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星星知道(四)
周南荀甩下还在门边换鞋的徐正清夫妇, 先一步跑来徐澄脚边,蹲下身收拾散落地面的水果,小声提醒:“肚子、肚子。”
徐澄猛然反应过来, 扯起身边的抱枕, 快速搂入怀中,弯着腰往卧室跑,假意抱怨:“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我衣服都脱了。”
幸好周南荀家面积不大, 她三两步跑进卧室,锁上房门大喘一口气, 太惊险了。
徐澄不敢多耽误,赶忙拿出假肚子戴上,换回宽松的T恤出门。
以为徐澄真没穿内衣,徐正清夫妻俩没好意思仔细往她身上瞧,加之徐澄动作快, 又有拿枕挡着,他们也看不清,即便这样, 徐澄还是忐忑不安,壮着胆子说:“秦姨来了。”
秦雨青早习惯温顺的徐澄, 如今见徐澄擅自改称呼, 心有不满, 又不好发作, 从徐澄身上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便将目光转向老房子, 她趾高气扬地走一圈,“徐澄装饰的?”
周南荀应道:“是。”
“橙子目光不错, 就这房子——”秦雨青欲言又止,“你们这房子多少钱一平?”
周南荀:“五千多。”
秦雨青没出刁钻语气,反是态度谦和,语调平稳,像与寻常晚辈聊天,但话里话外藏着针,“这价格在南川郊区都买不到,你们这真实惠。”
周南荀更平静,如实说:“县城没办法和南川比。”
秦雨青勾唇浅笑,“所以呀,我们橙子真是爱你爱惨。”语气语言都没问题,但谁都听得出在挖苦徐澄。
“徐澄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话怎么那么多?”徐正清发话,秦雨青才住了嘴,她捂着脸颊轻嘶一声,“风絮县太偏,飞机、火车、客车一路颠簸下来,火的我牙龈肿痛,有没有止痛药?”
药箱里去火止痛药都有,但周南荀和徐澄十分默契地摇头。
秦雨青指示周南荀,“小周你下去帮阿姨买盒药。”
作为晚辈,周南荀无法拒绝的,徐澄却一把拦住他,“老公我饿了,做饭吧。”
周南荀转身走进厨房,没管秦雨青。
徐澄找借口随便一说,周南荀却当真做起午饭,没多久饭菜上桌,喊他们来吃。
秦雨青捂着脸颊,看那一桌菜皱眉,荤素每道菜里面都有辣椒。
“不合胃口吗?”周南荀上前问。
秦雨青气得火冒三丈,面上还得维持长辈的尊荣,和蔼地说:“你们这里应该不习惯吃辣呀?”
“对,但我口味比较重,没辣吃不下去饭。”周南荀答完,反问,“秦姨不吃辣?”
秦雨青手指脸颊,“平时能吃点,今天牙疼。”
“刚才忙忘了,我去给您重做一份。”周南荀谦卑有礼貌,恭恭敬敬的。
秦雨青气得发疯,却挑不出毛病,还得起身拉周南荀说:“别麻烦了,这么吃吧。”
周南荀拿用公筷给秦雨青夹一片肉,“那您尝尝我的手艺。”他没夹辣椒,但肉早染上辣味。
秦雨青骑虎难下。
徐正清:“快吃吧,别矫情了。”
秦雨青只能把那块肉放嘴里,牙一咬,辣味窜出来,肿痛的牙龈更疼,目光都冒着火,恨不得将周南荀剁碎。
徐澄窃喜,想对周南荀说谢,可人多说不了,嘴上无法表达,她改用行动,抬脚踢踢周南荀小腿。
周南荀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吃饭,像没感受到腿上踢过来的力度。
徐澄又用脚尖去勾周南荀裤腿,圆润的脚趾贴着他小腿动了动,很痒,周南荀想给她一点教训,可人多腾不出手,只能任由她放肆。
他越面无表情,她越起劲,无声挑衅。
秦雨青有所察觉,问:“你们在干嘛?”
周南荀放下碗筷,握住徐澄脚掌揉揉,“她脚麻了。”
徐澄:“”
徐正清瞪眼徐澄,“吃饭时脚麻也忍忍,以前的规矩全忘了?”
“哦。”徐澄不敢再造次,乖乖收回腿。
四个人在家无话说挺尴尬的,徐澄提议去市里转一圈,众人没异议,饭后往市里开。
走一半,秦雨青牙疼严重不想去了,要回去休息。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没办法去。
徐澄要跟着一起回家,周南荀说:“爸来风絮还没去过市里,橙子你该陪爸去市里逛逛,吃些特色菜,感受下这边的风土人情,秦姨不用挂念,我送她回去,正好刚才赵虎打电话说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回家无聊,徐澄也不想和秦雨青待在一起,便同意了。
返程前,周南荀去卫生间给宋季寒打电话,挂断才开车带秦雨青回去,车速开得很慢,到小区楼下,他去初弦诊所买止痛药,拎着药送秦雨青上楼。
进门就去烧开水给秦雨青吃药,礼貌又贴心,秦雨青对中午那顿辣椒饭的气散了些,说:“谢谢你南荀。”
周南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您休息,我先去上班了。”
秦雨青:“去忙吧,晚上阿姨请你和徐澄吃饭。”
离开前,周南荀悄悄给次卧衣柜打开一条缝隙,顺便拿走秦雨青手机,出来后从外面拧了两圈门锁。
他把秦雨青手机扔进沙发,离开家门,回队开一下午会。
天黑给徐澄打电话。
徐澄说:“我和爸在这喝咖啡,喝完就回去。”
周南荀:“秦姨没接电话,应该睡了,你们在外面多玩会儿,你还没和爸去看过电影吧?正好借此去看一场。”
白天想让徐正清离开,徐澄才和他吵架,眼下心知暂时不可能走了,主动和徐正清道歉,哄他去看电影。
看完电影,父女俩去吃晚饭,到家已经晚上十点。
周南荀神色慌张地坐在沙发上,见他状态不对,徐澄问怎么了。
他没答,反去看徐正清,“爸,秦姨被吓到了。”
“怎么回事情?”徐正清问。
听到徐正清的声音,秦雨青花着脸,披头散发地从房间跑出来,像一个女鬼,直奔徐正清扑过去,讲话语无伦次,“有蛇、有蛇那么粗一直看着我”
徐正清向次卧看眼,“家里怎么会有蛇?”
秦雨青嚎啕大哭,眼妆彻底花了,眼泪里掺杂着黑色,十分滑稽,“那么大一条盯着我转啊、转啊。”
见她这样子,徐正清只能去问周南荀到底发生什么。
“我朋友不知道您和秦姨在这,就偷偷来把他家宠物放柜里想吓我,结果阴差阳错吓到秦姨了。”周南荀解释得合情合理。
“你胡扯。”秦雨青流着黑泪的眼睛,狠狠瞪周南荀,发狂道:“房门为什么会被锁上?我在里面怎么都打不开,分明是你走时候动了手脚,还有我手机怎么会在沙发?”
“秦姨,我走时候没锁门。”周南荀指着门锁上的钥匙,“这钥匙就插.在门锁上,我动都没动过,手机可能是您忘记拿进去。”
他转看徐正清,“秦姨被吓得不清,用不用去医院?”
秦雨青指着周南荀鼻子喊:“胡说!就是你把蛇弄进来的。”
周南荀走后,她躺下睡了,睡梦中感觉手臂冰凉,睁眼一看条带花纹的蟒蛇在身边,足足有小腿那么粗,她顿时吓疯了,本能地往外跑,但是门被从外面锁住,怎么也打不开。
打电话求救,找不到手机,想远离蟒蛇,只能从窗户跳下去,可跳下去会摔伤,她不敢。
没办法逃离,只能困在房间等人回来,蟒蛇虽然没伤她,但经常会爬到她身边,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浑身直冒冷汗,倍受煎熬。
偏偏所有人都不回来,整个下午,秦雨青都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度过。
“秦姨,说话要讲证据。”周南荀不疾不徐地开口。
蟒蛇被带走,房间没有监控,钥匙挂在门锁上,秦雨青拿不出任据,暴怒大吼:“我要报警抓了你这个人渣。”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要拨号。
周南荀倏地抢走,“秦姨,别浪费警队资源,我就是警察,有事您直接和我说。”
报警行不通,秦雨青将希望寄托在徐正清身上,“咱俩结婚十多年,我没有骗过你,老徐,你相信我,周南荀故意往房间里放蛇的。”
周南荀神态自若地笑笑,“您说说为什么是我?无冤无仇我干嘛拿蛇吓你?”
“因为、因为”秦雨青看向徐澄,却不说后面的话。
如果说因为徐澄,那徐正清必然要问为什么,解释这原因,就要说出她以前对徐澄做过的事,
徐正清算不上优秀的父亲,但对徐澄的宠爱是真的,倘若被他知道必然暴怒,秦雨青不敢得罪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每一步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整件事,就是个陷阱。
周南荀做事真的绝,思维严谨到找不出漏洞,前路后路全部堵死,逼得人无路可走。
秦雨青恨得牙直痒痒,却说不出什么,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像徐正清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妻子吓成那样,是不可能不了了之的,他神色凝重地问周南荀,“到底怎么回事?”
周南荀又耐心解释一边,还要给宋季寒打电话,让他亲自来给秦雨青赔罪。
见始作俑者一身清白,秦雨青怒火直冲,抢下周南荀手机摔到地上,屏幕霎时稀碎,“朋友和你也是一伙的,别装了。”
每次审讯都是一场心理战,一些内心强大的罪犯,一次两次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秦雨青那点小伎俩,跟狡猾的罪犯比起来不值一提,根本不是周南荀的对手。
她越愤怒,越接近周南荀的目的,他心平气和说:“这事确实是我的错,秦姨消消气。”
周南荀得风轻云淡,加重秦雨青怒气,她不顾形象地上前拉扯周南荀衣服,“知不知道那蟒蛇有多恐怖?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它就在我眼前爬来爬去,你为什么那么歹毒?”
“秦姨别激动,一条蛇而已。”
“一条蛇?”秦雨青完全被气疯了,什么都不顾上,只想发泄心中怒气,她松开周南荀,转向徐澄,“是你让的吧?”
徐正清彻底懵了,上前拉住秦雨青,“这和橙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秦雨青吼他。
这时周南荀插.言,“爸,您了解您老婆吗?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继母吗?”
徐正清印象里,徐澄一直和秦雨青关系很好,小时候徐澄对秦雨青喊妈妈喊得很频,他答不出周南荀的问题。
周南荀早猜到他的反应说:“我告诉您秦姨为什么怀疑徐澄。”
闻言秦雨青立刻来捂周南荀的嘴,周南荀一把推开她,“因为秦雨青曾经把一个五岁的孩子和蟒蛇关在一起24小时。”他扬高了声音,“中年人和蟒蛇待在一起都吓成这样,可想而知孩子会多惊恐无助,她幻想过爸爸会来抱她出去,可爸爸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很不公平。”
其实徐澄很多次告诉徐正清,秦雨青永远无法代替张明枝成为她母亲,她们关系也没表面那么好,可他太忙了,和她交流的时间少之又少,偶尔回家,还有秦雨青阻拦,像这次秦雨青也是不想他们父女单独在一起才追来。
总是没机会说出口。
今天周南荀劈开了那条裂缝,将她渴望,却不敢的全部倒出来,摆在大家面前。
徐正清愕然地望着徐澄,没开口,见徐澄强忍泪水的眼睛全明白了。
当初他会娶秦雨青进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秦雨青表现出来温柔善良,和当过母亲的细心体贴,让他觉得,秦雨青可以代替张明枝照顾好徐澄,未曾想事与愿违,而他还是过了十几年才发现。
徐正清抓住秦雨青衣领逼问道:“是吗?”
秦雨青颤抖着不敢说话,眼神表明一切。
徐正清推开秦雨青“马上滚,离婚协议书,等律师拟好了会发给你。”
秦雨青这些年依靠徐正清活得有滋有味,离婚等同于没了保护伞,她不想离,跪在地上搂着徐正清大腿认错,徐正清不理,她爬去徐澄脚边,“这些年阿姨没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过往阿姨照顾过你的份上,向你爸求求情好不好?”
徐澄一脚甩开,“照顾我的人是刘姨,养育我长大的是我爸,你的苦劳在哪里?只是个母亲的空头衔吗?抱歉我不需要。”
秦雨青又去搂徐澄的腿,“澄宝向来心善,陈年旧事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每次叫澄宝不觉得恶心吗?我们都不别演了,很累。”徐澄转身进了卧室。
周南荀等到秦雨青离开才回房间,屋里关了灯,没拉窗帘,清月照进。
徐澄倚靠床头着坐,望窗外不知想什么。
周南荀从外面拿进来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她,“擅作主张了一次,抱歉。”
徐澄喝口水说:“你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忆起往昔她笑笑,“小时候我幻想过无数次,抓条蛇丢她房里的场景,只是比较怂,敢想不敢做,今天算圆梦了,谢谢你。”
“小孩哪有几个不怂的?我小时候也幻想过不敢做的事,你已经很棒。”周南荀没说空洞的话安慰,而切身实际告诉她,小孩子软弱不丢脸,本就是该被保护的年纪。
“她说牙疼要回家休息时,你想到的这办法?”徐澄疑问挺多的,比如哪里来的蟒蛇?怎么放进柜子里的等等,还有每一步都需要精心设计,他又是什么时候计划的?
周南荀知道她好奇心重,索性全盘托出,“第一眼看见秦雨青就在想了,做午饭时给宋季寒发消息让他提前去借蛇,那蛇是一个朋友养的宠物,宋季寒有我家门钥匙,他和蟒蛇的主人在我到家前,过来把蛇放好。
宠物蟒没毒,常年和人类在一起,只要不伤它不会咬人,一般女性没几人敢去伤蛇的,所以秦雨青和它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他做事思虑十分周全,即能给对方教训,又不会真伤害到人。
“她不承认怎么办?”
“在我这,只要她做过就逃不掉,再硬的嘴也能撬开。”
“为什么这么做?”
周南荀在徐澄头上轻弹一下,“金鱼的记忆?”
徐澄反手在他头上戳了戳,霸道地说:“就是不记得,重新回答我。”
周南荀笑:“我说过,过去遗失的,我陪你重拾。”
徐澄沉默片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傻瓜。”周南荀又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我们是家人。”
家这个字份量可太重,砸得徐澄不知如何作答,“若以后——”
猜出她要说什么,周南荀提前答了她的疑问, “只要你不嫌弃,我一直是公主的骑士,你的家人。”
“嫌弃呢?”
“那我就站在你身后,需要的时候,回头喊一声,随叫随到。”
第32章 星星知道(五)
徐澄心里像同时打碎多个调味品, 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周南荀,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周南荀抬眸, 看她轻笑,“你说呢?”
她没再答。
一夜好眠,徐澄比往常醒得早,张口先对周南荀说谢。
周南荀弯着腰在床边叠被子, “谢什么?”薄被在他手里展平对折,灵活地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徐澄伸手戳了戳被子, “这怎么叠的?”
“你——”周南荀欲言又止,“还是别学了。”
徐澄:“”
她说:“谢昨天的事。”
周南荀直起身,似笑非笑说:“安心养胎吧。”
徐澄笑了声,摸着假肚子说:“他在动,你来摸摸。”
“踢你了?”周南荀到她身边, 当真抬手摸摸,“调皮。”
“可能是男孩。”徐澄摸着肚子另一侧,“宝宝快长哦。”
周南荀轻轻拍了下假肚子, “年底见。”
徐澄笑得更大声,“我们两个好傻。”
抬眸一瞬, 撞击周南荀眸里, 他也在笑, 清黑的瞳仁映着她, 视线一触即离。
他起身站立, “我去上班了。”
徐澄垂头睨着床单, “再见。”
人走了,她捂着脸在床上滚一圈。
这几天, 徐澄一直穿着周南荀的衣服,不确定徐正清究竟什么时候走,她决定去买几件孕妇装。
午休时间,周南荀回来接她去家附近一家母婴店,琳琅满目的婴幼儿用品,看得徐澄眼花缭乱,婴儿衣服小小的,很可爱,看得她忘记选孕妇装,拿起见粉色的连体衣问周南荀,“好看吗?”
“好看。”
她又拿起件浅蓝色的,“这件适合男孩,也不知是男女。”回头看周南荀,“要不都买了?”
店员在旁边周南荀不好说什么,应道:“喜欢就买。”
徐澄将两件小衣服都给店员还不够,又连续拿了三四套,店员见她财大气粗,在一旁不停介绍,“像这种礼盒里面有帽子、手套,更适合新生儿。”
“要手套干嘛?”徐澄不懂。
“防止抓脸。”店员耐心解释,“新生儿控制不了手脚,胡乱往脸上抓,会抓破皮肤。”
徐澄豁然开朗,手一摆,“全要了。”
“好,我先帮您放到结账台。”
店员走了,周南荀提醒徐澄,“又不是真的,买这么多做什么?”
“太可爱了,我完全没抵抗力。”徐澄还在拿着那些小衣服看,“多买几件显得真实。”
“可等爸走了,这些衣服怎么办?”
徐澄思忖几秒,“不知道。”
周南荀:“”
母婴店出来,车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回家,徐正清见他们买的东西直皱眉,拎起一件瞧了瞧嫌弃地丢在一边,“这些东西别往南川带,宝宝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准备。”他打开身边的盒子,拿出仪器,“过来,试试好用不?”
徐澄坐着没动,“什么?”
徐正清:“胎心仪。”
徐澄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胡扯道:“医生刚给测过胎心,一切正常,不用测太频。”
“这是刚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放在肚子上就能听见胎儿的心跳。”徐正清边说边往徐澄身边凑,“爸想听听外孙的心跳。”
“心跳声人人都一样,有什么好听的?”徐澄站起身,“我累了,进去睡会儿。”
徐正清喊她等会儿,徐澄没听,快速进房间,锁上房门。
她越想越不对劲,去网上查了梁韵最近的行程,果然前几天梁韵在国外蹭红毯,自从梁韵在北川秀场见到徐澄腹部平平,起了疑心后便不断给徐正清吹枕边风。
徐正清会追来风絮,多次试探,疑虑仍然不消,都和梁韵脱不开干系,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嫉妒徐澄身份,可能想看他们父女成仇,或者单纯见不得别人好。
总之梁韵是徐正清迟迟不走的根本原因。
徐澄给钟晴打电话,“晴子帮我个忙。”
钟晴秒猜透徐澄心思,“想我在南川找点事,让徐叔赶快回来?”
徐澄:“给梁韵找点事,她有事肯定找我爸回去解决。”
“这个梁韵也是有病,想给你当后妈,还找事得罪你。”
“她进不来我家门的,我爸对她也就几天新鲜感。”
“也是,徐叔不可能傻到,娶个和女儿年纪相仿的人回来分财产。”钟晴叹了叹,“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钟晴:“没有。”
“我的学校申请已经提交,最多五个月,等我拿到入学通知书,马上和我爸坦白。”徐澄徒然一顿,“希望姑姥能挺过难关,不然到时我和周南荀很难收场,我答应过他要让姑姥开心。”
“你们现在怎么样?”
“没怎么样。”徐澄讲了周南荀和秦雨青的事。
钟晴眸光一亮,“周队太帅了,简直荷尔蒙爆棚!要不你和他试试算了,快乐几天是几天。”
“别闹了,他那种人——”徐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不会陪人玩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会?”钟晴头头是道地分析,“你们每天生活在一起,我不信,他对你毫无感觉。”
徐澄眼角向下耷拉,“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钟晴一惊,“小橙子,可以呀。”
徐澄讲了那晚主动勾周南荀脖子的事。
“他是不是有隐疾?”钟晴不信能有男人拒绝得了可甜可欲的徐澄,“你下次摸一摸,看有没有反应。”
徐澄快裂开了,“我是变态?”
钟晴说:“干脆别想那么多,和他做几个月快活夫妻挺好的,活那么累干嘛?”
徐澄没说话。
钟晴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徐正清就说要回南川,走前要和徐澄去爬山。
“爸,哪有孕妇大热天在外面爬山的?”徐澄不想去,天热戴硅胶遭罪,也怕热出汗假肚子会出现移动或掉落的情况。
“孕妇也要运动,整天在家躺着不健康,快换衣服,陪爸出去动一动。”徐正清坚持要出去运动。
徐澄不动步,“晒晕了,你负责?”
“娇气。”徐正清不悦道,“我咨询过医生,在身体正常的情况下,多运动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
推脱不掉,徐澄只能陪徐正清出去。
新司机和助理也随徐澄、徐正清一起进公园,四人在顶着烈日遛弯,一圈又一圈,徐澄怕晒黑,戴着帽子口罩,手脚也遮起来,比徐正清他们更热,皮肤渗出汗,硅胶不透气,腹部黏腻难受,她停下,“爸,我回去了。”
徐正清拉住她,“陪爸爬完山,送你回家。”
公园里的小山,徐澄之前和周南荀、顾长礼他们爬过,山没多高,爬山应该是徐正清检验怀孕一事的最后一步,昨天的胎心仪没测上,今天再不满足他,以后恐怕还会来。
徐澄装作孕妇样子,缓慢往上爬,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走几步偷瞄一眼肚子,好在除了闷热得难受,硅胶肚子并没出现其他情况。
上到山顶,又下来,徐澄的心才算落地,没好气地问:“还有事吗?”
徐正清:“走吧,送你回家。”
徐澄彻底松口气。
四人沿着来路往回走,到车前,徐正清突然拉住徐澄,冰冷的眼神落向她腹部。
徐澄垂眸一看。
糟糕!
假肚子虽没掉落,但明显下滑。
不等徐澄转身避开,徐正清的手就抓住她后腰的绑带,“这是什么?”
“束腹带。”徐澄心快跳到嗓子眼,嘴却耍硬。
“徐澄,你告诉我,哪个孕妇的肚子会上下移动?” 徐正清按开手机,给徐澄看了张购物网站上假肚子的图片,“我昨天才知道,网上还有卖这种东西的,简直不可思议。”
徐正清的手机里没有网购APP,这张图显然梁韵发给他的,一定是梁韵知道钟晴在背后找她麻烦,所以拿出杀手锏,让徐正清验证徐澄是不是戴了假肚子,只要腹部有汗,不管哪种材质的假肚子都有发生移动的可能。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会栽倒在只有一面之缘的梁韵手里,徐澄快气疯,但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爸,你在乱说什么?”
“你掀开衣服,让爸用胎心仪听听,如果冤枉了你,我道歉,想怎么惩罚随你便。”听胎心是孕妇常做的事,徐正清的要求不过分,徐澄却哑口无言。
父女俩沉默地对峙着。
见已经没有翻盘的余地,徐澄直说:“我不会和你回南川嫁给秦禹的。”说着就要走,司机和助理一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往车里拉,徐澄踢着骂着,还是被塞进车里。
这才明白,徐正清逛公园带助理和司机的原因。
坐上车,车门立刻上锁,助理死死地拉着徐澄不松。
徐正清在副驾驶位回头说:“徐澄,你太令我失望。”
“我这样难道不是被你逼迫的吗?”委屈怒气掺杂在一起,徐澄红了眼睛,“你从来没有尊重过的我的想法。”
“尊重你嫁给那个臭刑警?”徐正清也怒气冲冲。
“不许你这样说他,周南荀至少尊重我,不像你只想拿我商业联姻。”
“你嫁个好人家,我和秦家强强联手,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父女俩围绕着过去的话题,再次激烈争吵。
徐正清真动了怒,“我同意你暂时留下,是不舍你肚里的孩子,徐家的子孙,既然全是假的,别想再继续留在这。
为那孩子,我退掉和秦家的婚约,容忍你胡闹已经够宽容,徐澄别再来挑衅,伤害我。”
关于联姻,他们翻来覆去吵了不知道多少次,徐澄吵累,转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夏天的风絮县天蓝树翠,生机盎然,已然没有初春的颓败之感。
这一走,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车路过风絮县刑侦大队,她的眼泪一下掉出来。
徐澄轻抹掉泪,平息了波动的情绪说:“你总要让我和姑姥打声招呼再走。”
徐正清一分钟也不想她留在风絮县,“电话里讲。”
“那婚总要离吧?”徐澄大吼。
离婚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徐正清做了妥协:“打电话让周南荀现在出来。”
“他在乡下走访,请徐总不要那么自私。”徐澄发疯地甩开助理的禁锢,为多争取一天时间,她缓了语气,“再给我一天时间,后天早晨随你回去。”
徐正清不应答。
“婚不离,我回去再结就是重婚罪,你想我犯罪?”徐澄咄咄逼人。
“就一天。”徐正清终于松了口,但警告:“我现在知道周南荀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如果再骗我,后果自己想。”
到这地步,徐澄连欺骗的办法都想不出了,“后天,我一定随你回去。”
第33章 星星知道(六)
周南荀没去乡下走访, 是徐澄为堵住徐正清的嘴乱说的,下班时间一到,她便去刑侦大队门口等。
天色渐黑, 周南荀才出来。
徐澄没马上出去打招呼, 偷偷站在暗处望着。
周南荀标准的黄金身材比例,腰窄腿长,是行走的衣架子,一身警服, 熨帖得十分规整,肩上的银色警衔, 仿佛在暗夜里也能发光,衬衫衣摆藏入腰间,衬得腰更为精窄,往下裤线修长且笔直。
他没戴警官帽,浓眉下的眸桀骜不羁, 天生带着难以驯服的冷傲,唇抿着,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笑多是讥讽或不耐,少有发自内心的畅怀。
他身姿挺拔, 走路快, 似能带起一阵风, 眨眼就到大门边。
徐澄跑过去, 站到周南荀面前, 笑意直达眼底, “我解放了。”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腹部平平。
“爸, 走了?”周南荀诧异。
“南川有事临时回去了。”徐澄化着精致的妆,笑容真挚灿烂,“我们去吃饭庆祝一下?”
周南荀信以为真,垂眸看眼身上的衣服,下班属于个人时间,穿警服出去总归不方便,“等我去换套衣服。”
他可痞可正,徐澄时常见周南荀桀骜玩世不恭的样子,穿警服的模样,只在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她挺喜欢的,“要不穿着吧?”
“不方便。”以为徐澄不愿意等,周南荀说,“最多五分钟。”
实际徐澄只等了三分钟,去饭店的路上他问:“想吃什么?”
“去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家餐馆?”
“好。”
说起来也是奇妙,初见那天周南荀他们原定在另一家餐馆,全因龅牙临时改变,才去了和徐澄相遇的那家饭馆。
忆起初遇场景,徐澄问:“如果我当时没往你身上泼酒,你打算说什么?要用我讨好龅牙?”
保护公民是他们的职责,怎么会随便牵扯不相干的人进来?
他当时的装扮一看不像好人,正常的独身女性,见他那样肯定躲远远的,况且徐澄的装扮一眼看出不是当地人,陌生环境会让人更谨慎胆小。
周南荀料定徐澄会被他吓跑才起身,表现一下有在满足龅牙的要求,实际不会骚扰徐澄。
听到这答案,徐澄满意一笑,“其实你戴那个白色假发挺好看的,很独特,可惜混不吝的眼神和脖子上的纹身贴,毁了我最初的印象。
还有乔语也太优秀,那么乖巧一小姑娘,演混混女朋友演得十分逼真。
赵虎和老陈也不错。”
她由衷佩服,“你们比演员还厉害。”
“我们常年接触各类混混,演他们没难度。”周南荀没有得意,也没谦虚,很平静的语气。
“如果演没接触过的人群怎么办?”
“每个任务都有详细的筹划,行动前会去了解询问观察要扮演那一类人的特征,保证不被人识破,即便被识破也不能慌,要快速想出应变办法。”
徐澄听得心惊胆战,暗自为他们捏一把汗。
聊着那天的事,很快到饭店门口。
小饭馆依旧食客满堂,他们坐在靠墙角的隐秘位置,点好菜,徐澄小声问:“可以点一罐酒吗?”
周南荀没答,直接喊来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
瓶盖打开,绿色酒瓶里直往外冒凉气,他推到徐澄面前,“想喝就喝。”
酒瓶凉凉的,贴着掌心很舒服,徐澄握着瓶没倒酒,“你以后不管我喝酒了?”
周南荀点头,“既然能让你放松就喝吧,多了我背你回去。”
徐澄酒却没倒多,只倒小半杯,今晚不想大醉。
她举高酒杯说:“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你又来。”以为她指的是徐正清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周南荀没举起杯中水和她碰撞,“我说过,我们是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徐澄鼻子发酸,吸了下,不让情绪失控,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强扯唇笑了笑,“周南荀,祝你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周南荀皱眉,“这么快就醉了?”
她不做多解释,“我酒量差。”
剩下的酒,徐澄一口没动,只喝了那一杯。
饭间聊起春节,徐澄心血来潮,“我好多年没见过烟花,风絮让放吗?”
“可以,就是现在太晚,卖烟花的已经关门。”
徐澄失望难掩。
不想回去睡觉,她又说:“摩托在哪?我们等下去骑车?”
“不怕了?”周南荀问。
“怕也要骑。”
他们头顶圆月星辰,身伴夜风,行驶在空旷寂静的路上。
车速不快,徐澄搂着,迎风大喊“啊!”
所有的不快都随着这一声喊叫消散在风里,她轻快许多。
车停停下,湖边有片平坦的草坪,周南荀和徐澄并肩坐下,周围蝉鸣蛙声四起,他们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最自然的声音。
“过些天休假,他们要去漂流,想去吗?”周南荀问。
徐澄没答,像那天晚上喊他名字,“周南荀。”
他手在身后撑着身子,懒懒地答“嗯。”
“谁给你起的名字?”徐澄随便闲聊着。
“我爸。”周南荀拿出瓶花露水,在她周围喷一圈,“晚上蚊子太多。”
来时徐澄没想过蚊子问题,微诧,“什么时候买的?”
“买烟时。”周南荀看眼手机,倏地抬手捂住徐澄眼睛,轻声说:“数5个数。”
“5、4、3、2、1。”徐澄睁开眼。
“砰!”
浓墨的夜里,绽开绚烂。
响声不断,烟花一簇接着一簇。
徐澄带着更大诧异看周南荀,唇角翘起。
周南荀向天空扬下巴,示意她去看烟花。
徐澄拿手机拍了段视频,之后完全沉浸在绚烂里。
独属她一个人的烟花,足足放了四十分钟。
夜空重回宁静,她翘着的嘴角边慢慢垂下,烟花像极了这次风絮行。
“有没有把这几年,你没看过的烟花都补回来?”周南荀手拿到身前,偏头问她。
“有。”徐澄扭头去寻他眼睛,“卖烟花的店不是关了?”
“小地方的好处就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他,只能想做总能找到人。”
“周南荀,谢谢你呀。”
“又来?”
徐澄低笑,“不说谢还能怎么办?转账你又不要。”
他也笑,“喜欢吗?”
“喜欢。”徐澄带着遗憾,“就是太短。”
她忽地长叹,“像人生一直在不断地道别。”
月下她眼睛亮晶晶的,周南荀伸出指腹在眼睛抹了下,见是干燥的才安心,“会有重逢。”
“那是属于少数人的浪漫。”像他们重逢的可能几乎为零,徐澄再看夜空,漆黑安静,刚刚的烟花似场梦。
周南荀不置可否,“只要想就能做那部分少数人,重逢也分意外和蓄谋已久。”
徐澄收回视线看他,“你想吗?”
“要看有没有机会。”烟花结束,她明媚的笑容也结束了,像在强忍什么,周南荀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小脑瓜又在想什么?早知道会惹你多愁善感就不放烟花。”
徐澄后仰倒在草坪里,不答他。
周南荀也倒也下去,手指交叉枕在脑后,“我爸妈没去世前,我经常去奶奶家过暑假,院子右面也有片这样杂草坪,我和经常和表哥像现在这样躺在上面,听风晒阳,消耗无所事事的时光。”
那时的他,父母相爱,家人疼惜,一定很幸福。
像她现在一样,想要漫漫长夜不结束,身边的人不分离。
钟晴常宣扬的话回荡她耳边。
“及时行乐,你也别太乖了。”
“干脆别想那么多,和他做几个月快活夫妻挺好的,活那么累干嘛?”
徐澄忽然想放纵一次。
她翻过身,肘手撑起地面,眼瞧着周南荀,手指从他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去,停在唇峰。
周南荀明显一僵,目光对过去,那清明的眸里蒙了浓浓一层感伤,以为还在因为烟花的事,他没说话。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徐澄指尖热,脸也热,指腹继续向下,完全覆在他唇上。
她试探,他没躲。
气息早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徐澄的手从他唇上移开,手臂绕着他侧脸,指尖插.进浓密的发间,不再询问,低头向那处找去。
她横冲直撞,却也是第一次,懵懵懂懂的闭上眼睛。
不是想象中的柔软,有点硌,睁开眼才知道唇贴的是他侧脸下颌线。
“你喝多了。”周南荀轻启唇。
上次他说不用哄我,这次说你喝多了。
他心知肚明,却每次都在逃避拒绝。
徐澄骄纵的性子上来,唇落在他肩头狠狠咬一口,气发泄得差不多才送开口,坐起身通知他,“明早9点,民政局门口见。”
快撞出身体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周南荀虽没谈过恋爱,但活了二十几年,明白接.吻意味着什么,他做不到没有交待,不计未来,就那么不清不楚,浑浑噩噩地占有一个女孩,夺走她最美好的一部分。
他们不该这样。
他猜到徐澄会不开心,没猜到严重到要去离婚,周南荀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坐起身问她,“就因为我没让你亲?”
听到这话,徐澄再也绷不住,抱住双膝,眼泪直流。
周南荀这才发现她很不对劲,伸手想去擦拭她眼泪,徐澄打他,不让靠近,他低声哄道:“不哭了,先告诉我发生什么好不好?”
徐澄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他的话,起身往回走,“回家吧。”
这种状态,周南荀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带她回去,扯住她胳膊说:“刚才的气话,我全当没听见。”
“不是气话。”徐澄咬重语气,一字一顿道,“周、南、荀、我、们、到、此、结、束、了。”说着又要往前走。
周南荀大力把她扯住,带着狠厉逼问:“吻不成就翻脸是吧?”
“你混蛋。”徐澄又打又踢,都挣脱不开,最后抬眸和他对峙,“敢说你刚才没感觉吗?”
“有感觉就要做吗?”他紧紧抓着她不松,“我审过无数个强.奸.犯,每个都是因为管不住自己,徐澄你懂吗?”
徐澄只是那一瞬冒出的想法,周南荀却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她懂他的意思,但委屈也是有的,脾气使然,她吼道:“我要你负责了?”
他们每次吵架都像两瓶冒着冷气的冰镇啤酒在相互碰撞,破碎与否都冷冽浓烈。
这些日子合心对付徐正清的安宁全然没了,周南荀一再克制,却还是吵得产生了做一次混蛋的念头。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在他们间走向不可挽回的境地前,平息情绪,说:“你懂我的意思,我也明白你不是随便放纵的女孩,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徐澄一瞬泄气,最后一天,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转身抱住周南荀,“我爸其实没走,他发现了我假怀孕的事,我要回南川了。
明天上午我们去离婚,下午我去看望姑姥会说明一切,希望她不要太伤心。”
饶是周南荀面对过很多突发场景,这一刻也有产生一瞬空白,“肚子买的仿真的,其他事情做的也算逼真,爸怎么会发现?”
“他情.人在背后拱火出招,小人难防。”徐澄答。
在大脑那一瞬空白被填满前,周南荀的理智被打败,抬手回抱住徐澄,没说话,只抱着她。
夜风吹不进相拥的身体,谁也不愿先放开对方。
“你说过,和我一起陪姑姥走完最后一程,再离婚。”周南荀说完,就感觉胸前的衣服潮湿了,立刻决定不再提这些,他松手,轻轻推开徐澄,帮她擦掉泪,“回去还要嫁给秦禹?”
无论怎样,徐澄都不会嫁给秦禹,但回去后的具体情况,她也说不出清,带着期许反问:“你想我回去吗?”
周南荀沉默片刻,带她往回走,“冷了,回家吧。”
期待落空,徐澄不往摩托车上坐,执拗地命令道:“回答我!”
周南荀站湖边,点燃一支烟,打火机攥进掌心,五指用力,似乎要把金属打火机攥进体内,唇边白烟徐徐,消散在夜风里,他压低声说:“早晚要走。”
再次落空,徐澄勾唇讥笑,“我走不走,太阳都如常升起,周队也照常工作,生活不会有一丁点变化。”
“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回吧。”周南荀语气低柔,在哄着,可哄不到点上,无形中又添一把火。
徐澄讥笑更浓,忘了脚上穿着高跟鞋,抬腿要往他摩托车上踢,周南荀眼疾手快,弯腰一把握住她脚踝,“疼!”
“不要你管。”徐澄用力推开他,转头独自往前走,“我自己回去。”
周南荀快步追过去,“徐澄,别任性。”
“我在你心里就是任性、骄纵、脾气大?难伺候的人终于要走了,你很高兴吧?”徐澄停住脚步,红着眼睛和他对峙,“李枫温柔又体贴,我走了,你和她结婚吧。”
周南荀最头疼哄女人,和徐澄磨炼这么久耐心已经上升好多,但反复几次,还是有些急躁,扬高声音问她,“我说不舍得,你就会留下?”
徐澄想了想,平静下情绪,“不会,我还有我的事。”
周南荀:“所以你要我怎么答?”
徐澄也不知道,只是拼命想抓住什么。
周南荀知道徐澄其实很没安全感,拿不准的问题会重复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心就悬空,不断追寻结果,直到彻底泄气。
她的骄纵不过是在自我保护。
他再次抱住她,“澄澄听话。”
小时候徐正清从来没在徐澄哭的时候出现过,更没给过安慰,所有坏的、糟糕的都要她自己消化,这一瞬,那些的遗憾都被填满。
徐澄仰头看他,“你也要照顾自己。”
周南荀笑道:“会的,不然怎么随叫随到?”
他们终于不再争吵,都平和地面对这个问题。
回去的路上,徐澄什么都没在想,只感受着风和他。
夜风微凉,他脊背温热。
活在当下,真好。
徐澄从摩托车后面微微起身,贴在他耳边问:“周南荀,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想在当下,听他亲口讲出答案。
引擎轰鸣,夜风呼啸。
周南荀回头答了句。
徐澄没听见,“你说什么?”
他专心开车,没再答。
徐澄像热锅上的蚂蚁垂打周南荀后背,“停车。”
摩托车在路边停下,他们一起下车,取下头盔,看着彼此,徐澄说:“刚刚杂音太大,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周南荀靠着摩托,仰望明亮耀眼的繁星,抬手往上指指,“话星星知道就够了,你只管无拘无束往前飞。”
第34章 星星知道(七)
走进家门, 好似一场梦到了头。
他们各自回房间,一句晚安也没说。
徐澄打开衣柜收拾衣物,来风絮时间不长, 衣服却买了很多, 柜里满满当当的,她挑出一些喜欢的装进箱子,剩下的打算扔掉。
装好衣物,她瞧见柜角立着个没整理的购物袋, 打开一看,是上午在母婴店买的婴儿衣服。
一天之内, 天差地别。
购物袋太大,扔不进垃圾篓里去,徐澄抱着袋子去对面敲门。
门打开,她把衣服往前一送,“这些衣服怎么办?你下去扔掉吧。”
周南荀接过购物袋瞧一眼, 价格不菲的新衣服扔掉浪费,可以留着给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穿,他说:“留着吧。”
“留着干嘛?”徐澄连续追问, “给你以后的孩子穿?你不是说只结一次婚?这么快变卦?”
周南荀:“”
女人心海底针,这段日子他算真体会到了。
他把衣服放徐澄脚边, “那大小姐带走。”
“我才不要。”徐澄扭头看一旁, “这里的东西, 我一件也不要, 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会重新买。”她冷嘲热讽, “我又没说过, 只结这一次婚这种话。”
周南荀轻声道:“会嫁给更好的人。”
“放心结婚一定通知你。”徐澄勾唇讥笑,“到时周队别忘了来参加婚礼。”
“如果不忙会去。”
徐澄踢了脚购物袋, 衣物散落地面,没管,扬声道:“明早9点,请周队别迟到。”
主卧房门关上,周南荀轻叹一声,拾起地面的衣服装进袋子,拿进房间。
小衣服粉的、蓝的很可爱,他脑中不由地浮现出,上午徐澄在母婴店挑选衣服的可爱神情,衣服放回购物袋里,周南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燃起一支烟,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烟伸向窗外。
一支烟抽完,他拎起外套出门。
通明的电玩城里只有一个人专注地打着游戏,突然,电源掐断,房间陷入漆黑。
远处亮起一束光,宋季寒打着手电,向周南荀走来,“这不包夜,走吧。”
“闲的你?”周南荀带着不不耐,“拉开电闸。”
“瞧瞧你现在这德行,跟网瘾少年一样。”宋季寒靠在游戏机旁坐下,“老打这破游戏什么意思?走去别的地方玩会儿。”
周南荀:“哪?”
宋季寒扯着周南荀衣服往起拉,“到那就知道了。”
是家朋友们聚会常去的KTV,包间里几个朋友正鬼哭狼嚎地唱歌,宋季寒停了音乐,拿着麦克风喊道:“庆祝我彻底单身,和周南荀离婚。”
朋友们唏嘘,怎么刚结婚就离了?
周南荀随手拿起茶几上一袋零食朝宋季寒砸去,带着烦躁,“没他妈离婚呢。”
宋季寒看眼时间,嬉笑道:“几个小时的事,不用那么严谨。”
“滚!”周南荀没好腔的地喊。
宋季寒不理周南荀唱歌去了,有朋友凑过来问,“怎么回事?真要离?”
周南荀抽着烟:“没有,别听宋季寒瞎说。”
朋友拍拍周南荀肩膀,“离了告诉说一声,我小姨子还等你呢,不介意你二婚。”
周南荀:“”
“真事,前几天她还问我你的情况。”朋友绘声绘色地讲述小姨子对周南荀的一往情深,可周南荀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朋友翻出小姨子朋友圈,“你俩还合照过呢。”
看眼照片周南荀想起来,小姑娘还没徐澄大,照片是升学宴拍的,他骂了几句把朋友推走。
一群大男人唱歌没一个在调上的,和车祸现场没差别,还都唱得起劲。
周南荀独坐角落,没唱歌,没喝酒,略显孤寂。
宋季寒凑过去火上浇油,“距离明早9点,还有9个小时,你就嘴硬吧。”
周南荀推他走:“离我远点。”
宋季寒没动,收了嬉笑,给周南荀倒杯酒,举杯递过去,“一醉解千愁,试试?”
周南荀拒绝。
“老婆都快没了,还在这坚守原则。”宋季寒自己把酒喝了,“你真他妈绝了,是不是天塌了都不能破坏你的原则?”
周南荀若真像宋季寒说得那样坚无不催,此刻就不会出现在KTV。
“我看你明天还怎么嘴硬?”宋季寒唱歌去了。
忽明忽暗的灯下,周南荀眸色沉沉地盯着玻璃杯中的酒精,手指捏着打火机在转了几圈,忽地,起身去门店外给顾长礼打电话,“师父,明天市里的会,还是我去吧。”
顾长礼已经睡了,哑着声问:“你不是要去长宁镇吗?”
周南荀:“赵虎去就行。”
白天顾长礼要周南荀去参加会议,他不去,大半夜改又主意,顾长礼说:“打电话就为这事?”
周南荀:“嗯。”
顾长礼着急睡觉,“明早再说。”
“您先定了再睡。”周南荀不肯挂电话。
顾长礼无奈道:“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
周南荀在KTV的长椅上睡了几小时,早晨给徐澄发消息:【去市里参加较为重要的会议,整天回不来】
徐澄回复得很快:【我们早点去民政局,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能不能请会儿假?】
Znx:【不能】
橙子:【你不来,离婚手续怎么办?我没时间等你】
Znx:【着急就先回去,手续以后再说】
橙子:【婚不离,再结就是重婚罪】
Znx:【那就等我忙完】
徐澄气结,直接打过去视频,周南荀没接。
Znx:【开车】
【醒这么早?】
【再睡会儿吧】
开车还有时间打这么多字?
徐澄没回。
周南荀和朋友们一起从KTV出来,去宋季寒家洗漱吃过早饭后开车去市里,会议期间手机调成静音,下班手机才调回铃声。
微信里全是徐澄的未读消息:
橙子:【民政局5点半下班,5点能赶回来就行】
橙子:【???】
橙子:【回来没有?现在民政局大厅一个人没有,到了马上能办】
未接电话有三个徐澄打来的,四个徐正清打来的。
他给徐澄回复:【会议还没结束,我今晚回不去】
【你明天几点走?】
橙子:【8点】
【民政局已经下班,离婚手续只能等过段时间,我专程回来再找你】
【我在姑姥家,事情都已和她交代清楚,她会尊重我们的选择】
【姑姥的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两次化疗,王爷爷不能24小时在她身边,我今天找了护工过来,以后麻烦你多照顾她】
周南荀没再回,上了车,漫无目的在市区瞎转悠,晚饭没吃,随便找家宾馆,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开去张凤霞家。
张凤霞化疗的药,徐澄和周南荀选择昂贵的进口药,已经做到最大努力,还是无法回天,张凤霞瘦得皮包骨,无法像前几月时随意下床活动,下床要人搀扶着,走几步路便要坐下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周南荀接盆水端到床边帮老太太洗脸,又扶着张凤霞倚靠床头坐起,喂她喝粥。
张凤霞喝了小半碗摆手不喝。
周南荀哄着,“吃这么点饭,哪来的力气看重孙?”
老太太笑了,“还想骗我?”
“橙子走了,还有桃子、杏子,只要你身体硬朗,重孙总是有的。”周南荀说好话逗张凤霞开心。
“我不要桃子、杏子的重孙,只要橙子的。”张凤霞头扭到窗外不理他。
“咱这地不产橙子,强栽橙子树,它活不下来。”
“你少和我贫嘴。”张凤霞转回头,打他一巴掌,唉声叹气道:“当时逼你和橙子结婚,是想你们慢慢培养感情,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南荀低头,没说。
张凤霞握住周南荀的手,“昨天橙子来哭了,我看得出她舍不得这里。
在风絮她和你接触最多,最舍不得谁一目了然。
今天你和我说句实话,到底想不想徐澄走?”
周南荀苦笑了下,“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你呀,活得太累,我们今天不聊以后,只说此时时刻,你想不想?”
周南荀沉默间隙,张凤霞手机响了,她按开免提,和周南荀一起听。
“姑姥,我爸着急走,早晨不过去看你了。”徐澄说。
“什么时候走?姑姥还想去送你呢。”
“我们已经在路上,您好好休息。”
“上高速了?”
“还没,但是快了。”
“一路顺风,下次再来看望姑姥。”
摁断电话,张凤霞握紧周南荀的手背,“南荀,别让自己后悔。”
周南荀终于开口,“徐叔叔,不会同意她留下来。”
“你不要再有那么多顾虑,只管答想还是不想?”
“想。”周南荀脱口而出。
“那快去拦住他们,告诉徐正清,我会有话要找他说,若不来就告诉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徐家。”
周南荀顾不上问张凤霞要找徐正清说什么,能留徐澄待多久这些问题,只飞快地跑出房间,上车油门踩到最大,一路往高速口开去。
进高速收费站前,徐正清的司机猛地急刹车,徐正清和徐澄同时磕到头,司机气得火冒三丈,推门下去找横在前面的车算账。
司机指着周南荀破口大骂:“你会不会开车?”
“活腻了就去撞墙,少残害别人”
“对不起。”周南荀推开司机,飞奔向徐正清的车,拉开门,先看眼徐澄,转而对徐正清说:“爸,姑姥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我们定了下午回C市飞南川的机票,再不走要来不及,等下我会给她电话,有事电话里讲也一样。”
周南荀如实讲了张凤霞交代的话,“她说你要不去,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徐家。”
徐正清眸色一变,不再回话。
徐澄在一旁说:“爸,姑姥愿意见您了就快去吧,飞机晚点我们可以改签。”
徐正清带着不悦来到张凤霞家里。
老人只让徐正清一个人进去,周南荀和徐澄坐客厅等着,各看一边,彼此都没讲话,像回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卧室内,张凤霞床边摆放一排张明枝的照片,她看着照片说:“我知道明枝死了,死在你家楼下,骨头都摔碎了,这些年她面目全非的脸,每晚都会浮现在我眼前,挥也挥不掉。
我想不明白,好好的侄女,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怎么就死了?
快二十年,我一直不愿接受明枝死了的事实,一封封往你家写信,幻想有天她能给我回复,能回到我身边,再喊我一声姑姑。”
那枯瘦如柴,长着老年斑的手,拿着照片贴向心口,“也让姑姑说一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没教会你如何看清一个男人。”霎时间,老泪纵横,这些年张凤霞没有一天,不想起张明枝。
人去楼空,只剩故人的思念。
张凤霞思念成疾,幻想张明知还活着,逢人就说,侄女在南川生过得很好,直到看见徐澄才如梦初醒。
徐正清这一辈子,有过的女人很多,要说心中有愧的,只有张明枝一个。
他那时年轻气盛,瞧她干净漂亮,一心想把人追到手,在一起久了又觉得无趣,想脱身时发现张明枝陷得很深,摆脱不掉,浑浑噩噩地在一起几年,意外有孩子,迫于无奈结了婚。
习惯浪荡的生活,婚后难收心,他忽略张明枝的情绪,瞧见她尸体才追悔莫及。
张明枝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他,而他只给她一身伤,怎么能不愧疚?
这也是他不敢、不愿来见张凤霞的原因。
“明枝虽是自.杀,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你才是杀.死她的真正凶手。”
徐正清无言以对。
“明枝的生活什么样你一清二楚,却仍然要橙子重复她妈妈的人生。”张凤霞激动地扬高声音,“你是想害死她。”
徐正清给张凤霞霞递了杯水,“姑姑,徐澄在南川长大,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几乎没有穷人,她知道这圈子什么样,不会像明枝一样想不开。”
张凤霞冷笑,“她是明枝的女儿,必然有像明枝的地方,如果她像你一样混蛋根本不会跑到这来逃婚。”
“我说句实话吧,无论您今晚费多少口舌,我都不可能同意徐澄留在风絮。”
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上,扯出风情云淡地笑:“那我侄女的命,我这年些的思念之苦,你总要还,不然不会开车回来。”
“我可以拿您治疗用的所有费用,但不能把徐澄留在这。”徐正清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说让她永远在这。”张凤霞用了缓兵之计,“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让明枝复活,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天活头,让橙子留下替明枝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咱俩算两清。”
徐正清沉默思考。
张凤霞乘胜追击,“我养育明枝二十年,等不到她为我养老送终,你把橙子留下,做她妈妈未完成的事,也算为我们张家尽一份孝心,到那边,明枝问起来,你也有话答。”
怕徐正清又提钱,她接着说:“别总钱钱的,钱能买来药,能买来至亲和生命吗?有些事就得家人做,如果到那边明枝问起来,我说橙子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她也会高兴。
你自己琢磨琢磨,不愿意就走,我全当不认识你。”
徐正清打量一眼床上病恹恹的老人,生命已明显进入倒计时状态,看样子撑不过年底,老太太养育张明枝长大,和母亲没差别,满足她的临终心愿,也算给张家和张明枝一个交代,多年来挤压的愧疚感也能减轻。
他终是松了口,“我出去问问徐澄,如果她愿意,我没问题。”
聊到这事情算百分之九十定了,张凤霞不想和徐正清多说一句话,手一摆,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门一打开,周南荀和徐澄齐齐看过去。
徐正清的视线略过周南荀,停徐澄身上,“你过来。”
“怎么了?”徐澄走到父亲身边问。
“姑姥身体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想留你在这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算替你妈妈尽孝。
去留与否,我尊重你的想法。”
张凤霞养育张明枝长大,姑姥同亲姥姥没差别,有没有周南荀这人,徐澄都会留下,这是她该做的事,但她张口拒绝了,“我不愿意,我们回南川吧。”
出乎意料的答案,周南荀明显一怔。
“想好了?”
“嗯。”
徐正清得意地看周南荀,“那走吧。”
父女俩走到门边,周南荀还僵在那,等人踏出门口,才清醒过来追上去,“爸,我有几句话想对橙子说。”
徐正清没好腔调说,“今天不开会了?那别拖着,去民政局把手续办完,我再给你们时间谈话。”
“爸,你先下去吧。”徐澄推搡徐正清下楼。
徐正清回头警告周南荀,“最多十分钟。”
周南荀站在徐澄身前,堵住下楼梯的路,“你现在回南川也没事情做,为什么不留下?”
“不想留。”徐澄冷冷道。
“徐澄,姑姥没多少时间了。”
“那都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徐澄往外推他,“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周南荀站她面前雷打不动像堵墙,徐澄推不开往旁边走,走一步他堵一步,徐澄急了,“昨天玩失踪不是挺会的?今天出来干什么?”
“我昨天真有事情。”
“好呀,现在没事了去离婚吧?”
“你留下,我们暂时不用离婚。”
“我要回去,也要离婚。”徐澄推不动周南荀,往他脚上踩,“你起开。”
“你留下,我就起开。”
“就不留下。”徐澄与他反着来,“滚开。”
周南荀偏不躲开,逼着徐澄退到墙边,手撑她身体两侧,将人封闭在他臂弯里,低下声,“先别走,行吗?”
徐澄心平气和道:“我不会照顾人,留下只能添麻烦,请了护工24小时照看,回家后我随时和姑姥通视频,如果有特殊需要我再过来。”
理由明确,周南荀无力反驳。
徐澄:“请放开我。”
合理的请求,他却迟迟不松手,桀骜的眸光没了往日那般锋利,只剩近乎哀求的渴望,“等你要去读书,或者找到投资人去创业时,再回好不好?”
他不会阻拦候鸟南飞,但也期盼冬天晚点到来。
去拦住徐正清的车,已经打破他原由的规则,可即便这样,徐澄还是不肯留下来,周南荀带着浓浓的挫败感,垂下头,顶着她身后的白墙。
徐澄没见过这样的周南荀,一时也乱了阵脚,强装镇定说:“周南荀,我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因为我可以吗?”周南荀头垂得更低了,不再四处找借口,甘愿做败兵,臣服于她,昨晚近乎一夜没睡,他声音沙哑低沉,“我舍不得你走。”
话落久久未听到她的答复,周南荀正欲抬头,忽闻一声得意的笑,甜软的嗓音响起,“想听周队讲句真话,好难哦。”
第35章 跟我回家(一)
深夜, 徐澄睡不着,和朋友们视频群聊。
“这就完了?”梁京州听完徐澄讲述段时间发生的事后说,“他都挽留你了, 事后就没发生点什么?”
徐澄认真想想, “发生了呀。”
梁京州和钟晴异口同声喊道:“什么?”
见朋友这架势,徐澄有些不敢答了,小声说:“去吃了一顿火锅。”
“切!”
钟晴和梁京州聚精会神的眼睛一起移开。
“真没劲。”梁京州说。
钟晴:“就是,还以为回家大战三百回合。”
徐澄无奈地看两好友, “你们好污。”
“拜托,这才是正常的都市年轻人。”钟晴解释说, “有问题的是你和周南荀,上次我说,让你检查他有没有隐疾,你试了没?”
徐澄:“……”
“又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公泰迪一样。”
“柏拉图式恋爱?”钟晴竖起拇指,“你们真行。”
徐澄不知道要怎么说, 扯起被子蒙住脸。
梁京州:“橙子说的有道理,比如我。”
被子瞬间打开,露出张小脸, “对呀,像梁二少虽是个混球, 但人还是很靠谱, 这么大年纪恋爱都没谈过一次, 一心只有电影。”
“你谈过?”梁京州问。
徐澄:“……”
“所以你们两个没有经验的人, 还是听我指挥。”钟晴敷着面膜躺在床上, 举起手机说, “橙子你再讲详细一点,你们回家后, 他没对你没有眼神变化,或者暧昧举动?”
徐澄和周南荀饭后回家,同平时一样闲聊几句,各自回房间休息,非要找变化就是周南荀买了根糖。
“送糖就是暗示。”钟晴迫不及待问,“快说说什么样的糖?爱心形状的棒棒糖?”
梁京州:“奶糖?巧克力?”
徐澄抱着睡觉搂的小黄狗直摇头,“都不是,是手工糖画。”
钟晴:“画的你?”
徐澄:“一匹马。”
钟晴:“………”
梁京州:“…………”
徐澄没管朋友的无语,自顾自地笑道:“很漂亮的一匹马。”
“周南荀——”钟晴欲言又止,“哪有送女孩一匹马的?”
徐澄:“他说小赵不能陪在我身边,但他可以。”
钟晴:“哪个他呀?”
徐澄抱着小黄狗还在笑,“不知道。”
梁京州:“一块破糖,你就高兴这样?”
徐澄:“才不是,他画小赵可能是因为领证那天,我喝多酒把周南荀当成小赵,还摸了他的——”徐澄停顿不说。
“翘.臀。”钟晴替她说。
徐澄:“”
钟晴:“你打算就这么和他耗下去?”
“不然怎么办?把他摁倒?”徐澄问完,又否定,“周南荀有想法,克制力强,嘴还硬,特难搞。”
“能有多难搞?我连不同肤色的人种都能搞定,还差一个周南荀?橙子,等我们过去为你出谋划策,拿下他。”
梁京州:“对,等我们去了,就是鸭子的嘴也把他撬开。”
徐澄:“”
**
张凤霞想回老家祭祖。
老人想做的事,周南荀和徐澄都尽心尽力地去办。
休息日周南荀载着徐澄、张风霞和护工一起回去。
盘山路蜿蜒崎岖,路边有一圈围栏,围栏之外是陡峭的山崖。
徐澄的外公外婆就摔死在山崖下,这样偏远的小村子,张凤霞一个人将张明枝带出去,供养到大学,真的不易。
老房子多年没人住,窗玻璃全没了,院里长满荒草,无处下脚。
周南荀把车停在路边,叮嘱她们别下车,独自拿着镰刀和铲子,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进到院子。
徐澄落下车窗,坐车里看他。
周南荀挽起一截裤短,弯下腰,低头除草,他干活快速麻利,一点不拖泥带水,杂草在他手下,三两下被连根除掉,又拿扫把将草聚到一堆扔掉,没多久,长满荒草的院子变得干干净净。
之后,他打开后备箱,拿出轮椅展平,打开车门把轮椅放在车边,再打抱出张凤霞坐上面。
护工伸手去握轮椅把手,想从周南荀手里接过张凤霞。
周南荀没用,“院里泥泞不好走,阿姨您歇着。”
护工不好意思让雇主干活,再次去抢,“我可以的。”
周南荀拦在护工身前,彻底挡住轮椅把手,“这些重活累活我干就行了,您多歇着,工资咱照常发。”
那阿姨讪讪,“谢谢了。”
徐澄听他们聊天,有了一丝触动。
周南荀会去地里除草,尊重帮助护工阿姨,也会为她煮面,组装柜子,以及客气礼貌地应对徐正清,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了的。
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以诚相待,用一颗真心待每件事每一个人。
瞧见周南荀额角挂着汗珠,徐澄拿出纸巾帮他擦掉。
周南荀:“我陪姑姥在院子里,你去车上休息。”
“怕我适应不了老家的环境?”徐澄哼了声,“没你想的那么娇气,这是我外公外婆家。”
徐澄不回去,周南荀没强逼,告诉她站在那别动。
他进到房间搬出把椅子,扫掉上面的灰尘,去车里拿出件干净衣服铺上面,还撑开遮阳伞,遮在徐澄头顶,“不想回就坐这等着。”
徐澄坐下,看周南荀忙里忙外,想去帮忙他不用。
闲着无聊,她四处张望,瞧见隔壁邻居家院子很漂亮,她走去篱笆边仔细观看。
湛蓝的天色下,种满蔬菜的院子绿油油的,篱笆边种着一圈月季花,过道上空有长长一排葡萄架,宽大的葡萄叶遮住烈日。
葡萄架下有许多盆栽的花,和木质摇椅,两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在葡萄架下玩耍。
徐澄看得出神。
“在看什么?”周南荀过来说。
徐澄抬手指了指那排翠绿的葡萄架,“在那下面写歌看书,一定很棒。”
“过去试试?”
“算了,我们又不认识人家,再说借别人的,和在自己家肯定两种感觉。”徐澄习惯了都市的快节奏生活,对于乡下的悠闲自得充满向往。
从篱笆边回来,徐澄坐张凤霞身边陪老人聊天。
张凤霞指着院门口的大柳树说:“你妈妈小时候,我经常坐那树下,抱着她哄睡觉。
你外公外婆去世后,我一个人养她挺难的,但只要明枝想吃的,想要的,我全会尽力满足,她小时候圆滚滚的,青春期才慢慢瘦下来。”
张凤霞伸出胳膊,指着上面的一条长疤说:“有一年她在学校受欺负,我去找那个同学家长理论,那孩子母亲知道我和明枝无依无靠,拒不给我们道歉,气得我与她吵起来,他们夫妻俩吵我一个人,急了用镰刀划伤我胳膊,落下这一条疤。
那时我意识到家里没一个男人不行,自那以后,所有给介绍对象的,我都去见,也算运气好,你姑姥爷对我和你母亲都很好。
其实姑姥早知道你妈妈已经去世,刚出事徐正清就通知我,是我不愿接受,到现在有时还觉得她活着,就在我眼前,姑姑、姑姑地喊我。
橙子呀,人生漫长,一路下来会喜欢很多人,但时间像一把无情的刷子,慢慢模糊掉一些人的脸,最后能记住的少之又少。
即便以后你和南荀走到要分开的地步,也不要伤心,你们曾有过一段开心日子,不被时间模糊掉,能牢固在记忆里就够了。
以后若你回到南川,嫁给一个像徐正清那样浪荡的人,也不要对这世界灰心,一方面已经爱过拥有过,另一方面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千万不要像你妈妈一样,走上那条没有回头的路。”
徐澄明白姑姥讲这么多的用意,眼眶湿润,鼻子酸酸的,她强颜欢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姑姥没有多少日子了,最后这么一段时间,必须教会你明白,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忍心去伤害你的,而为了不爱你的人去死,不值得,人生路漫漫,活着才是希望。”
过去二十年,徐正清的愧疚还能用金钱在徐澄身上弥补,可张凤霞无处弥补,所有的自责痛苦都独自背到身上,极其害怕徐澄回南川后会走张明枝的路。
徐澄蹲在张凤霞身边,握着她的手,“姑姥尽管放心,我虽然是妈妈的女儿,但不完全是她,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我的人生,更不会去死。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孩子,你这样想姑姥也算没有后顾之忧了。”张凤霞的焦虑被安抚,她拍拍徐澄手背,露出笑:“说说我们橙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徐澄学心理学,想创办《倾听》其实和张明枝有关。
如果当年有人能发现张明枝情绪出现问题,带去医院治疗,她就不会绝望到结束生命。
心理疾病会在无形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吞噬,早早结生命,或行尸走肉地活着,哪一种都很可怕,徐澄想要更多的人意识到这点,多一个人在意,就会少个像张明枝一样悲剧。
徐澄讲了自己的想法。
张凤霞听不太懂她的话,但还是竖起拇指,鼓励道:“我们澄澄想做的事情一定很棒,想做就大胆去做,未来我看不到,还有南荀,他会看见你发光发亮,为你高兴。”
刚聊完父母,接着提及周南荀,徐澄联想到周南荀的父母,随口问:“姑姥,周南荀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离开的?”
张凤霞叹了声,“以前没说,是怕你害怕,既然你问起便告诉你。
南荀八岁那年,他妈妈去乡下参加亲戚的婚礼,回来的路上临时改走小路,路途中被人杀害,尸体分解成好几块,埋在山上的不同位置,别提多惨。
他爸爸也是刑警,到处替别人查案,哪里接受得了自己妻子遭遇这样的事?在那之后的一年状态都十分糟糕,一心想找出残害妻子的凶手。
队里不让他参与案子,他就偷偷查,可那个凶手十分狡猾,专案组忙上忙下查很久也没头绪。
有一天南荀爸爸突然说,我终于找到了,你们等我消息。
当时他那个状态,在外人眼里就是疯疯癫癫的,大家没有把他这句话当回事,不料隔一天,就在山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被冻成冰雕。
事后大家明白过来,他可能真找到那个凶手了,只是他在明,凶手在暗,又独身一人没个帮手,就落入了凶手的圈套。
他们猜测,凶手事后知道南荀爸爸是刑警,怕被他查出来,故意放烟雾弹引他进入圈套,再解决掉。”
徐澄莫名觉得熟悉,猛然一下想起徐正清单独找周南荀谈话的那天晚上,周南荀睡前给她讲的,原来并非故事,是他母亲的真实经历。
他讲出来,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冲动?
徐澄好想时光倒流,再回到那天,重听一遍,抱一抱他。
“他因为这个一直没谈恋爱?”
“凶手一共杀害九个女性,算南荀父亲一共十个人,这么多人无辜丧命,凶手却逍遥法外二十年。
南荀放不下,也没办法放。
这案子不仅仅是他父母的命,还有其他八个被毁的家庭,他没办法若无其事地活着。
前些年来说媒的人很多,他都拒绝了。
我问原因,他说没有办法给人稳定的未来,不想轻易迈出那一步,不然将来他的孩子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小陶,而妻子就是下一个李枫。
我们对南荀的照顾多在物质上,而精神上他是孤独的,二十几年习惯了独自抗下所有的事,不给大家添麻烦,心思和责任感都比普通孩子重一些。
我时常劝他不要活那么累,但没用。”
这些日子一直是周南荀哄着她,鼓励她。
徐澄从不知他肩上这样沉重,也无法想象,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她一瞬就明白了周南荀的克制,如果他们现在的状态是让周南荀最舒服的一种,那就这样吧,不想再为一个虚无的答案,让他痛苦。
周南荀哄她那么多次,徐澄也想做点什么。
她在网上下单买了龙虾,收货后按照网上教程,一步一步学做着烹饪,怕再发生火灾,她全程不敢离开厨房,忙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做好了盐焗龙虾。
周南荀下班回家,见餐桌摆着只大龙虾,桌后一张灿烂笑脸。
徐澄迫不及待把龙虾推到他面前,“快尝尝我做的菜。”
“好好的,做饭干嘛?”周南荀往厨看眼,“没又把房子点了?”
徐澄:“”
徐澄起身拦住他视线,“这次我很小心的,快尝尝好吃不?”
餐桌没米饭,没碗筷,也没别的菜,只有一只大龙虾,怎么看都不像一顿饭,周南荀掰下一只龙虾钳子,尝一口眉头不由紧蹙。
徐澄顿时心一凉,失落地问:“很难吃?”
“没有,”周南荀稍作停顿,“就味道很奇怪,白糖龙虾?”
徐澄:“……”
哪有这道菜?
她纠正:“焗盐龙虾。”
周南荀夹出整块肉放进嘴里,笃定道:“你把糖和盐弄混了。”
“怎么可能?”徐澄不服气,辩解说,“橱柜下面一大袋没商标的不就是盐?”
“那是之前同事给的散装白糖,吃不了那么多,我就放橱柜下面。”几口下去,周南荀竟适应了白糖龙虾的味道。
徐澄哭丧着脸,去抢他手里的龙虾肉,“别吃了,赶快扔掉。”
周南荀侧身躲开,没让徐澄抓到,“这么特殊的菜,一辈子也吃不到几次,我要多吃几口。”
“快扔掉。”徐澄又去抢。
周南荀看她手过来,忙把剩下的肉往嘴里放,速度没徐澄快,张嘴时她手贴过来,合唇下咬,唇瓣意外地贴到她手背。
像被烫了下,徐澄下意识放开手里的龙虾肉收回手,垂头,用另一手的掌心覆盖他刚刚碰到的地方,那块仿佛着了火,要赶快扑灭。
周南荀拿起龙虾肉咬一口,浅勾唇,“比龙虾甜。”
第36章 跟我回家(二)
周南荀吃光白糖龙虾, 起身要去厨房收拾,徐澄站他身前拦住路,“厨房我来收拾, 你进去休息。”
“厨房有我不能看的东西?”徐澄哪里会清扫厨房, 周南荀一秒看穿她心思,逗她道:“在龙虾里投毒怕被查出来?”
徐澄:“”
他躲开徐澄继续往厨房走,“就算投毒,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不行!”徐澄挡住厨房门口, 手臂展开护着门,不让周南荀进去。
周南荀吊儿郎当一勾唇, 弯下腰,抱住徐澄双腿,二话不说扛到肩上,抗到沙发放下,知道徐澄要发怒反击, 他抬起条腿半跪在沙发边缘,手掌钳住徐澄双手腕举过头顶,压进沙发里, 警告:“别动。”
“滚开!”
徐澄不可能乖乖听话,手动不了, 双腿不停踢周南荀。
周南荀俯身逼近, 咬牙道:“不听话, 老子要行使丈夫的权利了。”
小姑娘不抗吓, 这话一落, 人就不动了, 周南荀轻笑一声,另只手在她头上摸摸, “投毒也不抓你,乖!”
他松开人,快步走进厨房,一推开门,人怔在门口。
身后传来徐澄的喊叫,“都说了不让你进去。”
不大的厨房里,瓶瓶罐罐的调味品散在各个角落,锅碗瓢盆到处都是,水池里一只活的大龙虾,门边还只十几斤重的皇帝蟹,虎视眈眈地看他,整个厨房像刚结束一场战争。
周南荀回头扯唇,“求求大小姐别再做饭了,放过咱家厨房吧。”
“”徐澄往外拉他,“我明天去家政公司,找人过来收拾,你进去睡吧。”
周南荀反手把徐澄推出去,“去看电视。”
徐澄没走,双臂环抱胸前,倚靠门边看他,像视察工作的领导。
见他先整理一罐罐的调味品,再收起活着的龙虾和螃蟹,一步步有条不紊地清理打扫。
她忽然说:“还没正式吃过你做的饭。”
“不好吃。”徐澄没来之前,周南荀一个人活得十分糙,几乎一日三餐在单位吃饭,回家最多煮个面条,厨艺仅限于煮面、煮粥这些简单的,上次那桌辣椒餐,是凭借感觉瞎炒的,正儿八经地煲汤炒菜,没做过。
“两人都不会做饭,以后孩子怎么办?饿死吗?”徐澄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话落,两人一起没声了。
过几秒,周南荀说:“我来学。”
意识到讲话没过大脑,徐澄转头溜了,身后男人笑道:“小胆。”
徐澄:“”
**
徐正清来风絮这段日子,徐澄的生活变化不小,没腾出时间和李思言联系,徐正清走了,又惦记起李思言的事,发消息过去,李思言约她出来吃饭。
见到本人说明一切安全,之前的猜想也都不成立,徐澄立刻同意。
见面地点,李思言约在商场顶楼的美食城,时间定在中午。
美食城在县里挺火的,不到11点,人就挤不透压不透。
徐澄找到12号桌坐下,给李思言发消息:【这里人好多吵闹,没办法好好说话,我们换家餐厅吧?】
李思言:【就这吧,我喜欢吃小吃】
【你稍等会儿,我很快到】
徐澄安静地等着,11点半李思言没到,12点还没到,期间发过去的消息,李思言一条没回复,打电话过去没接。
意识到不对劲徐澄离开美食城,给周南荀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晚上周南荀回来,给徐澄看一张视频截图,画面里她站路边等车,身后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跟在身后。
徐澄盯着照片不由打了个寒颤,掌心冷汗涔涔。
“在美食城见过这人没?”周南荀指着照片问。
“没有。”徐澄条件反射地抓住周南荀胳膊,“他在跟踪我?”
下午周南荀查了美食城的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随着徐澄行走轨迹查了商城外的春明街,在街道上发现戴鸭舌帽的男人尾随徐澄到路边,在徐澄上出租车时对着她拍了张照片。
周南荀翻出另外一张截图,放大,指着男人拿的手机问:“这是李思言的手机吗?”
图片被放得太大,看不清具体款式,而且时间太久,徐澄对李思言手机也记不清,“我不确定。”
周南荀说:“你非直系亲属,验不了血,又拿不出她被害的直接证据,只能提供一个名字,而身份证号码、手机号码这些关键信息全无法提供,这种情况,我们很难办。
临河岸边的受害者,现在还没确认身份,尸体也一直放在停尸间,上次你描述的李思言的外貌特征与死者出现吻合,需要尽快联系到她家属。
我们已经发了相关的宣传,始终没人来报案,临河女尸在本地已经传开,如果谁家女儿或者亲戚失踪这么多天早来报案,没人来询问,说明死者极可能是外地人。”
徐澄死死抓着周南荀胳膊,“那怎么办?我也联系不到她家人,只知道她家在南川市京平区。”
“我见你漫天橙色的账号粉丝很多,要不在上面发条寻人启事?”
“好。”徐澄没讲具体的情况和猜测,只说和李思言走散,希望南川市京平区的李思言或家属尽快她联系。
“我没办法每天在家陪你,出门多小心,别去偏远地方。”周南荀叮嘱。
经历过上次被孙游绑架的事,徐澄已没那么慌,“如果跟踪我的人是李思言的网恋男友,他想对我灭口?”
“有这种可能,还是要多小心。”周南荀亮出掌心,“手机给我,我们加个定位。”能随时看见徐澄行踪,周南荀踏实些,上次孙游的事,已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绝不能让徐澄再出意外。
徐澄交出手机,周南荀比对一下,两个手机系统不一样,没办法相互定位,他把手机还给徐澄,“明天我去换个手机。”
“风絮好像没有这个专卖店,网上买吧?”徐澄说。
“太慢,我开车去市里买。”周南荀又朝她亮出手心。
徐澄:“干嘛?”
周南荀:“钱。”
“什么钱?”
“买手机需要的钱。”
徐澄心想买手机干嘛和我要钱?
钱给他转过去,心里憋着的话也问了。
周南荀哭笑不得,在她头上轻拍了下,“公主是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徐澄:“”
“工资卡在你那,我哪来的钱买手机?”
徐澄这才想起这事,微诧,“全给我了?你自己没留点?”
周南荀:“我没什么花销,有几百买烟就够了。”
结婚没多久,这男人竟把全部的积蓄都给她。
徐澄心底发胀酸涩又很暖,说不出什么滋味,“如果我回南川不回来,手机拉黑,你的钱怎么办?”
周南荀没所谓地说:“没打算往回要。”风絮县地方不大,结婚彩礼可不低,而他们结婚,徐澄一分钱没要,不管怎么说,她是第一次结婚,他不能亏了人家姑娘。
“这么多年的积蓄,说不要就不要,你是不是傻?”徐澄不高兴,“结婚我承诺过给你30万做名誉补偿费的。”
“我一个大男人,要你的钱做什么?”周南荀骨子里多少有些大男子主意,认为花女人钱极其荒唐。
“我的钱怎么了?又是偷来抢来的。”徐澄坚持要给,“有钱才有女人愿意嫁你这二婚的。”
周南荀:“我说过不会再结婚。”
讨论声,戛然而止。
各自沉默一瞬,徐澄说:“其实你不用——”
“去睡吧。”周南荀打断不让她继续说,“晚安。”
徐澄起了逆反心偏不去睡,抬脚踢他,“干嘛不让我说。”
周南荀又是沉默。
“这是什么?”徐澄拿起沙发旁的一个铁盒,没话找话。
“打开看看。”
盒子里全是奖章,徐澄露出笑,“都是你的?”
“有我爷和我爸的。”周南荀随便拿起一个奖章,“这是我爷爷的一等功奖章,他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又拿起一个奖章,“这是我爸的公安部二等功奖章。”
“你的呢?”徐澄迫不及待。
周南荀在里面翻出个比较新的奖章,放在徐澄手心里,“这个我的。”
小小的勋章在她掌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快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徐澄笑了。
“笑什么?”周南荀问。
徐澄学着他之前讲话的语气,“我们南荀,还真是根正苗红。”
周南荀:“”
**
手机响个不停,扰了徐澄的午睡,她烦躁地按下接通键,那端传来钟晴兴奋地喊:“橙子,我们来了。”
徐澄揉揉眼睛,脑子还没清醒,“来干嘛?”
钟晴:“整顿周南荀呀。”
徐澄:???
她逐渐清醒,靠着床头坐起,“别闹了。”
钟晴给她看车窗外的街景,“我们真到了,赶快发个地址过来。”
这两朋友想一出是一出,徐澄想他们过来时一个不来,已经适这边生活,两人又一起不打招呼空降,打得徐澄措手不及。
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徐澄订了县里最好的宾馆,发过去地址,赶忙换衣服打车去宾馆的位置。
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徐澄高兴,拉着他们到处介绍。
“这破地没什么可看的,赶快带我们去吃饭。”梁京州控诉钟晴,“从C市到这,钟大小姐一下不碰方向盘,全程让我开,又累又饿,先解决温饱问题。”
徐澄带他们去了和周南荀第一次见面的饭馆,不出意外被两位好友无情嘲笑一番,她解释:“店面小了点,味道很好的。”
饥肠辘辘的两人,没空挑剔太多,上菜后大快朵颐。
半饱了,钟晴说:“这几天周南荀还没表示?”
从那天知道周南荀父母的事,徐澄已不纠结他们的关系了,这样平平淡淡,一起生活挺好的,她如实说:“你们还是回去整顿职场吧,我们现在挺好的。”
“主动两次都没回应,你管这叫挺好?”钟晴和徐澄认识二十年,还没见徐澄对谁主动过 ,她愤愤不平。
那两次徐澄都是未经大脑细想的冲动行为,“我是一时冲动,他又不是易冲动的性格。”
“行了橙子,这事你就听我俩的吧。”梁京州说,“我们在路上已经想好对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赶快把你老公喊出来。”
徐澄不动,“他上班呢。”
钟晴:“那就等他下班。”
徐澄:“你们别胡来。”
“我们不会瞎搞的,只试探他一下。”梁京州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
这么久了,要说不想知道肯定假,徐澄回答不了梁京州的问题。
钟晴在一旁煽风点火,“如果他对你完全没想法,你也就此断了念想,互不相欠。”
徐澄咬了咬下唇,又有些泄气,“知不知道答案都是没结果的事情。”
梁京州倒杯水给徐澄,“车到山前必有路,橙子,我们先不想那些。”他看眼钟晴,“例如我们晴妹妹,知道逃不掉婚约,索性先快乐一段时间,以后的事谁知道?管那么多干嘛?”
“先不说这事,走,带你们出去转转。”徐澄转移话题,拉着两位好友去街上闲逛。
只有一条商业街的小县城,对钟晴和梁京州来说实属无聊,逛一会儿,吵着要回宾馆休息。
走出商业前,钟晴口渴去买水,徐澄和梁京州站路边等。
梁京州聊起找煤老板投资的事,“大哥不差钱就是生活品味令人堪忧,每餐必有大葱大蒜,没葱蒜吃不下去饭。
去吃牛排,大哥先叉一瓣蒜,再叉牛排,两个一起下肚,还专喜欢饭后聊正事。
小爷为拉投资,也是不做人了,每次忍着葱蒜味和他聊电影聊艺术,搞得我现在一见蒜就反胃。”
在精致生活里长大的小少爷,忍受这些,徐澄想象那画面,忍不住发笑。
“我忍受这些,你还笑?”梁京州推徐澄肩膀一下,“到底是不是朋友?”
徐澄回打他,“不是。”
“行!友尽吧。”梁京州小学生似的又去推徐澄,不过没等落到徐澄肩上,手腕被人抓住狠狠一捏,往回一推,梁京州没站稳晃了下,手腕疼得他嘶了声,。
可那人不仅没歉意,反是带着狠厉目光看他。
徐澄被周南荀护在身后,没看见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倒是被买饮品回来的钟晴撞个正着,她诧异地看周南荀,“你怎么在这?”
“路过。”周南荀朝梁京州扬扬下巴,“你男朋友?”
钟晴和梁京州互看一眼,答道:“不是。”
徐澄扯了扯周南荀衣角,给他介绍,“这位是我——”
话说一半,钟晴往后拉她一下,猛地把冷饮的吸管送入徐澄口中,“你要的冷饮,喝吧。”
与此同时,梁京州礼貌优雅地向周南荀伸手出,补上了徐澄没讲完的话,“前男友。”
钟晴一手举着冷饮堵徐澄的嘴,另一手打梁京州一巴掌,呵斥道:“你闲的?”转头笑对周南荀说,“陈年旧事,你别在意。”
“是有点久了。”梁京州带着得意的目光,对上周南荀充满敌意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笑道:“重新介绍一下,橙子的初恋男友。”
第37章 跟我回家(三)
一瞬过后周南荀神色恢复如常, 指尖在梁京州掌心点了下,算回礼,笑道:“没听橙子提起过, 哪一年的初恋?”
这人不好骗, 没有马上信他的话,好在梁京州是学导演的,演技自然,脑子反应也快, “我爸和徐叔是朋友,我们俩几个月大就认识,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几岁情窦初开我喜欢上橙子,但她开窍晚,到国外读书才接受我的心意,还好不算晚, 那年她刚成年。”
梁京州暧昧不舍地看眼徐澄,继续说;“有次闹脾气,非要分手。”话间, 他得意洋洋地看周南荀,“你还不知道吧, 橙子发脾气比较冲动, 要哄着来, 我那时年轻气盛, 想晾她几天, 结果彻底被拉黑。”他带着遗憾长叹一声, “几年也没哄好。”
周南荀眸色淡然,语气平静, “既然青梅竹马,家境合适,为什么不娶她过门?省着她为逃避秦禹跑这破地方来。”
恋爱过程详细讲一遍,梁京州自认为天衣无缝,可周南荀还能从中找出破绽。
难以回答,又不能拖太久,梁京州CPU快炸了,还是钟晴及时解救说:“二州刚回国,知道了橙子和秦禹的事马上就过来了。”话里话外偏袒这位“初恋男友”
周南荀只风轻云淡说:“那晚你一步,她已经和我结婚了。”
终于没再问出什么刁钻问题,梁京州和钟晴暗自松口气,梁京州及时应对,“晴子和我说了,你们结婚只是为应付徐叔,没事我不在意。”
“过来。”周南荀没理梁京州,喊徐澄,“回家了。”
徐澄过去,周南荀拉她走到一旁,亮出掌心,“手机。”
相互定位后,手机还给徐澄,问:“他来干嘛?接你回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朋友们已经演到这地步,徐澄没法再拆穿,只能将计就计,“不知道,我才接到他们。”
“最近还是少出来,走,我送你回家。”周南荀拉着徐澄往车上走。
朋友们刚到,徐澄还有好多话想和他们说,不想回家,她挣脱周南荀,“我不回去。”
“留下干什么?”周南荀堵在徐澄身前,隔断梁京州看她的视线,不屑道:“遇见变态,他能保护你?”
“他学过格斗、跆拳道、击剑。”这倒不是徐澄夸张,梁京州家境殷实,会的技能确实多。
“行!”周南荀刚刚在梁京州面前的淡然,到徐澄这全没了,语气不由加重,“老子还有工作要做,不可能每次都去救你。”
徐澄被这不善的语气刺激到,火气一瞬上来,吼他,“周南荀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我回不回家,跟谁玩,是我的自由,请认准你的身份。”
是呀,他连男朋友都不算,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
周南荀顷刻间有些颓丧,没了那狠厉的语调,只提醒她,“注意安全。”
徐澄稍作平静,“知道了。”刚想转身离开,梁京州在一旁喊:“还去不去C市的酒吧?橙子快点。”
他们根本没约过去C市酒吧玩,梁京州乱喊的,徐澄还是回头应道:“马上来。”
闻言周南荀拉住她手腕,低下声,“徐澄,别去喝酒。”
“我喜欢喝酒。”徐澄甩开他,这次没甩掉。
周南荀就是知道徐澄喜欢喝酒才不想她去,她喝多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在身边,很难放心。
甩不开,徐澄低头咬他手腕,咬不开,那手像一把铁钳,她气得发疯,“你不是说,不管我喝酒了?说到就要做到,狗男人。”
“在我身边随便喝,跟他不行。”
“他怎么了?”徐澄大声反驳周南荀,“一个前男友,一个假老公,比起来,你还不如他。”
周南荀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带着什么目的来找你,你不清楚?”
“他只是来找我玩,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
梁京州看徐澄的眼神快能拉丝了,她却来指责他思想龌龊,周南荀手臂一甩,松开徐澄,“去吧,晚上被人骗到床上哭时,别给老子打电话。”
他们总是不能平和地谈话,徐澄怒气值也冲到顶峰,冷笑道:“又不是没睡过,再睡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周南荀良久没说出话。
是他忘了,徐澄在大都市长大,国外读书,思想不可能保守到谈恋爱没有身体接触,显然她那晚说,“我也没吻过。”是在骗他,而他居然信以为真。
荒诞又可笑。
可见徐澄走向梁京州,又压抑到想把世界毁掉,他还是追上去,平和语气说:“你留下就是为了他来找你玩?”
徐澄停住脚,“那你留下我,只是为一起送姑姥走完最后一程?”
周南荀没答。
“如果这样,请你别越界。”
一句话不仅堵得周南荀哑口无言,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渐渐清醒。
过去二十八年,他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不理智过,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超出,他和徐澄的关系,很过份。
朋友都算不上,哪来资格干预她的生活?
周南荀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让出前路,“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又是这样。
明知她即将要去做什么,他也会理智地放手,让她走,让她飞。
徐澄失落难掩,扯唇讥笑,“周队放心,除了爽,不会有别的问题。”徐澄没再看他一眼,朝着梁京州和钟晴跑去。
周南荀没再追过去。
“怎么样?”钟晴和梁京州见徐澄过来,迫不及待问。
“去不去酒吧了?”徐澄语气寻常,却咬嘴唇在忍着什么。
钟晴和梁京州一见这架势,知道凉了。
“欺负你了?”梁京州挽起衣袖,要去找周南荀算账,“等着哥去给你出气。”
徐澄不想再添乱,拉住梁京州,“没有,我们走吧。”
上车,不知要往哪里开,梁京州回头问:“去C市?”
钟晴:“我随便。”
刚刚说去酒吧,徐澄是一时冲动,上车冷静些说:“算了,去酒店吧。”
见她状态好一些,钟晴问:“周南荀到底说什么?”
徐澄歪头靠在钟晴肩上,“同意我和初恋男友去酒吧喝酒,叫我有问题打电话。”
“就这你们聊那么久?”
“中间吵了好几次,总之,他就是——”徐澄没控制眼泪,但没出声,只默默流下,流到唇边咸咸的,才直起身抽出张纸擦了擦,接着说,“很尊重的我想法,我想怎么样他都OK。”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人在一起,”梁京州开着车说,“还是火候不够,晚上再给他添一把火。”
“不要了。”徐澄拒绝了梁京州的提议
她虽主动过,但都是一时冲动,并非真正撩拨。
要说真去撩他,一次没有过,连徐澄都缺少往前迈一步的勇气,更何况心思深沉的周南荀。
他们想要的都不是一个短暂的夏天,是三餐四季,冷暖相伴。
彼此没办法给对方长久的承诺,停步在此是最舒服的状态。
钟晴和梁京州都是护短的主,看不得徐澄受半点委屈,只是他们不了解周南荀。
他们生活的圈子里就没有周南荀这种人。
梁京州第一眼和他对视时,只觉得这人痞气浓重,带着股不好驯服的野劲,可混不吝的外表下,又有着比谁都沉的责任感,要他开口承诺没有把握的事,比登天还难。
梁京州: “橙子,覆水难收,咱们没法回头了。”
徐澄打了下驾驶位的座椅靠背,逼问道:“你们俩个谁想来出的初恋男友?”
“钟晴。”
“梁二州。”
两人互喊对方名字。
徐澄:“”
“难不难收都到此结束吧,我不想再被他影响心情。”徐澄不会在不开心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掉过几滴眼泪,这事就算翻篇,平复情绪说:“这地方没景点,也没知名商场,挺无趣的,你们想玩点些什么?看在县里能不能满足。”
钟晴和梁京州不敢继续提周南荀,顺着徐澄的话题,钟晴说:“打麻将?”
梁京州:“打不上,三缺一。”
“人我来找。”徐澄在风絮也不是只认识周南荀,还认识初弦诊所的几个人,初弦白天忙没时间陪他们打麻将,可她知道附近哪里有地方可以玩。
徐澄打电话过去,初弦说:“你带朋友去我家吧,我妈会陪你们玩。”
原以为只有初弦母亲一个人,门一推开,里面三老太太看他们,都三缺一,最后协商,两边各下去一个人。
徐澄不太会玩,以前都是陪着朋友们瞎打,见此情况,自动退出。
梁京州和钟晴之前打麻将,都在会所的棋牌室里,头一次参加老年局,有些不屑,没多久就输得气势全无。
两位阿姨叼着烟,赢得盆满钵满,笑不拢嘴。
满屋烟味,搞得梁京州烟瘾也犯了,点上烟,和阿姨们决战。
中途房门响起,徐澄去开门,进来个陌生女孩,背着双肩包,干干净净,看样子像高中生,她走到另外一个打麻将的阿姨身边说:“钥匙给我。”
梁京州手里捏着个九饼,正愁要不要打,闻声一抬眸,手徒然顿住。
那姑娘清清爽爽的,像山间自然流淌下的山泉水,与他在南川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一样。
“下次再忘记带钥匙,别回来了。”打麻将兴致被干扰,阿姨十分不满。
“当!”
梁京州手里的牌自动掉落桌面。
阿姨一看是九饼,顾不上站在一旁的女儿,伸手拿起九饼,大笑一声,“胡了。”
没上去场,在一旁指点江山的阿姨,说:“黎黎呀,钥匙应该在你妈包里,你自己找一下。”
姜黎不悦地从椅背上挂的背包里,翻找一圈,拿出钥匙,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京州的视线顺着姜黎望过去,烟灰燃了长长一截,烧到皮肤才回过神,笑着问姜黎母亲,“阿姨,那是您女儿?”
姜母专心看着手里的牌,敷衍道:“对。”
“还在读高中?”
“刚高考完。”
“那成年了?”
“嗯。”
“大学报的哪了?”
“不知道。”
“有男朋友没?”
“没有。”
钟晴被梁京州唠叨烦了,“你话这么那么多,吵的我打错牌。”
梁京州:“”
姜母盯着桌面的牌看了又看,梁京州顺势看过去,猜出她需要的牌,打出去,姜母立即笑颜逐开,“又胡了。”
整个一下午,梁京州不断给姜母点炮,结束时,姜母看他比看女儿还亲,“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梁京州。”
“好名字。”姜母看梁京州的眼神像看财神爷,笑得眼睛就剩一条缝,“明天继续打?”
梁京州:“行呀,明天去阿姨家打?”
这小伙子牌打得一般,却财大气粗不差钱,姜母对梁京州很喜欢,“就这么说定了,明天都来我家玩,正好黎黎放暑假,中午我管饭。”
钟晴和梁京州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到风絮的第一天是陪两位阿姨打一下午麻将,从初弦家出来,钟晴说梁京州:“明天还约,陪阿姨打上瘾了?”
徐澄:“他醉翁不知不在酒。”
下午忙着打麻将,钟晴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看上阿姨女儿了?”
“梁二州单身这么多年,也算铁树开花。”徐澄总结说。
梁京州:“这叫一见钟情,你们懂什么。”
谁也没想到,和阿姨们打一下午麻将,竟使梁京州坠入爱河,准确来说是单恋,人姑娘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
输一下午钱的梁京州异常兴奋,非拉着徐澄和钟晴去唱歌,玩到十点多,回酒店还不肯睡觉,又拉着她们斗地主。
徐澄兴致缺缺地打着牌,时不时看眼手机,下午到晚上,周南荀没发一条信息,没打一个电话,当真随她去。
钟晴看出她心思,“要不我给周南荀打个电话?”
“给他打电话干嘛?”徐澄赢了牌也不笑,“他既然大度到随我去,那我的事也与他无关。”
钟晴听了徐澄的话没发擅自联系周南荀,但她悄悄发了条仅周南荀可见的朋友圈,内容是之前三人一起去酒吧拍的照片,最中间一张是徐澄和梁京州凑在一起聊天的背影,配字:还有什么比破镜重圆更心动?
另一边。
周南荀跑一下午外勤,晚上让赵虎三人先走,他独自留下加班,像以前一样用工作填满全部。
静谧的办公室,只有翻阅卷宗的沙沙声,那本卷宗已经不知被翻阅多少遍,今天这遍出奇地不专心,指针过十一点,他合上卷宗,拿出支烟含在嘴边,指腹拨动打火机砂轮,几次也打不着火,摆明与他作对似的。
金属打火机被重重摔在桌上,他起身回家,房间漆黑一片,意料之中徐澄没回来。
周南荀颓坐沙发中,按亮手机,徐澄没有一条消息,见到朋友圈的提醒,他顺手点进去,第一条就是钟晴发的酒吧图片,最中心的清瘦背影一看便是徐澄,旁边的一起喝酒的背影,也不难辨认是梁京州。
南川人,家境殷实,青梅竹马,年纪相仿,又是初恋情人,一切都和徐澄那么般配。
一个对谁都好的结果,也是他想看到的。
周南荀锁了手机,关掉灯,倒进沙发。
身下的柔软温暖,让他想起过去那把坚硬的木质长椅,不能躺不能靠,只坐都觉得硌得慌,那才是他的生活,他的人生,而徐澄新换的柔软沙发,脚下舒适的地毯,阳台上晾晒的女士衣服,冰箱里没做的龙虾都不属这间老破小的房子,这里就该清冷寂寥。
他强迫自己不再想和徐澄有关的事情,就像从前一个人清净的生活,过了二十几年那样的生活,不可能轻易被她打乱,周南荀合上眼睛睡觉,可大脑像顽皮的小孩,不受掌控。
过十二点,还没睡着,他坐起身去摸烟,烟入口却没拿打火机,而去摸了手机,怕出现上次孙游的事,他换了手机和她相互定位,只是从中午相互添加上后他一次没打开看过,决定随她去,也没有看的必要,这一刻却失信地点开定位。
徐澄位置在酒店。
她酒量差又爱喝,酒后容易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即便初恋男友也该在她清醒的状态下旧情复燃,周南荀还是按出号码拨过去。
第一遍被挂断。
他又打。
第二遍接通了,那边没说话,他先问:“睡了没?”
徐澄:“还没。”
声音听着挺正常的,周南荀正要问第二句,听筒传来一声开门响,接着是梁京州的嗓音:
“宝贝,我洗好了,”
“这么晚和谁打电话?我抱你去洗?”
电话骤然被挂断,一切戛然而止,只剩不着边际的遐想。
梁京州不该在徐澄酒后,做这样的事。
徐澄也不该违背承诺,在婚姻没结束期间背叛。
他们还没离婚,他不能坐视不管。
周南荀蹦出许多离开家的理由,胸腔疯狂燃烧的快把他烧成灰烬,多待一秒,仿佛就要死掉,过去、未来那些沉甸甸的,在这一刻都没有时间细想太多。
他握着手机跑下楼。
**
徐澄把手里的王炸,扔到梁京州身上,地主也不当了,“神经病吧你。”
钟晴用扑克挡着嘴,在一边笑得肚子疼。
扑克落梁京州满身,他一张张捡起,顺手打下钟晴,“都是你的鬼主意,还好意思笑?”他叹道:“跟你们做朋友真惨,坏事都要我做,最后被打被骂的还是我。”
“我喊,周南荀又不能信。”钟晴把手里的牌都给梁京州,安慰说,“这局地主之位让给你。”
徐澄在一旁说:“晴子,你们这样太过份。”
一个叫冤,一个叫苦。
钟晴哄完梁京州,又去哄徐澄,“中午火已经放出去,好与坏你们之间的矛盾都产生,不如借此烧到底,看看火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明知你即将要做什么,还无动于衷,不管他有多少理由,都掩饰不住没那么喜欢你的事实。
你知道,我一直不想你真陷进去,除非他值得。”
徐澄有期待,又怕重复中午的失望。
地主是斗不进去了,三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一分一秒都漫长无比。
敲门声一响,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钟晴看眼梁京州,他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开口:“谁呀?”
“查房。”周南荀冷沉的嗓音。
梁京州对门口喊:“等会儿。”
钟晴揉了揉徐澄头发,显得乱一些,又搓搓她衣服,最后往门边推了把。
不想朋友受牵连,徐澄踏出去,立刻关上房门,隔断周南荀视线,“你来干嘛?”
周南荀不说废话,拉着她往外走,“跟我回家。”
“不回。”徐澄争执着不往前走。
周南荀用了老招数,抱起退扛在肩上往外走,徐澄在后面疯狂捶打骂他,“混蛋,放开我。”
进了电梯,周南荀还没放下人,扛着她说:“再喊大声一点,让全大厅的人看见,到底谁是你丈夫。”
徐澄立刻不再喊叫,“你这样,我不喊,别人也会看我们。”
电梯到一楼时,周南荀把她放下来,拉着走到车边,打开门想把徐澄塞进副驾驶。
徐澄抵着车边不往里进。“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也请周队说到做到,不要谎称查房,来打断别人的好事。”
她头发凌乱,衣角褶皱,带着被打断的不爽。
周南荀按着她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徐澄发泄般地打着周南荀, “我无比清醒自己在做什么,不像有些人口是心非,真正醉的人是你吧。”
“我们谈一谈。”周南荀抓住徐澄两只不听的手,强制她冷静。
徐澄堵了一下午气,无处发泄,不可能和他冷静对谈,反问道:“谈刚才我和前男友做到哪一步?还是谈我们以前怎么做的?”
周南荀听不得她说那些话,更不敢想象那些画面,平复的情绪一下被她点燃,咬牙道:“耽误你们好事,不开心?”
“对,非常不开心。”徐澄笃定地说。
他们像两堆待燃的火药,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燃起漫天大火。
徐澄总有本事,轻而易举搅翻周南荀的平静。
他带着无力地愤怒说:“那也得忍着,只有我们不离婚,他就别想碰你。”
一下午,徐澄有委屈,有愤怒,吵到这地步,也是冲昏头脑,口不择言地说:“无所谓,反正以前也碰过了。”
他们在争吵时丧失理智,也在其中看清自己。
再次听到这话,周南荀只剩一个念头,徐澄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没有一秒多余时间,他倾身过去,扣住她后脑,用力封住徐澄的唇。
第38章 跟我回家(四)
凌晨的夜, 幽寂宁静,只剩树梢的蝉鸣声。
徐澄听不见那聒噪的叫声,男人强大的压迫感和气息团团将她围住。
周南荀的吻粗暴, 毫无章法, 几乎在啃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似要将她融进体内,变成一体。
他的唇微凉柔软, 动作却凶猛,不留回旋的余地, 是一场柔软的侵袭。
酥麻和窒息一同袭来,兴奋掺杂痛苦,心脏在冰火两重天中疯狂鼓动。
这吻与徐澄在书籍影视中见过的都不一样,危险又着迷,只有周南荀敢这样做。
这股不羁得狠劲, 是她一步步勾出来的,此刻明白危险也晚了。
徐澄承受不住,去打他, 打不动就用牙尖咬住周南荀下唇,嘴里出了血腥味, 周南荀才停下。
唇瓣分开, 身体还贴着, 视线也缠着, 他们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
周南荀下唇被咬破的地方, 流出一滴血, 鲜红的像颗朱砂痣,他不甚在意地抹掉, 身体像泄气的球,瘫软地低头靠在徐澄肩上,喃喃道:“跟我回家吧?”
这样柔软又有些卑微的周南荀,徐澄拒绝不了,手指穿过他蓬松的发间,“好。”
他终于把人带回家,到家什么都没做,叮嘱她,“早些睡。”
回房间,徐澄睡不着,怀抱着小黄狗,趿拉着拖鞋走出去。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户渗进的淡薄月光。
周南荀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仰头靠着沙发靠背,阖着眼睛,疲惫地像被抽去了筋骨。
上次见他这样疲惫,还是临河边出现无名女尸那次,徐澄于心不忍,坐过去伸手戳戳他肩膀。
周南荀睁开眼,“睡不着?”
徐澄双手搂着小狗,点点头。
“想我给你讲连环凶杀案?”周南荀轻声说。
明明那样累,却还在哄着她。
徐澄再也绷不住,开口坦白,“其实梁京州不是我前男友,他和钟晴一样,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三个形同亲人,不可能产生男女感情的。”
周南荀愕然,慢慢坐直身,思路逐渐明了,“所以你们在逗我玩?”
徐澄难以启齿,支吾半晌说:“我知道这方法很烂,很炸裂,叫人难以接受,但他们不是有意耍你玩。
这么久来,我们夫妻不是夫妻、情侣不是情侣、朋友也不是朋友,他们只是想我们能找到最准确的关系面对彼此。”
饶是,徐澄解释得合情合理,周南荀初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想到自己半天来的苦闷,“你们成年好久了,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幼稚的事情?”
他们在南川的圈子和风絮这边天差地别,更为荒唐的事情都数不胜数,单纯测验下男人,在南川那些富二代的圈子里,算上什么大事。
当然,周南荀这边,徐澄也能理解,有错就要认,她抓住周南荀衣角动了动,乖巧道歉,“对不起。”
周南荀胸腔里涌出的怒气,轻而易举被她一句道歉给浇灭了,但面上还冷着,“换成我这样,你气不气?”
徐澄想也不想直接答:“气死了。”
周南荀:“你还知道会气死?”
她又软下声,“也是我一时糊涂,纵容了他们。”
以周南荀的敏锐其实该找出破绽的,只是面对徐澄前男友这设定时,那些敏锐全失灵了,像她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失控一样,在她面前,周南荀总是做不到原本的自己。
说到底,这事他也有问题,真怪罪下来,他们都逃不开。
徐澄遇见不开心的事会吵闹任性,但犯了错也不逃避,该反思反思,该认错认错,今天的行为确实过于激烈,骗人的行为也不对。
做法很糟糕,只是周南荀的愤怒和粗暴的吻,稳住了她的患得患失,像没有线的风筝,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根,不再盲目地飘着。
剩下的事情,就是哄好他。
徐澄跟着秦雨青长大,别的没学会,看人脸色,哄人开心,信手拈来,况且她真想周南荀开心。
见周南荀不说话,她扔下小黄狗,跨坐他腿上。
没吵架没喝酒,两人都清醒着,周南荀顿时僵住,大气不敢喘一口。
徐澄笑了声,勾住他脖子,“周队,紧张什么?”
周南荀偏头看一边,“别胡闹。”
“嗯,不闹。”徐澄一边说着,一边含住他唇瓣。
徐澄也没经验,碰了两下就移开,额头抵着他额头说:“下午我陪他们在初弦家打麻将,晚上我们在酒店斗地主,洗澡是梁京州故意喊的,上.床更是没有的事,一切都是骗你的。”
她抵着他额头蹭了蹭,声小小的,“我没交过男朋友,路边是我的初吻,只和你一个人亲过。”
周南荀狠狠被攥了下,残留的那一丁点怒气没了,抬手搂住徐澄腰,为那个粗暴的吻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
徐澄轻笑:“你吻.技好烂。”
周南荀按住她的腰,吻上来,没再疯狂地索取,贴着她饱满的唇,缓而轻地啄吻,他身上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有最普通的皂香,未经雕琢,干净清爽,令人踏实。
接.吻这事周南荀确实是新手,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未被驯服的猛兽,在学着低头,哪怕情到深处,也不敢用力,温柔得一塌糊涂。
徐澄软得像滩水,唇松开,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向周南荀,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喘着,呼出的气息,全落入他侧颈的疤上,吹的周南荀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我们别再吵架了,好不好?”徐澄气息没平息,讲话稍带点喘。
周南荀抬手在她头上摸摸,应道:“好。”
抱了会儿,徐澄忽地推开周南荀,要从他腿上下去。
他双手交叉,锁在她后腰,不想分开,“再抱会儿。”
“不舒服。”徐澄还是扭动着想下去。
周南荀没明白,“哪不舒服?”
徐澄垂眸向下看眼,“硌得慌。”
“手机硌着你了?”周南荀双手伸.进裤兜翻找手机,兜里空空,掌心隔着一层布贴到皮肤,恍然明白是什么硌着她了,立刻掐着腰给人抱下去。
徐澄坐在一旁,抱起伴随她多年的小黄狗,盯着地毯不说话。
周南荀也没吱声。
事情解释清楚,歉也道了,还失控地亲了一次,之后,一起陷入不知该怎么面对的境地。
“还生气吗?”沉默后,徐澄问。
早被她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周南荀摇头,“没有。”
“周南荀。”徐澄很正式地喊他名字。
“嗯。”周南荀猜出她想说的,转身面朝徐澄,已经这样索性一次说清楚,免得大家再为此不开心,“我们好好聊聊。”
徐澄:“聊什么?”
话题刚打开,周南荀手机响了,凌晨2点半,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的都是急事,周南荀捞起电话看眼,果然是队里的号码,他接起讲了两句挂断,俯身靠近徐澄,抓住她双手臂哄着说:“出了点急事,我必须出去一趟,你先去睡觉,等我回来再聊。”
县里又发现被分解的无名女尸,周南荀一走,三四天没回来,他找来宋季寒招待梁京州和钟晴,准备来说,只招待钟晴,梁京州每天去姜黎家,陪姜母打麻将,几乎见不到人。
徐澄也没时间陪钟晴,在APP上发布的那条寻人启事后,涌出大量评论和私信,怕错过真实消息,她每条都会看,耗费几天时间,在里面筛选出相对真实的回复。
蜗牛慢慢爬:【橙子,李思言是我表姐,她三月份时,跟家里说去外地工作,至今没回来,最近一两个月手机关机、微信不回,家里人快急死,又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也没办法去找,家里人快急死】
后面发了很多张李思言的照片。
徐澄翻阅那些照片,从小到大的,还有与家人合照都有,不像P出来的,她主动给这位网友回消息,加上微信后,讲明整件事,李思言家人得到消息后,立刻买机票从南川飞来。
新出现无名女尸,与临河边女尸情况一模一样,初步断定两起案件的凶手为同一人,周南荀忙得脚不着地,晚上就在办公室座椅上睡会儿。
徐澄接到李思言父母,带他们去刑侦队,又开酒店订餐食,陪伴他们等待DNA对比结果。
临河边发现的女尸确实是李思言,她父母趴在残缺的尸体旁大哭,徐澄也跟着掉眼泪。、
这几天她和周南荀见面都在警局,两人没机会说话,身边同事太多,周南荀不好亲密安慰她,只拍拍肩膀递过去包纸巾。
从停尸间出来,李思言母亲把无处发泄悲愤转到徐澄身上,趁徐澄不注意,猛地拉住她大吼:“是不是你把我女儿骗来这的?”
“思言交了你这样的狐朋狗友才会网恋。”
“是你把她害死的,我打死你。”
几日相处,李母一直挺温和的,猝不及防地发疯,徐澄有些招架不住,直愣愣地看着李母巴掌打过来,忘记闪躲。
周南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母手腕擎在半空,怒道:“如果没有她,你们连女儿的尸体都见不到,再血口喷人请离开这里。”
他眼神狠厉,声音冷沉,吓得李母止了声,李父忙来道歉解释,随后拉着李母走了。
徐澄有些被吓到,人走远才回过一点神,解释说:“在来风絮县的大巴上,我第一次见李思言,朋友都算不上,没有资格劝解她不要网恋奔现,而且现在网恋不是多稀奇的事,我根本没想过她会遇害。”
周南荀用一直胳膊将她圈在怀里,“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这不怪你。”
李思言的事,徐澄本就难过,又被李母突然举动吓到和莫名冤枉一番,情绪更低落,她推开周南荀,“我回家了。”
周南荀看眼腕表,已过下班时间,不放心还是追过去,开车送她回家。
进家门,徐澄冲一遍澡回卧室躺下,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周南荀敲响房门,“睡了吗?”
“门没锁。”徐澄侧躺着看手机,见他过来锁了手机放一旁。
周南荀在徐澄身边坐下,无意碰到她散落床边的长发,拈起柔顺的发梢在指间卷着玩,“这事对李思言母亲打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才胡言乱语。
之前还有被害者家属悲伤过度,来打骂怪罪我们的,都是打击太大造成的,等她逐渐接受现实后会明白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徐澄能理解李思言母亲,只是太过突然,当时有些吓着,回家缓缓好多了,她应了声“嗯。”
周南荀也刚洗过澡,身上的皂香很浓,她随口问:“怎么不用我的沐浴露?”
他分不清那些瓶瓶罐罐,也懒得去找,再者香皂用习惯了,徐澄没来之前,卫生间简单得只有牙具、香皂、毛巾这几样,“习惯了。”
他勾起手指,在徐澄侧脸刮了下,“睡吧。”
一周没见面,徐澄抓住他触碰她脸颊的手指,“陪我睡。”
周南荀顺势在床边躺下,高强度工作使他十分疲惫,碰到床眼睛睁不开,见徐澄没有睡得意思,强行睁开眼说:“想听故事?”
“不是。”徐澄伸手指碰他肩膀,“那天你想聊什么?”
他太困,混沌之下忘了这事,“等我去洗把脸。”
周南荀出去用冷水洗把脸,抽一支烟,困意散了些,重新进到主卧,不敢再躺,坐床边说:“二十年前我妈如李思言一样被杀害分解,我爸也因为这事死了。
我从此变成孤儿,但还不是最惨的。
初弦有个不会说话的表弟叫林庭樾,小时候他是会讲话的话。
他母亲出事那年,那时他才四岁,案发时他母亲把他藏在一颗树后,他看到了凶手强.暴他母亲,吓得哭出声,凶手发现有人在场,要去抓他,他妈妈从地上爬起来,与凶手搏斗为他争取到逃跑的时间,等到跑到田地里找到正在干活的农民,一起过去时,母亲和凶手都不在了,之后他母亲被发现时已经变成尸块。
庭樾是唯一个见过凶手的人,可距离远,他没看清凶手五官,只见了大体轮廓,当时他家人破案心切,不断逼问孩子,加上警察问、邻居问、老师问。
每个人都在问,可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后来庭樾就不说话了,见很多医生也医治不好,一直到现在都不肯开口。
隔年,他爸重新娶妻,把他丢去外婆家,没几年他外婆也走了,现在跟着大姨,也就是初弦的母亲生活。
一共九个女性被害,每个被牵连的家庭都不好过,而凶手,现在仍然没有缉拿归案。”
过去那么多次争吵,甚至面对分离,周南荀都没开口讲过这件事,在这一刻告诉她,是想去负责。
不管什么原因,要了小姑娘的初吻就要负责。
“我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离开风絮县,去追求个人快乐,所以徐澄,我无法承诺未来,也无法保证你不会变成下一个李枫。
能承诺的,只有这几个月尽全力让你开心。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真正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不再越界。”
周南荀把身上那些沉重的,掰开给徐澄看,那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放不下也舍不掉。
讲清自身情况,选择权留给徐澄。
钟晴和梁京州的办法虽然荒唐,但这样极端的方法,却给周南荀封闭的心撬开一个豁口,迫使他看清自己,必须做出决定,不然无法承诺未来的事,周南荀一辈子也迈不出那一步。
之前徐澄也顾虑重重,没那么洒脱,在真正拥抱到他后才明白有多在意,多不舍。
小时候她活在继母的掌控下,强装作乖巧哄秦雨青开心,维持虚假的家庭和睦,成年后又在徐正清的压力下,不敢接受任何一个异性的表白。
二十几年享尽繁华,却也唯唯诺诺。
如果逃婚是一次勇敢,现在她想洒脱一次,不问将来,不计后果,只爱现在。
徐澄起身与周南荀面对面坐着,说:“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未来我也一样没办法给你承诺,这点我们谁都不亏欠谁。
姑姥说,人生漫长,有一段能铭记于心的感情就够了,至于以后,随风去吧,只要日后能铭记就值了。
周南荀,我们都勇敢一次吧!”
周南荀心尖一颤,遇见这样勇敢洒脱又有所追求的姑娘,恐怕是耗尽了他一辈子的幸运。
他伸臂捏住徐澄纤细的腰提起抱到腿上,声音发了狠,“徐澄你想好了,别来玩我。”
徐澄圈着他脖子,清亮的眸发着得意的光,坏坏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我就是来玩你的,给不给玩?”
即便她在玩,他也会跳下去,是无法回头的漩涡,周南荀知道,他完了。
第39章 野风吹(一)
两个新手开启新大门后, 总情不自禁往一起碰,徐澄没被亲哭,倒是周南荀更难熬一些。
想着他这段日子太累, 徐澄和周南荀分开些距离, 手还搂着,“睡吧。”
“好。”周南荀抱着她的手也没松开,“我回次卧睡。”
“为什么?”徐澄不愿意,“说好陪我睡的。”
“小祖宗, 你说为什么?”是周南荀惯用的揶揄口吻。
徐澄笑了两声,“相信周队的自控力哦。”
周南荀:“我不信。”
“那也不可以走。”徐澄搂着人不依不饶, “我不管。”
周南荀抱着徐澄倒下,一只手臂给她枕着,另一只手弯曲支在她身边,俯视往下看,近在迟尺, 一触即燃,周南荀吻下来时,徐澄已做好迎接准备, 他却只在她额头轻轻一印,“晚安, 澄宝。”
徐澄躺在他臂弯, 回吻落他锁骨处, “晚安。”
安静下来, 两人都清醒着, 没睡意。
徐澄翻身面朝周南荀, 抬手按上他侧颈的疤痕摸了摸,“怎么弄的?”
“一个歹徒拿到刀划的。”周南荀轻描淡写地说。
“轻轻划能留下这么深的疤?”徐澄指腹从上到下摩挲着弯月形的疤, “少骗我。”
他笑,“命大没割破主动脉。”
徐澄的心提上来,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次扫.黑.行动,扎根在当地横行霸道很多年的□□组织,里面成员各个都是不要命的亡命徒,陶勇就在那次行动中牺牲,周南荀以死拼搏,没让刀完全扎进脖子,保住一命。那次警方也损失惨重,好在结果是好的,整个□□组织被连根拔除。
徐澄:“你之前不敢娶妻,是怕妻子有天也会守寡?”
周南荀没否认:“嗯,没人能保证未来有没有比那次更凶险的任务。”
“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像李枫一样。”徐澄直视他眼睛,坚定无比,“我会告诉孩子,爸爸是个英雄。”
独自承受二十几年风雨的围墙出现松动,周南荀用力把人揽进怀里。
徐澄在他紧紧的怀抱中仰起头,“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我们是不是就那样了?”
“被狼盯上的兔子是跑不掉的,只是时间问题。”周南荀轻捏一下她脸颊,“我这边可能时间会更久点,但总会在你身边的。”
**
梁京州泡在姜黎家打一周麻将,还没有要回南川的心思,钟晴等不及,下了最后的通牒,梁京州才同意回去。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大家在姜黎家院里烧烤。
阿姨们吃饱去搓麻将,剩几个年轻人在院里聊天,除去未成年的林庭樾,其他人都喝了些酒,松散地聚在一起聊天。
钟晴说:“这趟风絮行很开心,谢谢大家。”她举杯和宋季寒撞了下,“尤其你。”
徐澄也过去碰杯,“对,这几天多亏季寒陪着。”
“客气了。”宋季寒爽快地饮了杯中酒。
感谢的话讲完,初弦提起最想做的事情。
宋季寒说:“赚钱,越多越好。”
钟晴说:“享受人生。”
梁京州说:“拍一部能让观众记住的电影。”他看向姜黎,“再娶个心爱的姑娘。”
姜黎没说。
徐澄只喝了一杯啤酒,微醺着说:“以后的事,只要努力都有机会实现,小时候渴望又实现不了的心愿才最遗憾,像我小时候就想要个温暖的家,相爱的爸爸妈妈。”
周南荀加班晚,回来时正听见徐澄的这句话,他走过去,在徐澄身边坐下。
梁京州瞎起哄,“和周队有个温暖的家也一样的。”
“前男友这么大度?”周南荀开玩笑。
梁京州忙去赔罪,“这事都是我和钟晴的错,今天正式给你道歉。”
徐澄解释开后,周南荀没再生气了,只是工作忙,没时间与钟晴、梁京州细聊,离别前的欢聚是个难得的机会而,“还是谢谢你们过来看橙子,为她着想。”
“这混蛋现在讲话口吻都变了。”宋季寒在一旁吐槽,“爱情的酸臭味。”
周南荀拿起颗花生米丢过去。
众人笑成一团,饭局十点多才散。
周南荀和徐澄并肩往家走,手臂无意碰到,周南荀顺势抓住徐澄的手,掌心相对,手指交叉,紧紧扣住,“想不想去玩?”
“想。”徐澄说,“骑车?”
“走。”
两人说走就走。
风絮县不大,能玩的地方不多,他们也没明确的目的地,就骑着摩托漫无目的地游荡,周南荀车速照旧不快,徐澄的胆子却比以前大了,骑到无人路段,她扶着周南荀肩膀站起,对着旷野大喊。
喊够了,疲软地靠上周南荀后背。
他的背挺直坚硬温暖,她贪婪地抱紧,大喊:“周南荀。”
他开着车回应:“嗯。”
其实徐澄没什么要说的,徐澄只是想喊他名字,听见回应恶趣上来,“是条狗。”
轰鸣的引擎声里夹杂着他低醇的嗓音,“只对你摇尾巴。”
徐澄直起身和周南荀分开些距离,展开双臂,拥抱夜晚的野风,只属于她的风。
车到桥边停下,周南荀下车,取下徐澄的头盔,单手将她抱下来。
月明风清,河水波光粼粼。
远山影影绰绰隐进夜黑,圆月像玉盘映在河中央,流水潺潺,清净幽寂,宛如水墨画,是徐澄没见过的纯粹。
未被雕琢过的山水,纯粹自然,怕惊扰了这宁静的夜,她不忍大声讲话,手扶着桥边围栏眺望,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周南荀站徐澄身边,“这也是临河的一部分,只不过不在城区,过来的人比较少,中学时我们经常来这河边坐着。”
这段河边只有泥沙和鹅卵石,不像县城那段修建公园有娱乐设备,徐澄不解,“来这坐着干嘛?想喜欢的姑娘?”
周南荀哼笑,“没那闲工夫。”
他那会儿刚学会抽烟,在学校和家都不碰烟,只有放假和宋季寒两人在一起时抽,宋季寒怕被父母发现抽烟的事,两人就跑到这没人的河边,抽完还能下去游一圈,冬天就在冰面上摔跤打雪仗,闹够了直接躺雪里,算少年时枯燥生活的一抹色彩。
其实周南荀二十几年活得都挺枯燥,大学去当过两年兵,剩下两年为学业奔波,没有记忆特别深刻的事,上班后整个一工作狂,更是无趣到极限。
生活真正出现色彩是从徐澄到来开始,这个不属于风絮的姑娘,横冲直撞闯进他的世界,是一抹颜色,也是一道光。
“会不会游泳?”周南荀问。
“会呀,我还差点去做了运动员。”徐澄忆着过去说,“后来觉得没那么喜欢就放弃了。”
周南荀看着河面,伸手指向河水,“试试?”
徐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桥不高,水流也不湍急,跳下去没危险,但她怕高不敢,更没在河里游过泳,下意识拒绝,“不行,我怕高。”
“来这边。”周南荀牵说。
明月高悬,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徐澄指间,紧紧扣住,牵着她拂过野风,穿过野草,停在一片铺满鹅卵石的平坦地面。
徐澄带着未平的气息,看着周南荀畅快地笑了。
周南荀也笑。
“从这下水。”周南荀牵着徐澄的手没松开,另一手扯着衣角将T恤从下往上,兜头扯去,扔进草里。
“你干嘛?”徐澄闭上眼睛。
他笑:“之前激我的本事呢?”
不过一个上身,徐澄睁开眼,男人精瘦的身躯宽阔伟岸,肌肉遒劲有型,像一排没有规则的鹅卵石平铺腹部,没有健身房练出的肌肉精致,又糙又野,却有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带你捞月亮去。”周南荀拉着她就向水里走去。
“我、我”徐澄有些慌,“没在河里游过。”
周南荀直接单手将她抱起,“不怕,我陪着你。”
下到水里,慢慢把徐澄放下,扶着手让她站稳,河水清澈微凉,正是炎夏里最舒服的温度,水流没过徐澄腰腹,舒缓舒适,她放下恐惧和慌张,涌出游泳的欲望。
周南荀指着河中央说:“月亮在那。”
徐澄伸手要游,周南荀拉住她,“先捞到月亮的人,可以要求后者做一件事。”
“好。”带着目的的比刺起激徐澄体内的斗志,讲完朝着河中央游去。
她五岁学游泳,跟着私教练快十年,速度比周南荀这野路子快,见水中月越来越近,徐澄露出笑,回头去看周南荀,就这走神的瞬间,周南荀追上来,快她一步游到水中央。
他没游到倒影中间,而在倒影边缘停下,拉住徐澄,指着面前澄明清淡的圆月,说:“送给你。”
徐澄心尖一颤,勾着周南荀往回游,到能站稳脚的岸边停下,双手捧住他满是水珠的面颊,“月亮我收了,周队赢了比赛想要什么?”
男人想要的无法就那些,她心提起来砰砰跳着,像在等一个宣判结果,紧张又期盼。
周南荀顺势将她从水中提起,抱在腰间,徐澄全身湿透,额角滴着水,裙子软趴趴贴在上身,傲人的轮廓一半隐藏一半显现。
他低头靠近,徐澄心跳倏地又快两拍,荒郊野外,天为被,地为床,是周南荀的作风,她大脑慢慢出现空白,“在这?要不回家吧?”
周南荀停在她唇边,没继续往前,低声问:“回家干嘛?”
徐澄咬着下唇,不敢直视他眼睛,恼羞成怒,没好气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承诺只在今晚生效,过时不候。”
周南荀低笑一声,唇峰擦过徐澄鼻尖,印在她饱满的额头上,“想要澄澄,朝朝暮暮,平平安安。”
第40章 野风吹(二)
出乎意料的答案, 徐澄愣怔几秒,勾紧他脖子,“怎么想要这个?”
平安喜乐确实是周南荀最想徐澄做的事, 她快乐, 他便满足。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周南荀反问。
徐澄耳根都红了,“没什么。”
周南荀的目光顺着徐澄额头向下,落在水润饱满的唇上,低头含.住, 唇齿相依,他身体还站在水里, 头发湿着,水珠顺着他额角流下,与她身上的水珠混成一起,分不清你我。
徐澄双腿发软,站不住稳, 手臂用力搂紧周南荀,掌心贴着浸过水的肌肤。
他用力加深,辗转吮.吸, 停下,凑近她耳边说:“以为我想这样?”
徐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低头直往周南荀怀里钻, 不想被他看见发烫的脸和迷离的眼。
周南荀虎口卡住她下巴, 将那张羞怯的小脸微微扬起, 薄唇顺着她耳边向下游动, 滑过优美的侧颈, 停在锁骨上,“还是以为这样?”
徐澄快承受不住, 声音破碎地说:“周南荀,别、别这样。”
“哪样?”他明知故问。
徐澄的防线顷刻间坍塌,放纵地想着都随他吧。
他却骤然停下,抱着她沉一起进水里。
微凉的水漫过头顶,他们一起停滞呼吸,透过清灵波动的水纹看着对方。
周南荀的眼睛又黑又亮,像颗黑琉璃沉浸水底。
水流吞没感官,吞没色彩,世界的熙攘统统消失,只剩吞没彼此。
短短几秒,周南荀便抱着她浮出水面。
重获氧气,徐澄仰头深深吸一口,身上每个细胞都跟着重活一遍,无比轻松,她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抹到脑后去,望着同她一样满身水的男人,笑了。
发自内心得畅快。
“上去吧,待久了凉。”周南荀弯腰,单手抱起她。
徐澄坐他强劲有力的手臂上,有些怕,用力抓紧周南荀肩膀,有点意犹未尽,“我还没游够。”
“会感冒。”
“这是夏天。”
周南荀脚步一顿,略带无奈,“宝贝儿,再游下去,我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徐澄笑了声,“周队的自控力呢?”
“被某个小妖精吸走了。”
“我才不是妖精。”
“那是公主。”
“也不是公主。”
“是公主,我的公主。”
徐澄又是笑,这一晚上,已经数不清笑过多少次,每次都发自肺腑,恍然间,就想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慢道不用分离,不用告别。
走上岸,两人看着彼此又笑一次,眼神在说:这回玩大了,都没带换洗的衣服。
周南荀先收了视线,走去草里,拾起他脱掉的那件T恤抖了抖,见正反面都没沾上泥土,递过去给徐澄,“穿这个。”
徐澄接住衣服,“下水前脱去上衣,是因为这个?”
“嫌脏就湿着回去。”
徐澄哼了声,警告他,“好好说话。”
周南荀在河边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轻下声,“换吧,不看你。”
“这附近会不会有别人?”徐澄握着周南荀的T恤,四下环看一圈,没有马上行动。
“凌晨两点半,谁会深更半夜跑来这?没人的。”周南荀背对她说。
徐澄还是不踏实,三两下套上周南荀的T恤,戳戳他后背,“那你怎么办?”
“到家没多远,我这样就行。”
**
找到被害者的身份,却又出现一具情况类似的女尸,版本越传越多,居民活在恐惧中,为了风絮县的平静,刑侦大队日日加班,周南荀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朋友们走后,摄影师到了,由于来得比较晚,之前孙瑶去医院就诊的内容全由徐澄拍摄。
每次去医院复诊后,徐澄都会陪着孙瑶在市里转转,时常买上一杯饮品,拿着去公园僻静的角落安静地坐着,感受阳光、清风,有时会观察一只小虫,一株小草。
黑色蚂蚁从脚边爬过,孙瑶闲着无聊,拿起块石子放在蚂蚁前面,小蚂蚁在地面转了两圈,爬上石头,从另外一面下来,她又拿出片树叶横在蚂蚁的路上,蚂蚁还是翻过去。
“它还挺勇敢的。”孙瑶说。
“这就是现在的你呀。”徐澄指着那块石头说,“翻过这最高的障碍之后,再没什么能困住你。”
没有任何征兆,孙瑶突然哭了,“姐姐,我翻不过去。”
徐澄拿出纸巾递给孙瑶,安慰说:“会过去的。”
“过不去了,我过不去的我晚上还是睡不着,时常觉得活着没意思。”孙瑶抽噎着说,“我又胖又丑,学习成绩也不好,家里还穷,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活着就是浪费资源。
死了不用再被嘲笑,不用再为生活费发愁,不用再减肥,不用再考试一切都解脱了。”
她像掉进无底深洞,没有快乐,没有阳光,只是无尽的漆黑。
徐澄抱住孙瑶,轻轻告诉她,“一只虫、一只蚂蚁都在努力的活着,我们比它们强大很多,怎么能轻言放弃?瑶瑶只是病了。”
“蚂蚁和虫子没有痛苦。”
“它们要为食物发愁,还有随时被踩死的可能,瑶瑶,没有哪种生物可以拥有绝对的快乐。”
徐澄擦干孙瑶的眼泪,松开她问:“等下我们去吃烤肉?”
美食是孙瑶唯一能稍微提起一点兴趣的事,徐澄抓住这点少得可怜的希望,勾着她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不去想那些出不来,解不开的问题。
孙瑶死气沉沉的眼,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的光,“韩式烤肉?”
“可以啊。”徐澄把手机递给孙瑶,“找家你喜欢的,我们过去。”
选好店,等菜期间,徐澄问:“你在学校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
孙瑶摇头,又点头。
徐澄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
孙瑶垂头,手指揉搓在一起,“不是。”
“在谈恋爱?”徐澄想不到其他。
孙瑶猛地抬起头解释,“没有、没有。”稍作停顿,又说:“他很好的。”
徐澄:“瑶瑶也很好。”
孙瑶否认,“我像头猪,他挺帅的。”
习惯性自我否定,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徐澄没有用力地煽情鼓舞,而问起男生的情况,“你们班草?”
“嗯,好多女生喜欢他。”提及喜欢的小男生,孙瑶话跟着变多,“但他特别孤僻,在班里很少和讲话,我们年级组最漂亮的女生都没追到他。”
徐澄少女时期,看了不少言情小说和偶像剧,没亲自体验过,但也能明白少男少女之间懵懂的感情,猜测说:“他和你说过话?”
孙瑶笑着点头。
这些天来,徐澄第一次见孙瑶眼里有光。
“有次排座位,班里没人愿意和我一桌,老师把我放在最后一排单独一桌,他那天迟到,没有其他空位,老师就让他和我一桌。
班里有个女生,不知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到处找麻烦,是他帮我摆平了,还帮我补习功课,这次能答应你的邀请,也是他鼓励我。”
孙瑶打开手机屏幕,翻出男生给她发的消息,给徐澄看。
徐澄看了他们聊天记录,没说过一句嘲笑的话,处处是鼓励,她把手机还给孙瑶,说:“他是个很温暖的人。”
孙瑶羞涩地点头,“没有他,我半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我刀都准备好,有天他无意间看见我全是伤口的手臂,当场将那把刀扔了,说我如果再敢伤害自己,就一辈子不理我。
后来我每次痛苦想死时,都会想起他这句话,害怕他生气,才迟迟不敢迈出那步。”
“你们在谈恋爱?”徐澄问。
“没有,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孙瑶低头思忖几秒,“姐姐,我想减肥。”
身材管理,徐澄有些心得的,“好,我帮你。”
孙瑶咬唇,有些难以启齿,“我之前试过很多次,都减不下来。”
“可能是你方法不对。”徐澄把营养师的微信推给孙瑶,“你加上我的营养师,她会给你指导。”
她又问:“想减重后对他表白?”
“不是。”孙瑶说,“我只想给他看看我瘦了的样子。”
徐澄:“加油。”
**
自从徐澄被李思言的网恋男友叫去美食城后,周南荀再忙晚上都会尽量回家,只是到家徐澄已经睡了,早晨离家,徐澄还没醒。那天晚上河边回来,两人几乎没碰过面。
周南荀抽烟空隙,给徐澄发消息:【在干嘛?】
橙子:【看书】
Znx:【吃饭没?】
橙子:【吃过了】
【你呢?】
Znx:【还没】
【想我没?】
瞧见这句,徐澄才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了发生变化,刚在一起就见不到人,肯定是想的,但徐澄不说,【没想】
Znx:【嗯,我想你了】
徐澄盯着手机屏幕,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她还没回,周南荀又发来一条:【不困的话,今晚等我回家】
橙子:【好】
晚上十点,他们还没吃晚饭。
徐澄心疼他们,换好衣服,打车去上次点餐的饭店,买好饭菜送去刑侦大队,还是没进去院里,把饭菜放在门卫,给周南荀发了消息就坐回出租车。
司机正要走,车门猛然被拉开,周南荀坐进来,说:“我和你一起回。”
“忙完了?”徐澄问。
周南荀:“还差点,老陈他们会做。”
有司机在徐澄不好意思没多说,规规矩矩坐着。
周南荀腿敞着,坐姿随意懒散,后仰倚着座椅靠背,视线在徐澄身后,见她一头如瀑长发,抬手卷起一绺,缠绕指间,发丝香气充盈,从指间移开,皮肤还残留着香味。
过去使他厌烦的女人香,此刻无比想念,他抬臂,将徐澄搂进怀中。
徐澄面薄,下意识想挣脱,周南荀用力扣住她肩膀,不让离开。
挣脱不掉,徐澄回头警告。
周南荀向前倾身,薄唇贴近她耳边,低声说:“想你了。”
温热的气流喷洒耳边,又痒又麻,徐澄瞬间不动。
天黑,司机专心开车没往后看。
抱到想念的人,周南荀一身疲惫消退,没忍住,在她粉红的耳廓啄了口,“好乖。”
徐澄心跳又快了。
回家,周南荀去冲澡换衣服,随后在徐澄身边坐下。
几天没碰面,都被想念折磨着,见了难免要产生火花,他坐过来,徐澄手都不知该放哪里,期待又紧张。
一秒、两秒。
周南荀没吻过来,只抬手在她头上摸摸,“走,带你去玩?”
听到这话,徐澄的小心思瞬间散了。
他已经几天没睡过整觉,难道早回来一天,不在家补觉,竟想出去玩,徐澄说:“你不要命了?”
周南荀想了想,“要,但陪你也很重要。”
“等忙完这段,我们再出去玩。”徐澄严肃说,“现在先睡觉。”
“这案子可能要查很久——”周南荀后面的话没说,但徐澄已经懂了,他怕等他忙完,她走了。
徐澄暗暗叹了声,“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们还要时间去玩,今天先睡觉。”
周南荀不动。
徐澄起身,站到他面前,下命令,“快去睡。”
话落,腰间被抱住。
“能抱着你睡吗?”周南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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