舞扰人清梦。
胸口的痛唤回意识,十指钻进发里,轻轻扯着:
“陆聿北,我疼。”
一手掌控改为轻柔,他笑声蛊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看不出来,我的崽崽身材这么好。”
程意绵讲话磕磕绊绊,在这种气氛下仍不忘说几句话呛他,“我每天穿那么漂亮,同事们都夸我身材好,你不会以为我垫了吧。”
“怎么会,”陆聿北给出的回答非常正直,“我又不是视线乱飘的人,不亲自感受当然不知道。”
程意绵拽着睡衣往上拉,并翻身躲开身上的重量,“我困了,你不要打扰我。”
床板的“咯吱”声还有侧边凹陷回弹,都提醒着她,陆聿北听她的话,说不打扰就一定会办到。
卧室灯光暗下,心里的那团火无声熄灭。
刚才都那样了,难道形状不好,或者手感差,在他面前没有魅力?
心一点点往下沉的时候,陆聿北翻身上床躺在她背后,揽住她的腰拉向自己,“崽崽,我今晚跟你睡,好么?”
在黑暗中的程意绵弯弯唇角,放肆宣泄喜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我吃亏了呢。”
“不会的,”陆聿北蹭着她的耳朵,唇落在脸颊上,“起码要等未来的爸妈认可我,在此之前,我绝对守规矩。”
“是么?”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用指甲掐出月牙痕迹,程意绵猜准了他会耍赖,“你就是这么守规矩的?”
炙热贴住没有睡衣遮挡的腰间,他浑身紧绷,音调全乱了,“在爱人面前如果没有冲动,除非我不行,是行尸走肉,是取向有问题。”
“陆聿北,你跟谁学的举一反三?”
他在黑暗中精准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勾乱一池秋水。两颗心再次碰撞,本就不牢固的防线渐渐坍塌。
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也不知道表达爱的方式会有这么多。
黑暗中,微弱的声音夹着欲交织在一起,满足地夸赞道:
“崽崽,你连这儿都是香的。”
第40章 以上犯下
程意绵的脸颊红得能滴血, 挣脱不开唯有承受,她觉得自己过了今晚没脸见人了。
挥舞着双手寻找支撑点,在眼前白光闪过时抓住一头茂密短发, 硬生生揪下来几根。
陆聿北倒抽凉气揉着头皮, 哀哀抱怨道:“看来下次, 我得买一顶假发。”
用被子包裹自己的程意绵表示:起开!我不想跟你交流!
“崽崽, 我去冲凉水澡,你要一起吗?”陆聿北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你先去,我等会儿。”她闷在被子里,羞得不敢动弹。
想到洗完澡回来香香的崽崽, 陆聿北无奈道:“还是你先去,说不定等我冲完回来你已经睡着了。”
那样也不用有第二次折磨。
捞过床头的手机, 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脚下路,程意绵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冲进卫生间。
“小心点儿, 手背上的伤口别沾到水。”
落荒而逃又带着闪光灯的背景在他眼里异常可爱,陆聿北支着头侧躺, 眼里全是久久不曾散去的温柔。
后来还真是,等陆聿北冲完凉水澡回卧室,程意绵已经进入梦乡,左脚占据另外半边床铺,霸道又潇洒的睡姿,越看越喜欢。
感情在相处中逐渐升温,他们在公司无人存在的角落肆意接吻,享受随时被发现的危险和快感。又在大庭广众下隔着桌布的遮挡挑逗对方, 甚至连陆聿北这种没有午休习惯的人,因受不了女朋友孤零零一人, 跟她到休息室搂着浅眠。
又到了周五下午开完会双休的快乐日子。
会议室那张属于她的办公桌以维修的理由被撤走,无奈之下,只好坐到陆聿北旁边的空位。
今天是汇报物流车整改情况和月底山区慈善活动。
前方白色幕布播放着PPT,在性价比中择优选的新型车辆通过审核,采购部经理讲述后续工作安排:
“先购置三万辆投入使用,经过交替的更新换代,大概明年的这个时候就可以全部安排完毕,价格总体算下来是……”
正在做记录的程意绵被人拉了好几下衣角,她知道打扰自己的人是谁,选择无视继续专心工作,刚记录一个总价包含的明细数字,腰间痒痒肉被他戳了下。
扭头怒着眸子警告,却见他面上装得风平浪静。
低头去看,躺在宽大掌心的是一颗糖果。
程意绵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不。”
两分钟后,那只手再次握拳伸过来。
程意绵瞥他一眼,在他手背抓了一下,力道很轻。
五分钟后,程意绵败下阵来,摊开手接住他掌心的东西。
然而手掌碰在一起时,除了他的热度外,空空如也。
咦,这人无聊死了!
虽然有录音笔在旁边助力,但是被挑逗三次的人烦躁得很。
程意绵从桌子上拿根黑色圆珠笔,伸到桌下,在他掌心画了个大鸭蛋。
打扰工作,记零分!
拓邦集团有自己的慈善机构。
因早年前给山区孩子捐款盖了所学校,月底刚好是四周年,需要给孩子们送去一批所需物品,了解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还有持续三天的关怀,28日早上7点出发,大巴车七个小时后抵达。
回到办公室把资料交给陆聿北时,他专.制地下达决策:
“你没有学会游泳,月底的活动不要去了。”
“不是还有六天吗,我勤加练习,争取尽快学会游泳!”
陆聿北摆手让她过来,握住手指翻过来检查伤口,“还没好。”
“这是结痂掉了后留下来的疤痕,你摸摸,我一点都不疼了,”捏着他的手指强迫抚摸伤口,问:“是不是?”
陆聿北很为难,“你之前学习那么慢,现在只有六天时间了。”
“我那是不想学懒得动,如果我认真对待,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见他仍旧有所犹豫,程意绵咬咬牙,一转身坐在他腿上,双手圈住修长脖颈。
她今天穿了件V领衬衫,经过一番挣扎,从陆聿北的角度往下看,很容易将酥.胸半露的香艳场面尽收眼底。
而他,的确看呆了几秒。
计谋得逞的程意绵心里得意极了,撒娇女人最好命,谈恋爱虽然只有短短十九天,但她可是非常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北贝,你明天……不,从今晚开始制定魔鬼训练计划,我必须六天之内学会游泳。”
“工作那么辛苦,下班时间别逼自己。”
程意绵不听劝,“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同行外出做慈善,我想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再者,你一去就是三天,山上没信号,我想你了怎么办?”
继续进攻他的弱点:“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想。”
是非常想。
平时在公司离开几分钟的工夫满脑子都是她,已经不能心无杂念地工作,陆聿北不觉羞耻,反以为荣。
主动送上红唇,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哀求,“教我,让我去,好不好?”
陆聿北笑了,点头正要回答,办公室的门把手传来一道旋转打开的声音。
几乎是条件反射,程意绵双腿一软瘫在地上,下意识的反应是找地方躲起来。视线转到办公桌底下放腿的空隙,不由分说钻了进去。
陆聿北想说,她不用这样躲,乖乖站到自己身边也能安然无恙。奈何她已经捂紧嘴巴大气不敢喘,眼神迸出警告意味。
来人是拓邦集团的元老之一吴杰亮。
不等陆聿北问明闯进来的缘由,吴杰亮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开门见山,“聿北,韩家的一萍香茶叶被查封了,这件事你听说了么?”
陆聿北漠不关心,说:“刚知道。”
“我听说,韩家那丫头是你亲手送上法庭的?”
陆聿北挑挑眉,陆韩两家解除合作关系上了新闻,媒体虽不知其中来龙去脉,但跟陆家关系要好的人,尤其是拓邦集团元老级别的股东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慢悠悠翻看资料,结束并不高明的问题:
“吴叔叔,您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试探我的意思。”
吴杰亮尴尬地笑着,低下姿态:“是这样的,跟韩家合作以来,托了韩连虎的手把手指导,这几年炒股赚了不少钱。现在韩家被查,韩连虎被抓,他女儿无非是做出伤害你女朋友的行为,不至于上升到抄家的地步吧。吴叔叔这次来的意思是……”
“您想让我高抬贵手,跟爷爷求情放过韩家?”陆聿北帮他道出难以启齿的请求。
吴杰亮在一个小辈面前点头哈腰,完全一副为钱失去自尊的贪婪模样,“毕竟韩连虎的女儿已经坐牢了,你又何必追着不放把他们家置于死地呢。”
陆聿北合上资料,眸中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跟长辈唠家常那般轻松,“如果韩家没问题,怎会查了之后被封?吴叔叔,您在拓邦集团占股5%,哪怕是退休,每个月拿到的分红也足够养三代人,又何必为了一脚踏入警戒线的人出头。”
吴杰亮擦擦汗,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因为身体硬朗始终不愿办理手续。而陆聿北的话外音很明显。
在拓邦集团什么都不用干,既能参与项目决策,还能多得一笔薪酬,他不会傻到放弃这块肉:
“是我思想迂腐,你忙吧,我先回去工作了。”
陆聿北勾着唇假笑,散漫着回答:“不送。”
办公室大门刚关上,陆聿北便推开凳子腾出空间,拉着桌子底下的人出来,顺便不忘调侃自己:“你这躲法,像极了我在金屋藏娇。”
“刚才那个人跟韩家关系很好么?”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这件事又被搬出来探讨,而且听陆聿北对他讲话那么客气,来者定是她惹不起的角色。
“吴叔叔和韩家走得近,他们又是股友,”陆聿北说得轻描淡写,“断了财路他当然着急。”
“那你?”毕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顾及旧情的吧。
陆聿北帮她拍掉沾在膝盖上的尘土,完全不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沪城又不是我说了算,真当三两句好话就能开脱罪行,要警察干什么。”
程意绵心虚道:“毕竟是因为我的事,韩家才被调查。”
如果是谈了很多年,感情稳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得到这些保护她欣然接受,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呢。
有点怀疑陆聿北给他们全家人洗脑了,要不然谁会吃力不讨好,去搞家世相当的合作伙伴。
“嗯,”陆聿北揉乱她的发,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们陆家偏袒自己人。”
“我还不是……”
陆聿北看她的眼神很坚定,说出口的话毋庸置疑,“有种人,只要他谈起恋爱,就是认定这个人要陪伴自己一生,才会迈出亲近的一步。你可是我们陆家一致喜欢的女孩儿,事到如今,莫非想赖账?”
一致喜欢,这四个字评价好高。
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程意绵傲娇起来:
“我可是很受长辈们喜欢的。”
“对,我家崽崽优秀漂亮,浑身都是宝。”
坐在他腿上保持依偎姿势,程意绵高兴地晃着脚,抱着戴着腕表的胳膊举到眼前,“还有二十分钟下班,我先回去了。”
“唉,”陆聿北扣住她的腰,渴望得到奖赏的意思呼之欲出。
谈恋爱后的陆聿北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倾注所有温柔,换作同事和客户,又会变回严肃拒人千里之外的陆总。
程意绵用手指碰碰他的唇角,说:“以后多笑笑,你的梨涡我特别喜欢。”
被夸得猝不及防,陆聿北竟不知所措,“如果是女孩子,梨涡会更受欢迎。”
“男孩子也一样呀,”程意绵举例说:“娱乐圈中的男明星也有长梨涡的,这点给他们加持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感,你有那是你的优势,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好,那我以后多笑笑。”
“不要以后,就现在。”
下一秒,眉梢舒展唇角上扬,一如多年前大学中打篮球的阳光学长。
程意绵送上红唇,在左侧脸颊的梨涡上亲亲,又掰着他的脸扭过来,在另外相同的位置印下一吻,末了陶醉道:
“哎呀,迷得人无可救药。”
陆聿北知道她在逗自己,捏住她的后颈张开牙齿咬上去,撤离的时候温柔扫过下唇微肿的位置,“快回去吧,我把工作忙完今天可以提早下班,然后回兰尚庭教你学游泳。”
程意绵从他腿上下来,站得笔直,神情肃重:“遵命!陆老师放心,我这次绝对会好好学习!”
待人离开办公室,翻阅文件批改的陆聿北伸手摸了摸梨涡上残留的余温,满心满眼都是心爱的女孩调皮可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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