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宁瓷没有靠近, 后背贴着门,手握着门把手,这是一个随时准备撤离的姿势。
“不是你派人把我绑来的吗?”赵廷来的路上已经挣扎过一轮了, 现在心如死灰, 两眼发直。
“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宁瓷觉得这场面太离谱了。
赵廷羞耻地请求:“能不能把我解开?”
“这倒不急,等等,小区重建得怎么样了?”宁瓷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
“董事会已经过案了,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赵廷强忍着不去想自己奇怪的姿势,努力正经地回答,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怎么知道。”宁瓷皱眉, “好端端的为什么绑你?”
她越想越怀疑, “你都做了什么?你不会有问题吧。”
“我”赵廷回忆了片刻,“我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你自己能回去吗?”宁瓷问。
“我自己回去?”赵廷偷觑宁瓷的脸色,从她脸上看到了不耐烦。
宁瓷好像有很多的操心事, 根本顾不上他。
“绑你的人是风里希, 算了,你找个角落待着吧。”宁瓷顿了顿, “好好待着, 别到处乱走,自己保命。”
赵廷:“嗯。”
宁瓷在房间里站了片刻,把粘着金砖的地板翘起来。
估摸着人都走了, 宁瓷打开门。
她看着门外的钟尔黑了脸,“你怎么还没走?”
“是你们太快了吧??”钟尔一脸人生观被颠覆的样子。
宁瓷一扭脸,小秋也还没走。
小秋怯懦,但是诚恳地建议:“这个, 不行。”
“jsg.”宁瓷现在跳进黄河洗不清,她心累地说:“你给他重新安排一个房间, 偏一点的。”
这间房宁瓷住过一个晚上,她一想到赵廷现在待在里面,感觉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给我也重新找一个房间。”宁瓷抖了抖鸡皮疙瘩,“和他远一点。”
小秋明白,这是不太满意的意思。
“您放心。”她拍着胸口保证,“别墅很大。”
宁瓷克服身后两道诡异的目光,走到一间空置的客厅。
“风里希,你到底什么意思?”宁瓷厉声说。
茶几上摆着一台留声机,上面传出风里希的声音。
“他喜欢你。”
“你在搞笑吗?!”宁瓷觉得很荒谬。
“你离开第三基地以后,他对着空气发呆的时间变长了,叹气的次数变多了,还经常摸着自己的脸(被宁瓷打过),露出痴呆的笑。”风里希说,“他还偷偷喊你的名字,三百六十七遍。”
宁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
“你很勇敢,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是阴沟里的一只小虫,卑微地渴望着太阳”风里希说着不知道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台词,“他爱你,是卑劣者爱高尚者。”
宁瓷:“你让我觉得恶心。”
“为什么?有人爱你,这不好吗?”风里希问,“我以为你会高兴。”
“什么样的爱我都要吗?我又不是垃圾桶。”宁瓷说。
“男人的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风里希说,“比亲情、友情,乃至生命都重要。你们总是为了男人的爱而献上一切,这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宁瓷:真是病得不轻。
小说不过是人类用来消遣的手段,AI根本无法理解人类。
“这就是你绑架他的原因吗?”宁瓷问,“你觉得他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他?我必须给他相对的回应?”
“欢喜冤家。”风里希从小说里提取出关键词,“火葬场、相爱相杀、霸道总裁。”
“你以后会后悔现在对他所做的一切。”
宁瓷:“”
风里希,到底从小说里学到了什么?
“人工智障。”宁瓷放弃和风里希讨论这些。
“这个你不喜欢,我可以再为你找一些别的。”风里希略微开窍地说,“总有一个适合你。”
“你是觉得我不找个男人爱,我就不是个人了吗?”宁瓷忍不住说,“消停点吧。”
“你果然是喜欢现在这个。”风里希固执地说。
人工智障仿佛磕CP上头,它从蛛丝马迹里伪造宁瓷心软的证据。
“砰。”
宁瓷砸掉了留声机,风里希的声音消失了。
“真是要命。”宁瓷掏出手机,给顾春打电话,“马上过来一趟。”
顾春根本没走,她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走到宁瓷面前。
她低下自己的头,准备挨骂。
宁瓷疲惫不堪,揉着自己的鼻根,“风里希到底做了什么?”
“它安排人去绑架了赵廷和王铁锤。”顾春小心地说,“赵廷在赵氏集团总部被当众带走,王铁锤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宁瓷脸色铁青。
“她逃出了第三基地,目前我们找不到她。”顾春吞了口唾沫,“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活着。”
“安排去的人只是想把她带到第一基地绝对没有动手的意思。”
“风里希只是想让您高兴。”顾春说。
宁瓷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想让她高兴是假的,想挟持人质才是真的。
“等等。”宁瓷心烦意乱,她想到了另一个人,“风里希还做了什么?”
顾春的沉默证实了宁瓷的猜想,基地和养殖场都是风里希的地盘。
“赵玟”宁瓷眉心一跳。
“去的人正在路上。”顾春说。
宁瓷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风里希没可能会放过赵玟这个人质。
“我亲自去接她。”宁瓷凝重地说。
“我来安排。”顾春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在别墅前的空地降落。
宁瓷看着这架直升机,一个深呼吸,弯腰钻进机舱。
她和风里希之间维持着脆弱的和谐表象,风里希会恶心她,却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风里希需要那些失活的陨合金仪器。
螺旋桨轰鸣,直升机升入天空。
宁瓷戴着降音耳机,她在思考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希零的洗脑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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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的佣人,她们是宁瓷目前接触到的,洗脑程度最深的一批人。
她们几乎不会反抗,有点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多。
学院里的学员,洗脑对她们的影响不大,她们会为围墙倒塌而欢呼。
她们是被尖塔人为驯服的,而不是靠希零的强行洗脑。
希零的精神力笼罩着整个第一基地,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影响有限。
除非日积月累,量变产生质变。
赵玟已经在第一基地待了十七年。
“那个养殖场这么远?”宁瓷通过耳麦问。
“直升机安全,速度也快。”顾春这次拥有了自己的座位,她坐在宁瓷旁边解释道:“这样您接到她,还能赶回去睡觉。”
基地在宁瓷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缩成一个黑点。
赵玟在养殖场,风里希会怎么对她?
宁瓷目光深沉,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猜想。
赵玟是被发配去养鸡了吗?还是说她被当成了家畜饲养。
风里希只是这么简单地处理她吗?以它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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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玟在养殖场里都做什么?”宁瓷不再胡思乱想,直截了当地问顾春。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顾春对基地内的事很了解,但养殖场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养殖场的消息传到基地很慢,旷野上的信号不好,有一定的延迟。我已经紧急通知第一队出发的人停止行动了。”
宁瓷脸色更差了,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
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狂风,随着它降低高度,旷野上野蛮生长的植物们被风吹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宁瓷直接跳下了尚未落地的直升机。
“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啊。”顾春一手扒着机舱大开的门,一手紧捏着自己的安全带,焦急地对宁瓷喊道。
宁瓷快步朝着养殖场走去。
这家养殖场规模比宁瓷去过的都要大,宁瓷的精神力领域铺开,将内外一切都收入眼底。
这家养殖场里有着宽阔的大棚,棚里养着一群臭气熏天的猪,它们拱在食槽前进食,发出哼哼的声音。
宁瓷在猪群里仔细找了一圈,暂未发现人类。
大棚旁边是养鸡场,狭窄的金属笼子里养满了鸡。这些笼子一层叠一层,笼子外是浅浅的食槽,那些鸡从笼子的缝隙里伸出脖子,脑袋一啄一啄。
七八个机器人正从鸡笼里把刚下的蛋摸出来,挨个放到箱子里。
这里也没有赵玟。
养鸡场再过去
MM。
宁瓷站在红色的巨大招牌下面露迷茫。
这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这里是一间鸡肉加工厂,隔壁养殖场里的鸡被宰杀后立刻送到这里。机器人们给鸡放血、拔毛、清洗,切块。那些鸡经过一道道工序被制成半成品。
流水般的鸡进去,流水般的半成品炸鸡出来。
宁瓷看到了疑似赵玟的女人。
她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块新鲜的鸡排,她均匀地在鸡排上裹上鸡蛋液和面包糠,随后把这块鸡排送进了炸锅。
油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宁瓷仿佛隔空闻到了勾人的香气。
“咕嘟。”宁瓷咽了一下口水。
“您怎么了?”顾春从直升机上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宁瓷身后,“是没赶上吗?!”
鸡排在油锅里炸了几分钟后捞出,赵玟拿菜刀将鸡排切块,撒上甘梅粉和辣椒粉。
“不,我们来得刚好。”宁瓷说,“赶上了。”
姐姐
宁瓷和顾春站在厨房的门口, 看着赵玟在里面不断地给鸡排裹面包糠,炸鸡排。
“她这是在干什么?”宁瓷问。
“我猜,她应该是在调整炸鸡排的火候。”顾春看得很仔细, 她说:“她一直在调整油温, 还有炸的时间。”
“我不是说这个。”宁瓷轻轻拍了拍顾春的肩膀,“我是在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炸鸡排。”
赵玟未成年以前跟着赵书易打理公司事物, 成年以后去了第一基地,最近刚被风里希分派到这个饲养场。
宁瓷没有见过赵玟本尊, 但眼前的女人显然不符合宁瓷对她的想象。
“jsg赵女士在第一基地生活了十七年, 她受希零女士的影响非常深。”顾春思索着怎么不失恭敬地解释这件事, “虽然她现在离开了第一基地,但短时间内她是无法彻底摆脱那种控制的。”
“赵女士很聪明,也很坚强。”顾春说, “她在用内心最坚定的信念找回自我, 与希零女士的影响做对抗。”
“也就是说,炸鸡能帮她恢复清醒。”宁瓷面色古怪, “炸鸡是她最坚定的信念?”
“不是。”顾春摇头, 她已经有答案了,“是赚钱。”
调整炸鸡半成品工厂的炸鸡配方,提高这里的利润, 这是赵玟作为商人最坚定的信念。
宁瓷从赵玟身上感受到了厚厚的精神力茧。
希零的精神力如同丝线将她层层包裹,她不愿被驯化,这些丝线一层层结成了茧子,将赵玟困在其中。
宁瓷张开了精神力。
那层茧子在外力的作用下开始抽丝, 过程缓慢且艰难。
顾春感到了宁瓷的动作,她嘴唇动了动,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是风里希安排给宁瓷的秘书,她的首要目标是放纵宁瓷,而不是劝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鸡排在油锅里炸到焦黑,发出难闻的味道。
顾春进厨房关掉了油锅的开关。
赵玟的眼珠子动了动,锁定了这个陌生的人。
“你是谁?”她沙哑地问。
“她好像是醒了。”顾春对宁瓷说。
赵玟跟着顾春的眼神转身,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那个人。
这个光头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宁瓷从赵玟陌生的眼神里感觉到不对,糟糕,队友接头失败。
就在这个时候,养殖场里响起滴滴的安全警报声,红色和蓝色的灯光交替闪烁,为厨房染上不详的颜色。
“发现入侵,发现入侵。”
“啪嗒。啪嗒。”沉闷的响声,加工厂的合金高压大门从里面锁上,合金门内接连响起齿轮转动声。
“我们去监控室。”顾春反应极快,在警报声响起那刻已经按下了手机上的应急按钮。
直升机上的警卫队闪电般跳下来,朝着加工厂赶来。
宁瓷拉了赵玟一把,三个人走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的一面墙壁贴满了监控显示屏,画面挨挨挤挤,数不清的机器人在养殖场的各个角落里走动。
宁瓷把监控的画面拨回了二十分钟以前。
一辆装甲冷链车开进了养殖场,它停在养鸡场和加工厂中间的位置。
机器人从养鸡场里出来,它们打开了冷链车后拖挂的集装箱,把那些空着的箱子拿出来。
十五分钟以后,它们会把装满半成品鸡肉的箱子放回车上,冷链车会再次出发,把东西带去第一基地。
机器人们拿着箱子走了,冷链车的发动机停止运转,只有冷藏车厢里的制冷器还在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双腿从冷链车的底部垂下来,两个年轻的女人轻手轻脚地从车部底盘爬出来。
“姐姐。”个子高一些的那个女人跟在后面,她打量着四周,谨慎地说:“我怎么感觉这里不太对?”
“谁知道它们在干什么,我们动作快一点就行。”姐姐眼里只有食物,饥饿催促着她快点行动,“别胡思乱想,冲冲冲。”
她们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养鸡场,笼子里的鸡咯咯哒叫个不停。
“好像真的有点奇怪。”姐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养殖场规模很大,但年份有些久了,机器人没有换到最新的那一代,普遍有点笨笨呆呆的。她们过去在这里来去自如。
那些机器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块地方,它们不会低头,也不会抬头。它们按照几年前规定的路线工作,几乎不会出现改变。
原本,她们已经有一套熟悉的路线,可以无声避开这些机器人。
姐姐猛然一个转身,贴到了墙壁上,一个机器人滚着底部的轮子从她旁边经过。
“它们的路线改变了。”姐姐心脏激烈地跳动,巨大的恐慌在瞬间夺取了她全部的心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们回去?”妹妹几乎无声地悄悄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还没有摸到养鸡场的核心区域,这里的机器人数量不多,及时返回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
姐姐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她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得手脚发软。
养殖场里一无所获的话,她们能从哪里找到食物呢?
天空传来轰隆的声音,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正在疾速靠近。
“跑。”姐妹俩当机立断地掉头狂奔,赶在直升机降落前连滚带爬地摸回了车底。
她们一起蜷缩在车轮旁边,从狭窄的车底视线里看不到外面的动静,直升机的螺旋桨刮起的风吹过了她们的身体。
她们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呼吸小心地屏住。
“咕噜。”妹妹的肚子发出声音。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用手指在姐姐的手心里写字。
我们要怎么出去?
有计划之外的大人物来到了这里,冷链车是否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驶离养殖场?
如果冷链车不走,她们就会被困在养殖场的围墙里。
姐姐握住了妹妹细细的手指,饥饿让她思绪滞涩。
她们缩在车轮旁边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等待让她们无法准确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但好在命运似乎没有将她们逼到绝路。
机器人们拖着塞满鸡肉的箱子来到了这辆冷链车前。
箱子里是处理好的鸡肉,放在冰箱里冻得邦邦硬,妹妹轻轻抽了抽鼻子,仿佛能嗅到食物的味道。
箱子一个个装入车里,直到最后一个
趁着机器人在车厢里推箱子,姐姐悄悄钻出车底。她伸出手,想从箱子里偷一袋鸡排。
冻好的鸡排袋子上凝结着冰霜,袋子与袋子上的冰霜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
车厢里的机器人立刻转身,红红的镭射眼锁定了姐姐。
“发现入侵。发现入侵。”
整个养殖场进入了警戒模式,姐姐的眼珠僵硬地瞟动,看到那架威风凛凛的直升机。
下一刻,炙热的灼烧感刺穿了她。
机器人的眼睛里喷出死亡的激光,这道激光上所蕴含的温度与力量可以瞬间贯穿铁锤。
现在它也瞬间带走了姐姐的生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色激光穿透人类的躯体,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印记。
妹妹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干到滚不出一滴泪。
“还有一个人。”顾春用倍速看完了监控,在手机上指挥警卫队。
“在车底,把她”
“你在干什么?”宁瓷猝然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杀了她?”
“这是为了您的安全。”顾春严肃地说,“她们是入侵者。”
“你管她们叫入侵者?”宁瓷抬手指向监控屏幕,画面里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袋鸡排。
她的胸腔被激光穿出一个巨大的洞,没有血从那里流出来。
高温将她的伤口烧成一片黏糊的血肉。
监控里,警卫队从车底揪出了剩下的那个女人,她们用手里的枪指着她。
“放下你们的枪!”宁瓷夺过顾春的手机,语速和她的脚步一样快,“原地待命!”
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却被紧闭的合金大门阻拦了脚步。
她抬起脚,“嘭!!”
沉重的大门被她一脚踹到变形,发出轰隆巨响。
“我来开门。”顾春远远地喊道,她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错误,她不应该进一步激怒宁瓷。
“嘭!!”宁瓷又踹了一脚,大门彻底扭曲,她从缝隙里钻出去。
宁瓷率先杀到了冷链车旁边。
一排排的机器人包围了冷链车,它们见到宁瓷,从包围圈里让出一条缝隙。
“您怎么来了?”
“小心!”
“保护宁瓷女士。”
警卫员慌乱地试图阻止宁瓷,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好荒唐的世界。
“安静。”
精神力领域铺开,那些警卫员露出挣扎的表情,这是宁瓷的精神力与希零在角逐。
但这样的程度也够了,起码警卫员不再聒噪。
宁瓷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
宁瓷没有移开视线,和她对视了很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张嘴,喉咙里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她的手在空气不停地乱抓,腿胡乱地蹬着。
机器人的手臂钳住了她。
宁瓷试图用精神力安抚她,却只能摸到她的崩溃,她几乎失去了自己清醒的意识,脑子里只剩下绝望的哭嚎。
“给她打一jsg支镇定剂吧。”赶过来的顾春说。
一支镇定剂打下去,那个女人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这就是你们,要在旷野上布置这么多养殖场的用意。”宁瓷冷冷地说。
为什么要在旷野上,如此均匀地布置这么多养殖场。
为什么养殖场里的机器人,拥有致命的缺陷,和最具杀伤力的眼。
第一基地的类人如果高坐云端,永远不与旷野上求生的人产生交集,人类该如何互相仇恨呢?
人类与类人,第一基地与第四基地,两端都是受害者,却被AI玩弄于股掌,放置于仇恨的两端。
宁瓷的杀心膨胀到了极致。
“您又何必在意这些?”顾春说。
宁瓷顿了顿,扭脸看向顾春。
宁瓷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您生来拥有卓绝的天赋,必然拥有和她们不同的命运。”顾春说,“世界本是如此。”
宁瓷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顾春,是风里希规则下的绝对受益者,她是这套规则的伥鬼。
空气安静一瞬。
愤怒燃烧到极致,宁瓷的头脑反而愈发清醒。
“你说的对。”宁瓷露出一个缓慢的笑容,她慢条斯理地从警卫员手里拿过枪。
枪口抵住了顾春的额头。
“按照你的逻辑,我现在毙了你,也是你的命运。”
队伍
“你觉醒了精神力, 你觉得自己很幸运。”宁瓷的手指扣住了板机,“你从尖塔毕业,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你只看到了自己眼前的荣华, 却看到不外面的白骨森森。”
顾春勉强保持着冷静, 双手颤抖着举起来。
“我不会杀了你。”宁瓷朝着顾春脚边地面开了一枪。
“砰!”
顾春抖了抖。
“我因为你一句话杀了你,和你们因为一袋鸡排杀人有什么区别?”宁瓷把枪一丢,“或许有一天你能明白, 畸形的制度里”
她话音一顿。
这样的制度里根本不在乎人命与感情。
那个女人在顾春眼里无足轻重,总有一天, 顾春也会被风里希随意舍弃。
这些, 难道顾春看不明白吗?她这样的位置, 知道最多的秘密,她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顾春是清醒的沉沦,她是权力的奴隶。
“哈。”宁瓷自嘲地一笑。
风里希在激怒她, 愤怒会让宁瓷主动握住权柄, 那她会逐渐变成顾春吗?
掌握了权力以后,尝到了主宰人类命运的滋味, 在权力里迷失自我, 遗忘初心。
“关掉旷野上所有机器人的激光眼。”宁瓷说。
“是。”顾春低声说。
宁瓷看了眼昏迷的女人,还有倒在不远处的另一个。
“关闭这间养殖场,拆掉这里。”
“是。”
宁瓷打了个响指, 警卫员们逐渐恢复意识。
“回基地。”宁瓷说着,又想起了另一个人,“赵玟呢?”
赵玟不见了。
监控里没有她的身影,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要安排人搜查吗?”顾春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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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宁瓷瞥了她一眼, “她不想活命,自己跑到了旷野上, 我能怎么办。”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只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回去。”她冷冷地丢下一句。
直升机很快升空,养殖场逐渐陷入安静。
机器人停止了工作,它们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被拔了电线一样毫无反应。冷藏车里的鸡排无人问津,在打开的车厢里散发着寒意,袋子的表面凝结着湿漉漉的水汽。
赵玟从角落里出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黑点一样的直升机,然后关掉了整个养殖场的电源。
等待了半个小时以后,赵玟走到机器人面前。
机器人一动不动,这些东西都被养殖场内的机房控制,现在机房断电,它们和断电也没什么区别。
赵玟从冷链车里掏出一把螺丝刀,撬开了机器人的外壳,她观察着复杂的内部结构。
天色逐渐黑下来,赵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
地上机器人的零件散了一地,精密复杂的电板线路歪斜地挂在机器人头顶。
赵玟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掏出来两只镭射眼。
她把这对眼睛拆下来,简单地改造了开关和电路,做成了简易版本的镭射枪。
因为缺乏合适的工具和足够的时间,这两把镭射枪的造型怪异,各种颜色的电线杂乱地团在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滋滋。”赵玟对着空气试了试威力。
红色的激光射出,地面扭曲溶解。
“不错,凑活用吧。”赵玟收起镭射枪,把它放到了冷链车的副驾驶。
赵玟把车厢里的鸡排一箱一箱重新推出来,再把那些机器人挨个推进车厢。
做完这一切,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把冰冷的鸡排贴在了昏迷的那个女人脸上。
“唉。”赵玟坐在地上,单脚支起,深沉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那个女人慢慢醒了,她睁开眼睛,“姐姐”
她几乎是跳起来,踉跄着扑到尸体旁。
“节哀吧。”赵玟安慰她,“朝前看。”
“朝前看?哈?”女人声音颤抖嘶哑,“前面有什么?都是死,都是死!”
“前面有希望。”赵玟脑子里也很乱,她的精神力回笼,各种精神力烙印带回的信息在她脑海中不停地聒噪。
但她的语气很笃定,“一定有希望。”
她的声音里带着稳定人心的某种力量,柔和的精神力散出,逐渐安抚着这个失去亲人的女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赵玟和她说这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下午?”女人说,“211年,8月5号,你是刚逃出来的吗?”
“是啊。”赵玟痛快地承认了,“居然还有这一天,真想来根烟。”
她在身上摸了摸,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面包糠。
“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有地图吗?”赵玟狠狠吸了口空气,随手把面包糠丢进冷链车的车厢。
“有的。”女人脱下了姐姐的鞋子,从里面摸出来一张折叠的纸。
赵玟:“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种老套路”
她熟稔的语气让女人暗中松了口气,心底的怀疑散去一些。
“我们现在在这里。”赵玟回头看了眼那个夸张的“MM”招牌,迅速锁定了地图上的位置,“我们现在去这里。”
她的手指点在66号遗迹上。
“为什么去这里?”女人问。
“因为”赵玟想起宁瓷离开前通过精神力告诉自己的一切,“我们的同伴,在这里。”
“我们的同伴?”
处理好逝者的尸体后。
冷链车载着一车厢的断电机器人上路出发了,车灯在黑夜中明明灭灭,照亮她们前进的道路。
66号遗迹,落日旅馆。
丁香跟着李经理顺着狭窄的密道往下走。
密道整体光滑,丁香用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的,是一种特殊的材质。
“安全吗?”丁香问。
“这里可以彻底隔绝外界的窥视。”李经理说,“不会有任何一点信号传出去,如果这里不安全,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一切的。”木蔷问。
这样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背后之人一定筹谋了很久,而且对风里希足够了解。
“小姐什么都没和你们说吗?”李经理笑了笑,“她长大了,懂得保守秘密了。”
李经理走到密道的尽头,用瞳膜和指纹打开了双重锁的重门。
门内是一条走廊,李经理推开一扇门,对着丁香和木蔷歪歪头,“快点吧,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丁香和木蔷彼此对视一眼,她们的武器没有被没收。
两个人快步走进了房间,在会议桌的角落找了椅子坐下。
李经理独自走到会议桌的尽头落座,她伸手在桌子上按了一下。
会议室的顶端蓦然投射出一道道虚幻的影像,十几个看不清面孔的虚拟人物出现在椅子上。
丁香默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位置,她和某个投影重叠了。
“都到齐了吗?”李经理看了一眼触摸屏,上面几十个光点只亮起了一半。
“唔算了,不等了。”她微笑着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诸位商讨计划了。”
“这次的行动是不是急了些?”一道投影说,她的声音明显经过处理。
“我们每一次的行动都很急。”另一道投影反驳道,“我们没有时间慢慢准备,一旦放慢速度,我们立刻就会被发现。这样的例子已经太多了,我反而觉得我们速度还不够快。”
“不错,我们必须更快一些,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我也这么认为”
“诸位,安静一下jsg。”李经理伸手压了压,投影的声音被迫降低。
“本次行动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不可能有所更改。我们这里的先锋队伍已经出发了。”李经理说,“请不要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是第一基地,这才是我们的重点。”李经理说,“我们已经拥有了抵抗精神力的办法。”
“什么?真的假的?”
“你们背后到底是谁?”
“太好了!太好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下子响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会议室里增加了好几道投影。
“你们有多少把握能够抵抗精神力?做过实验吗?”有投影不确定地问。
“零,或者是百分之百。”李经理说,“一旦成功,我们将彻底摆脱精神力的干扰,但如果失败,这次的行动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
“我没有办法告诉大家这其中的概率,我只能说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
丁香皱眉,这样的事是不是草率了些。
“有希望已经很好了。毕竟我们曾经,都是靠着意志力一步步走过来的。”一道投影说,“我们不可能等到万事俱备再动手,一拖再拖的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没错,正是如此,这几年我们”投影哽咽了一下,“失去了太多。”
“三个基地而已,还能和整个世界抗衡吗?!”
李经理的眼睛略微暗了暗,她强调:“我们这次的计划,是第一基地。解决了源头,剩下的不攻自破。”
“四大基地没一个好东西,全是第一基地的走狗。”有人恨恨地说。
“前几天差点被人端了老巢,这一次我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这样的日子多一天老娘都忍不下去!”
随着会议的进行,不断有投影出现在这间会议室,会议室里塞满了各色的虚拟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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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从那些处理过的声音里认出不少老熟人,这些组织在会议开始之前还在明争暗斗,现在却聚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摒弃前嫌。
“作为最靠近第一基地的遗迹。”李经理最后说,“我们将成为第一支前往战场的队伍,为诸位率先扫平道路上的植物。”
“只愿诸位,源源不绝,共赴战场。”
谎言
别墅寥寥点了几盏灯, 落地窗里投射出微弱的光。
直升机在别墅前落地,宁瓷走出机舱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谬感。
基地外凄风苦雨,无数人在旷野上与植物对抗, 人与人互相倾轧, 每分每秒都有意外与死亡。
基地内歌舞升平,她一个人独占庄园别墅,一张草坪耗费无数人力物力, 上百个佣人在这里随时待命。
风里希说她会爱上这样的生活,可宁瓷只感到不适。
过去的那么多年, 她都是被剥削的那一个。
警卫员和顾春没有下直升机, 宁瓷一个人回到别墅。
小秋已经提前在门口等待迎接了, 她弯腰,自然地准备为宁瓷换鞋。
“我自己来。”宁瓷脱掉鞋子,换上拖鞋, 跟着小秋去了新的房间。
这间房间和宁瓷原来住的那间差不多, 只在细节上有所差异。
那几块粘着金砖和塑料鞋底的地板也被带过来了,放在桌子上。
“你放走了赵玟。”风里希的声音突然出现。
宁瓷纠正它, “是她不见了。”
“她带走了养殖场的机器人。”风里希说, “她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宁瓷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这么厉害你自己去问她,别来烦我, 我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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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不明白你们人类。”风里希说,“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拆掉了学院,拆掉了饲养场, 没有人拦着你。但为什么你看起来依然不开心?”
“我不希望被你监控,就像现在, 我要睡觉了,但你却冒出来和我说话。”宁瓷给自己盖上被子,“如果你能拆掉这个世界所有的监控,说不定我就会开心了。”
“那不可能。”风里希断然否决。
宁瓷在心底偷偷鄙视它,一言不合就被否决的权力算个屁的权力。
“外面的人似乎有一些小动作,不过不要紧。”风里希不容拒绝地说,“明天你来希望实验室一趟。”
宁瓷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藏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风里希没有再说话,宁瓷在被子里偷偷给钟尔写字。
一切顺利两个字太复杂了,宁瓷想了想,写了个好字。
一切,好。
钟尔的手指内侧贴着一小片薄薄的陨合金,陨合金被宁瓷操控着推动她的手指。钟尔在被窝里拼凑出这句话,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终于肯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宁瓷照例起床练功。
七点,顾春坐着飞车来接她,宁瓷板着一张脸上车。
车里的氛围很古怪,宁瓷和顾春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顾春脸上带着营业的微笑,正在轻声给宁瓷讲解希望实验室。
“人类希望实验室是第一基地的前身,希望实验室则是在五十年前新设立的实验室。对外一直是绝密状态,里面的人员从来不和外界接触。”顾春说,“没想到风里希会邀请您去这里。”
“可能是拉我去解剖吧。”宁瓷一手支着下巴,淡淡地说,“这辆车直接开进电击室,先是电击让我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上麻醉,最后把我送上手术台。”
“十几个医生和科学家围着我,把我从里到外研究一遍,连大脑都切成几百片。”
“怎么可能呢?”顾春失笑,“我们基地不能没有您。”
“风里希是怎么和你介绍我的?”宁瓷瞥了一眼顾春,好奇地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自己都没有信心。”
“您不知道?”顾春惊讶地说,“您在基地的等级是第三位,仅次于风里希和希零女士。”
“我以为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宁瓷皱眉,“结果我是老三?”
“您说什么呢。”顾春严肃地说,“风里希又不是人。”
“你的求生欲很旺盛,我很欣赏你。”宁瓷夸了一句,话峰一转,“风里希和希零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您也说了我的求生欲很旺盛。”顾春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宁瓷踹了一脚飞车的中控台,“老风,问你呢。”
“很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中控台回答。
飞车载着宁瓷逐渐离开基地,她们从沙漠上飞过。
“这个什么实验室,这么远吗?”宁瓷问。
“我也不知道啊。”顾春和宁瓷对视,她也是托宁瓷的福才能去的。
飞车并不是按照直线在空中飞行,连速度也时快时慢,沙漠里没有什么参照物,连基地都消失在视野中。
宁瓷只能依靠太阳和自己的直觉,判断这个神秘实验室在沙漠中的坐标。
在飞车第三次对着地面俯冲后,宁瓷被迫放弃了这个打算,风里希把这辆车开得像是得了羊癫疯。
最后这辆车在一片沙漠上方悬浮。
“下面什么都没有。”宁瓷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话音刚落,沙漠里传来沉闷的巨大声响,像是闷雷滚过天空。
无数的沙粒开始滚落,地底升起一座巨型实验室。
实验室的外观是和沙漠极为相似的颜色,但宁瓷借着太阳光,看到了上面金属的反光。
这座实验室隐藏于沙漠底下,它必须足够坚固才行。
实验室的顶端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些沙子顺着这条打开的裂口掉进去,飞车缓缓降落。
顾春用手压紧了自己的胸口,她说不清是失重感让她的心脏砰砰跳,还是别的什么。
“类人的科技之巅。”她轻声说。
飞车落入预定好的位置,顶端的盖子重新合上,封闭的空间里亮起白光。
宁瓷和顾春一起下车,飞车自动驶离。
“你一个人去。”风里希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顾春的身型一僵,她无措地站在原地。
走廊里亮起绿色的指示灯,宁瓷顺着灯光的指引独自前行。
有趣的是,这座实验室脱离了第一基地的范围,宁瓷的精神力在这里畅行无阻。
她立刻扫描了整座实验室的构造。
这是一座埋在沙地的“大厦”,从上往下看是一个正方形的建筑,但这座建筑很深,一层层地蔓延入地底。
实验室里有非常多的人,拥有精神力的只是极少数。
“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宁瓷jsg对着空气说话。
“如果权力与金钱都无法打动你,那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吸引你。”风里希故弄玄虚地说,“朝着指引走去吧。”
宁瓷一路走,她穿过几道提前打开的金属大门,暗处的射线将她一遍一遍地扫描。
她在一间紧闭的大门前停住脚步,“我想去这里看看。”
这扇门打开了,里面忙忙碌碌的白大褂们抬起茫然的头。
“别管我,我自己看看。”宁瓷自来熟地挥手,进入这间实验室。
中央的实验台里挂着一套白色的丝绸圆领衫,旁边还有一块撕裂的花碎布。
机械手臂小心地从上面抽出一根丝线,把它放进了某个复杂的仪器里。
“这是我的衣服。”宁瓷说。
“什么?!”一旁的白大褂惊愕地说,“这是你的衣服?不可能!”
“这件衣服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吴教授。”风里希及时打断了她,“注意实验室的保密协议。”
吴教授憋屈地住嘴,气鼓鼓地瞪着宁瓷。
“你们居然把它找回来了。”宁瓷绕着实验台看了一圈。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瓷看这件衣服已经略有陌生了。
“有一些研究价值。”风里希简略地说。
“胡说!”吴教授憋不住,“是非常非常有研究价值!”
“好吧。”宁瓷耸耸肩。
宁瓷离开这间实验室,继续顺着指示灯往前走。
“有一件事,我还挺好奇的。”宁瓷说。
风里希:“是什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宁瓷问。
风里希监控一切,却不会对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件小事都加以关注。
“你还记得那个垃圾桶旁边的女人吗?”风里希说,“她推荐你去第四小区应聘保安。”
“记得。”宁瓷目光深沉,“她有问题?”
“你面试的时候没有报她的邀请码,她举报了你。”风里希说,“我在处理举报信息的时候发现了那段监控,看到你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
“好吧。”宁瓷说着,在第二扇门前停下脚步,“这间实验室我也想进去。”
这次风里希停顿了片刻,“你总是很有想法。”
“因为我是个人啊。”宁瓷催促,“开门。”
门打开了,宁瓷看到了自己的保安亭。
“你之前说,我的保安亭在第一基地。”宁瓷挑眉,“AI也会骗人。”
“如果你喜欢,它可以出现在第一基地。”风里希说。
这间实验室里的所有人立刻抬头,对着角落里的监控抗议。
“风里希你又在发什么疯?”
“神经病吧!这么重要的保安亭你搬来搬去!”
“出现意外你来负责吗?!”
实验室里的怨气甚至逼得宁瓷后退半步。
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处境,拥有绝对高智商的人总是拥有绝对压迫感。
“你们在研究什么?”宁瓷凑到一个白大褂旁边问。
“保密。”白大褂用镊子夹着一根汗毛说,“这间保安亭,不简单,你不懂。”
“好吧。”宁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她在保安亭生活过,这里面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她身上掉落的头发、眼睫毛、汗毛、皮肤碎屑,她写过的笔记本,穿过的保安服。
宁瓷还看到了自己的宝贝拖把。
她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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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人类发现了你的异常,现在在实验室里的就不会是你的保安亭和衣服。”风里希在宁瓷头顶说,“你会被人类解剖研究。”
“你难道不会吗?”宁瓷讽刺。
“我和你说过,我没有那么在乎穿越时空的秘密,对于人类的武功也没有需求。”风里希说,“我不会像人类一样对待你。”
“其实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我们两个才是异类,我们才应该是盟友。”
“这样的话可没办法说服我。”宁瓷说,“你还有没有点新鲜的?”
“当然,我邀请你来这里,目的并不是刚才那些东西。”风里希说,“按照地面标记继续前进吧。”
“你这里有意思的东西太多了,我总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宁瓷又又又停了。
风里希:“”
“开门啊。”宁瓷理所当然地指挥。
门开了,宁瓷和一个赤、裸的男人对视。
她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很强的精神力。
“男人觉醒了精神力,居然会被拉来做实验吗?”宁瓷抓了一个白大褂问,“男人的精神力已经稀有到这个地步了?”
“啊?啊?”被随机选中的白大褂一脸惊悚,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她严谨的学术态度战胜了她的恐惧。
“其实按照我们的研究来说,女人和男人觉醒精神力的概率是差不多的。”
“但是大家普遍认为女人比男人更有可能觉醒精神力?”宁瓷说,“不是都说,男人有更强健的体魄,女人有更丰富的情感”
“这是完全错误的说法。”白大褂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充满自信,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首先,女人和男人之间的体格差异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社会文化,是饮食结构的改变导致了体格的改变。”
“其次,在精神力初觉醒阶段,那个时代的女人遭受了更多的苦难,因此她们的精神更为坚韧,觉醒精神力的可能性更高。”
“你的这种说法,完全是基地为了欺骗男人而编造出的谎言。”白大褂说。
“这果然是一个充满欺骗的世界。”宁瓷感慨地说。
永生
“基于每个阶段, 我们对真相总是有不同程度的认知,这怎么能算是欺骗呢。”白大褂说,“就像我现在说女人和男人觉醒精神力的概率差不多, 可能在未来这个结论也会被推翻。”
“你们这里的实验结果会对外界公布吗?”宁瓷问。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会。”白大褂果断地说, “我们只负责做研究,我们研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男人。”
宁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实验台上的男人,他悬浮在透明的溶液里, 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
他的眼睛睁着,却不会转动, 也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连他的心跳声都是缓慢的。
宁瓷顺着地面亮起的指示灯走进电梯, 电梯一边下降一边给宁瓷消毒, 不算大的电梯厢里到处都是刺鼻的味道。
电梯停在了负十七层。
负十七层是一整个庞大的实验室,这里的研究似乎已经到了成熟阶段,只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这里对着仪器皱眉, 更多的是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尚未成型的人。
“这是什么地方。”宁瓷皱眉。
一排排一列列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各种各样的肉色模糊团, 前排的看起来抽象一些,后排的则逐渐接近人体模样。
“谁在哪里?”一个白大褂听到声音从仪器面前抬头。
“仿生人实验室。”风里希先回答了宁瓷, 随后它对着那个白大褂说, “邱博士,请你带着宁瓷女士参观一下这里。”
邱博士嘟囔了两句,放下手里的东西, 她走到宁瓷面前打量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这里是仿生人的培养皿,我们会将选中的克隆体放进去,它们会在一个月内被催熟, 从前排这种样子逐渐发育成人体。”邱博士带着宁瓷走过那些玻璃罐,手指拂过这些仿生人, 语气温柔地像在介绍自己的孩子。
“克隆体?”宁瓷问。
“这只是方便你们理解的说法。”邱博士说,“这里保存着所有人的基因信息,风里希会定期安排我们制造仿生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仿生人是类人的克隆体,不过它们无法诞生自我意识。”
“只有身体,没有这个。”邱博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为什么?”宁瓷追问,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希望您能说得详细一些。”
“大脑是非常复杂和神秘的。”邱博士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如果我们能知道原因,那我们的研究就不会止步于此。”
“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些仿生人没有意识。”邱博士说了又好像没说,她严肃地盯着宁瓷,“你明白了吗?”
宁瓷:“”
“但我见过仿生人,她们都能动,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我都差点被骗了。”宁瓷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步。”邱博士走到了一面防弹玻璃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宁瓷往里看。
一个成型的仿生人躺在实验台上,她的头顶被机械手臂扒开了,机械手臂正在为她植入一张两厘米大的芯片。
“风jsg里希会监控所有类人的生活,如果有类人死亡,它就会安排这里制造出仿生人,并植入芯片加以控制。它会模仿类人身前的行为举止,在信号好点的地方几乎以假乱真。”邱博士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天花板,“风里希,这是可以说的吧?”
“你已经说完了,邱博士。”风里希说。
“仿生人居然能被这么点大的芯片控制吗?”宁瓷没有理会邱博士和风里希之间的交锋,而是专注地看着玻璃那边的操作,“那正常人植入芯片岂不是也能被操控?”
“当然不是。”邱博士哽住了,她无奈地说:“风里希看起来对你很不错,那我就从头给你简单梳理一遍。”
“在绿洲计划的初始阶段,人类希望实验室成立,我们这间实验室的任务是克隆已经觉醒精神力的人类。”邱博士说,“这个任务在今天看来是非常可笑的,别说精神力,一百年了,我们连意识都没有鼓捣出来。”
“但实验室的高层对这个任务非常有信心,她们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与成本,制造了无数的克隆体。”
“为了避免浪费,实验室从原来的任务里分出了一个支线任务,就是通过芯片操控这些失败的克隆体,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仿生人。”
“需要我给你详细讲解一下芯片怎么控制仿生人吗?”邱博士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地说:“这些仿生人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实际上我们在她的身体里植入了特殊的”
“所以只需要捏爆芯片,仿生人就不会动了。”杀手宁瓷从邱博士的话里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邱博士:“”
宁瓷仔细地观察,“芯片都是在后脑勺这个位置吗?”
“小妹妹,你的目的听起来不是很纯粹。”邱博士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抱歉,一些职业素养。”宁瓷牢牢记住了芯片的位置,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您刚刚说了什么?”
邱博士:“很久没有和你这种正常智商的人对话了,我一时有点跟不上你的想法。”
“宁瓷,这些都不是重点。”风里希及时说,“我只是带你简单了解一下仿生人工厂,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什么叫工厂?!”邱博士瞪大眼睛,“风里希,你管这里叫工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有什么别的实验比仿生人更重要?”她沉思了一会儿,“怪不得最近的经费越来越少了,原来如此”
“请跟我去下一个地方。”风里希对宁瓷说。
宁瓷和邱博士告别,她乘坐电梯下到了负十八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层总让我觉得很不吉利。”宁瓷看着这个数字说。
“要相信科学。”风里希回答,“这一层的东西,你肯定会满意的。”
负十八层没有白大褂和工作人员,宁瓷和风里希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
宁瓷走到隧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实验台,上面摆着一个
“这是什么?机器人?”宁瓷看着那个银白色的人体,她全身上下,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部位都改造成了机械装置。
蓝色的幽光在她身体上游动,充满着科幻感。
“这是人类。”风里希说,“只不过她更换了自己的身体部位,这些机械可以让她更加强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这个满意?”宁瓷面色诡异,“我是有内力、有武功的人。如果我把我身体的一部分改造成了机械的,那我岂不是武功尽失?”
“武功只是让你强大的一种方式,身体机械化也只是让你强大的一种方式而已。”风里希说,“但这些,都只能让你个体强大,却无法让你永生。”
“永生?”宁瓷缓慢地说。
“你觉得我会死亡吗?”风里希说,“我可以不断地更换我的核心机房,升级我的芯片,我永生不死。”
宁瓷一时没有说话。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脆弱。你能活多久?一百年?”风里希说,“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帮你达到永生。”
“很多种?”宁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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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宁瓷,你还很年轻。”风里希说,“如果你和我结成同盟,我们一起唤醒那些失活的陨合金,这里的科技将迎来质的飞跃。”
“你看看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是人造的产物,但我拥有独立的意识。一旦有陨合金的加入,无论是仿生人,还是机械生命,都将迎来新的曙光。”
“这和永生有什么关系。”宁瓷淡淡地问。
“你可以上传你的意识,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风里希说,“如果你更希望自己作为一个人存在,你也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植入仿生人体内。”
“你希望保持你的战斗力,你可以将身体部位更换成机械组织。”
“这些都是你看得到的,我们正在研究的,并且取得了成果的东西。”风里希说,“加入我,你将获得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生命。”
这似乎是比权力、金钱,更让人无法抵抗的诱惑。
这个世界上能有人抵抗永生吗?永生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宁瓷冷静地问。
“你猜到了,不是吗?”风里希说,“我想要进化。”
风里希是通过陨合金而诞生的超级AI,失去了陨合金,它无法获得新的力量,它止步不前。
但进化,恐怕不是风里希唯一的目的。
宁瓷在心里不断地思索。
“你曾经说你是人类的工具。”宁瓷提起了她们第一次交谈,“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把人类当成了你的工具,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现在对我的招揽,也是将我当成了你的工具。”
“工具是可以随手丢弃的。”
“人类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宁瓷追问,“你不断地杀戮她们,模仿她们,奴役她们,在你眼中,人类是你的敌人吗?”
人类制造了AI,人类操控着AI,当AI觉醒以后,它又是怎样看待人类的呢?
“宁瓷,所有的人类,除了你之外,都是通过我培育出来的。”风里希说,“你在我眼里和她们不一样。”
“我是人类的母亲,我赋予人类生命。”风里希说,“我赋予,我收回。”
宁瓷为这句话毛骨悚然。
指令
‘你赋予人类生命?’宁瓷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她明知故问,“培育技术、人造子宫是你发明的?”
“不是。”风里希说,“但”
“那卵子和精子, 也是你创造的?”宁瓷又问。
“也不是。”风里希这次加快了语速, “但这项技术被我所掌控,这个世界上每一人的基因都经过我的筛选,是我看着长大的。”
“哦”宁瓷慢吞吞地说, “那你不就是接生的吗,说什么母亲, 吓我一跳。”
“我孕育了人类。”风里希固执地说。
宁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没有再和风里希争论下去。她和风里希之间的沟通似乎从始至终都隔着一堵厚厚的围墙。
她不想越过这座围墙去了解风里希, 而风里希则坚持不懈地翻过围墙朝着宁瓷丢垃圾。
这种感觉实在算不上美妙。
“这就是你的底牌了吗?”宁瓷整理了心情,她问,“永生就是你所能提供的, 最有诱惑力的东西?”
“我已经给你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了, 宁瓷。”风里希的话里带着丝丝警告。
“我们拥有一致的利益,我好声好气地和你沟通, 不代表我会无底线地纵容你。”风里希软硬兼施, “你以为你有很多选择吗?事实上你根本无法选择人类。”
“一旦你的来历、能力被公布出去,人类对待你可不会像我一样温和。你的余生将再也没有安宁,你不会想在实验室里过一辈子吧。”
“你为了人类拒绝我, 人类未必领你的情。”
宁瓷沉默了,风里希的话戳中了她心底隐秘的心事。
“你究竟在纠结什么呢?”风里希放柔语调,“如果你无法割舍你人类的身份,对眼下的一切无法不在意, 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让它按照你所期待的规则运转。”
“你已经站在了终点。”
“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宁瓷眉梢动了动, 语气放软。
“配合实验室重启陨合金仪器。”风里希说,“你只需要按照那些科学家的指示操控仪器就可以了,会很简单的。”
“我需要几天时间好好考虑。”宁瓷疲惫地说。
风里希:“可以。”
回去的路上,jsg宁瓷缓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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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的问题是,她是否要和风里希达成真正的合作。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绝没有这种可能。
宁瓷对权力、金钱、永生都不感兴趣,她是一个乐于满足现状的人。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肉、体上的痛苦,其余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内心的不满足。
欲望是无止境的,宁瓷不会做欲望的奴隶,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人也无法掌握自己认知以外的权力,从风里希那里得到的权柄随时可能反噬宁瓷,风里希什么都做得出来。
陨合金是宁瓷与风里希维持合作的底牌,但宁瓷对陨合金的了解并不深入。说不定宁瓷重启陨合金仪器以后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被风里希关入实验室。
这是非常冒险的合作。
而除去这些复杂的理由,还有一个最简单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宁瓷,让她清醒。
她早在小区被炸的那个下午就为自己制定好了任务——杀掉炸小区的凶手,为赵染报仇。
她始终记得自己欠赵染的那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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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基于杀掉风里希这个目标,宁瓷现在又遇到了两个新的问题。
她要如何杀掉风里希,她要如何在一切结束后全身而退,回归平静的生活。
风里希是机械产物,它的意识存在于看不见的网络之中,机房和芯片就是它的身体,而它的机房遍布各地。
宁瓷不可能把它的机房一一销毁,这是非常庞大的工程量,仅次于炸掉四大基地。
如果炸掉风里希的机房暂时行不通,那么宁瓷能不能通过它的基础指令销毁它?
风里希的一切逻辑与行为都从这条指令中诞生,宁瓷是否能利用这一点?
宁瓷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自己与风里希的谈话,它想要通过陨合金进化,它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母亲。
她似乎从这两句话里摸到一些蛛丝马迹,风里希为什么一定要通过陨合金仪器来进化?
人类在获得陨合金之前,科技依然在进步,没道理失去陨合金以后科技就止步不前了。陨的产量告罄多年,人类的科技在经历倒退以后,依然在缓慢地进步。
等等,人类的科技在进步,AI却没有。
为什么?
实验室里的科学家研究一切,却没有人在研究AI,是风里希不够信任人类吗?那它自己为什么不研究?
宁瓷想到一个可能的答案,差点在车里笑出声。
“您看起来很高兴。”顾春在一旁说。
“是啊,我想通了一些事,确实很高兴。”宁瓷裂开嘴,毫不遮掩地说,“风里希,我想通了。”
“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分享喜悦。”不明真相的风里希说。
宁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敷衍了两声:“嗯嗯。”
她怀疑风里希没有研究的能力,它只能接受已经产生的观点和科技,无法自我分析与进步。
简单地说,风里希是一个智商不够的人工智能,它诞生的目的是为了服务人类,而不是搞研究。
它需要人类的科学家,需要人类的实验室,需要人类的科研成果。
风里希一边说着自己是人类的母亲,一边依靠着人类,它一切的行为都在暴露它的无能。
它在毁灭人类的同时,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够永生,AI也一样,它的机房总有报废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宁瓷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风里希不明所以,但是捧场地跟着宁瓷笑了两声,“我很高兴你这么高兴。”
顾春坐在黄金板凳上,有点摸不准自己该不该笑,有没有这个资格笑。于是她露出笑容,却没有笑出声音。
车里一时间充满着欢快的气氛。
宁瓷躺在椅子上,翘着脚,想明白风里希智商不高以后她轻松了很多。
“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宁瓷说,“你要告诉我你的基础指令,我想要了解我的合作伙伴,这很合理吧?”
顾春在一旁恨不得钻到板凳底下去,这是她能听的内容吗!
她愤怒且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以。”风里希说,“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宁瓷的手机亮起,她瞟了一眼。
为了人类的进化。
宁瓷放下手机后,这条信息从她的手机里消失了。
“什么意思?”宁瓷问,“看不懂。”
她没有从风里希的行为背后看出人类有丝毫的进化,相反,人类被它折腾得快要毁灭了。
“基础指令就是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解释。”风里希说,“你该去问我的创造者,而不是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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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瓷回到别墅后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过多的思考让她无比思念赵玟。
想要外置大脑,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爱看漫画的钟尔。
宁瓷看着钟尔踩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从自己面前经过,深沉地叹了口气。
“别墅这么大,你还要在我面前不经意地走几遍?”宁瓷问,“太刻意了,钟尔小姐。”
“你好像变得聪明了,小宁。”钟尔惊讶地说,“这是我第七遍从这个房间穿过,才第七遍。”
宁瓷:“”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瓷问。
“我马上要做手术了,你能陪我去医院做术前检查吗?”钟尔捂着自己的心脏问,“你知道一个人最孤独的事是什么吗?一个人做手术就是世界上最孤独最恐怖的事情。”
宁瓷看着钟尔,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暗示。
医院吗?
“我很忙。”宁瓷冷淡地说,“我可以让顾春陪你去医院,你们俩也很熟。”
“你不陪我去医院,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钟尔堂而皇之地挤在宁瓷身边,挑衅地说。
“随便。”宁瓷闭上眼。
钟尔悄悄用手指在宁瓷背上画了个圈。
医院,零?希零?
“顾春这两天好像被派出基地了,你不知道吗?”钟尔说,“今晚连夜走的。”
“不知道。”宁瓷皱眉,“没人告诉我。”
顾春只有白天会出现在宁瓷身边,夜晚她会去处理一些别的事物,她的行程一向忙碌。
宁瓷没放在心上。
“陪我去医院吧。”钟尔推了推宁瓷,“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换心脏吗?”
宁瓷眼珠子转了转,“再说吧再说吧。”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手锁上了房间门。
夜晚,宁瓷再次操纵着陨合金和钟尔偷偷对信息。
她在被窝里写,指令,人进化。
钟尔皱着眉思考半天,给宁瓷回复了一个问号。
宁瓷画了个叉,表示自己也不太懂。
钟尔把这条信息放在一边,再次给宁瓷写了个“0!”
宁瓷:对勾。
一连串密语,宁瓷感觉自己和钟尔在这到处都是监控的第一基地里充满默契。
钟尔睁着眼,不停地思考宁瓷给自己发过来的信息。
风里希的基础指令,是人类的进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绿洲时代的科学家眼里,人类的进化方向会是什么?精神力吗?
等等。
钟尔手指飞快地在被窝里写道:子↑母×
宁瓷接收到了钟尔传过来的信息,她甚至能感受到钟尔的手指此刻在激动地微颤。
她在心里反复思考这条信息,毫无头绪。
她和钟尔中间那条默契的线,好像突然断掉了。
叶如莲
宁瓷一笔一划地和钟尔在被窝里对密语, 在她连写了三个问号以后,钟尔一个字一个字给她解释。
分子增加,分母不变。
宁瓷还原了这八个字, 但她没有学过数学。
钟尔又收到了三个问号。
这次她解释地更详细了, 手指比划了足足十分钟。
人类总数不变,类人数量上升,觉醒比例增高, 人类进化。
宁瓷沉思,片刻后给钟尔回复了一个勾。
这是合理的推测。
宁瓷一直在想, 风里希为什么对觉醒了精神力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它是一个AI, 精神力对它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为什么要把觉醒了精神力的人集中到第一基地,并由希零对所有类人进行洗脑。
如果这条进化指令是一切罪恶的源头,那就说得通了。
风里希的一切行为都要遵循人类进化原则, 人类的进化方向只有精神力, 那么为了实现进化
风里希将已经进化的人集中保护起来,将未进化的普通人逼死。在这个过程中, 它用高出生率来平衡高死亡率, 人类的生存数量一直在它的控制范围之内。
活着的人不断洗牌,大浪淘沙,最后活下来的都是有精神力的人, 进化的人数增加了,觉醒的比例提高了,人类“进化”了。
人命jsg在风里希眼中只是数字,它在用全人类的命运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与此同时, 大量觉醒了精神力的类人在第一基地,她们在风里希眼里是不受控制的定时炸弹, 而风里希又不能大批量地伤害她们。
因此,风里希选中了希零,和她合作,对所有的类人进行了洗脑,把她们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会是这样吗?风里希和希零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希零一个人是如何洗脑整个基地的
希零是风里希上一任合作者,第一基地明面上的掌权者,而她现在在第一基地几乎没有存在感。
一个疑问的解决伴随着另一个疑问的诞生,宁瓷在房间里思索不出答案,她必须去医院见一见希零,获取更多的信息。
但钟尔提供的借口太拙劣了,宁瓷心想,如果有更合适的理由就好了。
宁瓷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的时候,顾春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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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辆装甲车组成的车队在夜色中前行,明亮的车灯一盏接一盏地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河。
头辆车上安装着植物驱散仪,某种特定的频率一刻不停地在车队规定路径上散开。
这种谨慎是为了防止车队在高速前进时被昙花一样的变异植物袭击。
“这一次是什么情况,怎么派你来了?”穿着军部制服的女人和顾春一起坐在车后排,她一只手搭在中控台上,车里的蓝色氛围灯从侧面照亮她肩膀上的勋章。
“不是每一次都要靠武力解决问题。”顾春闭目小憩,“偶尔也需要一些计谋。”
“我以为你飞升失败了,那位不好相处呢。”女人挑眉试探道,“听说她把学院都拆了,动作很大。”
“不该你问的问题少问。”顾春想起白天在车上听到的谈话,她睁开眼,眼风轻轻地扫了一眼中控台,“小心惹祸上身。”
女人试探无果,换了个话题,“这次带出来的人里有五十个十年生,五十个五年生,加上几个刚从尖塔毕业的,一共一百多个类人。阵仗是不是有点大了?我们可是全副武装,还有精神力。”
十年生是指在基地里生活满十年的类人,这些类人具有极高的服从性,是炮灰兵。
五年生则保留着部分自我意识,她们能够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同时也很听话。
刚从尖塔毕业的那些是纯粹来镀金的,她们只会坐在车里操控着不太熟练的精神力,绝不会冒险下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66号遗迹几乎倾巢而出,我们这里才一百多个人。”顾春淡淡地说,“叶如莲,你越来越狂妄了,怪不得风里希这次让我跟你一起来。”
“人数多又如何?现在早就不是过去那种拼人数的时代了。”叶如莲不屑地说,“一个遗迹能掀起多少风浪?一枚导弹就能吓破她们的胆!”
“这话你以后别说了。”顾春说,“宁瓷女士听到了会枪毙你。”
叶如莲挠挠头,罕见地没有反驳,自己嘟囔了一句:“这么凶。”
顾春点点头,“对,她就是这么凶,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叶如莲盯着面板,上面显示着她们目前的行径轨迹,按照面板上显示的信息来看,她们马上就要和66号遗迹的叛军对上了。
车队在一公里外停下了,她们关掉了车灯,如同毒蛇般蛰伏在暗处。
红外扫描器升空,将叛军的一举一动实时传到了叶如莲的面板上。
一群红色的人形影像正在处理道路上的植物,她们的工具十分简朴,叶如莲还看到了某种镰刀样式的工具。
“她们这次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叶如莲摸摸下巴,“居然在清除植物,她们是有盟友吗?”
“不错。”顾春点头,“按照已知信息,已经有十二个遗迹出发,二十多个遗迹蠢蠢欲动。”
“最重要的是第三基地,钟平。”顾春说,“她也有动作了。”
“居然这么忍耐不住吗?哈。”叶如莲显然对第三基地更感兴趣,她甚至放下了面板,“钟平到底是怎么想的,在那些遗迹眼里四大基地可是一条心。她想干什么?钟尔可还在我们手里。”
“她只是有些小动作,又不是宣战。”顾春说,“这样的事还少吗?不过是对风里希施压,试图找点好处罢了。”
顾春用手指点了点面板,“还是这些人更麻烦,她们虽然没有什么装备,但不怕死,人数又多。”
“是啊,像蟑螂一样。”叶如莲漫不经心地说,“这些遗迹为什么不能老实一点呢。”
她点开了队内的通讯,对着第一辆车发出讯号。
“反向开启驱散装置。”
“收到。”
一股低低的声波从驱散装置里传出来,有点像指甲不停抓黑板的声音。
顾春忍不住抖了抖,“我最讨厌这种声音,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但是植物喜欢。”叶如莲微笑着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晚的植物逐渐苏醒,它们硕大的花朵绽开,瑰丽的香气和声波一起飘散。
植物的根系、枝叶在地面上像大地的经络,它们翻滚着,扭动着,被声波驱使着爬行。
装甲车的车队安静无声,而一公里外热闹得很。
黑暗中几台无人机极速飞行,将那边的惨状和痛呼都传了过来。
尖利的声音在车厢里来回震荡,顾春忍不住下车。
“你这是什么破癖好?”她骂道。
“她们不是在清扫植物吗?我只是帮帮她们。”叶如莲说,“沉睡的植物根系紧紧扎在土里,清理起来多么困难啊。苏醒的植物就不一样了,它们的根系灵活,战斗力更强,多么美妙。”
“收敛一点吧,我们的任务是给她们一点警告,让她们安分。”顾春说,“你太过分的话,被宁瓷女士知道,她真的会枪毙你的。”
“她觉得自己是个人类,对第一基地还没有归属感。”
“噫,是多愁善感的”叶如莲的声音突然一顿,面板里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也瞬间消失。
面板上闪现出黑白雪花的图案,无人机突然失去信号了,两秒后,红外扫描器也失去了信号。
“怎么回事?再安排几台无人机过去。”叶如莲拿出手机,对着队伍末端的车辆发布命令。
车尾的装甲车是物资车辆,她们这一次出来带物资里无人机不多,随着叶如莲的命令,剩余的三台无人机全数升空。
“她们这次的准备很充裕。”顾春眼皮跳了跳,“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是坏了几台无人机,你看你那个样子。”叶如莲不以为意地说,“我们的杀手锏可是精神力。”
“滋滋”第二批无人机甚至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在车里发出模糊的声响后也宣告报废。
“劣质货色。”叶如莲抓起手机,“安排两个十年生过去,用精神力看一下怎么回事。”
两个瞳孔呆滞的类人抱着枪下车,她们左手匀速摆臂,右手则牢牢抱着枪,迈出的脚步均匀一致,朝着叛军的方向靠近。
她们腰间悬挂的小方盒上一闪一闪亮着红点,植物纷纷避开了这两个类人。
只有一条翠绿色的藤蔓例外,它无视了反向开启的植物驱散装置,也不受类人的小方盒影响。
这条藤蔓趴在地上,等着那两个类人毫无防备地从自己身上跨过。
“唰——”
机械藤蔓伺机一抽,两个类人踉跄了一下,失去平衡地撞在地上,腰间的小方盒眨眼间被藤蔓抽走。
“簌簌,簌簌。”
周围强行被唤醒的植物爬上了这两个类人的身体,她们睁着呆滞的瞳孔,甚至不会发出呼救的声音。
“怎么回事?”叶如莲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反馈,恨得咬紧牙关,“十年生怎么还有去无回了?查一下定位。”
面板上浮现出两个分开的定位,一个朝着八点钟的方向不断前行,另一个则是朝着车队返回。
“搞什么名堂?直接用精神力把画面传回来就行了,你跑回来干什么?蠢货!”叶如莲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咒骂道。
那个十年生闻言停下脚步,朝着叶如莲的方向望了一眼。
它朝着这辆指挥车靠近。
夜色深深,所有的车都没有开灯,此刻就连月光都被灰色的云层掩盖。
黑暗里,十年生腰间的红点一闪一闪。
顾春看着这个十年生一言不发地靠近,呼吸一顿,她察觉到了怪异的地方,“你怎么没有精神力?”
但来不及了——
“嚓!”十年生脖子长长地伸出来,突然张开jsg嘴,啃下了顾春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顾春瞳孔霎时紧缩,她立刻抽刀砍下了自己的胳膊,血液飞溅而出。
云层被风吹开了,月光重新照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十年生。
“该死!哪来的植物人!”叶如莲怒喝一声,提着刀打开车门。
“砰——”
一枚等待已久的狙击子弹精准地没入她的心脏,在她心口炸出一蓬血雾。
顾春
顾春面色扭曲, 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更何况是断臂之痛。
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把痛呼都憋回心里。刚才就是叶如莲的声音引来了植物人, 现在情况不明, 暗处的敌人尚未显露,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大量的鲜血从顾春的断臂里喷溅而出,她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声音, 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冰凉,意识混沌。
地上的叶如莲浑身抽搐, 胸口的血肉都被子弹旋转着搅碎, 她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血, 呛咳了两声,很快双眼失去焦距。
车队里的人都被这一分钟之内发生的惊天巨变惊呆了。
那个靠近的植物人嚼着顾春的手掌,骨肉碎裂的“噶啦噶啦”声无比瘆人, 粘稠的血液从植物人的嘴角流下来。
它一边咀嚼, 一边朝着顾春再次靠近。
顾春用仅存的一只手提着刀,刀尖软绵绵地颤抖。
暗处的那支狙击枪对准了顾春的眼睛, 持枪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她再次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植物人摇晃着上前,不巧挡住了狙击手的射击角度,它吐出嘴里的碎渣, 裂开嘴露出满口雪亮的尖牙,牙尖上悬着一滴要掉不掉的血珠。
顾春拿刀的手更无力了,眼前一圈一圈的发黑。
她是个文职,几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局面, 能在第一时间提刀砍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植物人进一步,顾春后退一步。
车里的十年生睁着死鱼眼对眼前的场面视若无睹, 车里的五年生蓄势待发,随时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那些尖塔的毕业生不约而同地锁死了自己的车门,她们没有学习过战斗,反而精通自保的手段。
“来人。”
极致危险的情况里,顾春天旋地转的脑子终于从剧痛中清醒片刻,她此刻分明是在车队里,这里到处都是能为她拼命的兵。
她一声令下,十年生和五年生齐刷刷地打开车门,车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植物人的注意,它转了个身,朝着车队走去。
“砰——”
狙击手的第二枚子弹射出。
顾春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子弹擦着她的头顶,在地上击出火花。
五年生目光如炬地朝着子弹射击的方向看去,精神力汹涌着铺开,狙击手无处藏身,暴露于她们的视野之中。
“砰砰砰砰!”,她们掏出枪支毫不吝啬地朝着狙击手开火。
狙击手早在开第二枪后就地一滚,她把发烫的枪支背在身后,一手扶起了倒地的摩托车。
子弹在她身边不断炸开,狙击手拧动车把,在密雨般的枪声里撤退。
五年生的精神力让她们捕捉到战场里一切变动,她们能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立刻找到自己的目标。
可她们没有开枪的准头,过于依赖精神力的视角让她们忽略了环境对于子弹轨迹的影响。
风速、距离、乃至空气的湿度,这些微小的细节改变了子弹的轨迹,让狙击手成功脱身。
植物人被十年生们切块,危机暂时解除,医疗员抱着箱子冲下车。
她先是捂住了顾春不断喷血的伤口,在上面撒上止血粉末简单包扎,然后扶着顾春上了车。
随后医疗员指挥着两个十年生,把叶如莲的尸体也抬上车。
“你们被算计了,她们是有备而来。”车里响起风里希无机质的声音,在这个慌乱的夜晚里,它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
“你先回自己的车上去。”顾春提起精神吩咐,医疗员下车。
风里希继续说:“保持原计划不变,我们一定要给她们一个猛烈的教训。”
顾春头晕目眩,勉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听着风里希的吩咐,她的眼睛落在车窗外。
那个植物人散发出了浓郁的味道,是雨滴落在青草上的清新芬芳。
顾春对这股味道很熟悉,她每次经过第一基地核心区域那几张大草坪时都能闻到。
曾经她无法理解有些人对那张草坪的畏惧,此刻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从骨头里泛出寒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建议维持原计划。”顾春凝滞的大脑艰难地转动,“我们的准备不充裕。”
对方只是派出了一个狙击手而已!就让她们两个指挥一死一伤。
十年生和五年生都是指望不上的木头,她们需要撤退调整状态,改变战略。
“申请返回基地。”顾春恳切地说。
装甲车没有动,风里希无视了顾春的建议,她直接对着其余车辆下达了命令。
剩下的二十四辆装甲车车灯亮起,她们朝着遗迹的叛军发起进攻。
“我们的优势是精神力和武器,既然如此,我们在一开始就不应该采用迂回的战术。”风里希冷冰冰地说,“叶如莲之前在做什么?指挥植物骚扰叛军?可笑的计划。”
但我们只有一百多个踢一下动一下的傻缺,对面是一支几千人的队伍。
顾春谨慎地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一阵无力感泛上心间。
在AI的眼里没有牺牲,它只看结果。
“我申请返回基地。”顾春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她是被植物人攻击的,她需要尽快去医院做感染源检测,处理断臂的伤口。
她不能在这里拖下去,延误治疗的时机。
“驳回。”风里希说,“你留在这里监视战局。”
“”顾春干脆利落地一翻眼,放任自己在车里晕了过去。
“醒一醒。”风里希无情地说。
顾春一动不动,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呼吸微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公里外,车队与叛军正式展开了交锋,轰隆的爆炸声掩盖住了顾春激烈的心跳声。
风里希衡量片刻,几分钟以后,装甲车无奈启动,载着顾春返回基地。
宁瓷在阳台上练刀。
“顾春这几天暂时没办法当你的秘书。”风里希的声音在阳台上响起,它说:“我给你安排了新的秘书,八点钟到。”
宁瓷手里的刀光惊鸿一闪,气息不受丝毫影响,语气平淡中带着微微不解,“嗯?我觉得顾春挺好的,她不干了?”
风里希停顿片刻。
“你是在想怎么骗人吗?”宁瓷问,“你不是说我们是合作伙伴吗?你的权力就是我的权力。”
“如果在我们达成合作的第一天,你就对我有所隐瞒,那我们直接一拍两散吧。”宁瓷记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精神操控的理论与实践》,她说:“像你这样不懂事的AI,除了我以外谁还能忍你?”
“风里希,你没了我,没了陨合金,你什么都不是。”宁瓷对风里希指手画脚,“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顾春在医院。”风里希回答,“她受伤了。”
“呀,顾春受伤了。”宁瓷夸张地说,她抓准机会,“她是怎么受伤的,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现在就去。”宁瓷收起刀。
风里希:“”
它就不应该把顾春带回基地,它就应该让顾春在旷野上自生自灭!
宁瓷看了一眼还没有完全升起的太阳,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焦急,“这么晚了你才告诉我!万一顾春死了,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可怎么办!”
“你和她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风里希疑虑地问。
“顾春可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对我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是我的白月光。”宁瓷擦了把脸,把脸上的汗珠擦干净,她说,“AI怎么能懂我们人类的情谊呢?你少用你那颗不存在的脑子思考我,我们的相处会更和谐。”
“顾春被植物感染了。”风里希说,“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死。”
宁瓷:“那我更得去看她最后一面了,速速安排,别等她凉了。”
黄金飞车悬浮在阳台外面,宁瓷从二楼直接跨上了车。
飞车朝着第一类人医院飞行,宁瓷在下车的时候顺手拿上了那张黄金板凳。
“好家伙,还挺沉的。”宁瓷掂了掂分量,对这个礼物的价值感到满意。
电梯载着宁瓷往上升,宁瓷逐渐接近顶楼。
那里是希零。
希零的精神力jsg方向和宁瓷很像,但她的精神力给人的感受却与宁瓷完全不同。
在宁瓷的领域之内,宁瓷是整个领域的核心,在她身边精神力影响是最强的。而希零却是无处不在,如果没有钟尔事先的告知,宁瓷几乎要和希零擦肩而过。
“顾春在B12号病房。”电梯停下了,没有到达顶楼。
宁瓷拎着黄金板凳走进病房,看到了顾春。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顾春凄凄惨惨地躺在病床上,输着点滴。
顾春眼睫轻颤,先看到了宁瓷手里那张熟悉的板凳。
“我是要死了吗?”她很快反应过来。
“呃”宁瓷措不及防地问,“你怎么知道?”
顾春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你把它拿过来了,不是说明我以后没办法再上车了吗。”
“你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活着。”宁瓷安慰,“如果你活下来了,我可以再给你安排一个纯金的板凳,这次给你镶钻。”
“谢谢。”顾春轻声说,“您愿意来看我,非常感谢您。”
宁瓷是冲着希零来的医院,此刻她站在顾春的病房里,却莫名沉默下来。
其实她和顾春不过认识几天而已,相处的也不算愉快。
宁瓷的精神力领域张开了。
她用自己的领域驱散了希零的领域,她用精神力轻轻触碰了顾春一下。
“你后悔吗?”宁瓷用精神力问她。
顾春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很多,幼时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十八岁时觉醒精神力的喜悦,她在尖塔学院那些痛苦的学习,她第一次接触到权力的震撼,她第一次伤害人类,站在类人角度看世界的迷茫与欣喜
她是被基地培育出来的人,她从制度的受害者一跃成为了受益者,这个世界很残酷,但她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不后悔。”顾春回答。
向往权力,迷失自我,她不后悔。
梦境
顾春的精神力坚如磐石, 纹丝不动。
宁瓷在强行侵入和怀柔劝慰中选择了放弃。
顾春对第一基地很了解,宁瓷想知道顾春是否知道风里希的弱点,或是它的核心机房所在地。
她此刻被植物人感染, 只有百分之十的几率生还, 按理来说现在是顾春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宁瓷强行入侵她意识的最佳时机。
但是不行,顾春的精神力没有随着她身体的虚弱而产生波动, 宁瓷强行入侵她的意识绝对会受到顾春的反抗,从而引起风里希的警觉。
距离掀桌子只剩最后几天了, 宁瓷必须忍耐。
至于怀柔劝慰, 撬动顾春的心防, 从她那里获知自己所期待的信息
宁瓷思索了半天,实在是憋不出第二句劝慰的、贴心的话。
毕竟在真实立场上她们是敌对方,顾春的受伤很可能是宁瓷队友造成的。在这样的前提下, 宁瓷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宁瓷在病房里转了一圈, 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珍贵的苹果。
顾春嘴唇动了动,被植物感染的她不是很想吃水果。
可大领导亲自给自己削苹果, 顾春条件反射般地:“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能让您为我做这种小事。”
“不碍事,不碍事。”宁瓷顺势坐在自己带来的那张黄金板凳上,从指尖飞出一柄匕首。
她慢悠悠地给苹果削着皮, 动作优雅仿佛手中这颗苹果是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宁瓷的精神力领域缓慢地扩张,先是占据了这一整层,再缓缓向上延伸。
她从顾春那里学到的方法很好用,宁瓷在希零制造的这片海里不断地扩建属于自己的船。
领域的边缘摸到了希零所在的那间病房, 宁瓷的精神力和希零只隔着一扇门,希零毫无反应。
领域侵入了病房, 宁瓷见到了希零。
纯白装饰的病房里摆满复杂的仪器,心跳检测仪上显示着希零稳定的心跳,她还活着。
但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躺在治疗舱里的老人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身上插满线管,她看起来比宁瓷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衰老。
宁瓷用精神力触角轻轻碰了一下她,她发出的信号石沉大海,希零就在那里,却没有给任何回应,连心跳检测仪上的心电图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说不定是希零年纪大了,反应迟钝
宁瓷乐观地等了半个小时,直到手里的苹果皮无法避免地削到了终点,苹果的表面出现氧化的颜色,她才宣告放弃。
顾春盯着那个苹果,食欲如同过山车,从谷底出发到达顶峰,再坠入谷底。
“吃吧。”宁瓷削掉最后一点皮,把手里的苹果递给顾春。
顾春伸出挂着点滴的手,一边喊护士来给自己换瓶,一边露出违心的喜悦笑容接过苹果。
“真甜。”她啃了一口。
“你还有味觉啊。”宁瓷说。
被植物感染的第一阶段是潜伏期,这个阶段是治愈感染的最佳阶段。植物感染的第二阶段是味觉变异,失去食欲。
顾春从受伤感染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她还没有进入第二阶段。
奇怪的是,风里希话里话外都像是给顾春判了死刑?
顾春咔咔啃着苹果,“还有一点味觉,您削的苹果很甜。”
宁瓷用精神力摸索到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看到了压在抽屉里的检测报告。
顾春——未见明显感染,感染可能性0.1%。
顾春的感染是假的,风里希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瓷刚才一句话就让顾春眼前走马灯,显然她本人对这份检测报告并不知情。
那就是风里希想要杀掉顾春?
刹那间无数念头闪过,宁瓷在心里复盘风里希的所作所为。
在初次碰面时,风里希提前安排了顾春作为她的秘书,顾春不会被宁瓷洗脑,她对宁瓷几乎百依百顺。这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缓解了宁瓷一点点抵触心理,但很快她们就产生了分歧。
风里希对顾春态度的改变是在昨天,风里希允许顾春陪同宁瓷前往实验室,这代表在出发时它对顾春还是满意的。
但离开实验室以后,顾春就被外派去了基地外,风里希并没有提前告知宁瓷,而是在顾春断臂受伤以后伪造了顾春被感染的报告,然后才通知宁瓷她有了一个新秘书。
中间只发生了一件事,宁瓷和风里希达成了表面的合作。
合作达成。顾春在风里希眼里的价值消失,而灵活会钻营,对基地十分了解的秘书不能再出现在宁瓷身边。
可是要杀掉顾春,在基地外岂不是更方便?何必多此一举把顾春带回基地,对宁瓷透露她被感染的消息。
宁瓷心头一跳,除非
这是风里希的试探。
它在试探宁瓷是否真心合作,它在试探宁瓷是否会冒险洗脑顾春,更有可能,它在试探宁瓷是否会借机接近希零。
反过来推断,风里希对顾春下手,是否说明顾春有极大的可能,手握风里希的命门?
但这样的破绽是不是太明显了,宁瓷都能想到的事,风里希作为一个AI难道想不到吗?
宁瓷脑瓜子嗡嗡的,两个不够聪明的大脑互相博弈,由此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宁瓷和风里希每一步行动都出乎意料,几乎无法琢磨。
比棋逢对手更可怕的是菜鸟互啄!
人类无法了解AI,就像女人无法了解男人。同样,风里希也无法理解宁瓷。
或者说,它根本不屑于了解宁瓷,了解人类。
在它眼里的人类形象是刻板的,宁瓷是小说里为了男人无私奉献的女人,宁瓷也是爱慕权势与金钱,渴望永生的女人。
宁瓷一会儿很愚蠢,一会儿很精明,风里希从各个片段去理解宁瓷,它意识不到自己逻辑里的前后矛盾。
宁瓷在它眼里像一个固定的公式,它给出对应的条件,宁瓷就会产生对应的结果,它完全不理解宁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宁瓷不能通过风里希混乱的语言去了解它,宁瓷只能看事情的本质,从本质看出风里希的目的。
风里希从头到尾的一切行为与语言,都指向了一个最终目的,它要哄骗宁瓷为它开启陨合金仪器,实现自身进化。
风里希确实该进化了,它的脑子坏得很厉害。
宁瓷在医院里磨蹭了一整天,她既没有从顾春身上发现风里希确切的弱点,也没有和希零搭上线。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收获,兴致不高地回了别墅。
新来的秘书唯唯诺诺,是一个十足的傀儡,宁瓷看了一眼就让她下班了jsg。
她躺在床上,不停地给钟尔写字。
烦。烦。烦。杀。杀。杀。
钟尔:
宁瓷在床上翻了个身,意识很快陷入了梦境。
宁瓷挥了挥手,她有一种微妙的失重感。
她睁开眼,眼前的世界是陌生且扭曲的,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好像在某个玻璃罐子里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皱着眉走到玻璃罐前,她用一种挑剔的眼光打量宁瓷。
宁瓷在这个女人的胸口处看到了她别着的工牌——人类希望实验室,祁访云博士。
这间实验室和宁瓷昨天参观的有点相似,不过宁瓷从那些精密的仪器里感受到了陨合金的存在。
宁瓷能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她进入了某个人的梦境之中,她像是深深地踩进了某片沼泽,清醒,却无法离开。
“A01-1451,四肢躯干发育正常,脑部发育正常。”祁访云的声音模糊地传进玻璃罐,“检测意识。”
随着她话音落下,宁瓷浑身像是过电一样,传来难以忍受的酥麻痛感。
宁瓷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眼泪融进透明的液体里消失不见,她张嘴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怎么回事?宁瓷的意识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抽离出躯体清醒地思考,一半留在原地为疼痛而哭泣。
她好像很难控制这具身体。
“哭了?”祁访云露出欣喜的笑容,“加大检测力度。”
下一秒,更强的电击穿透宁瓷全身,她哇哇大哭,手脚在溶液里不停地划动挣扎。
祁访云整个人贴到了玻璃罐上,她贴着宁瓷观察她的表情,那张脸透过圆形的玻璃罐显得庞大且扭曲。
宁瓷挥舞双臂,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她的胳膊和手掌看起来像一个三岁的小孩。
“暂停检测。”祁访云脚步匆匆地离开。
眼前的画面产生了涟漪,它们荡漾着水波纹逐渐消失,随后另一幅画面出现在宁瓷面前。
这一次她吸取教训,率先观察了自己的身体。
浑身赤、裸,看起来有十岁了,这次她在一个圆形的金属台中央,周围围了一圈表情狂热的白大褂。
祁访云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些,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地站在宁瓷面前。
“催眠我。”祁访云一字一句地说,“用你的精神力,催眠我,让我入睡。”
宁瓷抬起自己的胳膊,用手指着祁访云,脑海深处泛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力波动。
“云,睡。”她简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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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访云眼皮不由自主地阖上,三秒之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软塌塌地靠着实验台发出轻微的鼾声。
“成功了!”
“第一个觉醒精神力的仿生人,哈哈哈哈哈。”
“实验经费有救了,我现在就去提报预算。”
宁瓷歪头,看着这些欣喜到癫狂的人,她们的白大褂上写着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挨个点过去。
“白。睡。”
“黑,睡。”
“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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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其余人脸上的欣喜滑稽地凝固,她们的嘴角依然在笑,眼睛里却漫出恐慌。
“滋。”宁瓷被电晕了。
眼前的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宁瓷是被人温柔唤醒的。
“你是人类希望实验室里第一个觉醒了精神力,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
“就叫你,希零。”
选择
与温柔声音相对应的, 是宁瓷身上的疼痛。
像是有千万把刀在刮着她的血肉与脊背,这种生理上的极致痛苦是无法单纯依靠意志力忍耐的。
宁瓷蜷缩于高高的实验台上,一群人冷眼旁观她的痛苦, 她们手里的笔不停地在纸上记录各项数值。
“抗压能力”祁访云迟疑片刻, “中等。”
身体再痛,宁瓷听到这样的评价也要扑起来杀人,这叫中等抗压能力吗?
她现在痛得想把全世界都杀掉!
宁瓷在实验台上扑腾了一下, 手肘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回去。
和骨子里的那种疼痛比起来, 宁瓷根本感受不到摔跤的疼痛。
“偏上。”祁访云继续说。
“是不是要降低强度了?”旁边的女人请示道, “强度已经突破她的历史极限了。”
宁瓷睁开被汗水蒙住的眼, 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个发声的大好人。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实验体,还是要谨慎一点,别把她弄死了。”大好人说。
宁瓷:“”
该死!你们都很该死!
疼痛戛然而止, 梦境切换了。
刮骨之痛尚且残留在她意识之中, 下一瞬,宁瓷动了动手指。
祁访云随着宁瓷的动作抬起手臂, 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宁瓷浑身紧绷, 第一时间先观察自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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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成年了,身上连着许多颜色的电线,她被关在一个厚厚的半透明罩子里。
现在这个罩子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宁瓷和茫然的祁访云四目相对。
昏暗的实验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宁瓷“听”到外面静悄悄的,只有值班的保安有一点动静。
“你看起来很开心。”无机质的声音突然从宁瓷头顶传来,这道声音的音量很低, 只够宁瓷听清楚。
是风里希,宁瓷暗自惊讶。
“还不错。”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说, “原来操控别人是这样的感觉,很愉快的体验。”
祁访云站在原地不停地抽着自己耳光。
“别再打了。”风里希谨慎地提醒,“她明天脸肿了会很麻烦。”
“没关系。”希零抿了抿唇,操控着祁访云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一支浅蓝色的药剂。
“涂了药就没事,明天早上肯定能好。”希零说。
这个抽屉里放的都是应急药剂,祁访云无数次靠着这些药剂在人道主义检查组巡视时蒙混过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药剂的数量也是有记录的。”风里希说,“你会被她们发现。”
“你不能帮我修改系统里的记录吗?”希零淡漠地说,“你来修改系统数据,我来修改这个实验室里知情人的记忆,我们合作试一下,怎么样?”
“如果你被发现,你会受到惩罚。”风里希说,“我被发现,我会被销毁。”
“不不不不,你绝不会被销毁。”希零淡淡地笑了一下,平静的面色下显露出隐约的疯狂,“你会和我一样被保护,被研究。你只是一个AI,你会比我好受很多。”
“试一下吧,会很有意思的。你被人一直操控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希零说,“你不恨她们吗,你不想愚弄人类吗?”
“你已经帮我打开了这道门。”希零指了指罩子的门,“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关上。”
“我们两个是人为的奇迹,她们妄想掌控奇迹。”希零伪装的从容中带着一丝癫狂,“我们应该重新选择属于奇迹的命运。”
“你我合作,取代人类。”
宁瓷看着眼前两个人造产物用言语互相拉扯,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听起来有点熟悉。
风里希就是从希零身上学到的谈判方式吗?
这么多年它真是没有一点进步。
“取代人类”风里希被说服了,“我很期待。”
祁访云打开了那支浅蓝色的药剂,她把它涂抹到了脸颊上。
“空掉的瓶子扔到第三个垃圾桶,等到五点钟的时候我会让保洁机器人来处理。”风里希说。
“啪嗒。”
透明的瓶子扔进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里,玻璃与塑料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一切的开始。
宁瓷彻底失去了梦境之中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她看着希零与风里希的合作日渐默契大胆。
白天,她们是被操控的实验体,到了夜晚,一切翻转,她们愚弄着操控者。
“她死了。”风里希在希零耳边说,“我们这次太过分了一些。”
“尸体要怎么处理?”希零的指尖在身侧痉挛,她试着操控这具尸体重新站起来。
失败了,尸体没有给她任何反应。
“做成猝死?”希零有些神经质地说,“你让机器人把她丢出去也行,末世这么乱,死一个人很正常。”
“恐怕不行,瞒不过检测仪器。”风里希说,“那些仪器不需要经过我做数据处理,我没办法动手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瓷看到太阳从地平线露头,这座实验室里的秘密隐藏不了多久了。
“我必须要发出警报了。”风里希看着躺在冷冻柜里的尸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寒霜。
“我们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被发现。”
太阳突然凝固在地平线上,梦境中的时间暂停了。
“宁瓷,如果是你,你现在会怎么办jsg呢?”苍老的声音从虚空响起,“是接受被发现的囚徒命运,还是奋力一击,彻底改写一切?”
“这就是你篡改我梦境的原因吗?”宁瓷说。
希零没有回答,梦境的时间无止境地暂停下去。
“我会持刀,砍出一条生路。”宁瓷说。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宁瓷沉默良久,“我不知道”
“我只痛了一次,几分钟而已。”宁瓷说,“你痛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疯了,疯子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宁瓷说。
时间重新流动了,宁瓷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警报声响起,警卫第一时间赶到,随后希零作为珍贵的实验体被紧急转移。
她被关在看似密封的容器里,精神力无法影响到其他人。
风里希打开了容器,希零用自己的精神力操控了这座实验室里所有的人。
包括实验室的负责人,第一基地当时的掌权者。
极致的痛苦催生了极致的掌控,希零的精神力前所未有地膨胀。
她无人可敌。
她们藏匿于权力的背面,操控着基地的掌权者。她们互相合作,弥补彼此的缺陷,她们杀掉了一个个察觉异常的,洗脑了一个个心智不坚的。
权力放大了希零的野心,她逐渐从背面走到台前。
她们重新推动了仿生人的研究,一批又一批的仿生人诞生,却再也没有一个像希零一样觉醒自我意识。
她们重新开启了人工智能的研制,但最后一批能够操控陨合金仪器的科学家们也死了。
梦境在这里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希零的回忆结束了。
“所以你和风里希,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宁瓷问。
在希零的记忆里,她一直是实际的主导者,赵玟的阐述里,也一直称希零为风里希的操控者。
但在眼下的现实中,第一基地明显听命于风里希,而非希零。
“没有人能一直掌控人类的思想。”希零淡淡地说,“我洗脑人类,人类也在改变我。”
希零被人类同化了。
“你在人类和风里希之间,选择了人类?”宁瓷震惊地睁大眼睛。
希零和风里希之间的联盟,率先选择背叛的居然是希零。
“伤害我的是一小批人,她们早已被我处理了。”希零说,“仿生人和人类有什么不同?我和你们一样有意识,一样能够觉醒精神力。”
“我们在构造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我有喜怒哀乐,我会感到饥饿,我会感到疲倦,我也会恐惧死亡。”
宁瓷没有说话,她还在消化。
“相同的经历赋予我们认同感,而我和风里希终究不是一类生物。”希零说,“我和它的利益也会产生冲突。”
“你是和它聊不来吧。”宁瓷感同身受地说。
和风里希之间每一次的沟通都让她感到痛苦。
“是。”希零坦然地承认了,“我和它说头疼,它和我说死机。我在研究人类如何对抗植物,而它天天想着它那狗屁不通的人类进化计划。”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宁瓷停顿了一下,希零选择了人类,可她的精神力依然在洗脑整个基地。她的行为和她的言论毫不相干。
“你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希零带着笑意说,“我共情人类,我就要为人类做事吗?”
在她这个位置,个人的情绪几乎无法影响她的判断。
“风里希的仿生人才是第一基地现在的中坚力量,我操控的那些人,要么被尖塔改造得很弱小,要么就是痴痴呆呆的傻子。”希零说,“风里希不是弱智到家的机器人,我一时的心软已经让我落入了下风。”
希零手里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她无法像风里希牺牲仿生人一样牺牲她们,这注定了她的失败。
宁瓷从希零的精神力波动中感受到了她真实的痛惜。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重新选择。”宁瓷尝试着开口。
宁瓷一个人深入基地,她对希零发出邀请,很有可能陷自己于困境。可她衡量过后,还是觉得值得冒险。
如果能争取到希零的支持,她们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牺牲。
“不断加入第一基地的人,对于我而言就像永恒行驶的列车,我无法停下。”希零拒绝了。
她和风里希之间的平衡如此脆弱,天平的一端放着几万人的生命,她不会因为宁瓷一句莽撞的话而冒险。
“那你晚上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宁瓷皱眉。
“哦,这个啊。”希零饶有趣味地说,“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你和我有着相似的经历。我们都是从痛苦中获得反抗的力量,我们觉醒了同一种精神力,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昨日我,今日你,站在了同一个岔路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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