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领导：【那晚上要不要出去吃。】
付温枝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思绪紊乱。
这是，邀请吗？
她有点不确定，是冰释前嫌之宴吗。
这样总结似乎也不太合适。
饮水机下一次性咖啡杯快要被装满, 快要溢出来。
付温枝注意力不在这儿, 还是刚刚进门的员工开口提醒：“付经理？你咖啡，要洒出来了。”
她才低头注意到马上面前咖啡杯马上要超出的水位线。
慌忙放下手机，关掉出水开关, 把咖啡杯拿到一边。
旁边员工笑笑：“经理在想什么呀，那么出神，恋爱了？”
暴雨那天闻现来接她的时候不少人见到，不过只有Mlia和emliy知道她结婚了，看来她们两个有为她保守秘密。
付温枝摇摇头。
没正面回答, 只是说：“没有, 在想工作的事。”
对方显然不太信, 指指自己的嘴角, 揶揄道：“原来是工作的事吗，看经理笑得那么甜，还以为是恋爱了。”
笑得那么甜？
付温枝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角。
“啊，我有笑吗？”
她抿住唇。
想起刚刚，在楼间过道告别的时候，男人冲她轻晃的手，还有猝不及防未及收敛的笑。
他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她后知后觉觉察到自己不自觉又弯起的唇角，有点心虚地收好表情。
端着咖啡出了茶水间，付温枝到了前台。
一边浅啜咖啡, 一边重新打开手机。
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刚刚最后那条消息。
付温枝又摸一摸唇角，打字回复了消息。
Delancey：【要吃什么？】
Delancey：【出去的话, 那我请你可以吗？】
他帮她那么多的事，她对他的回报，却只有每天早上那一杯微不足道的热咖啡。
她想更多地报答他，从一顿饭起也好。
不过这个提议很快被否定。
领导：【不可以。】
领导：【我提的，所以我请。】
领导：【你要请的话，要自己先问我。】
明明是拒绝的话，他的话总是让她无法反驳。
付温枝看着他发来的消息。
心里不自觉在想。
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在办公室吗？或者在开会。然后在会议上一脸严肃悠然自得地看着手机，别人看起来像是在谈什么几个亿的大生意，实际上是在跟她聊这些没什么营养的日常。
她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
不过好像，能够想象得到，应该会跟他的车子还有家里一样的装潢风格吧。
黑白灰的主色，简约而现代。
透着股奢而不壕的陆家嘴精英范。
付温枝收回思绪，打字回复。
Delancey：【那我要下一次请回来】
几秒种后，收到对方的消息。
领导：【OK】
领导：【所以今晚想吃什么。】
今晚想吃什么。
付温枝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她对吃一直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和欲望。
以前和宋欣媛一起合租的时候，偶尔宋欣媛会大发慈悲做两样简单的家常菜，像西红柿炒蛋和配菜料包放在一起一炒的鱼香肉丝这种的，她觉得偶尔吃一吃也蛮幸福。
平时就只吃点没营养的炒河粉、鸡蛋灌饼、牛肉面还有泡面。
因为这些都是她原先的住处寿裕路那里能买到最便宜的又能直接糊弄一顿饭的东西。
后来就来到了闻公馆。
霍姨每天调着样地做好吃的，那几天她都胖了一点点。
她是吃垃圾食品也能度日，吃大餐稍稍觉得幸福。
对吃什么没太多感觉。
但是现在看到他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她真的有认真地在想，还莫名多了一点点食欲。
想吃什么呢。
她想到自己这些天吃着员工食堂素淡的炒空心菜时，最最想念的就是下暴雨那天晚上的火锅。
但是今天要出去吃。
她想了半天，终于问他。
Delancey：【寿喜锅可以吗？】
对方没有异议。
领导：【可以。】
Delancey：【那我们等下怎么见？你几点下班呀？】
她今天好像是早班，四点钟就要下班了。
领导：【随时可以，你还是六点半下班？下班我去接你。】
总部跟一店间隔只几百米，他们晚上见面确实很方便。
但是……
付温枝垂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工作制服，抬眼的时候从前台的反光里看到自己脸上薄薄的淡妆。
最近每天都起很早来上班，她的妆容都是一切从简，衣服也是，今天早上只穿了一套薄荷绿衬衫配喇叭牛仔裤。
这样去吃饭的话，觉得好像不太好。
她想了想，撒了个小谎。
Delancey：【那我们六点半在酒店门口见吗？】
很快。
领导：【可以。】
结束这段对话的时候，付温枝抬眼看了下酒店墙上的巨大挂钟。
三点二十二。
她还有不到四十分钟下班。
四点到六点半，应该够她回家一趟，重新化妆再换套衣服。
她这样打算，所以一到四点钟，就准点下班直奔地铁站。
到家的时候，主楼里静寂无声。
霍姨她们可能出去了，现在这个点可能是买菜时间。
付温枝赶时间，急着绕过主楼穿过石子路，回到她跟闻现住的角楼。
她动作很麻利，还抽十分钟冲了个澡。
脱掉身上的素净的衬衫牛仔裤，付温枝从空空荡荡的衣帽间里，她精简得可怜的几套衣服里，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他上次送给她的那套。
前几天就在酒店的洗衣店干洗过，现在又像新的一样。
上次没有机会穿到年中大会上，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一套很合适。
她换好衣服，把浅棕色长发吹干，重新电成32的大卷。
脸上的妆也重新化过，特地戴了浅褐色中圈的温柔风日抛，睫毛好好刷过，根根分明，淡淡的蜜桃色腮红，还有亮晶晶的浅豆沙唇蜜。
整个人看上去精致温柔，又不像精心妆点过，好像一身气质浑然天成。
不过今天那个爱马仕包包她没拎，太贵重了，随手拿了平时经常背的一个浅色蔻驰托特，就下楼出门。
穿过石子路进到主楼后门的时候，付温枝听见前厅里霍姨孙姨她们有说有笑的声音。
好久没好好跟她们见面了。
因为她那些自卑的心思。
付温枝有点愧疚，脚步在后门口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往里走。
越走近越能听清前面霍姨她们在说什么。
“刚刚小现打电话来了，猜猜说什么了？”这是霍姨在说话。
然后是孙姨急急地问：“说什么了？你别卖关子呀，快说的呀。”
“这孩子总算是出息了，打电话回来说今晚不回家吃了，要带枝枝出去吃。”
“哎呀哎呀，”孙姨笑出声儿，“小两口这是和好了呗？”
“看样子是呢。”
“可算是和好了，再不和好看得我都提心吊胆。”
“谁说不是啊。”
“……”
付温枝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前厅的。
进去的时候霍姨和孙姨正在餐桌上包饺子，两个人沾了满手的面粉，突然见到她从后面进来，霍姨先看到的她，一脸惊讶地问：“枝枝？你怎么在家里，小现不是说，晚上你们不回来吃，下班直接去餐厅吗？”
突然被问到，付温枝有点不好意思，总不好说，她是为了一会儿出去吃饭特地回来换身衣服重新化妆吧。
这样真的有点刻意。
还没说话，背对着的孙姨闻声转过头来看她。
一看这一身妥帖漂亮的打扮，还有粉嫩嫩的妆容，瞬间明白过来：“哎呦，特意回来换衣服去约会吧？你们这些小年轻，这点小心思。”
霍姨一听也明白过来。
付温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羞赧地笑笑。
那边孙姨在催促：“行啦，别不好意思了，快去吧，这都快六点了，别耽误你俩的约会。”
付温枝羞赧更甚，脸颊染上点不自然的红。
她点点头，试图掩饰自己的面色。
走了几步快出前厅的门的时候，她却突然折了回来，又跑到霍姨和孙姨面前，猝不及防地一人抱了一下。
“孙姨。霍姨。”
最后她站在她俩中间，细细的手臂伸着，把两个人都搂住，埋头在她们肩膀间，很小很小声说：“我会好好当好你们的家人的。”
“哎呦这小嘴甜的。”
“我们枝枝宝贝今儿是唱的哪出啊。”
*
与此同时。
瑞景集团88楼总裁办公室，贺阳站在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资料一一放到闻现面前，汇报道：“闻总，这就是最近查到的，有关唐逸天和简零中饱私囊的证据。”
简零就是唐逸天的太太，总部财务部的总监。
闻现随便翻了两眼，眉头微锁，淡声说：“还不够，往深了挖。”
贺阳当然知道闻总的往深了挖是什么意思，简零能够坐到财务总监，包括唐逸天能坐到一店总经理，这些没有公司元老任务简老先生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闻总的意思，就是让往简老先生身上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简老先生是闻总父亲大闻总的好友，关系匪浅，闻总和父亲的关系又比较紧张。
贺阳担心这一点，所以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如果您父亲知道的话……”
没等他说完，闻现漫不经心地掀眼。
声线淡漠不以为意：“我管他知不知道。”
贺阳还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办公室里来了位不太受欢迎的客人。
温敛敲敲门进来，闻现看他一眼，又重新收回眼，视线落到手机上，给付温枝发了条微信。
N：【下班没。】
其实现在才刚刚六点十分。
瑞景的酒店下班时间应该很固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多此一问。
刚刚进来的温敛往会客沙发上大咧咧地一坐：“不是吧，我来了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啊？”
“怎么说我也是教你怎么讨好老婆的血汗功臣啊。”
温敛说完，冲贺阳扬扬下颌：“你说是吧贺阳，最近跟女朋友关系还好吧？”
贺阳不明所以：“温总就别开我玩笑了，我都单身三年了，哪来的女朋友。”
找茬儿来的是吧。
闻现终于掀眼，看向沙发上的温敛，意有所指地咳了一声。
“找我有事？”
温敛：“我没事不能找你啊？”
“不好意思，”闻现看一眼还没收到回复的手机，“我有事。”
温敛听了这话，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一圈，有点不敢置信：“你不是吧闻现，真恋爱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闻现收到消息。
Delancey：【正要下班，你呢？】
他慢条斯理地打字回应，顺便很无情地跟温敛说：“别管。”
贺阳适时地退出办公室。
闻现回了一条。
N：【我来接你。】
回完从工作台前站起身，越过温敛，径直走向门边。
开门之前，却转过身看温敛，不急不缓地问：“香水带没带，借我用一下。”
“？”
温敛瞪大眼睛看着今天一身西装板板正正，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现在正在问他借香水的闻现。
无语地骂道：“你妈的闻现，你他妈现在就像个正开屏求偶的花孔雀知道吗？”
第032章
032
付温枝收到闻现那条问她下没下班的微信的时候, 刚下公交，手机“叮”一声，她收到他的微信, 莫名有点心虚, 左顾右盼一圈没有见到周围有可疑目标，这才放心地回了微信说她这就下班了。
很快收到回复的消息。
他说过来接她。
付温枝下了公车，走到公交站口, 时不时看眼瑞景总部大楼的方向，安静等着闻现。
面前马路上车流不息，现在是下班时间，人潮汹涌，提着公文包穿着板正西服的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地经过。
他们目光时不时落到付温枝身上, 顿一顿, 又愉悦地收回。
付温枝一直注意着瑞景总部的方向,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看了五次腕表。
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到酒店侧门那边去等他，就是今天中午他们说话的那个地方，那里是从总部到酒店最近的一条路。
但是又转念一想，他应该是直接去总部地库开车过来。
那就走不了步行街，她还是在这里等比较好。
这么近的距离，应该快了。
想到应该快了，付温枝下意识低头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妥帖，一丝不苟。
她稍稍放下心。
不过有一个问题。
这件衣服上衣的剪裁很讲究，穿上以后显得身材玲珑而合度。
她平时衬衫多一点, 蛮少穿这种显身材的。
又垂头看了一眼，莫名生出些不好意思来。
正沉浸在思绪中。
付温枝一侧头, 刚好看到不远处的一幕。
一辆黑色大G停在十几米外的路边。
远远能勉强看清牌照，付温枝对数字蛮敏感，虽然闻现几乎每次都开不一样的车，闻公馆车库大得吓人，她还是能对他每次开的车的牌照有印象。
不过这也归功于他的牌照都太简洁太嚣张。
有辆卡宴是临A四个8，这辆则是临A6660，所以付温枝确信，那是闻现的车。
越过被黄昏日光照得反光的挡风玻璃，她隐约看见车里驾驶座上，男人一手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摆弄手机，不知道发了什么，不过他收回手机的时候，她的手机正正好好“叮”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就看到他的微信。
领导：【到了。】
放下手机，莫名的，心脏跳动变急。
久违的紧张感又升上来。
她唇角弯弯，正准备过去。
刚一步迈出去，看到有位穿着靓丽的年轻小姐踩着细带凉鞋，身段袅娜，走到闻现车前，轻轻叩了叩车窗。
付温枝脚步顿住。
远远看着。
黑色大G的车窗摇下来，男人抬眼，车外人笑着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他看过去，神色不明。
很快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过头，视线穿过挡风玻璃，遥遥看过来。
数米远的距离，两个人视线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
再然后。
他收回眼，不知淡漠跟人说了句什么，又重新摇上车窗。
女人失望着转身离开。
付温枝站在原地没动，正看着，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她一拿起来就看到。
领导：【还不过来。】
付温枝这才后知后觉，小跑了几步过去，到车前的时候，男人在车里倾身，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开了车门上车，没看驾驶座上的闻现，垂头慢吞吞系上安全带，未等抬头，旁边传来他淡声的一句：“你刚刚怎么不过来。”
突然被问到这个。
付温枝抬头，近距离看过去，他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她愣了愣，组织了下语言：“呃，我看到你…在忙。”
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在忙”这样的词汇。
不过对方显然对这个词汇并不太满意，挑眉看过来。
付温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现不再多言，发动车子。
这种车的空间已经算是非常宽敞的那一种，可是付温枝坐在副驾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内静谧无声，她就感觉车内的空间好窄。
她努力找了个话题：“我们去哪间餐厅，有订吗？”
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吃寿喜锅，没说吃哪间餐厅，她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在淮林路。”闻现车开得挺快，干净利落地过道超车，虽快，但稳得没有一点颠簸。
付温枝“哦”了声，为了不冷场，想了想又问：“你经常去吗？”
闻现又超过一辆车，行稳在车行道上，似乎想了一下：“没怎么去，我不太爱生食，不怎么去日料店，温敛倒是经常去，死命推荐这一家。”
这样啊。
不过他好像是吃西式餐饮比较多，在家的时候霍姨也是特地给他准备西餐。
她听霍姨她们说过，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分开，就跟着爷爷去瑞士生活了。
所以更习惯西餐吧。
她还没想出下一个话题，换成了闻现开口，随口问她：“你呢？喜欢日本料理？”
她喜欢日本料理吗？
付温枝摇了摇头。其实她没怎么吃过，去吃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因为日料都蛮贵，而她认为吃饭只是填饱肚子，所以那并不在她的消费范畴内。
她解释说：“没有，我就是你问我的时候想起那天霍姨煮的火锅。”
又想到他不吃辣。
但她没说，只是说：“所以突然想到。”
尬聊了半天。
两个人似乎终于都找不到新的话题。
车厢里安静下来，付温枝有点无所适从。
他似乎也没开车听音乐或者听车载FM的习惯，就这么任由车厢里弥漫这种令人无措的静窒。
她其实现在还有一点迷糊。觉得有点虚幻。
怎么突然这样了。
明明前一阵子她在酒店门口被弄脏了衣服，他借衣服给她，她还陌生地喊他闻先生。甚至就在昨天，她还在躲着他，还在让自己跟他跟闻家都保持距离。
怎么现在就坐在他车里，要一起去吃饭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妙不可言。
“你不问问，刚刚那个人跟我说什么？”
付温枝正出神，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她看向他，钝钝地：“啊？”
等他转回头，才反应过来，忙问：“那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
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付温枝慌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欣媛。
她们两个平时都是微信联络，就算打电话也都打微信语音，宋欣媛突然打电话过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驾驶座上，闻现正在看路，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见她看着手机发了下愣，随口问道：“不方便接？”
因为他在？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转向，汽车重新开上另一条道时，又看她一眼。
付温枝听懂他的意思，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这就接。”
说完划下接听键。
“喂，欣媛？”
她话音还没落，听筒里已经传来宋欣媛带着哭腔的声音。
“枝枝，你在哪呢，你在哪呢，能不能来接我啊，这里我一分钟，一秒钟都要待不下去了。”
“你快来接我吧，我受不了了。”
宋欣媛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音凌乱语无伦次。
付温枝秀眉紧蹙，一听知道她刚刚的预感没错，看样子是出事了。
她忙问：“你别急欣媛，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我现在在上班的酒店附近，你在哪？”
“我在家，我在廖家俊家，你快来吧枝枝，我真的受不了了，廖家俊太过分了，他太过分了。”
宋欣媛抽抽搭搭。
“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吗？我跟他借一下你可以吗？你帮我说一下，我就借你一天，枝枝，我要疯了。”
车里太过安静，即使付温枝没开免提，宋欣媛的哭声也顺着听筒传过来。
提到“男朋友”。
旁边的闻现慢悠悠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付温枝来不及解释，不好意思地咬咬唇，又因为宋欣媛的事，今天的晚饭恐怕要泡汤，她无措地指指手机，等到对方点了点头，才连忙开口说：“好，你别急我现在就来找你，你别哭啦，把廖家俊家的具体地址发给我，我来找你。”
“好好，我这就发给你，枝枝你快点过来吧，我真的要疯了。”
往常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宋欣媛没有哭得这么狠，像是快上不来气儿。
付温枝大概能猜到这是和廖家俊吵架了，但是具体原因和情况不清楚，只能在这边干着急。
只能安慰着说：“我马上过来，你先发地址给我。”
挂断电话。
车厢里又重归安宁。
约定好的晚饭突然因为突发事件不得不取消，而且他们都已经出来了，付温枝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沉默须臾，还是闻现先开口：“地址发过来了？”
付温枝闻言，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欣媛会突然出事，你停下车我打车过去，你先回家吧，下回我请你可不可以……”
她越说声音越低，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实在难为情。
对方却没有停车的意思，转过头，视线在她脸上停停，又冲她手里的手机示意：“打什么车。地址，我送你过去。”
手机振动一下。
宋欣媛的地址发过来，付温枝来不及思考，对方已经扫了一眼。
“南京路是吗，你开导航。”
她听话照做。一边开导航还不忘一边解释：“欣媛她应该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过去看看，不过听她的情况应该需要我陪她一下，你等下要不要先回家。”
车速提升。
付温枝手机里导航机械女音响起。
正在开车的闻现没回答，似乎不太感兴趣，顿了顿，才问起另一个问题：“她刚刚说的男朋友，什么意思。”
第033章
033
“她刚刚说的男朋友, 什么意思。”
身边的人问了这么一句。
付温枝手攥着安全带，刚刚宋欣媛提到她“男朋友”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看过来一眼, 不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问这个问题。
什么男朋友的事情原本就是她为了让宋欣媛安心搬家编出来的, 原本就没有这号人。
不过，她在想，他是不是误会了, 以为她跟朋友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他们现在这种合法的夫妻关系，在法律意义上，要远比男女朋友更加亲密无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别人解释说他是她先生的时候觉得合情合理, 现在被误会她跟别人说他是男朋友的时候, 却觉得难为情。
大概因为。
他们有着法律意义上最亲密的关系, 感情上却跟男女朋友扯不上任何关系吧。
付温枝这样想, 担心闻现误会，忙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
这话解释出去，却好像有种越理越乱的感觉。
前方红灯，闻现踩着刹车把车停稳。
看过去的时候意味深长：“那是，另有其人？”
……
越来越混乱。
她怎么会既有老公，又有男朋友。
付温枝想想，还是把事情原封不动地解释一遍：“是因为之前我跟欣媛在寿裕路那边合租，房租有一点贵, 她前阵子突然要搬走，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 担心我付不起房租。”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措辞之后接着说：“……我们的事解释起来前因后果太长，所以我就撒谎了。说我要搬去和男朋友住，让她不用担心房租的事。然后后来，刚好爷爷让我搬到家里，所以她就以为……”
付温枝手背碰碰鼻尖，“不是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意思，也没其他男朋友。”
声音落下。
付温枝一直悄悄侧目小心地看着闻现，少顷，注意到他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神情淡淡，最后下了结论。
“哦。”
“我是原型。”
男朋友的原型。
*
闻现车开得又稳又快。
不出二十分钟，从CBD开到了南京路。
付温枝一路上不停收到宋欣媛含混不清的语音消息轰炸，所以到的时候很着急。
匆匆忙忙地解开安全带，手按上车门把手的时候，没忘了跟闻现说：“我估计要很久了，你先回家吧，我等下看看打车回家。”
说完来不及等他说什么，就开了车门下车。
付温枝快步进小区，按照宋欣媛不太清楚的语音指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单元门。
进到电梯间，正好有其他人上楼，她就没特地让宋欣媛下来给她刷卡，问一起进门的阿姨蹭了下门卡，顺利进到15楼。
这楼一梯四户，付温枝也是第一次过来，找到了1503，她拧着眉敲响了房门。
也不知道欣媛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出了什么事，廖家俊和他父母在不在家。
她之前也不可避免见过廖家俊几次，跟他不太熟，印象不好也不差。
敲了三声，防盗门被打开。
付温枝让开了开门的身位，一眼就看到肿着眼睛的宋欣媛。
付温枝轻吸了口气，扶住房门，问道：“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哭成这样？”
宋欣媛捂着嘴摇摇头，伸手把她拉进门。
一进门，宋欣媛就扑进付温枝怀抱里。
眼泪把付温枝衣襟洇湿，她抱紧宋欣媛，安慰地抬手一下一下抚着她有些糟乱的头发。
等到对方哭声转变成抽搭，情绪稍稍不那么激烈了之后，付温枝才开口问：“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你这么一直难过也不是事，说出来我来想想办法。”
闻言，宋欣媛认同地重重点点头，拉着付温枝到沙发上紧挨着坐着，然后才一边抹泪一边说：“枝枝，我感觉我在这里就是多余的。这里是他们家，他们没有一个人尊重我。”
付温枝听到宋欣媛的话，下意识环视了四周，各个房间的门都闭着，没见到其他人。她有点不放心地问：“等一下，他们人呢？”
宋欣媛看了眼大门的方向：“不知道，被廖家俊带出去了吧。”
听到廖家俊和他的父母都不在，付温枝才稍稍放心，接上刚刚的话题：“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一提起来这事儿，宋欣媛又委屈起来。
捂着嘴含混不清地哭着说：“我处处忍着他们让着他们，我把他们都当成我的长辈……可是呜呜我只是因为家俊最近对我的关心少了，对我冷冷淡淡的，我就我就说他嘛，说着说着我们就吵起来，吵了几句，那情侣之间吵架太正常了啊。”
吵架了吗？
付温枝听着，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她随手抽了两张纸，轻轻柔柔地帮宋欣媛擦着眼泪，然后适时地出声附和：“是啊，吵架好正常。”
“对吧，哪对情侣不吵架啊，你跟你男朋友吵不吵架？”
又被问到男朋友。
付温枝不自觉想起刚刚在闻现车上两个人那一段对话。
最后他下了结论，他是她编故事的原型。
现在宋欣媛问她和男朋友吵不吵架，付温枝只好又借原型用一用：“吵的。前几天才刚刚吵过。”
他们那种，又是掉眼泪又是躲着的过程，应该也能算是吵架吧。
“我就说嘛，”宋欣媛接了话，骂道，“不过你这么温温柔柔的乖乖女你男朋友还跟你吵架，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付温枝听这话，又伸手理理宋欣媛的头发，温声问：“好啦。先说你的事，然后呢？”
“然后……然后，”宋欣媛又忍不住哭着说，“然后我们之前也是这样，我们就是这样吵吵闹闹过来的，之前我们吵过了，过过一阵也就好了。”
宋欣媛抹了一把泪，
“可是昨天我们吵架的时候，他妈突然就把门踢开，指着我就一顿骂，说我没有家教，说我有娘养没娘教……从来没有人这么难听的骂过我……”
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单纯的情侣吵架和家长掺和进来根本不是一回事，她看着宋欣媛委屈的样子，忙抱住安慰。
宋欣媛在她馨香的怀里摇头：“还没说完呢，还有呢，枝枝你知道吗，然后就因为我还了几句嘴，廖家俊他爸就要动手打我。我在家我爸妈都舍不得打我，他凭什么啊！”
“啊？廖家俊他爸动手打你了？”付温枝一听，连忙把对方稍稍从怀里推开，急急地上下检查，“打到哪了？不行，我们要去报警。”
她刚刚听着还以为是吵架的事情，宋欣媛心里委屈，想着应该好好安慰她。
现在听到对方甚至动手打她，他们家里三个人，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付温枝急得眼眶不自觉红了，拉着宋欣媛就要去报警。
宋欣媛忙把付温枝拉回来，解释说：“放心放心，没打到我，算他廖家俊还有点良心，给拦住了。”
听到没打到，付温枝略略放下心，不过转念一想：“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还是暂时不要待在这里比较好，万一没有拦住，万一廖家俊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起了冲突，或者廖家俊站在他父母那一边呢，欣媛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他父母就可以这么恶劣地对待你，那如果你们结婚了是不是你要被他们随意打骂？”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枝枝我能去哪儿啊？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把我们的房子退掉，还搬过来，明明这房子我也有在还贷，可是他们只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
“要不然你先回你父母那边？或者再找一套房子？”
付温枝很想在这个时候帮住宋欣媛，让她到自己的家里住，但是这个事情她做不了主，所以这个时候没办法开口。
“不行啊，如果我爸妈知道他们一定会骂死我的。而且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了。”
宋欣媛情绪好像比刚刚还要崩溃，
“枝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脑子好乱，我不知道要不要分手，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我真的，我要疯了。枝枝，我们去喝酒吧，我现在心里闷的发疯，我真的受不了了。”
看样子她需要一个发泄口，付温枝虽然不太赞成借酒浇愁，但是觉得现在先从这个房子里出去比较好。
所以她帮着宋欣媛一起收拾了些行李，装了个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宋欣媛还一直在哭。
付温枝跟在旁边，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安慰宋欣媛，最后被她连拖带拽地拉近了小区门口一家烧烤店。
这个点儿烧烤店才刚刚开门，火都没点，宋欣媛却不在意这些，张口就要了一打啤酒，菜就点了一盘花生毛豆拼盘，拉着付温枝就让她陪她喝酒。
付温枝怎么也拦不住，被迫喝了好几杯，终于趁着宋欣媛捂着脸哭的时候找到机会拿出手机给宋欣媛的姐姐宋玲玲发了微信。
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父母家住得很近，所以她当然认识宋欣媛的家人。
这件事欣媛不想告诉父母，付温枝也不想由她来对欣媛的父母说，思来想去只有找玲玲姐。
*
与此同时。
小区大门的另一边，有家安静的咖啡厅。
闻现坐在窗边，开着笔电临时加了一大把的班，手机上付温枝还没有任何动静。
他把最后一封邮件看完，拿起手机，正要给付温枝发微信，有个电话适时地打来。
闻现正要接电话，扫到来电显示——温敛，顿了下，才不大情愿地接起来。
电话一接通，对方聒噪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过来：“怎么样现儿，今晚打扮那么骚，现在是不是跟老婆在忙啊？”
闻现回邮件的手顿一顿。听这话，面无表情地淡声说：“看得出来，你没得忙。”
第034章
034
接到宋玲玲电话的时候, 天色已经乌蒙蒙染上一层昏黑。
付温枝在烧烤店里陪着宋欣媛发泄情绪，被宋欣媛拉着喝了不少酒，她酒量原本就不大好, 几杯下来人都开始发昏。
脑袋混混沌沌的, 听到手机铃声反应了一下，才不太灵便地接起来。
很久没听过玲玲姐声音，有点陌生, 从听筒里传进耳中：“枝枝你跟小媛在哪呢？我跟她姐夫到她们小区门口了。”
玲玲姐答应来接欣媛，付温枝现在也想不到欣媛暂时能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她闻言，用不太灵光的脑袋努力想想：“…我们在小区门口的烧烤店，一进门的这一桌，欣媛喝醉了。”
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刚接起电话的时候没拿稳, 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好的好的, 我们这就进来。”
付温枝强撑着问服务员结了帐, 又把宋欣媛喊起来，慢吞吞帮她检查随身物品有没带好。
刚检查好，宋玲玲跟她老公就一前一后进了门。
他们扶住宋欣媛，又连声跟付温枝道谢，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付温枝小时候玲玲姐没少照顾她，知道她们姐妹俩从小关系也比较好，玲玲姐应该比她更担心妹妹吧。
不过付温枝还是说：“不用啦…我家距离这里不远的，自己回去就可以。姐姐姐夫路上小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喝酒不上脸，有人越醉脸色越红, 她刚刚好相反，越醉脸色越发白。
刚刚撑着讲完一套客套话, 等宋玲玲她们走了之后，她眼睛已经迷迷发直，人看起来呆呆的。
该回家了。
理智在提醒她。
怎么回家呢。
她没来过这边，打车太贵了，脑袋不好使，想了半天，开个导航找地铁站吧。
不过得先从这里出去，她穿着高跟鞋，有些不太自然地走出烧烤店。
正准备拿出手机导航，猝不及防的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上赫然三个大字“闻先生”。她答应他改口，但是备注倒是忘记改了。
付温枝接起电话，脚步没停，电话一接通，迷糊糊地出一声：“喂？”
听筒里有一点点悠扬的背景音乐，一秒钟后，闻现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怎么样了？”
“要回家了。”
“搞定了？”
“嗯…不算搞定吧。”
欣媛被玲玲姐接走，但是事情应该…还不算完。
正愣愣在想，听筒里又响起对方的声音：
“现在在哪儿？”
现在就在宋欣媛家小区门口呀。
付温枝从烧烤店里出来，才刚刚躲过出门的电动车，穿过小区大门，步履缓缓地走在路边台阶上面。
这小区门口正对马路，门口两边的底商是各种商铺。烧烤店、便利店…现在路过这间好像是咖啡馆。
夏天晚上的风刮过来都是暖的，付温枝被吹得昏昏欲睡。
真的有点走不动了，付温枝背靠在咖啡厅宽敞的玻璃上，缓了一口气才说：“嗯…还在欣媛家小区门口，正要回家呢。”
闻现：“是吗。怎么回呢。”
怎么回呢。当然坐地铁了。
付温枝答：“我歇歇，正准备导航去地铁站呢。”
“哦。”男人不咸不淡地应一声，“不要我接么。”
“不用不用。”付温枝身体轻飘飘倚在咖啡厅窗玻璃上，提不起力气，不过尚存一丝理智，“我地铁很熟啦，这里南京路，那就走五号线，到换乘站转四号，然后上车，坐到底到家咯。”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
一直闭着眼睛，懒洋洋细声细气地同他讲。
她其实有一个bug的，喝多酒话会变很密，软趴趴讲一大堆没营养的话。
这个bug宋欣媛吐槽过她好些次，但是她一喝多了就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认认真真跟一个从不坐地铁的人说地铁路线，说完都不等人插话就接着问：“你回家了没呀？嗯…晚饭放你鸽子好抱歉，你生气了吗…”
……
闻现是在刚刚，夜幕降临，他坐在咖啡厅窗边，最后一点自然光突然被遮住，他拧起眉，不悦地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道纤瘦的身影。
她似乎有点儿疲倦，整个人靠在窗子上，有气无力的。
闻现侧身坐着，好整以暇地看她倚在那边儿碎碎念。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还不老实，有气无力地一下接一下在窗子上轻叩。
闻现视线停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也学她半死不活的语调：“没生气。”
话说完，停一停，他问：“付温枝，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现在的样子很异常。
往常怪端着一个人，今儿往那一靠，看着就快睡着了。
“啊？”付温枝呆呆问，“你怎么知道？”
“你太明显。”闻现说，“坐上车没。”
付温枝没站稳差点摔倒，滑了一下迷糊着胡诌：“坐上了呢，刚刚刹车，我差点摔到了。”
什么啊。
闻现短促地笑了声。
他抬起手，指节往她背后玻璃上不轻不重地叩一叩。
等了两秒钟，终于等到人转过身。
她就那么两手扶在玻璃上，双眼失焦地愣愣往里看。
喝这么多啊。
闻现皱下眉。
再然后，她似乎注意到他。目光穿过玻璃落到他脸上，不待他反应，傻气地露齿笑了声儿。
他从听筒里听见她接下来的话：“你怎么还在呀…一直在等我吗？”
闻现从咖啡厅结账出门的时候，看到付温枝还在那个地方，更近距离地看她，看到她眼睫低垂，人耷拉着，看着就没有什么精神。
他随手帮她扯扯松散的领口，皱着眉问了句：“这是喝了多少。”
很快就得到回答：“没多少呢，都不到三瓶吧…我酒量可好了，你跟我喝一次就知道了。”
不到三瓶？
醉成这样了。
闻现一手扶了一把付温枝，不无揶揄：
“看得出来。”
等人站稳，他问：“回家？”
她讲话这么软，还以为喝醉了是个处处听话的乖宝宝。
没想到，怪能闹腾的。
不乐意回家。
“这么早就回家吗？才八点钟欸，闻现…你都没夜生活的吗？”
不回就不回。
还人身攻击他。
长本事了。
他没说话。
她这思维倒是时快时慢，突然就跳到另一话题。
“嗯…下午那个女孩子找你说什么啊？”
想起来问这个了？
他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演他了。
他没答，拉着她下台阶往路边停车场去，只是说：“没说什么。”
“不方便我听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嘴还不停，“那我把耳朵堵上，你说吧。”
说完还把双手放在耳边，煞有介事的样子。
她走得很慢，他迁就她，也快不起来。
几乎是挪动的速度往前走。
见她都这样了，他也就勉强好心说一下吧：“问我要微信。”
“啊。”付温枝问，“经常有人问你要微信吗？”
“那你呢。”闻现瞥过她温婉的侧颜，反问回去：“经常有人问你要？”
“还好吧。”
“你给了吗。”
“不给呀，”她脑子一转，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连过渡也没有，话锋直直就转过去，“你说，欣媛的事要怎么办呀…跟男朋友吵架，男朋友妈妈一直骂她，男朋友爸爸还要动手打她，我想劝她分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终于挪到了车边。
闻现拉开车门，轻飘飘地拎起她放进副驾驶里。
关上车门前顺便当她的人生导师。
“再好的朋友也要有界限，点到即止，尊重她自己的决定。”
这样吗。
付温枝突然有点饿了。刚刚在烧烤店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吃，就光喝酒了，刚刚没觉得，现在又重新坐上他的车，突然就觉得又饿了。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闻现一上车，就见付温枝巴巴地看着他，还用一种委婉的方式：“你饿不饿。”
翻译过来是她饿了。
闻现脱口反问：“你饿了？”
付温枝乖巧地点点头。
今天预约的餐厅没去，但看她这样子显然没有力气去吃什么寿喜锅。
“想吃什么？”
付温枝转头，视线越过深色车玻璃，在小区门口那一圈商铺看了一圈，最终视角定格在烧烤店的旁边。
“想吃关东煮，”她伸手指指，“那边有家罗森。”
寿喜锅变关东煮啊。
她肚子真的好饿，头又好晕，大概因为喝了不少酒，醉意上头，比较能抹开面子，破天荒地开口央求人：“我想要萝卜脆骨丸鱼饼和豆腐…可以吗？”
这是一种接近撒娇的语气，很难拒绝，闻现重新解开刚刚系上的安全带，认命地开门下车。
她刚刚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记住。
只记得一个萝卜。
最后干脆每样都买了一点。
选款付款，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回去的时候透过车窗，他却远远的看见，刚刚点菜的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拉开车门，上车。
刚刚把手里烫人的关东煮纸碗放到中控台上，旁边人睡得晃晃荡荡，猝不及防地，她身子侧过来，人不受控地躺到车中间储物盒上。
这都没醒？
闻现垂眼看她，她的睫毛在不安地翕动，酒后肤色不太自然地发白，两颊只染着点点蜜桃腮红的颜色。
往下，唇瓣上口红已经被擦去，透出天然的红润。
车窗没关，暖风一阵一阵吹进来。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引诱着。
车厢里温度好像有一点高呢。她不知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迷离着眼睛安静而无害地看着他。
鬼使神差地。
男人缓缓地凑近。
第035章
035
鲜少人经过的街道, 盛夏的晚风，静谧的车厢，一双柔和漂亮而惹人的眼睛。
逼仄的车厢里, 男人倾身, 越过前座中央分明的界限。
付温枝人醉得脑袋晕晕，身体倾斜，脑袋无力地靠在车座中央的储物盒上。
今天的酒真的超了她的酒量, 现在一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
迷迷糊糊躺下来，感官发钝地听到车门被打开。
她难捱地睁开眼。
晕眩中看到一张好漂亮的脸。
他有棱角分明的侧颊。
浓眉。
微垂眼睫，意味不明。
好近。
是她太醉了吗。
觉得他离得好近。
她眼皮重得撑不住，沉沉地闭上, 然后又强撑着睁开。
再睁眼的时候, 男人已到了近前。
他好像换了古龙水。
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 带侵／略性的味道。
她还没反应过来。
猝不及防, 被一只大手扣住后脑，男人跟他的古龙水一样侵／略式地靠近。
然后是唇上倏地一瞬，温热的触感。
唇瓣相触，气息交接。
不过仅仅是一瞬。
浅尝辄止。
付温枝是在男人撤开身，好整以暇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要怎么形容……
他亲了她。
她整个脑袋不知道是因为乙醇中毒还是因为刚刚的信息量超载。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吻的意味。
他们好像，也不是会接吻的关系。
闻现坐回身，手一抬开了车内冷气。
淙淙的冷风对着头脑吹过来，他寻回一丝理智。
她喝了酒, 怎么好像他醉了。
旁边人动了下。
闻现侧目看过去。付温枝正撑着起身。
细白的手腕外露，看上去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冷气不断地吹过来, 车内的空气里却混合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热度。
闻现轻而易举找到这热度的发源地。
在她脸上。
不光是脸。
两边面颊，双耳，脖颈。
原来白皙光滑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片一片的潮红。
整个人看上去像荔枝，被半剥了壳。
一面红一面润泽的白。
冷气好像失灵了。
那种有点怪异的感觉又升上来。
她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空调十八度她脸照样发热。
闻现看过又看。
付温枝就被他看得脸颊脖颈一步步升温。
他的眼神。
她才刚刚明白。
不叫侵／略者的眼神。
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男性的欲望。
心里倏倏地一骇。
正在迷糊着胡思乱想，男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骨节分明的长指微蜷，指背在她脸颊蓦地轻揩一下。
温温凉凉的，脸颊好像被降温。
她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的时候，闻现看着他自己的手，转而又抬眼看她。
满是调侃地说：“这么烫啊。”
分明是被他惹烫的。
可现在听他这样一说，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我……”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要亲她，死活讲不出口。
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好问的吧。
正低头沉默。
面前突然被递来一样东西。
她仔细看过去，男人冷白的手指握住一碗关东煮，正递到她面前。
付温枝看向闻现，得到对方面不改色的反问：“不是饿了？”
他的神情又恢复成了往常那样。
矜贵、淡漠看不出情绪。
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不过他递过来关东煮，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付温枝连忙接过来，小声说：“嗯……饿了。”
说完就低头看也不看的，随手拿起一串就塞进嘴里。
鱼饼软软的膨胀着，吸了满满的热烫的汤汁，付温枝冷不防的一口咬下，热汤瞬间在嘴里炸开。
她被猛的烫到，酒都快醒了，囫囵着一口咽下去，人被烫得捂着嘴手足无措。
手里的碗被拿走。
再然后被递来一瓶半拧了瓶盖的矿泉水。
她接过来匆匆喝了两口，把热度压下去，好半天才缓过来。
气氛似乎已经从刚刚的微妙，变成了微妙又尴尬。
付温枝穷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你不吃东西吗？”
今天晚上原本约的寿喜锅突然取消，他给她买了关东煮，自己却好像什么也没吃。
闻现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舒展的眉头聚拢，眉眼之间染上点点阴霾。
备注就一个字“闻。”
闻家所有人都姓闻，但他就只会给这个人备注这个字。
其他人都是爷爷，二叔，小叔。
只这个人，他不乐意打上他的名字，更不乐意用那个称呼。
他没再看付温枝，右手拿着手机，随手划开了接听键，视线越过车窗遥看窗外，不耐全写在脸上。
电话甫一接通，没有用他说话，听筒里已经有，中年男人沉肃的声音传过来。
闻权一开口就满是疾言厉色。
闻家老爷子跟已故老太太育有三子一女。
三兄弟名字取得简单又直接。
闻权、闻政、闻商。
闻权是老爷子闻东胜的长子，闻现生父。
之前是瑞景集团总部CEO，今年才退居二线，到美国管理分公司，跟二婚老婆颐养天年。
父子两个没事的时候几百年不会打一通电话。
但凡打电话一定有事。
最近在动老简，看来风声已经漂洋过海传到美利坚了。
闻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闻权为什么事打电话而来。
也果然如他所料，闻权一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闻现，还敢接你老子的电话，让你管集团几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你真的以为管理集团是多简单的事，真以为瑞景能让你为所欲为？”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盛气凌人感。
闻现面不改色，慢腾腾把手机从耳边拿远一点。
听对方这么一连串的说了一大段难听的话，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没有被对方激怒，只是不无嘲讽地张口：“我能不能为所欲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瑞景在我手里，您就不太能为所欲为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比对方刚刚那么长长的一段，骂人的话听的更让人，一口气哽在喉咙。
对方果不其然被他这话激怒。
沉默了一秒钟。
然后就是提高了分贝的辱骂：“你什么东西啊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没有我你能接手公司？你爷爷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是你跟你那个妈一样，天生就一副死相？”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付温枝坐在副驾驶如坐针毡。虽然酒精已经让她的思绪发钝，但是天性的敏感还是让她听着这个电话听的提心吊胆。
尤其是刚刚闻权突然提高了声音，她吓得不自觉的一抖。
她虽然已经跟他结了婚，但是没有办过婚礼，也没有见过闻家的其他人。
到现在为止，她其实见过的也就只有爷爷和闻现。
上次二婶原本是要搬家，搬回文公馆的，结果又不来。
付温枝连二婶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闻现的爸爸闻权。
她也没有见过他妈妈，她听霍姨她们说过，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
听说他们是商业联姻，感情关系很不好，闻现初中以后，他们就分居了。
他爸爸现在在美国，妈妈不清楚，似乎也在国外。
两个人都已经再婚了。
闻现从小都是一直跟着爷爷在瑞士生活的。
闻现余光淡淡扫过，右手把手机随手倒到靠车窗的左手里。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无挑衅。
“随便讲句话就受不了了啊。”
“那等我把您那些前朝余孽扫干净，您还不得彻底疯了。”
闻权在瑞景任职这些年，不功不过，集团随着时代大流，更上一层楼。外表看上去风风光光，已经是行业内的龙头。
实则大部分全都是靠老爷子在职的时候打下的基础。闻权做的不多。
他做的更多的事情都在私下。
比如不知道塞了多少亲戚进来，又有不少狐朋狗友进了董事会。
要不是公司还有闻政，老爷子也会在重要问题上把关。
这些年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闻现以上任就发现了公司的问题所在。
内里势力盘根错节，外表风光其实里面已经溃烂得难看。
他这一回拿老简开张，一是杀鸡儆猴，二是老简过于猖狂，始终不知收敛。
实在是最合适开刀的人了。
不过闻权跟老简实在关系匪浅，也不知道老简是不是以前救过他的命，闻现这边还没有彻底动手搞掉老简，他那边已经越洋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的骂他。
闻现刚刚那句话一说，已经表明了态度。
闻权当然被彻底激怒，这下子什么难听的话都上来了，好像他们不是亲父子，是仇人，刀刀见血的仇人。
“你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老子现在管不了你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订机票，别怪我当众扇你不给你脸。”
已经是很难听，很难听的话了。
付温枝听得秀眉直皱。
闻现却还是面不改，听对方这样说，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行啊，我等着。”
说完，没再等对方说话，直接挂上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到中控台上。
“啪”的一声，付温枝心里一惊。
闻现看过来：“吓到了？”
付温枝抿着唇摇摇头。
闻现闭了闭眼，轻浅地吸一口气，再看她的时候又回到了平常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
“没事，”他好像在安慰她，“他不敢跟你发疯。”
听起来，好像更像保证。
第036章
036
回去的一整路, 车厢里都异常安静。
闻现没有开车听音乐和车载FM的习惯，所以整个车厢里唯一的声音是他们两个人轻浅的呼吸。
付温枝感受到气氛中沉沉的阴霾，想说点什么, 想安慰他, 可是又怕交浅言深。
或许他不愿意对别人讲，那她的安慰就只会想着多余和冒犯。
一路回到家，他看起来神色如常, 还淡笑着跟霍姨她们打招呼，然后说晚饭吃过了。
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付温枝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到角楼，路上的时候他竟然还能不动声色问她几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什么这几天在酒店忙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都吃什么之类的。
她回答，他就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听什么答案。
到二楼的时候, 两个人在会客厅互道晚安, 然后各自回房。
这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 他们两个唯一一次的一起回家互道晚安。
付温枝回到房间, 她的酒其实已经因为刚刚跌宕起伏的一大堆事情，醒得差不多。但是精神虽然醒了，身体却还晕眩着。
她回到房间，连洗漱的力气都没，躺倒在床上，觉得整张床都在转。
脑子里却还平静不下来，一直在不断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她下意识回避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在想闻现今晚遇到那么恶劣的事情，如果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
想了好半天，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 用不太灵光的手，快速卸了妆，换了身居家服，然后穿着拖鞋放轻脚步下了楼。
角楼这边应有尽有。
虽然家里阿姨们几乎从来不会用这边的厨房做饭，但是这里的厨房各项用具非常齐全，就连冰箱里的东西都有孙姨定时补充更换。
所以付温枝并不费力就从冰箱里翻出来，一整包没开封的乌冬面。
那就煮个面吧。
晚上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或许心情能够好一点。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的惯这种家常汤面。
可是她的厨艺也只到这儿了。
冰箱里食材很多，付温枝从里面找出来了一根青椒，一块鲜鸡胸，还有一包榨菜。
准备做一碗榨菜肉丝面。
先把食材处理好，全部都清洗切丝，然后起锅烧油，放葱蒜末炒香，鸡丝炒到八分熟再下青椒丝断生，放一点点盐、海鲜酱油、耗油，最后加清水做卤。
另洗一口锅、开火、烧水煮面。
卤子完全做好的时候，面也煮好了。
付温枝盛好一大碗面，简单收了下厨房，就端着面上楼。
上到二楼的时候，碗已经变得很烫，付温枝敲响闻现的房门，等对方一开门她就端着碗急急进门，把碗放到桌上，轻轻吹了吹被烫到的手指。
然后男人才走到了她面前。
他视线从她身上移到那碗榨菜肉丝乌冬面上，又从那碗面上移回到她身上。
付温枝指着面解释：“你晚上没吃东西，我就煮了这个，但是我手艺很一般，你尝尝看。”
男人看上去面色有一点点倦，已经换了一身棉质的居家服，身上凛冽的气质被收敛，神情怠怠。
在她敦促的眼神下他坐到桌前，什么话也没说，抄起筷子吃掉大半碗。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是完全不失优雅。
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一碗面快吃完，一直低头吃东西的闻现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一边的付温枝，目光在她身上稍一停顿，然后闷闷问：“付温枝，你把卖盐的打劫了吗。”
“啊？”
“太咸了。”
“我喝醉了，放盐手不稳，我去给你倒水？”
她说完，转身就要去帮他倒水。
提步出去之前，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她被扯得后退一步，转头回来的时候看到闻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她。
他抬着下颌，直直看她。
她似乎看见他眼底疲倦拓落。
拉着她的手腕，半晌，声线低低：“谢谢你。”
声音微哑带着鼻音。
跟平时讲话的语气全不一样。
可欺的样子，像困顿的小兽。
他这样子。
不是矜贵淡漠的他，不是雷厉风行的他。
这种少见而隐秘的他。
她莫名有一种，窥见他秘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过去对他所有的畏惧、压力、不敢直视。
全部都消失殆尽。
房间里很安静。
窗外闪电忽闪，窗子却几乎把闷雷完全隔绝在外。
他那样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
付温枝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
不可收拾的那一种跳。
她摇头说，不、不用客气。
然后收了他的碗逃也似的出了门。
*
付温枝昨晚逃回房间，混混沌沌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意识开始回笼，昨晚的记忆缓缓回到脑海。
每一个画面她都不大敢回想起。
她酒也彻底醒了，记得自己今天是夜班，所以上午完全可以不出去。
她心里有点纠结。
好矛盾，想见到，又害怕见到。
最后还是好好换了一身居家一点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卧室的房门。
出去的时候她特地扫了一眼书房的门，紧紧闭着。
昨晚她第一次进到书房，只是那时候脑袋晕乎乎，没有注意里面什么装潢。
只是记得和他一贯的风格大差不差，浓重的性冷淡风。
不过。
性冷淡吗。
……
她突然又想起车里，唇瓣相触的触感。
付温枝下意识抬起手，很轻地触了触下唇。
很快反应过来，忙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驱逐出脑袋。
她没刻意去他房间敲门，只是一个人穿过石子路，进到主楼的餐厅。
今早好像比往常还要安静。
她走进门，孙姨一见她就顺手给她拉开了餐桌前的椅子，招呼她赶紧过去吃早餐。
付温枝一坐下，那边霍姨就生煎包小米粥一样接一样往上上。
但是餐桌上除了她就不见其他人。
她闷头吃了两个生煎，小米粥更是喝了小半碗，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委婉地问：“他吃早饭这么快，才几点就不见人了。”
墙上的挂钟刚刚好指到8:10，没记错的话，闻现每天都会固定这个点在餐厅吃早餐。
孙姨正给她端来一碟酱菜，听这话眼睛瞪大：“一大早就匆匆出门，说出差去了，没跟你说啊？”
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这么多天其实都是分开房间住的，付温枝没想到闻现突然出差，注意到孙姨狐疑的目光，只能赶紧补救：“啊？是吗。可能说了，但我昨晚喝了酒睡得有点懵，就没听到。”
“哎呦，小姑娘家家的要少喝酒，外面的人危险的咧，不过你老公在也还好，小夫妻嘛喝点酒有情趣，姨都懂的。”
“……”
付温枝尴尬地埋头继续吃早餐。
等孙姨出门，才掏出早上没来得及看的手机。
有两条未读微信，一个是宋欣媛发的，另一条来自闻现，时间是早上六点半。
付温枝打开对话框。
06：22
领导：【临时出差，归期未定。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找贺阳。】
这么早。
又要出差吗？她感觉，他好像真的很忙。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工作很忙，后来看见他，才发现自己那点工作，真的实在算不得忙。
她想了想，回了一条【知道了，一路顺风。】
回完之后再看看桌上香喷喷的生煎包，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没有刚刚诱人了。
*
上午不用上班，也没什么事。
刚好宋欣媛的事悬而未决，付温枝收到她的微信，干脆就出门，跟她约了一家餐厅见面。
宋欣媛似乎还在生气，并且以实际行动来报复廖家俊。
这种实际的报复性为包括但不限于刷廖家俊的卡请付温枝去CBD数一数二贵的馆子吃饭。
这家馆子是家网红创意菜，因为开在CBD和超高的人气，价格高得夸张。
往常去了都要排队，也就今天是工作日，还不是饭点，付温枝和宋欣媛才得以排了半个小时就被服务生领了进去。
座位被安排在靠窗第三桌。付温枝从刚见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宋欣媛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刚刚在外面排队人坐得太密，她也不好问。
现在终于在餐厅里落了座，她才忙开口问：“你没事吧？”
宋欣媛摇了摇头。
服务员过来点菜，她随便选了两样最贵的，等点完了，才哭丧着脸跟付温枝说：“没事。昨天晚上廖家俊给我打电话了。”
意料之中。
付温枝问：“怎么说？”
“劝我回去呗，”宋欣媛翻了个白眼，“王八蛋，以为道个歉就能过去了吗？”
早就猜到廖家俊会道歉，他跟宋欣媛恋爱长跑多年，分分合合也不是没闹过，只是这一回，严重程度已经完全不同。
付温枝思来想去，还是换了一种郑重的语气说：“我觉得这一回你真的要好好考虑，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况且你现在就已经跟他父母住在一起。”
“欣媛，我是觉得，你要考虑好，如果现在分手还能及时止损，万一将来你们结婚了，他们一家人再肆无忌惮地一起欺负你，到时候你想要跑都难了。”
这话一说完，坐对面的宋欣媛开始沉思，显然在仔细想她说的话。
付温枝没再继续说什么，给对方自己思考的空间。
正沉默着。
突然被另外一道半生不熟的声音拉去思绪。
付温枝听见一道男声，叫了一声“嫂子”。
她觉得有点耳熟，一抬眼看见一个大男孩冲他打招呼。
是谢明灏。闻现的朋友。
上回到闻公馆一起吃饭的。
对方走上来，他穿了一身白T灰色运动短裤还有老爹鞋，脸又长得白净年轻，看起来跟高中小男孩似的。
谢明灏朝付温枝摆摆手：“嫂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付温枝点点头。
这互动当然引起了宋欣媛的注意，她就算还在伤心中也没忘响起八卦的雷达，扭头看向谢明灏的方向，看了几眼又转回头问付温枝：“叫你嫂子？你男朋友弟弟啊？”
她提到男朋友，那边谢明灏听见，摸不着头脑似的要解释。
付温枝现在不想解释这繁琐的来龙去脉，忙抢先说：“是我老公的好朋友。”
谢明灏挠挠头说是的是的。
宋欣媛则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老公？叫这么亲呐。”
还好谢明灏好像没听见，只是看了眼宋欣媛问付温枝：“嫂子，这你闺蜜呀？”
他这人虽然腼腆一点但也是个自来熟，倒是站在旁边跟她们聊起来。
付温枝点点头：“对，这是宋欣媛，欣媛，这是谢明灏。”
俩人敷衍地对着笑了笑。
付温枝看谢明灏一个人，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吗？”
“啊不是，我跟朋友一起，但是他们还没来。”
朋友还没来啊。
人已经在这儿了，付温枝客套地问问：“要不，你先在我们这儿坐一会儿？”
这话其实一半是邀请一半是客套。
但谢明灏好像没听出来客套的一部分，一听这话，从旁边那桌拉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了桌子一边。
他来了，她们刚刚的话题就不能再继续。
付温枝正想找点别的话题，很不巧，宋欣媛手机响起来。
她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付温枝下意识扫一眼。
果然是廖家俊打来的。
宋欣媛倒是不在意这里有没谢明灏在，直接接起来，声音硬得要死：“你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不可能搬回去，听得懂吗？”
坐一边的谢明灏瞪大眼睛看看宋欣媛，又转过来看付温枝。
付温枝回了他一个尴尬的微笑。
宋欣媛那边骂声还没停。
她声音不小，周围其他桌已经有人转眼看过来。
又骂了几句，她愤然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儿。
电话虽挂了，骂声还没停。
“什么东西啊，明明是他父母合起伙来欺负我，他现在不去跟他父母交涉，反而来缠着我，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他了？”
付温枝想安慰她。
话还没出口，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谢明灏突然问了句：“什么？你老公父母还合起伙来欺负你？”
宋欣媛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插嘴，愣了下，没什么好气儿地说：“什么老公，是前男友。我就是跟他吵个架，情侣吵架再正常不过吧？他父母凭什么来骂我还要动手打我啊？我爸妈都把我当公主，他们凭什么欺负我啊？”
这话出来，谢明灏皱着眉头顿了下，等捋清楚怎么回事儿突然开口：“活该是前男友，什么东西！”
宋欣媛：“就是，什么东西啊。”
谢明灏一吃瓜群众，比宋欣媛本人还激动：“要我说，你就赶紧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什么手机微信支付宝，统统拉黑，连淘宝都不要忘了，所有能聊天的软件让他都用不通。男的不就一招死缠烂打，你扛过他这个死缠的劲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什么人啊，他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你有没有骂回去啊？没有我都看不起你。”
这两个人一顿交流。
末了宋欣媛直接被谢明灏义愤填膺说得涕泪横流，仿佛找到了组织。
散场的时候俩人连微信都加上了，估计因为付温枝也在场，不好意思不带她，所以谢明灏也加了她。
这场莫名其妙的饭吃完，付温枝终于弄懂了什么叫一见如故。
不过付温枝不知道的是。
吃完这顿饭，谢明灏就在露天停车场遇上了一个老熟人，汪越。
他的中学同学，兼好兄弟的前女友。
汪越一见了他，远远看了眼付温枝她们离开的背影，瘪瘪嘴。
她可是眼看着瑞景那个女经理跟谢明灏一起出的餐厅。
所以开口的时候阴阳怪气：“温敛不在，还特地派你出来陪他女朋友啊？”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谢明灏听得没头没脑，往汪越看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付温枝和宋欣媛离开的背影。
他：“啊？”
汪越继续阴阳：“你不会不知道吧？就那个，瑞景那个女经理，左边穿裙子那个，不温敛新女朋友么？”
谢明灏：“？”
虽然不明白汪越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感觉到她是误会了什么，他解释说：“什么敛哥女朋友，那是现哥老婆啊。”
闻现三个多月前领了证，这事儿她略有耳闻。
汪越：“你确定？”
“确定啊，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敛哥。”
“我问他干嘛。”汪越翻了个白眼，绕过谢明灏，摇开了车子，上车前又看了付温枝的方向一眼，兀自嘟囔，“闻现老婆啊，长得怪好看的。就知道温敛那个傻逼没这种福气。”
*
送宋欣媛上了出租车之后，付温枝刚好到点儿回酒店上班。
今晚要值班，她需要先跟上个值班经理交接一下工作。
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她正准备去前台，刚出门，遇上一位不速之客。
她真的有点对这间更衣室ptsd了。不是Sue在这里泼她咖啡，就是Don在这里等着她。
一出门看到Don，她本能想走开，不过理智告诉自己对方是这里的大领导，她必须笑脸相迎。
所以停下来笑笑：“唐总。”
唐逸天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一开口就单刀直入：“不好意思Delancey，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我的秘书最近休了病假，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做事，这里你最合适，Delancey，这两天就麻烦你来代行我秘书的职务。”
付温枝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好意思唐总，我并不了解秘书的工作，可能帮不上您的忙，我还有工作要做，抱歉。”
只是话说出去，也立刻被对方驳回：“Delancey，我是这里的总经理，而这是命令。”
唐逸天是有备而来。
他老婆突然找到Sue闹起来，不可能没有人从中作梗，而跟Sue过节最深的就是眼前这位，他倒要搞清楚她背后是何方神圣。
这时刻，付温枝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声。
第037章
037
付温枝刚刚来上班, 手机尚未及静音。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付温枝本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跟Don周旋。
只可惜手机连着又响了两声, Don已经抢先出言:“男朋友啊?这么忙。”
“我不是什么严格不通融的老板, 有人发信息就看，没关系的。”
付温枝没动。
唐逸天指了指电梯，不无威胁:“我通融了你, 你也要协助我的工作，对吧?两点钟来我办公室，今天的会议材料还没人准备。”
付温枝困兽犹斗:“唐总，我的本职工作还没有做完，我知道我组里有员工是做文秘出身的, 不如我请他过来?”
她知道唐逸天这是故意在找她麻烦,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猜得到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听说以前他太太不会用昨天那么激烈的方式去处理他的婚/外情/事件, 只有昨天对Sue用了那种最粗暴的方式，而她正好是整个酒店跟Sue过节最深的人，Don因此颜面扫地，他确实有理由来为难她。
“Delancey，”唐逸天凑近一步，付温枝定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对方拒绝了她的提议，他说，“你还不明白吗, 我还是比较信任你。”
说完不再给付温枝再多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付温枝把基础工作交代给她组里的副理,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被迫准时出现在唐逸天的办公室。
对方交给了她厚厚的一摞文件。
付温枝接过来，正准备出去回自己值班室做，还没动，对方已经把桌子的一边收拾好，抬着下颌示意她坐下。
“不敢占用唐总的位子，”付温枝不给他这个机会，“我会尽量不耽误您的会议的。但我没了解过秘书的工作，如果有问题还请唐总多多包涵。"
这回换成了是她说完就走开，不给对方继续说话的机会。
因为这事儿，付温枝难得进了酒店配备给她的办公室。
平时工作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她都在酒店前厅，或是大楼其他地方，很少工作需要在这里坐班，来的时候工位电脑上都落了一层薄灰。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她把唐逸天交代的工作做完，发送到对方的工作邮箱。掏出手机停下歇歇的时候，她才看到闻现的微信。
13:48
领导:【谢明灏说今天遇见你跟你朋友。】
领导:【还相谈甚欢。】
领导:【刚好，我不在有事可以找他。】
她那个时候正好在跟唐逸天周旋，没来得及回消息，后来也忘了回。
现在打开看的时候，他已经发了新的消息。
15：22
领导：【上班了？姓唐的有没找你麻烦。】
这是最后一条。
他料想得倒是很准。
唐逸天果然找她麻烦。
但是她看这刚刚做好的那些报表，工作上的问题，她觉得不算为难。
所以回复。
Delancey：【还应付得来。】
Delancey：【你出差工作顺利吗？】
很快收到回复。
领导:【应付得来。】
闻现那边发完这一条，又给留在临市的贺阳发了一条。
N:【唐逸天那边盯紧点。还有照应好我太太。】
唐逸天没那么容易放过付温枝，昨晚的工作结束之后，她已经在值班室准备睡觉，突然被唐逸天敲响房门。
她连门都没敢给开，隔着门跟他对话。
那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唐逸天还来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她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为了Sue报复她的一环。
她这次拒绝都不想委婉，直说：“我已经睡了唐总，就不去了。”
“这有什么关系，已经醒了不如一起？”
付温枝有点不耐，她其实表里如一，脾气一向特别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唐逸天的所作所为，总让她觉得厌烦。
她顿了顿，脑袋飞速运转：“已经很晚了，已婚人士这个时间一起吃夜宵不太好，不好意思唐总，我老公知道会不开心。”
*
相安无事到第二天早上下夜班。
付温枝站在公交站，正看着手机上和闻现的微信聊天框。
还停在昨天下午，他好像有点忙，没再发来其他的消息。
也或许不忙。
只是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想法。
她正略略出神。
冷不防地被人喊了一声。
一回头。
就看到唐逸天站在后面似笑非笑地在看她。
“付经理。还等车吗？”
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她都在怀疑唐逸天报复她的方式是不是烦死她。
“真的不用搭我的顺风车吗？”
付温枝：“不麻烦唐总。”
唐逸天：“你总是爱拒绝人。”
付温枝没说话。
对方再开口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呢，我的好意你可以一直拒绝，现在有一个工作上的问题，你不可以拒绝。”
付温枝有种不祥的预感。
“之前南京分店要求一店输出管理，需要你跟Francis去边出差的事，没忘吧？” 唐逸天摊摊手，“那边的总经理刚给我来过电话。很不巧，因为准备工作提前完成，他们把开业时间提前了，所以希望我们一店派的人能够早一点过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
付温枝当然记得。
昨天早上晨会结束之后，Francis特地叫她过去提过这件事，不过当时定的时间已经是后天，还要提前，那要提到什么时候呢。
感觉到Don可能会做什么手脚。
但这已经是昨天就定下的事情，现在也没办法反悔。
付温枝顺着他的话问：“要提前到什么时间？”
“今天下午，两点钟之前必须出发。”唐逸天抬手看着手上的腕表，“Delancey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付温枝没说话。
唐逸天故作理解：“给你一上午的时间，跟你老公说一声。”
“别这么担心嘛，只是工作。”
他把她昨晚的话听进去。
就知道她背后果然有什么人，她这种漂亮女人他自然乐意跟她多多相处，他反正不吃亏。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用出差这件事来一招引蛇出洞。
他倒要看看她那个找他不痛快的老公是何方神圣。
他岳父老简在瑞景集团的势力盘根错节，在整个行业整个临市人脉影响力，都是众所周知。付温枝那个老公给他使绊子，唐逸天兀自嗤笑了声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付温枝正要说什么，猝不及防的，面前的马路边停下来一辆白色法拉利。
唐逸天第一反应是看付温枝：“你老公来接你？”
付温枝顿了一顿。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依照她对闻现浅薄的了解，他不大会开这种型号的车。
她没回。
不远处车窗摇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让人意想不到。
汪越穿了件黑白配色香奶奶吊带，带着黑超，手臂搭在摇下玻璃的车窗上，看着他们这边，停顿了一下，扬声开口：“付经理。”
付温枝当然认得汪越，之前负责婚宴的事，她也见过汪越几次，但没有过什么正面交流，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她。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
汪越已经抬手招了招：“要我带你一程吗？”
她看上去没有恶意。
付温枝看看身后虎视眈眈的唐逸天，还有马路那边还不见踪影的公车。
终于重重点头：“那就谢谢汪小姐啦。”
然后她就在唐逸天的注视下上了汪越的车。
关车门，系安全带，又再次感谢了对方，然后是车子起步，一下子冲出好远。
一直到开出这条街，开车的汪越才隔着墨镜，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闻现把你藏得够好的？圈子里没几个人知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办婚礼。
临市这边一般的习俗都是要先摆酒，再领证，像他们这样的比较少。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谈过这个问题，但是各自都默契的，选择不主动提起自己已婚的事情。
更没有带婚戒的习惯。
付温枝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
得出的答案她很确信，大概因为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段婚姻迟早有一天要结束。
所以跟亲朋好友提不提又有什么要紧。
现在汪越问起来，付温枝想了想，礼貌地回应说：“难怪汪小姐还记得我，我听说，你们都是中学同学。”
汪越补充：“确切的说，是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
自从中午的时候谢明灏解释了付温枝不是温敛女朋友而是闻现老婆的事，汪越突然觉得她看起来顺眼多了，她跟闻现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怎么说也是朋友关系，她对朋友太太也没什么恶意。
况且。
这个付小姐。
真的有够温柔漂亮。
蛮顺眼的。
付温枝：“原来如此。”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汪越问：“你去哪？”
回家。
付温枝刚张口，汪越已经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我这脑袋，闻公馆是吧？”
车往闻公馆方向开过去，路上的时候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
快到闻公馆门口的时候，汪越还说，闻家爷爷真是会享受，这么大一个庄园，跟欧洲电影里的似的，她爸没少说过羡慕。
车停下来，付温枝邀请对方到家里吃晚饭，汪越说还有事，这顿先欠着，回头等闻现出差回来了她做东。
跟汪越告别后，付温枝走在闻公馆长长的石板路上，一直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她出差的事情闻现还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诉他。
虽然这趟出差的人是她跟Francis，但她看唐逸天说这事时候那副样子，总觉得他没怀什么好意。
她觉得这趟出差可能会有麻烦，如果告诉他，他应该会有办法。
这样想着，付温枝打定主意，掏出手机，正在对话框里打字编辑消息。
人已经走进了主楼大厅，字还没打完，已经被大厅里熟悉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脚步不自觉的停下来。
听到霍姨跟孙姨在说话。
“这个老大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好一个儿子，亲生的，年纪轻轻把集团管的那么好，他不但不夸奖，还找麻烦。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就那么重要啊？”
“说的也是啊，这就是打小没养在身边吧，就算是再亲的血缘也不亲了，你没看老大跟他那个新媳妇的孩子，他不是照样天天当成宝？”
“我就是觉得小现这孩子太苦，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两人都撒手不管。现在都重新成家了，又有孩子了，小现反而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是啊。这老大不疼他也就算了，公司的事儿还要给他找麻烦，孩子一大早天没亮就飞国外去了，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付温枝编辑微信的手也停下来，缓缓的删掉了里面的消息。
第038章
038
窗外的麻雀飞上树枝梢头, 叽叽喳喳的不停在叫。
主楼里安安静静，除了霍姨她们说话的声音再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付温枝默默把对话框里刚刚打下的字删掉，斟酌着换成了另外一句, 问他还好吗。
想了想, 又给删掉，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了。
付温枝收起手机走进门，想问问霍姨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进门的时候却见到霍姨孙姨双双噤声。
她们什么都没说, 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识趣地准备不问了。
霍姨和孙姨也许是那些事情真的不能告诉她，落荒而逃一样，一个接一个钻进厨房。
孙姨连手机都忘了拿走，亮着屏幕放在外厨房的岛台上。
付温枝准备进到厨房告诉霍姨孙姨今天她不吃晚饭了。路过岛台的时候，无意瞟见孙姨手机里面的相片。
是一张自拍照, 相片里的年轻女孩ins风格的打扮, 侧身坐在车子副驾驶上, 手举得高高地自拍, 相片不仅拍到她自己，还拍到车子驾驶座，男人冷硬的侧颜。
没有人会认不出来开车的男人是谁。
付温枝怔忡须臾，下一秒移开视线之前又扫见相片右下角的日期水印。
时间是昨天晚上。
付温枝转身。
有点失魂落魄。饭也没吃就回到角楼的房间。
付温枝回去后，孙若芳才从厨房里出来，左右看了一圈才找到自己刚刚不小心落下的手机。
重新进去厨房同霍三丽说：“小现和他爸的事，回头还是他们小两口自己说吧。咱们旁观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霍三丽点点头，宽慰对方：“唯一欣慰的就是小现把穗穗带回来了，回头穗穗她爸她妈她三叔，还有老爷子再回来, 咱们家又热闹起来了。”
“是啊！说起来穗穗去外边念书也有两年了，现在毕业回来, 老二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她没有再收到闻现新的消息，思来想去，最后也没有给他发微信，没问他的事情，也没说她的事。
更没有提及一个字关于那张相片，那个女孩的。
她人微言轻，他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给他添其他的麻烦。
已经这样做了决定，至于闻现说过的，让她有事找贺阳或者谢明灏，她更是觉得没必要找了，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传达给他的。那跟她直接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收到闻现的微信，中午11点的时候却收到了唐逸天的微信。
瑞景国际-Don：【跟你老公说过了吗？】
瑞景国际-Don：【新店那边负责人来同我讲临时提前不好意思，但是我们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做好。所以，别忘记今天下午要出差。】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付温枝看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想，以前没有结婚的时候，没有闻现，没有人能在她工作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跑出来帮她解决问题。
那个时候一切都要靠自己。
她还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一路闯过来了。
怎么现在反而要畏首畏尾。
她把心一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坐车往高铁站赶的时候，付温枝收到宋欣媛的微信。
圆小媛：【昨天上了夜班，那今天是不是你就不上班了？】
圆小媛：【我姐和我姐夫都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廖家俊又给我打电话，我都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他还找别的电话来给我打电话。】
圆小媛：【枝枝，要不要出来喝咖啡呀？】
付温枝也很想现在跟宋欣媛出去喝咖啡，想在闻公馆舒服的大床上好好躺着。
但是唐逸天存心整她，她就只能赶着去出差。
Delancey：【今天我恐怕去不了了，出差临时提前，我现在正往高铁站在赶。】
圆小媛：【啊？你们酒店行政也要出差啊？】
虽然身边一个廖家俊一个付温枝都在酒店业，但是宋欣媛大学的时候整个混过去，到现在连酒店各部门的基本职能也分不清。
不过付温枝做前厅管理，确实很少会有出差的情况。
这事说来话长，但付温枝突然找到了一个倾泄口，没忍住说了出来。
她把之前Sue那些前因后果，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当然，关于闻现的部分被删掉，因为如果她提起来，话题就会突然转到她隐婚的事情上。
而且她现在有点混乱，也不太想提起他的事。
说完的时候刚好出租车停到高铁站门口，她跟宋欣媛的对话收了尾，急匆匆的一路跑进候车厅，竟然在贵宾席位上看见了唐逸天。
付温枝停住脚步，眉头微蹙。
她猜到唐逸天会借出差搞事，只是想不到，他会直接替换掉Francis，亲自跟她一起出差。
对方正在喝咖啡，看到她的时候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付温枝一走过去就被对方问到今天去出差，怎么不穿漂亮点？
男上司对女下属这样讲。
她认为非常冒犯。
她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职业，是酒店的经理，并不是走秀的模特，做什么职业就用什么打扮这是理所当然。
对方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得付温枝心里闷闷的慌。
从临市到南京，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午的工作一切正常，两人一路同行去到瑞景在南京新开的门店，新店负责人似乎对这次输出管理非常重视，整个店里员工全部到场。
事情从管理指导结束，准备晚饭时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这一场饭局，说是尽地主之谊，宴请唐逸天唐总，真到饭局的时候，新店的管理层几乎全到了。
一家和风装潢的新派餐厅，他们在最大的一个包厢里。十几个人围坐在圆桌前，个个都跟唐逸天相谈甚欢。
付温枝总觉得事情不对，思来想去，还是在饭局刚开始的时候，给宋欣媛发了一条微信。
Delancey：【欣媛，我感觉这边可能有什么问题。你帮我一个忙，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一直给你发消息，如果我连续一个小时没发语音消息的话，请你马上帮我报警。】
发完这一条又飞速，打字紧跟着发了她现在这里的具体地址。
收到付温枝这两条微信的时候，好巧不巧，宋欣媛正跟谢明灏在一起。
继上一回他们在那家餐厅偶然遇见一见如故之后，这次又意外地碰上。
原因时候宋欣媛姐姐姐夫都去上班了，廖家俊又不停打电话，她还考虑明白他们的事，觉得很烦，就跑出去喝咖啡。
建安路新开了家网红咖啡厅，她就打了车去喝。
原本是邀请了付温枝的，但是付温枝临时出差去了。
宋欣媛就自己去了。她是不知道这家咖啡厅旁边刚好挨着一家高级4S店，她还没进咖啡厅的门，就遇见了旁边4S店的店主。
两个都是无所事事的大闲人，凑到一起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咖啡店里坐了一下午还是很闲，最后又到附近一商场一起吃饭。
说来也怪，他俩一起出来吃饭气氛跟宋欣媛和付温枝一起吃饭没什么两样，宋欣媛还遇到一个多年没见的小学同学，寒暄了几句人家走的时候突然跟她说那你跟你姐妹好好玩。
宋欣媛听完了才算是搞明白。
原来她那小学同学以为谢明灏是她新gay蜜。
就是在晚饭的时候收到付温枝微信消息的。
宋欣媛收到消息以后，问付温枝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对方也没回，她急得问谢明灏“付温枝男人呢？”
谢明灏摸不着头脑：“现哥出差了吧。”
宋欣媛不假思索：“赶紧，赶紧让他天涯海角都马上回来，枝枝不是真有事不会发这种微信的。”
说完自己也不耽误，拎起包起身就往外走。
谢明灏问：“哎哎你去哪儿啊？”
“江湖救急。”
“你等等，我也去。”
“你去干嘛？”
“我救嫂子。”
*
十几个小时飞到国外去，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事情，又是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回来。
闻现有点昏沉。
落地临市机场的时候才掏出手机，一打开就收到一连串消息。
还都来自不同的人。
他没看，径直打开付温枝的对话框。
“……”
没有消息。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他皱皱眉，切出对话框，然后看到贺阳、谢明灏、汪越各自发来了微信。
汪越：【闻现你都不小心一点的啊？你老婆行情真不错，我就是随便路过，都刚好撞见有人跟她献殷勤。】
汪越：【好像还说什么出差哦，男女单独出差，啧啧，最容易滋生暧昧。】
贺阳：【闻总，唐逸天带太太去了南京出差。】
谢明灏：【哥，嫂子好像遇到事了，你啥时候回来啊？】
收起手机。
闻现眼皮跳了跳。他只回了贺阳。让对方买最近一班去南京的票。
第039章
039
包厢里坐的满满当当, 不光是南京新店的管理层，后面还来了几位穿着奢侈的年轻男人。
这些人个个都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跟新店那些管理人员完全不是一路人, 看样子像是哪家的富二代小开。
应该是唐逸天另请来的。
为首那位最甚似乎跟唐逸天的关系很好, 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巴结他，一口一个恭恭敬敬的小简总。
付温枝原本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姓简，管唐逸天叫哥, 她约莫能弄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
小简总很有可能是唐逸天小舅子，他太太简总监的弟弟。
这帮人来者不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们的到来是唐逸天有意针对她。
那个小简总从进门来，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时不时的抬眼瞟过来。
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可能比她还要小, 不知道为什么, 就身上有一种中年人色眯眯的油腻感。
付温枝有意避开这个人的眼神。
不过对方已经忍不住问旁边的唐逸天：“哥，这位是？怎么回事，又背着我姐偷偷猎艳啊。”
唐逸天顺着小简总目光看一眼付温枝，笑着摇头：“胡说什么呢？你还不知道我对你姐，毫无保留。”
“确实比我姐年轻漂亮，”小简总似是而非地抬手半捂着嘴，“放心吧姐夫，我肯定给你保密。”
唐逸天给小简总倒了杯酒：“行啦，别胡说了。人家Delancey有家庭，不要开这种玩笑。”
这会桌上正热闹, 三三两两各说各的，聊的热火朝天。
付温枝趁着唐逸天跟小简总刚刚那两句悄悄话的功夫, 身体坐直，不动声色地伸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把手边置酒架那一大瓶威士忌给倒了一大半，又单手拎着茶水壶，面不改色地往酒瓶子里灌茶水。
那酒原本就是黄色的液体，灌了点茶水，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有喝的人能够感觉到里面温度和浓度的不同。
她刚上班的时候，酒店有时候有团建，总有一些男人，不管老少，喜欢灌她酒。
她一开始的时候不懂，只知道嘴上拒绝，但是在酒桌上的拒绝是没用的，最后总会喝上不少。
后来久而久之也学聪明了，跟三店销售部的姐姐学了几招，往酒里兑水就是其中之一。
遇到洋酒啤酒就往里面灌茶水，白酒就兑白水，红酒就说自己不放雪碧喝不下去。
喝的时候一抬手，一碰杯，能洒就洒，能少喝就少喝。
不光如此，还得“醉”，没醉也要装醉。
酒桌上你千杯不倒别人当你是挑衅，反而醉得说自己不行了喝服了，人家觉得没意思就不灌了。
女孩子在外面行走江湖殊为不易。
不管怎么样，保持清醒最重要。
上面的两句话是三店销售部的姐姐跟她说的，工作这几年她一直铭记于心。
不过这两年团建的活动少了，上酒桌的次数也少了，她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刚刚把茶壶放回架子上。
斜侧面的小简总已经端着酒杯朝她看过来：“就算已婚了，喝个酒应该没事吧？初次见面，倍感荣幸。”
他说话油腔滑调的。
付温枝面前还一如往常，笑得温婉得体，听到对方的话，先是推脱，说自己酒量不行，不如以茶代酒，小简总一看就是海量，能者多劳，小简总多喝一点。
话说得漂亮，可惜对方是存心来搞她，她不喝不罢休。
付温枝只好装作一副特别为难的样子，装模作样在周围找了半天，最后才不太情愿地把刚刚那瓶被她灌了一大半茶水的威士忌拿出来，说我还是喝得惯这个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跟着小简总来那几位富二代不断找她攀谈，劝酒的搭话的。
这些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别人问什么，她就半真半假地胡诌。
酒过三巡，听了一大堆拐弯抹角的问题，她总算是有点弄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们好像在套话，想从她这里套出她背后有什么人。
付温枝想大概是因为赵桂芝和Sue这两件事，唐逸天笃定她背后有人，所以才一直没有大动作，又一直不断骚扰她。
面前又一位小开端着酒敬她：“妹妹你年纪不大吧，怎么这么早就英年早婚啊。家里催的紧？”
果然又是这种问题。
这场酒局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付温枝喝了几杯兑了水的酒已经开始装醉。
他们则是看到她一脸醉相，更变本加厉的套她的话。
付温枝用迷瞪瞪的眼神看对方一眼，为难地说道：“家里催的，家里困难，所以催我结婚。”
为了防止自己这些胡说八道前后不通顺，她的话都是一半真一半假。
她家里是一直在催的。
不是因为经济困难，是因为姐夫工作困难，拿她做人情呢。
唐逸天坐在付温枝右手边，一整晚上没怎么说话，就听着他们说。
偶尔还出来做个好人，说你们可不要灌我下属的酒。
旁边被他叫来的其他人，则在这个时候充当坏人，对着付温枝乘胜追击：“看来你老公能解决你家里的事情了？那他应该蛮有能力的，做什么的？”
这是看她醉了，连委婉都懒得委婉了。
付温枝揉揉太阳穴，端起旁边的茶水啜了一口。
吊足了他们胃口才说：“他真的很有能力啊，大公司的副总，实际掌权人。”
这话说出来，旁边几个人换换眼神，注意力一齐全放在她身上了。
付温枝继续胡说八道：“他样样都好的。就是年纪大了一点，前妻还生了一个儿子，他儿子比我还大一岁。”
其实她这也不算编的。她说的这些信息全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除了对方不是她老公以外，其他全部都是真的。
他是她姐夫公司的实权领导，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她父母眼中的金龟婿。
要不是闻爷爷出现，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现在被逼做了这位大人物的太太。
觥筹交错中，唐逸天拉着小简总出了门。
和风包厢的推拉门被大咧咧拉开再没关，唐逸天跟小简总就站在包厢门侧方的走廊上，看着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小简总说：“她刚刚说那个，她男人，有没有谱啊。”
“不知道。”唐逸天掏出跟烟，“不过十有八/九。”
他做过付温枝的背调。她出身确实不怎么样，有个姐夫是外企管理层，人又天生丽质。
那么早结婚，确实有可能是被家里嫁给老男人。
小简总站在外面遥遥看了眼付温枝，一脸遗憾地说：“真是可惜啊。好好一大美人嫁了个糟老头子。”
唐逸天倒是不以为意，他向来生冷不忌：“这有什么。喜欢就把咯。”
“行啊姐夫，教我给我爸惹事是吧？回头人老公找上门来，不得卸我半条腿。”
“你惹的事儿也不少，”唐逸天拍拍小简总肩膀，“放宽心啊，全临市哪儿还有你爸搞不定的人。”
说起这事儿小简总就郁闷：“你别说还真有。闻权他儿子一上来，我爸处处受限。”
……
包厢里边付温枝这边。
话说到一半，往后其他人再怎么问她也是一脸醉意地胡说。
后来他们问得烦了，也喝自己的去了。
趁着他们没搭理她，付温枝掏出手机，她一直开静音，那些人又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打开的时候消息都快炸了。
宋欣媛发来了一大堆。
说她马上来接她，过了一会说人在高铁站了，让她千万拖着等她到。
一会说这高铁能不能再快点啊，她恨不得从临市立刻马上飞南京去。
付温枝其实没想让谁过来接她的。
可是宋欣媛义无反顾就来了，她心里的感动说不上来。
旁边还有人虎视眈眈，她匆匆打字回了两句，大意说自己现在没事，和让对方先别急。
切出到聊天列表的时候她扫到自己还收到闻现和谢明灏的消息，当下觉得，闻现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
付温枝闭了闭眼，先戳开了谢明灏的消息。
谢明灏：【嫂子别怕我把现哥搬来了！】
谢明灏：【谁欺负你先报我名字［菜刀］】
付温枝本想问他怎么知道了。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想到昨天宋欣媛跟他加上了微信。
她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回了两句感谢的话，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闻现的对话框。
他只发了一条【你在哪】，时间是一小时前。
付温枝痛快利落地回复了宋欣媛和谢明灏。
到他这里，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脑海里那张相片一遍一遍地跑出来。那个女孩子是谁。是不是会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安慰他。他们看起来好熟，那是不是，比她跟他认识得要久。
酒意有点上来。
她今天一直逃避去想的问题在此时此刻涌上来。
那个女孩是他喜欢的人吗。
她吸了吸鼻子。
他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亲她呢。
……
与此同时的包厢门外。
唐逸天叼着根烟，正要点火，被旁边小简总戳了两下指着走廊另一边。
长廊的远处。
浩浩荡荡一行人。
为首年轻男人一身枪灰西服，一身气场，不怒自威。
唐逸天看得眼熟，他今晚多喝了几杯，人到了近前，才认出来是瑞景现任总裁。
不愧是出身顶级贵胄，通身气派，有种与生俱来的威压。
他身量又高，唐逸天跟小简总站他面前矮了半头，气势自然也矮了。
一开口都是恭谨地喊：“闻总。”
闻现站在包厢正门口。
房间里透出来的光线照着他半边身子，人身上的威严感被烘得更重。
他扫过面前两个人，连声都懒得应，又漫不经心侧目看过包厢里，付温枝正低着头看手机，没注意走廊的方向。
闻现收回眼。
声线微沉，问面前人：“什么局？”
唐逸天忙答：“是酒店团建，南京这边新店开业，有管理上的问题不明白，请我们一店来帮忙看看。”
他是会巴结人的。会讲话。要么也攀不上简零的高枝。
他答完，闻现没回应，反而一直在看包厢里，视线定在一处。
唐逸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果然最终聚焦点在付温枝身上。
她今天穿了身规规矩矩的灰白西装套裙，有点日式的风格。
剪裁简单但耐不住身条纤长，一身西装套裙穿出来维密秀场的勾人味。
连闻现来了都经不住往她那边看。
唐逸天从旁介绍：“那是我们一店的前厅经理Delancey，上次年中大会您见过的。”
年中大会上闻总还发了火把人骂的眼圈红红差点哭了，应该印象够深。
闻现视线停在付温枝身上没移开，见她侧颊微微透着粉红。
听唐逸天说完，答非所问：“她喝醉了。”
小简总插话：“今天大家高兴，就都喝得有点多了。我跟我姐夫正在这儿醒酒呢。”
他说完，也看了眼付温枝：“就是那妹妹给我喝懵的，酒量怪好的。”
闻现看小简总，目光冷淡，皱了皱眉。
这一来一回，唐逸天看出来里面意味，忙邀请闻现：“反正是内部聚会，闻总不如一起，我去让服务员给您腾位子。”
他说完，又凑上来一步，压低了声音：“您要喜欢待会让Delancey陪您喝两杯。”
走廊上无人经过，除了他们说话的声音静寂无声。
很快吸引了包厢里人的注意，全齐刷刷看着他们这边。
闻现没动。
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反问：“你们刚刚，让人陪着喝过了？”
他讲话慢条斯理，声不高，气势却足。
旁边小简总也是喝高了，在闻现跟前说话也没轻没重：“闻总您要是想，别说是陪着喝两杯，您在哪儿下榻，晚上送您房间去。”
这话太直白，唐逸天本想提醒小简总别这么没个轻重。
未曾想，听了这话，面前人倏然淡笑了声儿。
看来是说到心坎上了。
前一阵才听说这新上任的小闻总没短板没嗜好，想讨好都不知道怎么讨好。
没想到今天这么偶然发现，还是逃不过一个色字当头啊。
唐逸天知道闻现这喜好了，只道他们是同道中人，也不再圆寰，只说：“闻总您眼光是真好，这姑娘这身材长相跟女演员似的，要不是人结婚了我看着都眼馋。”
小简总跟着说：“姐夫你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说结婚了也无所谓么，我看你是惦记人家不少日子了吧？”
唐逸天笑笑：“我倒是想，要是可以，就算是别人老婆我都怪想把人包回家的，但今天闻总在这儿，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是吗。”闻现突然出声，不急不缓地打断。
他双手插兜，双眼微垂，冷硬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个人，走廊上气氛变凉。
“唐总这么客气。”
“不过，”闻现顿一顿，猝不及防地，突然伸出手，猛的一巴掌甩到唐逸天脸上，把人扇得冷不防倒退了好几步。
他打完了不疾不徐地甩甩有点儿发麻的手，嚣张跋扈地上前两步，一字一顿地问了句：“你要包养谁老婆啊？”
第040章
040
清脆的“啪”一声。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 几乎响彻整个略显空荡的走廊。
包厢里人听到动响，纷纷转过头来看。
这发展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围观人群齐齐愣住，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该作何反响。
唐逸天也懵了。
被一巴掌打懵, 重新抬头的时候看到闻现居高临下地站着，还在漫不经心地甩甩手。
他算是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
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突然被捋明白。
难怪酒店里难缠的客人，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扭转态度, 反而跟付温枝道歉。
难怪Sue的事情会被简零知道得一清二楚。
难怪现在这个时间，闻现会突然出现在南京。
……
唐逸天捂着脸，觉得自己真的是当局者迷。
从他的方向往包厢里看过去，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这边，他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闻现这么打了一巴掌, 羞辱的意味十足。
他捂着脸, 瞪着闻现, 狼狈地咬牙切齿：“闻总, 这不是集团，您这么对我，不太……”
话没说完，猝不及防的，又是“啪——”的一声。
又一巴掌飘过去，唐逸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服气地抬头，迎接他的是第三个巴掌。
闻现打完最后一下，手掌被震得微微发麻。
他走近一步，手在对方西服外套上不慌不忙地擦了两下。
过后才皱皱眉，慢腾腾开口：“我太太脾气好, 懒得跟你计较。我可不一样，一贯锱铢必较。再被我知道你在瑞景兴风作浪, 可没这么容易收场。”
闻现说完没再看唐逸天跟小简总，绕过围观人群，径直穿过房门，进到包厢里，但这包厢里所有人的面，走到付温枝面前。
坐在她旁边的人识趣地给他让了位。
闻现看着她目光迷离的样子，眉头紧锁，弯身拉起她的手：“回家了。”
付温枝虽然刚刚一直在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往酒里兑茶水，但是架不住他们一直不依不饶的让她喝。
所以闻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点醉了。
在包厢里看着走廊上男人高大的侧影，她还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开始眼花了。
直到走廊上的动静大了起来。
她第一次见他动手打人，好像很生气，脸上却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的样子。
几天没见。
生出一点点微妙的陌生感。
她脑海里模模糊糊一个念头，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因为她么。
直到走廊上的动响结束，他越过所有人走进包厢里，站到她面前来。
刚刚那点外露的戾气消失不见，面色虽冷，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
付温枝被对方一路牵着出门，他个子高，腿长，大步往前走的时候，她跟在后面需要一路小跑。
出了餐厅大门，牵着她的男人步子刚刚停缓，付温枝抬眼就看到不远处，马路边一辆Cayenne Turbo GT。
刚刚停稳，正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打开，谢明灏和宋欣媛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一见付温枝就匆匆跑过来。
谢明灏问了好几遍嫂子没事吧。
宋欣媛更夸张，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确信她全须全尾，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一脸后怕地说：“得亏你这是没事，我跟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我非得杀进去把你那杀千刀的领导大卸八块才行。”
谢明灏站在一旁听了这话，搭话说：“放心吧，有现哥，那小子估计比你说的还惨。”
他说的倒是没错。
唐逸天那种死要面子，平时在外面充大爷的人，让他没脸比让他没命还难受。
闻现没应。
宋欣媛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闻现，视线停留在他们两个紧握着的手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压迫力极强，只看了一眼她就赶紧收回目光，站到付温枝侧边比比划划地小声问她：“这就是你金屋藏的男人啊？”
付温枝偷偷看了下闻现，他还板着脸，看上去情绪不大好。
他的手现在正紧握着她的，他力气很大，握得她有点疼，她本能地挣一挣。
下一秒，被握了一路的手终于放开。
然后他就偏头看过来了，平静无波的神情，他惯常的那一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到，他好像还在生气。
是因为她又给他添了麻烦吗。
因为她的事，他和……他喜欢的人，被她打扰了吗。
她害他刚刚出差结束，就匆匆赶到南京这边来。
是该怪她的。他应该不高兴。
她本来想的是不要给他增加烦恼，没想到因为她的愚钝弄巧成拙，反而让他更加麻烦。
换作是她也会烦躁的。
正出神，闻家的司机老张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问闻现什么时候起程回闻公馆。
还没有等他回答，谢明灏已经闹着让司机去开他那辆保时捷，说他要亲自给现哥当司机，正好坐现哥的车四个人一起回去。
闻现没置可否，只是先一步提步往前，走到车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付温枝原本走在后面，远远看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听话风快走了几步上车。
等他上车，对方才关上车门，又从车尾绕过去开了另一侧后车厢的门上车。
他们两个人坐在后面，前面是谢明灏开车，宋欣媛在副驾驶。四边车门都被关上，系安全带的声音悉悉索索。
再然后整个车厢里都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前座的两个人和后座的两个人不同，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那种叽叽喳喳话不能停的性格，可是今天一同坐到了这辆车内装潢冷淡到极致的卡宴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付温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前面的后视镜。
正合着眼假寐。
可就算是闭着眼睛，身上那种冷冽的气势不减。
车厢里连冷气都没开，却冷的其他三个人在后视镜里面面相觑，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
把宋欣媛跟谢明灏都各自送回家之后，闻现跟付温枝换到了正副驾驶。
车子从云山区开回闻公馆，整整一路上气氛都比刚刚四个人的时候还要窒息。
她现在有点确信，他是真的在生气。
但是即使她感觉到他在生气，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的回答。
她也学他，维持着平常的样子。避重就轻问了几句他出差的事情，纠结问他是不是在生气还是问他去出差还好吗纠结了一路，车子却刚好开进了闻公馆。
霍姨孙姨她们迎出来，问长问短。
她想说的话就又被打断。
穿过石子路回去的时候，她斟酌了半天用词，终于稍稍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半步，探身看着他问道：“闻现。”
“……你是不是在生气？”
她最终决定问他因为什么事生气。
因为看起来，她今晚的事真的让他有点烦躁。
最近临近夏末，气温却丝毫不见减。
气象台前几天还发布了临市气温红色预警，这几天天气已经飙高到最高值43摄氏度了。
就连晚上吹过来的风都是闷腾腾包裹着人的。
小路两侧路灯昏黄。
闻现刚刚走到灯边的暗影里，听到她这句话，停下脚步。
转头看过来。
他把问题重新抛回给她：“为什么说我在生气。”
他脸隐在阴影里，只能通过声音，她能够听得出来，他声音有着疲倦的低沉感。
不仅是倦，还有闷。
情绪发不出的那种闷。
就像这天气，闷得人透不过气。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感觉吧，就是感觉你在生气。”她也垂着头，让他也看不清她的情绪，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外露表情，她在这里把一切展露得一览无余。
她说完，把心一横，接着问：“因为我的事吗？”
说完才觉得好像在明知故问。
但是对方也耐心地答了：“是，因为你的事。”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继续安静的站着，等着她说。
付温枝想了好久。
因为她的事生气的话，生气的点是什么呢。
因为她又给他惹麻烦了。
她害他多跑了一趟。
……
还是因为，他担心她。
担心、紧张、着急而生气呢。
又或者。
因为她耽误了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所以他才那么恼怒。
……
她现在脑子揉成一团乱麻，所有的事情抖好混乱。
她今天也喝了不少酒，酒意上头，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生气？
要开口的时候，却又被仅存的理智拉了回来，想起那张相片，瓮声瓮气地说：“因为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还后怕地轻吸一口气。
还好没有那样问。
如果他真的不是担心她，那她这句话问出来该有多尴尬呢，明天清醒了，见到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她说完，觉得该借此道歉，好让他消气。
“对不起。我以后真的一定会注意的。”
闻现没说话。
付温枝抬起头，继续认真地说：“你别生气了，我下次真的不会了。”
“付温枝。”他突然垂眼直视她，眉头微压，双目沉沉地看着她，直看得她有点不知所措，才闷声开口，“你觉得，我就是因为怕麻烦才生气的？”
付温枝没说话。
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不是因为给他添了麻烦，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气。
担心她，紧张她？
她不是想不出来更多的可能性。
只是有点不敢面对，她不想成为那种痴心妄想，却一梦黄粱的小丑。
她能相信他亲她，对她有欲念。
因为欲望是很轻易就能产生的，可是感情不会，爱也不会。
所以她只能也只敢想到那一种可能。
男人的目光直对着她，冷淡而锐利，像是想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显然没有成功。
他冷冷撤开眼，嗤笑一声，回房间之前只留下一句：“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付温枝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好像他，比刚刚更生气了。
*
她回到房间，拖着疲惫的身子匆匆洗漱了一遍。
刚躺倒到床上，就收到了宋欣媛的微信。
圆小媛：【你对象原来这么极品，难怪之前一直藏着掖着。】
圆小媛：【不过嘛，不极品的话也配不上我们大美人枝！】
圆小媛：【就是他不说话，不高兴的时候，有点太吓人了，你别说，还真有点小说霸总味。】
付温枝刚刚在小石子路上，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因为宋欣媛说的这几句话，突然就开始上涌。
她根本不敢问他什么。
可是却真的需要跟其他人倾诉。
再这样闷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要疯掉了。
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牵动着情绪，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
她因为他亲她，因为他跟她说谢谢，用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她。
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可是现在也会因为他生气，他不高兴，而感到更加难捱。
他是那么完美无缺，那么细致入微。
她每天生活在他身边，不可能没有感觉。
她按出键盘，吸了吸鼻子，打了一行字。
Delancey：【怎么办，我好像又惹他生气了。】
她手还在打字，好想把她心里想的。把她刚刚当着他面没有说的那些话，一股脑的都给说出来。
但是字没打完，对方发来了另外一条消息。
圆小媛：【这你可问对人了。我跟灏灏在车上就感觉不对劲，感觉他生气了，一回来我俩都讨论一晚上怎么让他消气了。】
圆小媛：【等着，我拉个讨论组，我们一起帮你解决问题。】
付温枝刚刚看完这句，手机提示栏已经收到新的消息提醒。
她深呼吸，默默删掉对话框里的内容。
来自一个名为“现哥消气108法”的临时会话群。
谢明灏在里边发了一连串消息。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敛哥说让嫂子穿条性感裙子在现哥面前晃几圈，保管现哥立马没脾气。】
……
听起来不是什么靠谱的办法。
不过确实有在帮她想办法，出于礼貌，付温枝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复了个：【真的能行吗？】
圆小媛：【就是让你出卖色相呢，什么馊主意？】
圆小媛：【别听他们的，就知道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付温枝正不知道回什么。
谢明灏突然一连扣了好几个感叹号。
Delancey：【？】
谢明灏：【完了嫂子，我刚想把咱俩那两句话合并转发给敛哥，结果不小心发错人了。】？
发错人了？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Delancey：【发给谁了？】
谢明灏：【……】
谢明灏：【［图片］】
付温枝打开他发过来的那张图片，是一张微信聊天界面的截屏。
她微蹙着眉，一打开就注意到正上方的备注“现哥”。
付温枝闭了闭眼，视线慢慢地往下移。
能够看到谢明灏发的折叠消息里，她说的那句“真的能行吗？”和谢明灏说的“性感裙子”。
她刚刚心不在焉，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情/趣/内/衣，什么性感裙子只是委婉的说法。
再往最底下。
是闻现的回复。
孤零零的一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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