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赫连淳蔚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帐内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铺好的行军软榻外,便只有一张可收起的猎桌及一把椅子。


    因着李容参那早早的便替他点了炭盆,此时帐内已经十分温暖,他褪去披风,本想如平日那般随手丢在一旁,却又在伸出手的最后一刻犹豫了,稍作停顿后,他将披风整齐叠好,放置在猎桌上。


    子鼠去检查晚上的巡防事宜,卯兔则去替他准备洗漱的热水,他一个人在帐内,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事做,索性拿着卯兔的三弦琴玩。


    之前卯兔有教过他一些弹奏技巧,但他也只能简单地让琴发出声响,弹不出完整的曲调,对于乐器,他素来没什么天赋。


    “王爷,微臣有些话想说。”门外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那杂乱的琴声。


    赫连淳蔚停了手上的动作,他知晓李容参有事想说,从那日在食肆是对方的表现便很明显,若他一直不做理会,对方想必也会一直执着的找他,因此短暂思考过后还是道:“进来吧。”


    李容参入内后,先将手上的托盘放置在猎桌上,紧接着便依着规矩行了一礼,赫连淳蔚最烦他这副礼数周全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待他行完礼才道:“李相大半夜来本王屋里,总不会是特意来给本王行礼的吧?”


    “微臣是来给王爷送药的。”李容参说着将药碗从托盘上端起,送到赫连淳蔚面前。


    赫连淳蔚一看那药便皱眉,今日不住在驿馆,他本以为这药自然也就不用喝了,不料李容参那还特意煎好了给他送来。


    见他不伸手接,李容参劝道:“良药苦口,王爷趁热喝了吧。”


    “本王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喝药。”赫连淳蔚仍是未接,两手一摊,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模样。


    的确,嘴长在赫连淳蔚身上,李容参也不可能直接将药灌进去,但如此就妥协显然也不是他的作风,就见他一手稳稳端着药碗,另一手一撩衣袍,直接跪下了:“王爷请喝药。”


    赫连淳蔚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微臣不敢。”李容参面上神色不显,平静道,“只是希望王爷爱惜身体,好好喝药。”


    “你愿意跪着便跪着吧。”赫连淳蔚冷着脸,转身不再看他,一甩袖子往那床榻走去。


    到了床边他也不好好脱鞋,左右脚互相一蹬,两只鞋便落了地,他知晓李容参看不得他如此不讲规矩的模样,他偏要碍对方的眼。


    可那头李容参却还稳稳的跪着,将药碗举过头顶,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塑。


    饶是帐内铺了地垫,更多也是用以防潮,雪水的凉意很容易便能穿过薄薄的牛皮地垫,何况李容参穿得本就不多,就这样跪着要不了多久膝盖便会失去知觉。


    赫连淳蔚尽量不去看对方,但控制不住脑中那些疯狂滋长的烦躁。


    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赌气一般的下了床榻,连鞋也未穿,几步走到李容参跟前,端起药碗一口气将那药全灌进口中,甚至因为喝太急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咳完才将空碗重重扔回托盘上,抬起因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李相满意了?满意了就从本王的帐子滚出去。”


    李容参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站起身掏出怀中的帕子想替赫连淳蔚擦去眼角的水渍,赫连淳蔚直接将他的手挡开了:“还有事吗?”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王爷,微臣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并无恶意,李容参你总是这么一句,可你认为的恶意是什么,非得是想害我的性命才算是恶意吗?你逼我知规守礼,得事事按照你的安排走,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强迫做我不喜欢的事,这些都不是你一句并无恶意就能抵消的。”


    赫连淳蔚瞪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不会与你成婚,你也已经没有立场再来干预我的生活方式,既然你要讲礼数规矩,就请你端正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界。”


    “所以这是王爷千方百计想要解除婚约的原因吗?”李容参垂眸看向赫连淳蔚。


    对方说这句话时,赫连淳蔚竟觉得自己从那张冰山脸上看出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但他很快就将这个想法否认,同时在心中否认的还有对方的这个问题。


    自打他认识李容参起,对方便是这个性格,他虽有时会因为对方的不近人情感到有些委屈,却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现在解释这些也已经没有必要。


    他的沉默看在李容参眼中便像是默认这个说法,李容参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微臣从不知晓王爷如此反感这些。”


    赫连淳蔚闻言嘲讽道:“是本王的错,是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李容参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微臣无从知晓昨日王爷犯了什么病,也不知是从何时起,王爷需要伴着声响才能入眠,作为未婚夫,微臣的确失职。如今替王爷煎药,让王爷好好喝药,已经是微臣唯一能做的。”


    李容参是极少会解释什么的,如今对方能说这么多已经有些令赫连淳蔚意外,既然李容参那已经猜到了他失眠之事,他也不再避讳,微微转头,躲开对方那过于专注的视线道:“昨日本王不过因着睡眠不足有些头疼,想必李相也已经问过药方的功效了,不过是些安神之物,对本王效果甚微,就不劳李相惦记了。”


    赫连淳蔚的说法的确能与药方对上,但李容参并未全信,又追问道:“王爷的失眠之症可有缘由?”


    “出门在外一时不适应罢了。”顿了顿,赫连淳蔚又道,“何况李相怎么就能判断本王只是需要伴着声响呢?卯兔的用处可远不止这些。”


    他刻意将话说得暧昧,李容参却没表现出生气或是别的情绪,反倒在这时向里走了几步,自床榻边取了他歪七扭八交叠在一块儿的两只鞋,蹲身放至他脚边:“地上凉,王爷先将鞋穿上吧。”


    赫连淳蔚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觉得无趣极了。


    “不敢劳烦李相做这些。”他说着也蹲下身,自李容参手中接过鞋,自己穿好。


    去打热水的卯兔恰好在此时回到了营帐,赫连淳蔚顺势便道:“卯兔,伺候本王洗漱吧。”


    “是。”卯兔说罢看了眼还杵着的男人,意有所指道,“李相可还有事?”


    见卯兔回来,李容参也不再坚持,拱手道:“王爷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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