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温知舒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即便是用冷水洗脸过后,也只能勉强维持几分钟的情绪,很快便被一阵倦意袭来,他半趴在桌上明显快要支撑不住了。


    看起来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眼底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上课不停打着哈欠,倒是吸引一旁支颐打趣的唐周,“昨晚干什么坏事了?”


    他还算端正的五官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眉眼挑高颇有兴趣:“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去酒店了?”


    温知舒疲惫地呼了一口气,趁着老师转身调整ppt时小声说:“不是,昨天我楼上折腾到半夜,弄得我一直睡不着觉。”


    唐周显然误会对方的意思,半遮起眼感叹道:“半夜啊,这么猛?”


    温知舒按了按快要耷拉的眼皮,费劲解释道:“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楼上一直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不知道在干什么,噪音一直在半夜才停下来,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都被吵醒了。”


    “啊,这样啊,那你干脆回宿舍呗。”唐周说。


    温知舒摇了摇头,“下班时间太晚了,宿舍早就关门熄灯了,总不能次次麻烦你们和阿姨吧。”


    温知舒熬了一上午总算等到下课,快要刺穿耳膜的铃声陡然响起将温知舒惊得瞌睡都醒了大半,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对唐周说:“我约了人,中午就不跟你一起去吃饭了。”


    “不是吧,有了对象就不要室友了。”唐周收起书包和温知舒一起下楼,顺口一句:“话说她长什么样,打算什么时候抽个空让我们见见?”


    温知舒没有将性取向这件事告诉室友,这会儿听到唐周提起见面的事情,也是深思熟虑了许久,他觉得唐周至少不会和覃宇那帮人一样,于是说:“等我问一问他,如果他同意的话。”


    “行。”唐周跟他打了招呼率先走了。


    温知舒在教学楼底下等郁淮之来接他,他坐在花坛边上的长椅上,拍了张自己位置的照片发了过去。


    【我马上来。】


    温知舒回复:【不着急。】


    然后坐在长椅上玩着小游戏打发时间,突然消息栏弹出一则消息,信息显示来自高中班级群。


    温知舒退出贪吃蛇游戏,手指轻轻一滑点开群消息,高中班长发了一长段话出来,情绪沉重用词悼念,大段文字透露出一个消息:覃宇和谢正飞死了。


    谢正飞死了?!!


    温知舒乌黑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小黑点,嘴唇翕张,满脸都是诧异震惊的表情。他咂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只觉得头顶上明黄的太阳宛若冰箱里的灯那般,只看见却摸不着,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反而让温知舒在日光底下渗透出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群里窥屏的人瞬间发出十来条消息。


    【副班长:半个月见面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死了就死了?】


    班长在此做统一回复:覃宇同学是意外坠落而亡,听说他出门那天刚和他爸吵了一架,可能一下子没想开····谢正飞同学由于心肌梗塞导致猝死,吊唁日期定在星期三,如果大家有时间可以去送他们最后一程,毕竟那是见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一时之间消息纷纷而至,五花八门,询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温知舒心率严重不齐,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舒张又紧缩发出的声音,所有的血液都裹着那块心室,让他有一瞬间的呼吸不过来心脏的地方钝钝发痛。


    死了?


    一周不到就这么死了?


    温知舒不自在焦虑地舔着嘴唇,他刚准备从班级群里退出来,紧接着就发现班长又发了几张照片出来。温知舒视力极佳,仅仅瞥过一眼就能看清照片中的场景。


    那是一张十分灰暗但却能看清楚的照片,一间房,一张床,唯一的光亮是靠近床边的那扇窗户。


    兴许是天刚晓,天空远处是鱼肚白,室内光线因此并不充足,但足够照清床铺上盖着的白布,白布下隐约露出一具人形的轮廓,四肢平稳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机。


    温知舒咽了咽口水,发现下一张照片迅速从群里弹出来,与先前那张照片无大致差别,但温知舒却莫名察觉到其中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这让他想起自己以前玩过的游戏,从两张照片中找不同。


    温知舒手上生出了冷汗,掌心的手机快要抓不住滑下去。


    上一张照片里,那只苍白青灰的手掌有从白布里露出来吗?


    紧跟着是下一张、下下一张、下下一张照片疯狂地跳出来,将温知舒的聊天框完全给刷屏。


    照片接连不断地跳出来,像极了那种火柴人翻页漫画,活灵活现。而图片中白布下皮肤呈死灰色的人,就好像也是如此,一同活了过来。


    那只青白且五块指甲阒黑的手缓缓地掀开身上那层薄薄的白布,他动作缓慢迟钝,缓缓地露出那张方才在班长口中明显死亡的脸。


    谢正飞·····


    照片迅疾地在屏幕上飞速跳跃,而谢正飞那张生硬诡吊的脸也露了出来,他僵硬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别扭慢吞地朝镜头走来。


    温知舒简直大气不敢喘一声,他猛然想起那层白布,小时候他曾被带到乡下,恰巧临近的老人去世,那间去世的房间里老人身上也是覆盖一层这般收殓的白布。


    温知舒眼睁睁地看见谢正飞姿态怪异地一步一步走过来,如远镜头开始拉近,温知舒愈加看清他的面容。


    吊梢眼,裂到耳边诡笑着的嘴唇,恶意满满地盯着屏幕,准确来说是注视着正在窥看屏幕的温知舒。


    温知舒手一抖,手机从滑腻的掌心掉落在长椅上。


    他惊魂未定,反应过来后想要将群消息聊天框关掉,可手机在此刻就好像失灵一般,无论温知舒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他后背起了一层惊悚的冷汗,不敢置信地看着不断弹出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的图片,谢正飞那张诡怪的脸近乎要怼在温知舒的屏幕上,眼珠子上下滴溜转动着,贪婪地凝视温知舒。


    它张开唇流下恶心的口水,一张一合:我来了。


    我来找你了。


    温知舒被吓得瘫坐在地。


    为什么关不掉?聊天屏幕为什么关不掉?温知舒瞳孔恐惧的颤抖晃动,双手抱着自己脑袋正在一点一点地崩溃。


    而且——为什么他们看不见?


    班级群里的人好像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聊着天,甚至还在统计人数打算一起去看谢正飞他们最后一眼。


    他们难道都看不见吗····


    温知舒心脏乱跳快蹦到嗓子眼,胸口的地方因为惊吓而开始出现绞痛,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掌用力地捏着柔软的心脏,好痛,好疼。


    就在此时,不停跳跃出来的图片戛然而止,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聊天框上再也没有蹦出任何一张谢正飞可怖的面容,宛若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温知舒的幻觉,他短暂地歇了一口气,用手背揩着满脸的大汗淋漓,混乱紧绷的思绪有片刻的休息。


    下一秒,班长又发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侧影。


    身材羸弱的青年瘫坐在长椅边上,垂头注视着手机,面色苍白一副病态。


    温知舒勉强安慰自己的笑僵直在嘴角,他石化一般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可几秒过后,他果断抬起头向四处张望。


    中午过后,教学楼来往的人十分稀少,在这条大道上温知舒没有看见一个人。


    叮咚。


    照片继续传来。


    青年在教学楼门前站直身子,面容惶恐四下张望,淡粉的嘴唇失去血色开始发白。


    而且这张照片,比上一张拍出的距离要近了许多。


    温知舒顿觉一股窒息感闷来,他努力地吸气,却又好像严重的哮喘患者般怎么也吸不进去,好像呼吸道破了一个大口子。


    缺氧的状态下,温知舒视线渐渐模糊,很快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


    “知舒,知舒。”学长冷淡清朗的声线在他耳边呼唤着。


    温知舒浅茸的羽睫如蝶翼般抖动,眼珠转动缓慢地睁开眼,“学长····”


    郁淮之伸手摸着他纸白难看的脸颊,“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温知舒揉了揉朦胧略微睁不开的眼睛,回想着方才的事情说:“刚刚下课后,我就一直在这等你,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


    然后什么来着?


    他玩了一会儿小游戏,之后便收到班级群里的消息说覃宇和谢正飞死了,然后他好像过于困顿眼皮跟被黏上似的再也睁不开了。


    “然后——我好像就睡着了。”温知舒挠了挠脸颊说。


    “你看起来很累。”郁淮之说,他将手里的奶茶和甜品递到温知舒手上,他记得温知舒很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果不其然温知舒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看着甜品纸袋上的logo想起来这个牌子很贵的,自己从来都没有买过。


    他小口吃着松软的果仁蛋糕,一边跟着郁淮之往校外走。这种蛋糕很香甜,奶油的香气馥郁而不腻,温知舒不舍得浪费将嘴角沾到的碎屑也舔得一干二净,荷色的舌尖一晃而过。


    郁淮之眼底掠过一丝焦渴,用指尖将温知舒唇边的糕点渣抹掉,“不用吃的这么干净,以后还会跟你买的。”


    温知舒脸颊羞红声音闷闷地点头,其实郁淮之没有那个意思,温知舒却莫名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小家子气。他快速地偷瞥一下郁淮之,紧张地抿了抿唇。


    两人在一家环境干净的日料店坐下,点完餐后郁淮之关心询问:“昨天你说贴身衣物不见了,后来有找到吗?”


    温知舒啜过一口温的大麦茶,听郁淮之提起这个不免有些惊奇,明明当天晚上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的内裤,在第二天散乱地出现在放衣服的柜子里,“找到了。”


    温知舒呐呐道:“可能是我真的记错了。”


    没想到郁淮之却说:“也有可能是别人知道你察觉了,故意将东西放回来。”


    温知舒被郁淮之这个惊悚的假设吓得一哆嗦,他不安地抬眸看着学长,似乎察觉到郁淮之话里有话,仿佛像说些什么。


    “那学长你的意思是——”


    郁淮之双手合十,下颌搁在上面,语气微妙冷静:“我只是觉得你那个住宿已经不再安全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稳定能够倚靠的地方吗?”


    温知舒嘴唇翕动,张开唇说:“学校附近的租房都···比较贵,即便我在咖啡店里打工,暂时也负担不起外面的租房价格。”


    郁淮之在温知舒泛红似懂非懂的神情下,微笑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诱惑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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