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帝都一张贵死的电影票, 就让艾栗用来补觉。
越是有些喧嚣的环境，就越容易催人入眠，少年们压低的声音和电影的配乐反而成为了催眠曲, 艾栗这一觉睡得很香。
被应霆洲叫起来时, 放映厅亮起灯光, 这场电影已经结束散场。
艾栗困得不行，脸上睡得一片潮红, 带着满身热腾腾的气息晃晃脑袋，她睁开眼睛后一段时间, 应霆洲仍然没将挡在她眼前的手掌撤走，等她绿眸逐渐聚焦，应霆洲带她站起后才放下。
艾栗因顶头刺来的光亮眯了下眼睛, 很快便恢复过来, 懒洋洋打着哈欠，跟着应霆洲走：“刚刚好像听见你在和别人说话？是遇到熟人了吗？”
“嗯，聊了两句，吵到你了吗？”
艾栗：“没有啦，就问问。”
电影在下午六点散场, 出全息电影院时天已擦黑。
一到外面便鲜明感觉到凉意, 艾栗吐出口白雾，搓搓手, 想将大衣领口扣好，结果发现衣扣已经被好好系上了。
艾栗顶着一额头的汗默默想：……原来她刚刚睡觉时没解开扣子吗？怪不得那么热。
应霆洲递来包纸巾，抬手示意：“汗擦一擦, 艾栗, 不然见风会着凉。”
艾栗刚找自己手帕呢，没找到, 恰好应霆洲送来纸巾，艾栗开心接过：“谢谢啦，应霆洲，你好细心。”
明明也是十八、九岁的男生，应霆洲性格中有着不符合大众印象里的细致，感觉方方面面都能照应得当，如果家里有小孩子，感觉他会是位很温柔很负责任的哥哥。
两人顺着人潮往列车站的方向走，灰蓝色的天空下，霓虹噪点点亮这座繁华都城的每个角落，艾栗心里想着，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应霆洲微怔，之后略显无奈道：“没有，我是独生子。”
“是我哪方面的表现给了你这种感觉吗，艾栗？”
两人顺着街道走走停停，应霆洲将风衣袖口折起，接过小吃老板递来的餐盒——事实上是艾栗觉得有点饿了，但是去吃正餐又不至于，应霆洲便随她来吃些路边小吃。
……在帝都，即使是小吃也贵得吓人。
艾栗默默收回关注价格牌的目光，这样一盒不过五个的章鱼小丸子，居然都要二十五块！
艾栗觉得一起出来玩，总是让应霆洲付钱不太好意思，这次她站在应霆洲身边跃跃欲试想掏钱，被应霆洲抚上发顶，温和地按了回去。
艾栗：“……”
应霆洲看着她无语的脸色，轻咳着笑了声，在她还没出声前，扎了个章鱼丸子，弯腰送到她手里：“吃吧，艾栗。”
……可恶，把她当小孩哄吗？
艾栗接过丸子，愤愤咬了一口，瞥了眼应霆洲。
他今天穿着件双排扣风衣，内搭白色高领针织，整个人看着挺拔出众，加上气质清朗，放在任意群体中都是能一眼关注得到的存在。
虽然心里会打趣应霆洲是平平无奇侍应生……艾栗腮帮鼓鼓将丸子吞进去，心想——但她其实知道应霆洲有多优秀。
单看他的言辞谈吐，还有私下的衣品穿着，就知道他家里哪怕不是贵族，却绝对属于帝国中层的中产阶级了。
在日常的聊天中，应霆洲也说过他家就在帝都。
这样情绪、性格都十分稳定的男生，大概率也只有富裕家庭能教养得出来，艾栗猜应霆洲一定有一对在成长过程中疼爱并尊重他的父母。
应霆洲手拿纸盒，看她鼓鼓的腮帮消去后，及时递上了下一个丸子，直到第三个，艾栗觉得有点腻，将剩下的交给应霆洲解决。
“是不是有点咸？酱料味太浓了。”
应霆洲品鉴片刻，沉吟：“嗯，但路边小吃本就依靠调料，尝个新鲜罢了。”
艾栗禁不住又看他一眼：“你也会经常吃路边摊吗？”
应霆洲笑了：“读中学时经常和同学一起。”
懂了，这是个没有架子的富二代。
艾栗突然莫名想：如果换成列奥那群人，他们会陪自己吃这种廉价的小吃吗？
……大概会嫌弃嗤一声，然后直接带她去他们熟悉的高档餐厅吧？
呃。
想到那天列奥带她去吃的黄金蟹，艾栗又饿了。
贵的食物当然是好吃的，不过廉价小吃也有其无可替代性，这方面艾栗倒是看得很开；就像大家虽然知道烧烤不太健康，却仍然是群众的夜宵第一选择一样，世界上没有垃圾美食不行的！
艾栗之后拉着应霆洲，又吃了小馄饨中式馅饼烤肉串之类的一系列小吃，回校前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夜间八点，过了高峰的通勤时间，艾栗上前两步，走到熙熙攘攘的车站入口前，回头对应霆洲说：“那我就先走啦？”
应霆洲垂眸看她：“好，下一次见面……”
“大概要很久以后了，”艾栗叹气，“我有跟你说过吧，我接下来要备战一场很重要的考试，之后一两个月都出不了学校，摸不到光脑的。”
应霆洲：“没关系，我同你一样。”
艾栗怔了一下。
随即她抬头，和他黑色碎发下的双眸对视。
应霆洲注视着她，脸庞流露笑意：“接下来我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我们都要努力，下次见面，一定是我们都调整好的时刻。”
艾栗：“好，如果闲下来，我就给你发消息！”
不说其他，光说应霆洲能陪她出来吃路边摊，在艾栗心里他就是个合格的饭搭子了，艾栗对他笑了笑，夜空下，少女的笑容萦绕着雾气与汗意，她跳起来对他挥挥手，随后轻快地跑远。
“艾栗。”
听到应霆洲的声音，艾栗转身看去。
她闻到湖水的气息，密不透风向她包裹而来。
在即将离别的前一刻，应霆洲挽留住她，艾栗疑惑地看着走近的应霆洲，还以为他要做什么。
“下次见面会很久吗？”
“不会很久……没关系。”
艾栗低下头，莫名有些无法直视他此刻神情般地小声：“等我结束任务后，想见面的话，我会联络你的。”
“这样，”空气沉默一刻，应霆洲平和道，“也最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了。”
艾栗：“……嗯。”
其实是一个多月啦——一个月后，正好是联赛开幕的时间呢，艾栗想，不过她没将这话对应霆洲说出来。
犹如被雾气拢掩的夜空下，夜风骤起，带走灯火和人流涌动中的暖意，艾栗被冻得抖了一下，吸吸通红的鼻尖，感觉到前方温暖清爽的气息沉默半晌，随后尝试接近自己。
“艾栗。”
应霆洲低眸看着她发丝边露出的莹润侧脸，顿了顿，低声道：“离开前，我是否可以拥抱你一下？”
“……”艾栗揪了下衣角，低头没说话。
他们之后都有要忙碌，要为之拼搏的目标，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个拥抱，只是当做友人将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前的践行礼物，好像也说得过去吧……
这要求并不亲密，也没有越线。
敏锐的猎手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于是应霆洲顺应着内心的情绪，膝盖屈起，将双臂慢慢搭上少女纤弱的肩膀，随后俯身，如他所言，仅是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艾栗下意识闭眼，这份拥抱仅持续两三秒便分开，拥上来的湖水气息稍纵即逝。
分开时，应霆洲用手掌碰了碰她的手腕，艾栗一抖，别开脸，将手藏到背后。
应霆洲没再勉强。
“谢谢你，艾栗。”
少年退开两步，望着她，爽朗笑起来：“祝你一路顺风，希望我们下次再见就在不久之后。”
“无论如何，我希望与你相见的时刻能尽早到来。”
他说。
……
艾栗落荒而逃。
回到学校后已经是九点，艾栗气喘吁吁爬上楼梯，累得满脸流汗。
浴室灯亮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爱干净的列奥大少又在清洗自己，想想看明天就要出发前往试炼之路了，路上风餐露宿的还不知道会怎样，一会儿她也该好好打理自己一下。
还有，对了！
艾栗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回过神来，考虑起明天出发要做的准备。
试炼之路要走三周，教官提前说明过规则，路上不允许带任何食物物资和钱财，只能带两套换洗的衣物。
……想到这里，艾栗就忍不住痛苦面具。
那群恶人少爷虽然日常养尊处优，但作为皮糙肉厚的Alpha，就算给他们扔到条件恶劣的苦寒之地他们也能飞速适应，按理说艾栗在军校待了这么久，也锻炼出来了一些忍耐力。
但是！让她怎样都好，哪怕吃得差穿不暖都无所谓！有一样东西她是必须要带的——
艾栗回头看了看浴室紧闭的大门。
察觉到少爷暂时没有出来的迹象后，她猫猫祟祟跪坐在床边，打开自己装着衣服的小包袱，紧接着趴到地上，从床下掏出一包神秘的棉质物体，将其偷偷塞入小包裹里。
然后赶紧把包袱系严。
艾栗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她那个时间恰好就赶在试炼路上……呜！怎么总挑在这种时候。
希望他们鼻子别太灵。
这次特殊时期，别让他们再闻到什么味道就最好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艾栗在列奥之后进入浴室，密闭潮湿的空间仿佛还残留着之前列奥的气味——是属于男性Alpha的，浓厚甜辛，稍显呛鼻的味道，艾栗一呼吸，感觉胸腔里都闷闷的。
她红着脸，洗澡前把门缝开了一点，透透气才好了些。
艾栗赶在熄灯前把自己整理好，湿漉漉地爬上床，一闭眼就睡死过去，做了个驰骋赛场，获得团队赛冠军后，在无数联赛观众的欢呼声中，坐在机甲上接受众人称赞的美梦。
甚至梦里的景象都起起伏伏，上下摇动的，感觉像是真的位于机甲内部一样。
但是操控机甲，她得坐到位置上才行啊。
艾栗闭着眼想了想，随后付诸行动，真的慢慢爬到上面去，试图操控硕大的机甲。
结果失败了。
可恶……被机甲牢牢困在内部，艾栗怎么样也无法动作，她感到憋屈又闷热，张嘴小口小口呼吸着，然后挣扎着伸出两条白嫩的双臂，忍不住给了身上的大家伙一记猫猫拳。
走开啊！不听指令的坏机甲。
别耽误她拿冠军！
沉默一刻，与她对战的机甲攻势更加强烈，艾栗怕被甩下去，连忙贴上去抱紧他，双腿忍不住并拢，用膝盖紧紧夹住大块头的腰腹。
好、好晃……
艾栗眼角带泪，仰起头，脑内不间断传来的震动感与晕眩让她呜咽一声。
机甲战这么累吗？
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第二日，艾栗被生物钟准时唤醒。
此时六点半，他们在后山集合出发的时间是十点，列奥床褥整洁，被子叠上了豆腐块放在床尾，人已经不见踪影，艾栗猜他又去主动给自己加训了。
虽然到了入冬的时节，但艾栗往窗外瞄了一眼，旭日初升，天空毫无阴霾，看上去会是晴朗的一天。
难得的好天气，加上要出发前的紧张，让艾栗也不禁无法冷静下来，于是她咬了咬牙，换上训练服，一路小跑到训练场。
清晨八点，周一的训练场上聚集了不少军校生，艾栗呼哧呼哧，双臂疲惫地在身边挥动，掌中攥着计时表，又小跑回到宿舍楼下。
属于她和列奥那间宿舍的窗子打开，裸着上半身，散着金发，腰间围着浴巾的列奥抱臂，发现她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后，懒散垂眸下来与她对视。
艾栗抬头望他一眼，随后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少女明亮的表情，在日光下犹如被神明眷顾般熠熠生辉。
她努力抬起酸痛的双臂，将手里的计时表高高举起，展示给楼上的列奥看。
——五十五分钟十八秒，这是她最新的万米跑成绩！
从最开始的万米跑一跑就是一天，到今天这种程度——虽然对于军校生而言，她这个成绩距离及格都很遥远，但只有她自己、以及前段时间，每天都要把晕倒的她抱回宿舍的列奥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她已经很成功啦！
艾栗想，就算是没有Alpha能理解她此刻开心的心情，她也要狠狠夸一顿自己的。
然后，她就看到二楼的列奥靠窗，咧开唇角笑了一下，那模样略失去以往的嘲讽，看上去竟十足的意气明朗。
艾栗愣了愣。
有一瞬间，她觉得列奥也在为她感到骄傲。
……
……咦，是她的错觉吗？
九点半，跑完步，重新洗了个澡的艾栗跟着列奥来到后山的集合点。
克劳德教官，还有克莱因他们都已经到了，莲华看到久违的绿眼睛少女，扬起笑容对她招招手。
艾栗嫌弃地移开视线，直接无视之。
克劳德看最后两个小家伙过来，笑呵呵拍拍手，集中他们的视线：“好了，都到齐了，那么进入试炼之路前，我先来颁发第一个任务。”
“这么快？教官，往年不都是路上寻找线索，根据提示去完成任务吗？”莲华问。
克劳德：“今年有特殊情况，友校的一个小家伙接受了他们本校的苦修试炼，历练三月后，他的联络信号突然中断，据联络的长官分析，他最后出现的地点距离我们后山试炼场地不远。”
“所以我们要去寻找他么？”
克劳德道：“嗯，尽量寻找，确认他的状态即可，是生是死发回条信息汇报，其他的与你们这群小家伙无关。”
“了解，”莲华笑眯眯说，“不过我们学校后山后半段，那里可被称为魔鬼试炼地，他一个人，怎么想不开到那种地方苦修？”
“这是他们学校的毕业考核吗？这么变态。”
艾栗发现自己听不懂莲华说的话。
想了想，她举手提问：“教官，可以告诉我目标人物的信息吗？”
克劳德笑笑，先回复她道：“教廷军毕业级，算是你们的学长，洛瑞安·塞莱斯特。”
第 52 章
克劳德说明任务目标的基础信息之后, 又递给他们一张照片。
艾栗接过，拿着名为洛瑞安·塞莱斯特教廷学长的照片观看起来。
这是位拥有着黑色长发，猩红双眸的青年, 长相属于俊秀冰冷挂, 但面对镜头却露出稍显不自然和腼腆的笑意, 组合出了奇异的气质。
克劳德给他们的照片仅拍了上半身，似乎是教廷军内部拍的学生照, 对方端坐，犹如贵族挺拔修长的身姿外套着一件粗布衫, 铁质的半身盔甲覆盖着对方的肩膀，腰腹，牢牢箍显出瘦而结实的腰身, 铁甲反射出冰冷沉重的锋芒。
传统骑士世家——塞莱斯特的幼子, 成年之后便被送入神圣的教院中磨砺四年，已然有了神挑选的庄重保守的气质。
待洛瑞安·塞莱斯特毕业，他也许会像他的兄长们一样进入教廷总部，成为独当一面的骑士长，亦或是成为一位高贵神圣, 传播教义的青年神官；却绝不该在毕业前, 在进行着被教廷军视为传统的苦修考核中，沦为区区野兽的腹中餐——
他对神忠诚二十余年, 守贞二十余年，熟知他的教团兄弟，以及塞莱斯特的家族亲眷都无法接受洛瑞安落得这样的结局。
莲华双手抱在脑后：“那教廷军和塞莱斯特家怎么不出动人手找啊, 还要麻烦我们？”
“一是因为片区划分, 无论是教廷军，还是塞莱斯特家都属于北地势力, 出动人手来到帝都进行大规模搜寻，终究不太合适。”
克劳德无奈解释。
艾栗一听，隐隐约约意识到，这跟皇帝近几年与教廷越发僵持、冷下来的态度有关。
帝都和北地关系本来就越来越恶化了，以免触怒到陛下，教廷如今做任何行动前不得不考虑到各方面的利害；因此，纵使洛瑞安是他们极看好的神殿预备役，在没确定对方是否真的遭遇危险前，教廷不得不陷入衡量拖延的状态中。
对于他们而言，向银河求助是最稳的一步棋。
“毕竟人家的崽子是在我们地盘上出事的，就当做个面子，随意找找吧。”克劳德道。
说完，金发的巨人伸手揉了揉艾栗的发顶：“不论怎么样，安全第一，小家伙们。”
艾栗将洛瑞安学长的照片小心收入怀中，仰起小脸对克劳德笑笑，克劳德一怔，随后俯身下来，男性Alpha宽厚的大掌拍了拍小女孩纤弱的肩背，蜜色雄厚的掌心几乎可以包裹住她整个小巧圆润的肩头。
艾栗感受到成年男人雄浑蒸腾的体温，隔着训练服，艾栗被他指腹的厚茧刮得差点倒下，忍不住小小说了声：“教官……”
“一路小心，三星期之后见。”
拥有着野兽皮毛晒过太阳般、干燥温暖气息克劳德教官蹲身下来，笑看着她，嘱咐道。
艾栗红着脸，低头片刻，随即在对方暗绿色眼珠的注视下，踮起脚，双臂环绕上他结实蜜色的脖子，同样抱了抱他。
之后，还在低头讷讷，不知道对教官说些什么的艾栗突然脚底一空，被列奥抱臂提走。
艾栗：……
几人稍作准备后，便向后山的森林入口处进发。
中午的日光熹微从树木缝隙中洒下来，给风中拂动的叶片渡上来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踏入林中，清新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隐约能听到林间上空的小鸟叫声。
艾栗低头，跟在列奥身后走，大少爷们迈动着长腿，看起来闲散恣意，但她得努力走很快才跟得上他们的步伐。
……话说，尽管她都要小跑起来才跟得上他们了，但这样的行路速度也还是不太对劲吧？
今年的联赛场地在格兰特岛，距离银河五千多公里远的路程，加上中间还要完成任务，还要找人，据莲华所说、甚至他们还要跨个海——
目前不知道怎么跨，他们大概率不会有船票，看克劳德教官的意思，他们是得自己想办法渡过去。
艾栗看着周围少年们或是笑眯眯不说话，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冷着脸的模样，周围的氛围尴尬僵持，Alpha的气息暴烈在空气中冲撞，艾栗不由得默默痛苦面具。
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担心？
这样弄得她也不敢说话了，如果做打破沉默的那个人，绝对会迎来他们的目光和注意……一种微妙的女生本能提醒艾栗，现在待在这群血气方刚的雄性们中，还是保持透明人的地位比较好。
队伍静默前行半小时，艾栗发呆，骤然撞上前方列奥宽厚的脊背，她一惊，赶忙捂住额头。
列奥瞥了眼她。
艾栗被他冰蓝色眼眸盯得双手环胸，后退，跟警惕的兔子一样；然而刚后退两步，艾栗便一抖，蝴蝶骨触碰到了后方另一具坚硬高热的少年身躯。
她微张唇瓣，轻轻吸了一口气，仰头一看，对上雷俯视而来的金色兽瞳。
少年身材高大，训练服外套敞开，露出其里紧实勾勒出肌肉轮廓的黑色背心，随着他沉默的呼吸起伏，锻炼到极致的身躯仿佛越发散出恐怖的热意。
隔着两人的衣物，艾栗脸颊红起来。
雷沉默一刻，对待自己撞上来的小猫，他遵循着内心的直觉，弯腰将她托在手臂上抱起。
随后迎着其他三名同性的目光，他微阖金眸，用英挺的鼻尖蹭她滴落汗珠的下巴，将慌张流汗的艾栗磨得偏过头去，气愤而无力地唤他一声：“雷！……呃、停下。”
她用手抵上雷的肩膀，企图推开他，然而这仅是让雷陷入短暂的停滞，少年退开一些距离，金眸盯视着艾栗，似乎不懂她为何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抗拒。
艾栗抵着他粗壮的手臂，感受着年轻雄性身躯衣物下传来的热量，熏得满额头都是汗珠。
空气静寂一刻。
随后本就在空气中暗潮涌动，企图互相压制的几股信息素越发喷薄爆发，艾栗闭了下眼，瑟瑟发抖地别开视线，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克莱因从她冒汗的鼻尖，打量到她被雷单臂圈起，更显纤细的腰肢，如鬣狗般满含兴味的眼神。
以及莲华笑起来，来回巡视着她和雷的视线……
至、至于列奥的表情……艾栗根本不敢去看——
可恶！
艾栗额发微湿，放弃抵抗，什么引不引起注意都不重要了，她一个深埋，直接将自己埋在雷麝香味的怀抱里。
细腻的腿肉在衣物的遮掩下颤抖着，呼吸也是；她躬紧背部，感受到雷注视着她，宽厚的手掌顺着她的脊线缓慢向下，衣料响起摩挲声。
艾栗咬紧唇，试图把这伪装成一场正常的、友人之间的抚慰和拥抱。
雷本来就喜欢对她做这种事啊……但是，大少爷们看来的目光，仿佛她正在被一头不同人理的野兽剥开衣物一样，艾栗拢起腿，在包围着她的雄性炙/热的注视之下，感到难以言喻的别扭和害羞。
呛鼻辛辣的信息素如狂风般席卷，雷眸光从她脸上移开，瞳仁微竖，及时抬臂，抵挡列奥凌厉的拳风。
满载Alpha雄兽暴怒的一击如雷霆万钧，令同性虬结结实的肌肉，粗壮的骨骼都传来震颤；雷结结实实挡下这一击，吞下闷哼，艾栗有一刻觉得这座小山仿佛有即将倾倒的前兆。
她顿时抖了抖，额角又落下两三滴冷汗。
“下来。”
列奥压抑冰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一路上你都要以这么没出息的姿态走过去么，跟这头野兽一起？”
艾栗：……当然不是，她明明是被迫托起在雷怀里的啊！
列奥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艾栗噎住，可面对公爵少爷的命令，她根本怂怂地不敢多言；推推雷让他赶紧松开自己。
雷沉默看她一眼，没有动作，直到看到艾栗为了求生扑腾挣扎了好几下，他才弯腰。放下怀里的小女孩。
还没落地，艾栗就含泪被列奥宽厚的大手掐住后颈，提到他身边去了。
朗姆酒味熏得她脑袋醉醉的，而被人挟制住敏感点的感觉让她全身都在抖，艾栗艰难用手捂住嘴，抑制住嘴里的呜咽声，抬头看向列奥散着浅金发，更显冰冷俊美的侧脸。
克莱因笑而不语地看着这一幕，悠哉用指腹摩挲了下耳廓：“究竟谁才是野兽呢？德文。”
他意有所指，就算没得到死敌回复，也只笑笑，没再说下去。
静得能听见鸟鸣，蔓延开一丝诡异的氛围之中，雷仍垂眸看着她，而莲华则没搭理无聊的同级们，游走于这悄无声息的竞争之外。
他懒洋洋地将双臂抱在脑后，看到什么新奇的物体便停下来看看，艾栗懵懵伸手，接住了莲华抬手向自己抛来的物体。
低头一看，是一只四肢粗壮，体型出众健壮，外壳格外油光水亮的……蟋蟀。
艾栗：……！！
莲华招招手，笑眯眯在她身后问：“怎么样，栗子同学？这可是非常少见的极品哦，拿去赌局绝对会大赚的。”
怕死虫子的艾栗脸色从白到青，从青到紫，她颤抖着和手心里的蟋蟀对视，随即炸毛，转身将蟋蟀狠狠丢向莲华的方向：“要赌你自己去赌，别把虫子丢给我啊死狐狸！”
莲华侧头躲开，被她的表现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
日光逐渐热烈，距出发后几小时，差不多中午一点的时刻，已经不行的艾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这几个体能怪物大少爷有解决午饭的意向。
……关键是，他们手上没有武器，该怎么打猎，还有之后该怎么烹饪呢？
莲华倒是刚刚上树掏了几个鸟蛋，他意外还挺擅长这种事的……
但艾栗蹲下来，捏着手里五六个小小的鸟蛋，又抬头看看这群肌肉一个比一个锻炼得恐怖的臭A，发起愁来，觉得这点东西可能连他们的前菜都当不了。
男生，又是Alpha，食量恐怖得吓人；就连她在军校训练这么久之后，几个鸟蛋也完全不够填饱肚子了。
像之前和雷在一起，把食物差不多全分给他，自己只啃两个果子也能吃饱的事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出现了。
想到这里，艾栗忧愁之余，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纤细的臂根。
……噢！她有肌肉了耶！虽然只是摸上去比较紧实了一些，但这也是肌肉啦。
努力锻炼，好好吃饭！日后她一刻拳打脚踢这些臭A，把他们通通都压在身下！然后狠狠羞辱他们一番，哼哼。
艾栗笑眯起眼睛，想着想着就跑题了，完全忘记目前食物不够的困境，直到日后她第一个要羞辱的目标——列奥大少提着她的领子，艾栗“呜”了一声，被迫从幻想中清醒，踉踉跄跄地跟上他。
“去、去哪里啊？”艾栗挥动手臂想要挣开，衣领被列奥粗暴提起，露出少女白皙温润的肚腹。
顺着曲线往上，列奥顿了一刻，随即别开目光。
“去找食物，”他皱了下眉，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刚刚傻乐什么？蠢。”
艾栗怒：“你才……傻乐，我刚刚是在想我们能找什么吃的来着！”
没有武器没有工具，这几个大少爷，只有雷有野外生存经验，他们分头行动，能有什么收获呢？
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好，能捉到兔子之类的就是万幸了。
——后来艾栗深深忏悔，是自己小瞧了Alpha的暴力。
后方的丛林窸窸窣窣出现异动时，她正蹲在灌木丛里，对着树木上被谁留下的记号发呆。
因此，她没能第一时间对列奥的厉声喝止做出反应。
带有腥味的风从后方磅礴卷起，刮过耳畔的短发，艾栗绿眸睁大，心跳如同骤然停止。
她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做出行动，这是她在军校训练这么久锻炼出来的、身体自主应对危机的本能——
艾栗一个蹲身下滑，刹那间避开身后野物的袭击。那股沉重的腥风砸过去后，艾栗惊恐地看到那头形似野猪的物体上长着一对弯曲锋利的角，如果她刚刚那下没躲过去，绝对要被戳个对穿了！
被自己的想象惊到，艾栗出了一背冷汗，野兽从身边扑过去，她炸着毛，不忘在这瞬间迅速蹬腿踹它几脚，长角的野猪登时发出沉闷的嘶鸣。
眼前失去目标，野猪庞大的体型堪堪卸力，回转，蹄子刨着地上的土，猩红的目光直直盯向她。
艾栗踉跄站起身，紧张地和它对峙，这只通身漆黑的野猪看着有一人高，四肢短粗却极富力道，那根雪白锋利的角更是杀器。
这是野猪吗？体型怎么这么大？感觉比狼都要危险啊！
要死了！不会葬在这里吧？!、……咦？
随着一声沉重暴起的拳击，疼痛还未被野兽鲜明感受到，那通体漆黑的野猪便扬蹄，在尘土飞扬间，发出受惊与震怒的嘶鸣。
艾栗额角流汗地看着这一幕，她喉间堵塞，想要提醒列奥小心——这野猪看着和别的野猪不一样，不仅体型庞大，且具有强烈的攻击倾向，那对角更是诡异。
要不然，直接喊他先跑好了。
虽然他平时对自己的态度就跟对小弟一样，但相处至今，那些来自对方的关照和隐形的保护也不是假的，艾栗感觉得到，她不希望列奥有事。
列奥……
“列——”
她终于压下恐惧，勉强从喉间挤出第一个音。
列奥似乎感知到她的呼唤，金发微掩下的冰蓝眸抬起，与她对视。
少年少女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艾栗焦急涌出的泪光被德文希尔公爵家的次子用目光捕获。
下一刻，他捋起外套袖口下的麦色小臂青筋暴起，鼓胀出满含暴力味道与怒火的青筋；
年轻力壮的雄兽每一寸骨骼、经络都被超出限度地挤压，血液沸腾、汗水落下，转瞬便在空气中蒸发。
列奥·德文希尔深深盯视着面前的野兽，随即咧嘴，露出嗜血的笑意，这银河年轻一届的领头狮子，此时浑身满榨出绝超一般人类极限的力量——
艾栗听到扭曲的嘶吼声、骨骼的寸裂、林间鸟雀被纷纷惊起，翅膀急促扇动发出的气流。
她瞳孔缩小，有漫长的时间都感到窒息。
等到沉重的野兽躯体重重砸落到地面，鲜血从身下蜿蜒流淌，艾栗头皮发麻地回过神来，毫无惧怕，立即向半身都溅满鲜血的Alpha少年跑去。
“列奥！”
列奥绑起的发辫散开，发绳不知落到哪处，他平淡地瞥下眸，浅金的发丝落在眼前，看着满脸焦急地凑到眼底下的艾栗。
列奥浑身散发出搏杀之后的腾腾热气，有力的胸膛起伏着，英俊的面孔面无表情。
他伸手，提住面前即将凑到身边来的绿眼睛少女，没让她沾染到野兽肮脏的血气。
“你没事吧，列奥。”此时艾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半空蹬了一下腿，焦急看他。
列奥调整呼吸，瞳仁中倒映她苍白的小脸，随后，略显沙哑地低“嗯”了一声。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艾栗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眼里泪花还没落下，就想要拽着列奥去看她刚刚发现的标记。
“我刚刚在这里发现了奇怪的记号，你过来看看。”
“是不是像是试炼者为了找到归途留下的记号，问题是……”
艾栗好不容易将列奥拉到树边，语速急促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们学校后山是为了试炼之路准备的，平时若有学生想要挑战这里的试炼，在进行严格的申请后，后山才会对他们开放。”
“但这个标记……为什么是在离入口处不远做下的呢？不是说不能做，只是从这里开始回到起点就只有一条路，如果有人从入口进来，那么为了防止迷路，标记应该是到分岔路口才做的吧？”
艾栗越说越肯定：“所以我想，留下这个记号的人很可能是不熟悉我们后山地形的人，并且大概是从另一头穿越而来的，我想很可能就是那位失去联络的教廷军学长！”
“但是奇怪，”艾栗说到这里，感觉整件事情有着显而易见的疑点，思路不由得陷入困局，“明明都要出来了，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联络呢，那位教廷军学长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列奥。”她唤了列奥一声，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列奥垂眸，看着少女软软的手背覆在男性粗糙麦色的手背处，只堪堪拢住他宽大的指节。
“列奥……？”艾栗疑惑，又叫了他一声。
列奥闭了下眼，从喉中发出一声沉闷燥热的吐息，蹲下身。
“看自己小腿，”他背对着她，淡淡道，“疼不疼？”
艾栗：？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女被提醒了一下，茫然地顺着列奥的话语望向自己的小腿，这才发现长裤的面料上有一道明显渗出的血迹，应该是自己在反击野猪时留下的。
不提醒还好，列奥这么一说，她突然就觉得疼起来了……
艾栗龇牙咧嘴，绿眸泪眼汪汪，吸了一口气。
“得消毒……不对，没有药怎么办？”
列奥沉默一刻，金发散在脸庞边，仍然保持着蹲身背对她的姿势。
“……上来。
“咦？”
“上来。”他蹲下的姿势不动，闭了闭蓝眸，随后目视前方，皱眉微嗤道：“听不清么？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虽然语气恶劣，但列奥藏在散乱金发下变得通红的耳廓，全然不像是嘴上说的那么回事。
——当然，艾栗才没注意到。
……你刚刚声音就是很小啊臭黄毛！她默默在心里吐槽。
犹豫片刻，艾栗谨慎地探出双臂，搭上前方少年结实的肩颈。
仿佛被列奥炙热的体温灼烧，艾栗颤抖了一下，脸红咬牙，慢慢将双腿也缠上他的腰腹。
像是不耐烦她慢吞吞的动作，列奥扣住她的腿窝，骤然站起身，艾栗吓了一跳，连忙分出一只胳膊护住自己的胸部。
好、好硬……压住胸口了，呜！
可恶的硬邦邦黄毛少爷。
艾栗羞愤至极地将脸庞埋入列奥泛出热意与血腥味道的颈部，Alpha甜辛至极的朗姆酒味，混杂着浓郁的雄性气息侵略至她的感官。
过了一刻，像是那份鲜明的热意传递至神经，炙/烤得她难以忍受。
艾栗轻喘一声，护住胸口的手慢慢移向小腹，软肉敏/感地泛起浪潮。
在他炙热挺直的脊背之上，身体内部连日的酸胀像是突破某道闸门，一丝温润甜美的血气悄然在空气中溢散。
第 53 章
艾栗小腿受伤, 起初还不觉得怎么样，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少女小脸苍白, 汗珠从额头浸出, 摇摇欲坠地挂在睫毛上, 列奥将她放下来，看到的就是她略显痛苦地捂住肚腹, 痛得流泪，满脸湿漉漉的模样。
他们先回到了集合点, 这会儿其他人还没回来。
察觉到列奥要将她放倒下来，艾栗懵懵地，下意识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结果却像是被他从骨骼经络里冒出的热气烫了一下那样, 她手指蜷了蜷，身下蓦然感受到一股暖流。
艾栗哆嗦了一下，拢紧双腿。
她别开目光，一只手搭在列奥的肩颈上，列奥冰蓝眸看了她一眼, 半蹲下来, 卷起她的裤腿。
少女白皙的肌肤上，一道血痕格外狰狞, 猩红的伤口处破皮翻卷，还在不断沁出血珠。
列奥指骨紧了紧，观察着这道疤口, 掌中握着的小腿颤抖着, 像是受到伤害，体温在逐渐流失的小动物。
似是注意力过于集中, 午后光晕倾斜，空气中那丝溢散的血气被Alpha嗅闻得更加鲜明，他蓝眸微缩，冰蓝的颜色暗下。
一声垂死的蝉鸣蓦然从身后的树干上拉高、撕扯、逐渐悄无声息。
艾栗疼得吸气：“列奥……我的包。”
列奥：“做什么？”
“总、总之你先帮我拿来。”艾栗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尴尬地说，“里面有我的东西……”
虽然小腿受伤很痛，但此时艾栗果然还是关注另一件事……
艾栗咬紧唇，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
列奥抬眸看她一眼，随后站起身，拿过她的包扔给她。
艾栗松了一口气，像得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接过，摸到里面自制的卫生棉尚在，心里安稳了几分。
还好她早有准备！
余光瞥到男性沾着血迹的裤角，艾栗愣了一下，抬头，恰好和金发散在肩前，俊脸沾着血迹，俯视着她的列奥对上视线。
他一双冰蓝眸在背光的暗影之下紧缩，瞳仁深沉，犹如亟待捕猎的野兽，艾栗心脏停滞，半晌，听到他道：“在这里待着。”
“好、你要去哪？”她问道。
“找点草药，不会太远。”列奥瞥开眸，喉结微动地嘱咐，“有什么事直接叫出来，听得到。”
艾栗一惊：“你受伤了吗？”
她以为他身上溅的血都是野兽的呢，仔细想，刚刚搏斗那么激烈，他受伤了也说不定啊！
艾栗不由得提起心来，觉得自己被野兽划了一道，和列奥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想要挣扎站起来。
“列奥……”
还没站起来，就被公爵少爷大掌抵住发顶，冰冷且不容置疑地按了回去。
艾栗呆呆地坐回到地面上，表情如同一颗呆滞的蘑菇。
“受伤了还乱动，腿想废了？”
“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心里别太高兴。”
列奥摸准她平时的心理活动，听闻她的话后，嗤笑一声，染血的冷峻眉眼微垂，看到艾栗气鼓鼓的神情。
平时会高兴，这时候又不会……她是真的在担心他的！
看她还是想要站起来，列奥抽回抱起来的双臂，又一次把她按了回去。
列奥：“还想做什么？”
艾栗：“……可恶！我这次不是关心你啊，去解决一下别的问题不行吗？！”
用解决生理问题的理由，艾栗被列奥拉起来，一瘸一拐逃窜进了小树林。
红着脸把自己的问题暂且解决，艾栗扶着树干，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这期间，列奥背对着灌木丛，像是守候她的狮子，听到动静，列奥蓝眸瞥她一眼，看到她回到原处坐下，身影便暂且消失在丛林间。
列奥离开了有半小时左右。
这半小时，艾栗疼痛加剧，不仅是小腿，还有腹部的……脚趾在靴中蜷起，短发被汗打湿，她深深呼气，掐着双手缓解疼痛，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好疼。
快要承受不住的疼……话说，女生生理期受伤很不妙吧？听说身体会抗凝血什么的，会让伤口愈合得很慢，而且她受的伤很严重，不是那种在蓝星上最多划到手指的小伤。
周围空无一人，少年们不是在寻找食物，就是在寻找草药，亦或是确定野兽的踪迹。
强大的、年轻力壮的军校生Alpha们，总该把时间和精力用到正途上，况且，这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艾栗脸颊湿润，闭上眼，带着泪痕呼吸。
她听着耳边寂寥的虫鸣与风声，试图让自己精神松缓，小憩一会儿，过载的疼痛和独身一人的环境令她的情绪有些崩溃，艾栗知道自己这种状况不太对劲——只是暂时的，外界的压力和身体上的不适重叠，暂且击溃了她的理智而已。
她好好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艾栗想着，闷闷陷入了潮热的梦乡，林间并不清冷的风拂过，令她发起抖来。
艾栗感到身周发冷，模糊的梦境碎片在脑海里倒带。
“……妈妈。”
眼泪沾湿衣袖，她带着泣音，小小声说。
……
“怎么回事，血腥气那么浓，受伤发烧了？”
不知过了多久，艾栗听到身边传来脚步声。
耳畔响起了轻快的少年声音，是莲华。
散漫的草叶气息倾伏下来，俯在她头顶，艾栗手臂本软软地抱着膝盖，然而随着莲华好奇将用指节抵起她下巴的动作，艾栗失去力气，白皙纤细的手腕垂落在身侧。
她歪过头去，眼睫倏然滴落一颗泪珠。
莲华：“……栗子？”
拥有着狭长眼眸的少年睁大眼睛，看着艾栗像是发烧般的潮红脸色，神情略带惊讶。
“栗子同学，”他保持着一手抬起艾栗下巴的姿势，戳戳她的脸蛋，带有婴儿肥的脸颊微微深陷，“听得到吗，喂喂，栗子同学？”
好吵……
艾栗蹙了下眉毛，心里想让这只聒噪的狐狸闭嘴。
“栗子同学，栗子？”少年声音顿了顿。
接着，在耳畔拂过的气流声中，草叶的气息越发靠近。
艾栗长睫微动了动，脖颈感觉到一丝痒意，像是莲华的马尾落了进去，她难受地想要避开。
结果动是动了，却只是扭了一下肩膀，细小展现出的拒绝意味，比一只在抗拒被吸时起码还会喵喵叫的猫还不如。
莲华笑了声。
少年靠近她颈间轻嗅了嗅，随后顺着血腥气味传来的地方，他眉毛一挑，看到了下方她裤管扎起，露出小腿处的狰狞伤口，莲华伸手捏起，来回观察了一下。
他皱了下眉，再次嗅动了下鼻尖。
艾栗被他捏着小腿抬高，身体向后倒去，更加软地顺着树干向下滑落，脸色晕红，已经对外界全然没有反应了。
莲华狭长眼眸抬起，打量她一眼，纤瘦有力的手掌护了一下她的伤口处，那股鲜明甜美的血腥气味仍没有消散。
随着莲华愈发提起她两条细腿的动作，艾栗继续向下滑，几乎快平躺在地上。
最终，少女的脚腕被放在莲华训练外套下，有着男性修长骨骼经络的肩颈处，莲华单手撑在她脸侧，眯眸拍了拍她的脸颊，再次唤道：“栗子？”
艾栗轻“呜”了一声，像是从没在这种姿势下被人这么烦过，她动了动软绵绵的指尖，随后在莲华的目光中抬起，缓慢缠绕住他的脖子，懵懂抬起下巴，与他气息交缠。
莲华：“……”
泪水顺着少女温润透红的眼角滑落。
莲华的眸光凝在对方下巴处那一点欲落不落的水珠上，此时，旁边的丛林骤然传来沉重的靴行声，莲华宛如从引诱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莲华俯身与怀里的少女蹭了蹭额头，吻温柔下移，抵蹭了下她的下巴，随即起身，与她分开。
温暖干燥的男性气息远去，艾栗犹如被安抚到一半便被抛下的猫，尾巴根无力垂落，皮毛湿漉漉地也没人来管……她眼泪流得更多，莲华抽身离去时，艾栗用指尖勾了一下他的衣角。
“莲华，做什么坏事呢？”饱含力量感的脚步声走近，第二个回归的人是克莱因。
“太会误会人了吧，老板。”莲华笑了笑，正扶着软成一团猫猫水的艾栗，试图让她重新坐好。
“栗子受伤了，我在这帮她看看伤势怎样。”他说。
与此同时，艾栗循着想要温暖的愿望伸出手，脊背躬起，一个猛猫扑跃就将莲华清瘦的腰身抱个满怀。他惊讶地僵硬了一下，笑意不变，拍了拍艾栗的肩膀。
“喂，栗子。”
“帮她看伤口，看到你怀里？”
顿了一刻，克莱因沙哑含笑的嗓音问道。
“没办法，我跟栗子同学关系很好，她喜欢抱我也只好满足了。”莲华伸手虚揽着艾栗的肩背，诚恳地回复。
语气真诚地在胡说八道。
此时，艾栗躬身在莲华怀里磨蹭半天，把狐狸磨得咬牙“嘶”了一声，随后艾栗满面通红，带着满脸泪珠和汗，顺着他锻炼得当的腰脊攀爬，最终勇敢登顶，再次抱住了莲华的脖子。
少女跪坐在他的大腿上，浑身细细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
“那么，你平时也和她拥抱，亲吻，甚至进行更亲密的玩乐？”
炙热的烟草味靠近，两具年轻力壮的少年身躯一前一后地压了上来，混杂着强烈的雄性气息。
艾栗没有惧怕，反而感觉到温暖，满足地从眼角溢出泪珠。
莲华：“是啊，当然是栗子想要怎么玩，我就怎么陪她。”
克莱因：“胡话少说吧，莲华，说些无意义的笑话，不如告诉我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带有烟草味的粗糙掌心从脖后掐上来，艾栗颤抖了一下，更多更浓的热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味道……”
克莱因半蹲下来，微笑着提起手里的小女孩观察片刻，尾端翘起的红发下耳钉闪烁，鬣狗犬牙咧了咧，与莲华对视：“不是她受伤的味道吧？”
“你也感到很熟悉吗，老板？”
“哈、确实。”
短短几句交谈声中，被雄性们同时用话语和修长指节试探着的少女，越发丧失抵抗的能力，在他们的拥抱下几近融化。
莲华额角滴落汗水，怀抱着同样以热情拥上来的小猫，一手缓缓揉着她的肚子；莲华观察着，替她做出这种安抚疼痛般的动作时，栗子紧蹙的眉头会缓缓松开。
莲华让她放松下来，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吻着她的发顶，顺便替她抵挡克莱因的侵扰。
“莲华。”
克莱因撩起眼皮，带有笑意地唤他，嗓音绝无和善，满载对于同性的恶意。
“不可以啊，老板，她还受着伤呢。”
“温柔一些吧。”莲华带着汗意，轻轻笑起来道。
艾栗浑身犹如被泡在温水溢满的罐子里，疼痛与寒冷都在轻晃起来的梦境中消散。
“……她的反应。”
“有在她熟睡的时候抱过她吗，莲华？”
“哈哈，高看我了，老板。”莲华无奈道。
艾栗晕陶陶地出了些汗，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听到讨厌的家伙们在身边说这些话。
……在说什么呢？
她晃晃脑袋，思绪乱乱地想，眼前的摇晃让她不由得抱紧手下的支撑点，眼皮耷拉下来：……还没有告诉他们，疑似发现失踪的教廷学长的事呢。
意识断在此处。
包裹着她的暖液哗啦啦从罐子里排出，随着脚步声在身边齐聚，明明陪伴她的人变多，可艾栗失去拥上来的温度，重新感到四肢冰凉起来。
她发起高热。
在疼痛与病气的折磨中，就算有人将她扶在火堆旁也无济于事，汗水被蒸腾的热气熏得从额角不断滚落，她却仍不断发着抖；
艾栗一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向旁边探去，扯了扯朗姆酒味的衣角。
对方沉默一刻，随后将她手拽下来，展开一件比她身形宽大许多的衣物，从头到脚牢牢披到她身上，然后将她冰冰凉凉的小手也塞进去。
衣服似乎被火烤过，带着柴木与火焰的味道。
艾栗晕眩地顿了一刻，随后默默抱紧自己，理会他的拒绝，不再向他求助。
……
“如果据我们年级第一所描述的，所打倒的是头长角的野兽，那么疑问在于，这头野兽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现场连血迹都消失得七七八八。”
围绕着篝火的林间，克莱因盘坐在地上，单膝竖起，手臂搭在膝盖上，红棕眸含笑环视了一眼四周，
“林间常出没的野兽都有其固定的食谱，不会是野兽分食的，而那头动物明显不在我们常识的认知范围内，难道说我们后山，还会出现基因突变的品种？”
此时，在这块雄兽集聚的空地上，似乎也只有他有这个闲心谈正事了。
星火噼里啪啦在木柴堆上跳跃，列奥对着火光，将艾栗受伤的小腿握在掌心，替她涂抹止血的草药，小猫明显异于Alpha的、白皙温润的肌肤被橙红火光照应，如同蜜金般流动。
列奥沾染血迹的金发散在肩前，脸庞冷峻。
微弱的血气慢慢吞吞在空气中游走，如同勾住野兽们神经的毛茸茸尾巴尖。
纵使克莱因话语里带上三分笑意，但鬣狗红棕色的眼眸眯起，仍不时望向那被列奥的衣物包裹，仅能隐隐看出纤弱身形的少女。
……惯会装出人模人样的德文啊。
克莱因看着他的神情和动作，抬手摸了摸耳廓，在心中笑笑。
“好了，再说下当时的详细情况吧，德文。”克莱因拍拍手，将场中氛围打破，“我们不能总是处于被动。”
“……”
同性们仍没有人理他，倒是莲华无可奈何望了他一眼，耸耸肩，他倒是想分享来着，奈何他今天去探索的方向的确没有发现什么情报。
“攻击性……”
细碎的星火在夜色下噼啪惊起，艾栗呼吸一窒，缓慢挤出声音。
克莱因：“嗯？”
没想到她此刻恢复神志，替列奥补充信息，克莱因略有趣味地朝她望去。
莲华同样在第一时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而雷龙类般的兽瞳微竖，视线自始至终都凝在她身上。
艾栗闭了闭眼睛，她失去武器，此刻不能在战斗方面帮上什么忙，但起码要在别的方面给予助力。
她艰难地调动滞涩的思绪，腹间、小腿的剧痛，以及高热，无时无刻要将她再次拖入昏睡的状态。
艾栗垂落一滴泪珠，用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
艾栗：”……那头野兽有强烈的攻击性，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加上、那只诡异的角——”
莲华：“你要说什么，栗子？”
艾栗抱紧膝盖：“我听人说过，异兽就是具有很强烈的攻击性的。”
克莱因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抱着一丝诡异的兴味逗弄她：“谁对你说过这话，女孩？”
艾栗：“……是在荒星试炼的时候。”
她的话语茫然地停在此处。
是谁呢？……荒星时她只和克莱因组队，难道是克莱因对她科普过异兽的特点吗？
她的状态本就不容她多想，一想脑子就要成浆糊，列奥瞥了克莱因一眼，冰蓝眸看向她：“你觉得跟异兽有关。”
艾栗点了点头。
“而且，那个临近入口处留下的记号，也很奇怪。”艾栗晃晃脑袋，认真地复述了一遍自己之前的发现，然后话语一顿一顿地列出猜想，
“那个学长快要到出口了，却又突然失去联络信号，我们学校没发现出现陌生访客，不然教官会说的……会不会、是因为在后山发现了什么？”
莲华帮她总结：“原来如此，栗子你是想说，洛瑞安的失踪或许和异兽扯上了关系。
长角的野猪、或是受到异兽气息影响出现的异化，而对人强烈的攻击性，既是征兆，也是警示，我们后山混入了异兽。”
他们本就是Alpha新生代最出众的天之骄子，在艾栗说出自己的发现时，他们心中便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猜测。
莲华的话语落下后，场中闷热窒息的氛围略消去了些，凉风吹得篝火明明灭灭。
艾栗躲在列奥的衣服下打了个喷嚏，觉得越来越冷了，将自己愈发缩起来。
说出刚刚那些话已经耗尽了她大部分的气力。
“异兽、呵，话说，最近异兽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多了？”
“先向克劳德汇报一下，让他们用那些破机器检测检测，真出现异兽，洛瑞安不死也要半残了。”
……教廷军在进行苦修试炼时，好像是不允许带武器的，艾栗想起来。
“那我们这次任务就不用做了？明天直接带着栗子赶路就好。”
艾栗快睡着前，听到莲华无所谓的声音，她不由得鼓起脸，心想……这群人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无论是异兽，还是洛瑞安·塞莱斯特学长的性命，对他们而言，好像都是无足轻重一样。
呃。
仔细想想，他们这群恶人大少好像的确没理由在乎，洛瑞安学长是教廷军的人，跟他们没关系，而他们四个人武力都不弱，对上一两头异兽，就算打不死也能跑掉。
……唉。
怀抱着忧虑，艾栗再次点着头睡去。
夜风骤起，四周冷得她直打哆嗦，神志不清中，她本能地想朝身边的热源接近，可到最后，那强壮的臂膀也只是拥上她的肩，吝啬得不肯给她更多的暖意。
就算她本能地想要爬到他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张唇想要索取那熟悉的，甜辛的朗姆酒液，最后也会被揽下来，被迫靠在他肩膀乖乖睡觉。
艾栗、艾栗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似乎发觉她的怒气，对方僵硬一刻，在艾栗闭眼抱紧他手臂的时候没有反抗。
艾栗像只战胜的小仓鼠一样，满足地将热腾腾的结实臂膀拖向自己，盖在肚子上。
……男性的手掌动了动，伸开宽大的指节，片刻后，抵着她软绵绵的肚腹揉动着，艾栗眉头松开，发出满意的哼声。
深夜，由克莱因进行第一个时间段的守夜。
一向自我随意的鬣狗对这个安排没什么不满，他看着篝火快要熄灭，举起佩有尾戒的那只手掌，懒散向里面投了块柴火。
火光跳跃中，他咧嘴，露出个颇显狂气的笑容，看向紧闭双眸，护着怀里小猫一起靠在树下睡觉的列奥·德文希尔。
“女孩知道，你每晚都会来吻她么，德文？”
“看看，她在熟睡时已经不成样子了。”
过了许久，列奥冷冽的冰蓝眸光从一片金芒下流露，锋利而冰冷地直视向他。
克莱因笑眯眯地单臂搭膝，和他对峙。
恰好这时，艾栗被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列奥收回目光，低眸去看她的状况。
艾栗半梦半醒抱住他热腾腾的臂膀，在克莱因的注视下，攀登他的举动再次失败后，艾栗难过地蹭了蹭他的身侧，将就着睡去了。
进入睡梦前，冰凉的肚腹有大手帮忙盖着，是她唯一感到舒服的事。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留下克莱因，为列奥这对艾栗独占般的举动，他的矜持、保护，以及隐忍而暗暗发笑。
……
艾栗来例假的第一天，也是踏上试炼之路的第一天，因为受伤和高烧过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上午也是。
她的发热不知道究竟是生理期带来的影响，还是受伤的缘故，艾栗在三重难受buff的叠加下直接变成昏睡植物人。
而这群不会照顾人的大少爷既不懂给她用冰水降温，也不懂得如何照顾人——午饭，他们吃的居然是烤焦的林鼠肉！
即使艾栗意识处于昏迷与清醒的交接点，然而看到眼前的食物，眼泪还是差点就要落下来了。
艾栗心知在野外，她没有挑剔的条件，于是她强忍小腹的疼痛和肠胃的不适，一句抱怨都没有说，咬下了第一口烤肉。
然后她小脸惨白，恶心感一阵上涌，差点干呕到虚脱。
“想吃什么？”
她咳嗽着，被谁轻拍着脊背，隐约听到列奥这样问道。
艾栗缓了一阵，最后张嘴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她好难受，比起吃饭……艾栗扯扯他的衣角，在列奥冰蓝眸俯过来时，她软绵绵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做出想要拥抱的姿势。
列奥皱眉看她，没有回应，观察了一眼空地上的情景——克莱因、雷都出发巡逻，惟有莲华看守营地；列奥大掌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回到树下放好，将衣物披到她身上。
“三十分钟，清醒点，等我回来。”
艾栗蜷缩起来，闻着衣服上朗姆酒的气息，努力打起精神，对他红着脸笑了一下。
她知道的！
然而太困了，还是说、靠上来的身躯太温暖了？让她最终没有做到承诺列奥的事呢？
起初是青草的气息，少年修长、清瘦，力道温柔。
随后是烟草的味道，强势而浓烈，充斥着着雄性的侵略感，她有些害怕，“呜呜”地想张嘴求救，但反而让他寻到机会，令他更进一步地搅动起来。
最后是意外回归的麝香气息。
他慢了一步，却生涩而具有力量，好几次没得到拥抱的艾栗终于被抱起来，双脚悬空，她被簇拥着，被探寻和倾慕着；短发被镌有粗茧的大掌揉乱，他们抚过她的脖颈、锁/骨，每一寸感到孤独的肌肤，满足她心中希望得到温暖的愿望。
艾栗被拥抱着，迷迷糊糊笑了起来。
直到最后，她的意识将要消失，一道叹息的声音传来：“……可以了，别弄坏了。”
她重新被抱回到树下。
哪里都暖洋洋的，连酸胀的腹间也是，汗水被擦落，浸湿冰凉溪水的衣物盖上额头，还有人观察着她的表情，尝试为她缓解痛苦。
而当列奥回归，她已经闭上双眼睡去。
颊边微红，像是做起了美梦。
第 54 章
试炼之路, 第二天下午。
艾栗午休后，精神恢复了些。她耷着眼皮，懒倦地坐在树下, 手边放着些野果, 隐约看到列奥在不远处背对她, 艾栗嗅到空气中有烤肉的香气。
好像是、兔子？
艾栗努力眯起眼睛，看着他手里翻来覆去烤着的烤品, 心里既有惊讶，也有担忧。
少爷他会烤兔子吗？
话说、今天焦糊的烤林鼠是谁做的呢？她对列奥的期望很低, 兔子放血，肉不烤焦到今天林鼠那种程度就可以了……
不过这对于Alpha而言就算是挑战了吧。
艾栗用手捂上抽痛的小腹，心底叹了一声, 事实上她野外生存的技能点也点得很低, 烤肉什么的，估计也就跟列奥一个水平。
记忆中，有一个男生烤肉做得很好吃。
……是谁呢？
艾栗：……
想着想着，艾栗神经抽痛了一下，她深吸口气, 小腹同时传来绞痛, 艾栗额头顿时沁出冷汗。
她肩膀微颤，挨过这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楚后, 艾栗呆滞地感受到衣物下也湿热一片。
完了、她想。
艾栗含泪想自己这几次怎么回事，量都不太正常……不会真有人趁自己睡着按压自己肚子吧？这也不可能啊！
艾栗缓了一会儿，扶着树干, 小腿打颤地站起身, 注意到列奥的目光，她再次拿解决生理问题的借口糊弄他, 然后进小树林里解决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旁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艾栗吓了一跳。
被树木和植被圈起来的这方丛林，空气阴凉，阴影窸窸窣窣，艾栗心中发慌，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整理好自己后便头晕目眩、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列奥烤好兔肉，撑膝站起来，来到艾栗身前递给她，俯下来的蓝眸看进她茫然的目光里。
“兔肉，能不能吃？”
艾栗刚坐下来，呆呆仰头看他，张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闷闷哑哑的：“……不知道，我、我试试？”
列奥“嗯”了一声，手臂发力，将用两根树枝穿起来的兔子分开递给她，省去艾栗用牙咬开的步骤。
艾栗怔怔接过，拿着兔肉，看他在身边蹲下，列奥单膝屈起，挑了两个果子放在掌心，随后保持着这个姿势，金发散在眉前，脸庞冷峻不动。
过了一段时间，他看着眼前的树干，将果子递到她眼前，冰凉的果皮被捂得温热，犹带少年的体温。
艾栗：“……”
她眼前朦胧，艰难吞咽了一口嘴里的肉，抬头懵懵地看向列奥的侧脸。
随后，她腾出一只手，像是被虚弱的流浪猫一样，病恹恹将给予她的食物叼走，努力好好吃下去，补充身体所需的热量。
艾栗吃饭吃得很慢，她现在一点也感受不到饿，虚弱的状态麻痹了她绝大部分的感受。
努力吃下食物，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快些恢复过来，找回状态；艾栗吃了几口兔肉，便被其中的膻味和油腻呛到，她连忙吞下果子压下胃部那股恶心，等到状态好些，她的眼角已然一片湿润。
咦、怎么回事……？
她避开列奥的目光，捂着脸把泪擦干，缓复有些崩溃的心情。
像是知道她如今的窘状和羞愧只想好好藏起来，不愿让人看见，列奥冰蓝眸只确认了一眼她状态无碍便移开。
过了片刻，艾栗咬着唇，感到发顶被一个不重的力道按落下去，列奥闭上眼蓝眸，燥热的大掌覆上她的头顶，揉了揉，什么都没说。
明明是安慰，却让艾栗险些守不住内心的防线，真的在列奥面前哭出来。
……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是一时的困难而已，她心中告诉自己。
她走了那么远的路，终于来到这里，绝对不可以在这种地方被打败。
艾栗抱膝，默默调节心态，看她没事，列奥便将手掌抽走。
察觉到对方的温度想要离开，刚刚还在说服自己要坚强的艾栗伸了一下手，耳垂通红地搭上了列奥的手腕。
男性的腕骨僵硬一下。
艾栗低下头，知道列奥没再动作。
过了几秒后，他轻咳一声，随她去了。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十几分钟左右，艾栗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她远远闻到了草叶、烟草，麝香交掺的味道，浓烈热烫的Alpha气息隐隐侵/略至感官中。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艾栗却像是觉得这些信息素的主人会来拥抱她一样；她的每一处都被他们抚摸、亲吻，打下印记……艾栗抖了抖，身体内部流淌出一股温热。
她双眼湿湿的，把自己缩成很小只。
女生在生理期时就是会多思的，艾栗小脸通红，在心里默默想。
克莱因抛着队伍唯一可用的紧急联络器，红棕眸瞥了眼树下虚弱装死的小猫：“联系过克劳德了，说是会定位排查，后山周边，以及山中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探测器，目前没一个发出过异兽相关的警报。”
莲华：“那些检测器都年久失修了，有可能吗？”
克莱因笑呵呵道：“你觉得呢，莲华？”
帝国银河军校是贵族少爷们的聚集地，全帝国富人和贵族阶级的乐园，论坛上甚至有人说笑过：你在银河学生面前，可以说国立大和教廷军在人员战力上比他们强，却绝不能说其他两所学校的设施和硬件设备比他们更完备、更优良——
为了让贵族少爷们过得舒心，银河无论在哪方面都舍得花钱，更别提守卫这方面的花销了，每年都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莲华也只是开个玩笑，闻言便略过这个话题。
“排查需要多久，以及克劳德那里怎么说？”列奥站起身，金发散在肩边，直视向他。
“从搬设备到这，再到排查完成，最低需要五天。”
克莱因指节在半空中轻叩，补充：“检测器没发出信号，异兽是否混入后山尚且存疑，我将有异兽活动的踪迹告诉那帮老头子后，现在那边是猜测，或许是有单只精神系的异兽混入后山中。”
克莱因沙哑笑了声，却皱起眉：“只有精神系异兽拥有人类的智商和狡猾，知道怎么瞒天过海，绕过那群检测器，那东西会伪装，应对起来麻烦透顶。”
“所以是，校方现在让我们自己选择如何行动。”
话音落下，他指节摩挲一下，似是一下解决太多事后，想找根烟草来抽。
雷沉默半晌，难得发言：“……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
他们还要从试炼之路穿行前去参加联赛，一共就只有三周的时间给他们，在原地按兵不动等五天，后续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Alpha不是谨慎过头的性别，更何况这几位是全帝国最优秀的军校，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天之骄子。
纵然前路或有风险，但因惧怕危险便不前进，乃至退回出口，要靠搭乘飞行器前往联赛会场的话——那么他们这届试炼队伍一定会成为银河的传奇。
之前参加过联赛的学长，之后数年，同样需要越过试炼之路前往联赛的后辈们，口中都会传唱他们的“故事”。
当然，是负面意味那种。
因此。
得知他们继续前行，也许会遭遇一些危险，可即使是艾栗，心中也丝毫没有退回原路的想法。
哪怕真的混进来了异兽，数量也不会比在荒星时遇到的那些更多，艾栗想。
她和……克莱因，面对那么多异兽的追杀下都挺过来了，没理由他们五个人在一起，还会被区区一两头混进来的异兽吓退。
艾栗听着恶人大少们做出决定，下巴一点一点，她努力令自己打起精神。
“我们的女孩状况好点了么？……呵，谁来带？
她听见克莱因沙哑调弄的笑声。
艾栗对热意传来的方向伸出手臂，依稀记得自己落入朗姆酒味的怀抱。
……
空白。
一片空白。
不知道何时，她静静呼吸着，感受着少年近在咫尺的搏动心跳，世界一直在颠簸、晃荡——
风的声音，秋蝉的鸣叫，间或夹杂着林间野兽的嘶吼，一切都被潮水裹挟远去。
“……列奥。”
听到周边响起狼的嚎叫声，艾栗微微晃神，努力把自己飘远的意识拉回来，眯开绿眸。
模糊残留的梦境景象中，她看见狼群一步步围上四周，无数猩红色的双眸直视而来。
“列奥！”
她骤然从深红的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呼吸着，手下抓着列奥的衣物，掌心沁出汗水，用力收紧。
“嗯，怎么？”
列奥的浅金色发落在她眼前，他低下头，皱眉巡视一眼少女慌张的神情，艾栗额头落满汗水，紧闭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没、没事……刚刚我们遇到什么了吗？”她回忆着刚刚的景象，诧异问道。
“解决了。”对方简短地给了回复，艾栗靠在他有力的胸膛处，怔怔看着四周掠过的树木，夕阳西下，四周已然笼罩上一层暗色，天边的余热将要散尽。
“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自己说。
鼻尖冒出的汗珠摇摇欲坠，一点晶莹落在唇珠上。
艾栗喘着气，茫然听到耳畔响起秋蝉的嘶鸣——尖利、高昂，令人心脏发紧。
……有哪里不对，她想。
最后一串濒死的蝉声落下，天幕被黑暗的潮水卷入渊海。
少年们在迎来夜色前寻找到过夜的营地，林间升起篝火，艾栗被放下来，抱膝坐在火堆前，小脸被映照得通红，神情显得呆怔。
“喂。”
“栗子，栗子？”
“……”
有人、在叫她？
可是——
脑内神经一抽一抽、紧绷着犹如被施予重愈千斤的压力，艾栗咬了下唇，努力使自己回过神。
可当她抬起双眸，看到得却是清一色注视而来的猩红色双眼。
夜色幽幽，晦暗不明的火光下，她身周环伺的Alpha们身形如同嗜血的狼群。
艾栗闭上眼，额头汗水顷刻间如雨般流落，随着她心情波动，小腹顿时再次溢出一股暖流，察觉到自己已然临近极限，她脸色苍白地捂住肚子，试图站起身。
肩膀被人按住：“做什么？”
是列奥的声音。
骤然被拥有着列奥嗓音的野兽碰到身体，艾栗紧张否认：“没、没有！”
她克制着不流露出异样，深深喘了一声，话语低弱下去：“就是、去解决一下……”
她拿好自己的包，看见“列奥”在灌木丛外停下，她跟前几次一样，踉跄地进到树林间，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次她用的时间格外久。
“好了没？”
听到树林外熟悉嗓音呼唤她，艾栗浑身一抖，她躲在树后，死死用手捂住嘴，压抑喉间的声音，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在做梦，还是遭遇到了恐怖片里的剧情。
他们、一直相处至今的少爷们，怎么都变成了黑发红眼的怪物？
他们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们！她的同伴是被谁替换了？还是说她再次穿越，来到了诡异的平行空间吗？
脑内的剧痛根本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艾栗越想越恐慌，黑色的发尾几乎快要炸起来。
“艾栗。”
非人的存在再次唤她，艾栗听到沉重的靴声分开葳蕤的草叶，似是要来抓住她。
这一刻，身上小腹与小腿本就流血的艾栗，眼前茫然地、听到大脑发出“砰”的一声，随后也幻觉般地榨出血液。
她终于不再犹豫，站起身，连包都没拿便踉踉跄跄地朝丛林深处跑去。
艾栗听到风声，与顿了一刻，从身后沉重传来的喝止与靴声——
身后的野兽追来得很快，他迈开大步，气息粗重而暴怒；艾栗颅内不断拉响警报，眼泪溢出得越来越多，情绪溃堤；
镌有朗姆酒味气息的大手即将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前，艾栗想都没想，直接从林间的矮坡处翻滚下去。
天旋地转，身体到处传来疼痛。
然而她因极限逃生的喜悦还没维持片刻，便感到浑厚灼/热的朗姆酒气息再次逼近她，噬人的野兽居然跟着她翻跃下来，丝毫没有犹豫，追猎的意图依然强烈！
艾栗简直想哭着给他跪下了。
鬼、鬼都是这么有意志力的吗？也没有穿越前辈告诉她当一个普通女生，突然穿进无限流里该怎么办啊！
走开、滚开，别靠近我！
艾栗疯狂推拒着身后要把她有力禁锢到怀中的大手，短发凌乱，像一只精神陷入崩溃的猫，撕咬着想要脱离企图挟制她的怀抱。
“救……！”
随着她从喉咙挤出求救话语的瞬间，像是奇迹降临般。
——“神明”回应了她。
在被野兽叼住后颈，带回巢穴的前一刻，艾栗闻到了清幽的黑檀木的气息，她手臂一紧，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揽入怀中。
艾栗连怔愣的时间都没有，像是潜意识中对他感到无比信任似的，她手臂自然环上了来人的脖颈，和这外衫外似乎罩着半身盔甲的青年，身躯紧紧相贴。
随着她被人救起，空气中的朗姆酒气味更加暴烈，彰显着雄兽毫不掩饰的怒火与杀意。
青年身形敏捷，本意也并非是与他交战，侧身避开对方的攻势后，便第一时间带她离开。
艾栗闭上眼，两只手腕都攀上他清瘦的肩颈，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刮过。
“对不起，对不起……”她强压喉间的泣意，道，“我不知道怎么就被野兽追上了，谢谢、谢谢您来救我。”
她缩在青年穿戴着盔甲，冰冷铁质的怀抱中，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着什么了。
“没关系，您不必紧张。”
青年迟疑一刻，似是在斟酌着合适的措辞：“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女士。”
他的嗓音低沉流畅，给人以十足的稳定。
似乎从对方的态度中得到安慰，艾栗吸了吸通红的鼻尖，紧绷的身体慢慢松缓下来，被他拥抱的时候，脑内的疼痛仿佛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的救命恩人体能出众，一段时间后，他们甩开身后追逐的野兽，四周景色变换，来到丛林深处的一处湖畔。
艾栗躲了一下青年注视而来的视线，他温和地将她放落在地，冰冷的手甲离开少女温软红润的肌肤，拥抱已久的二人带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分开，他确认艾栗并没有受到伤害后，站起身来。
艾栗低头看着对方被铁甲牢牢箍住，更显瘦长有力的大腿……她的救命恩人也好高，明明看着像是带着些青涩味道的男性，站起来时，她却仍然只能他的胸膛处。
黑檀木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包裹着她。
就算知道对方是无害的，可Alpha总是在不经意间，显现出他们对弱势方的狩猎感与压迫气质。
“您还好吗？”
过了一刻，艾栗听见他的轻声询问。
艾栗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侧良久，才如此做出话语，这高挑的青年像是第一次尝试与与异性女孩交谈似的，话语带着微微的紧绷感。
“我还好……”
此时艾栗心情已经差不多缓复下来了，她令自己冷静下来，理清目前的状况：“您没有受伤吧？刚刚非常感谢您。”
“无碍，女士。”
似是眼前的小个子少女也对他用起敬语，这可爱的反差感令他觉得新奇，青年话语柔和了些，“您没事便是最好的结果，森林危险……一人独行时，还请务必小心。”
男性Alpha的话语在途中顿了顿，他眸光茫然一瞬，但转而，那丝异常便如同涟漪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栗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低着头，发尾湿漉漉的，像是揣起爪子发着呆的小黑猫。
“您、可以请教一下您的名字吗？您在我们学校后山，是学长吗？”
“不，并不是。”青年耐心地回复道，“这是属于你们学校的地域吗？冒昧打扰了，我循着指引来到此处进行试炼，起先并不知这里属于哪里。”
艾栗：“试炼？”
听到这话，艾栗绿眸抬起，疑惑朝对方看去；结果看到一张黑发红瞳，带有笑意的青年脸庞，长发披在半身的盔甲上，并不显得柔弱，反而中和了眉眼间几分冰冷感。
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骑士。
但与真正的骑士相比，这位不知名学长的神态拘礼而真诚，让人莫名觉得亲近。
……艾栗觉得这张俊秀的男性脸庞好眼熟，然而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此刻艾栗就像是情绪被麻醉了，她忘记恐惧，忘记自己的目标，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平静地与对方交谈着。
“是的，我们学院的毕业考核，名为苦修试炼。”他解释道，“完成试炼后，我便算作毕业，给各位恩师友人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
艾栗这才明白过来：“学长你是教廷军的毕业生吗？”
青年笑了：“嗯，是的。”
与对方交换过名字后，艾栗得知这位学长叫做：“洛瑞安。”
洛瑞安·塞莱斯特。
艾栗晃晃脑袋，头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晕眩起来，她张张嘴，想要出口的问题吞了回去。
看她差点往旁边摔倒，洛瑞安学长伸手扶了她一下，冰冷手甲触碰到她的肩膀一瞬，便秉承礼节，扶稳她后便快速离开。
艾栗捂着额头，道了声“抱歉”，把自己的异样都归结于例假和受伤。
“您刚刚说，是想要回到入口寻找同伴是吗？”
交流过基础的信息之后，洛瑞安带少女朝湖畔的木屋走去，泛起涟漪的湖面上倒映出一修长、一娇小的身影。
“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这片地方不对劲的状况出现太多，回到入口只需要两天的路程，
我手上没通讯器，只能回去口述把这件事报告给教官。”
艾栗捂着小腹，一瘸一拐地跟在洛瑞安身后，她痛苦面具，喘着气说。
她刚刚遭遇的状况很诡异，如果跟异兽有关，那么要及时汇报给校方才行，艾栗忍耐着身上的痛苦，在心里做起打算，接下来还要去寻找真正“列奥他们”的踪迹，她必须在修整之后立刻出发。
洛瑞安走在前方，嗓音微微发紧：“……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帮助您。”
“感谢您，学长，等解决事情之后，我会请求教官向您的学校表示感谢的！”
洛瑞安听见这话，笑了笑，没有作答。
他们来到木屋前，湖水波光粼粼倒映在木屋侧面，少女长睫垂落下来，轻颤了颤。
夜晚的湖边木屋泛着清新的潮气，仅是走过来，艾栗就觉得全身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他们约好，今日暂且在洛瑞安的暂居地休息，明日他便会帮助她返程。
“艾栗。”
将屋门推开前，洛瑞安突然转身，语气轻柔而急促地唤了她一声，手臂线条紧绷，艾栗抬头看向他：“怎么了，学长？”
湖边映出的倒影，青年脚下的阴影不断拉长。
而顺着少女曲线纤美的小腿处，有几根肉紫色的触手状肢体攀附在上面，粘液拉丝，循着那缕引诱着它们的甜美血气缠绕攀爬。
触肢窸窸窣窣勾缠在一起，聚拢在她小腿的伤口处，在察觉这里的气味并不是它们所中意时，它们便缓缓调动身姿，决定再向另一处探索一番。
艾栗唇珠轻抿了一下，小腿敏/感地轻颤。
洛瑞安皱眉，压低声音道：“现在快离我远去，祂很喜欢你，让你来到这里是因为……”
艾栗睁大绿眸：“学长？”
“……”洛瑞安喘息着，眉头紧蹙，眸中再次浮现出茫然的情绪。
“您不舒服吗？”艾栗更加疑惑了。
“无碍。”
调整片刻，身穿半身盔甲，有礼端庄的黑发青年笑了一下，“这几日状态不好，有些出神，让你见笑了。”
“请进吧，艾栗。”他说着，侧身为她让开了进屋的位置。
第 55 章
少女轻柔的呼吸声在木屋内响起。
正躺在床铺之上安睡的她, 拥有着黑发、纤长的睫毛，白皙犹如羊乳般的肌肤，像是神的后花园中纯洁美丽的花苞, 睡熟的脸颊微红。
——一小时前, 陷入险境, 走投无路的少女被具有着正直气质的骑士所搭救，他给予这位年轻稚嫩的女士以温暖的房屋、篝火, 被铺，令她得以度过寒凉的夜晚。
单从结果来看, 这只是洛瑞安在秉持着信念与所受的教养，对他人伸出了一次援手。
木屋中篝火跳跃。
少女手臂交叠在胸前，盖着薄毯, 从面庞、顺着白皙的颈线, 直到腹间，姿态看起来安静而整洁。
但这如同羔羊般的女孩，向下看去却一片狼藉，薄毯被掀开，小腿挂着湿漉漉的粘液, 不自觉地痉/挛。
肉紫色的触肢聚拢在一处, 吸盘那一面勾缠着她的肌肤，即使被斩断, 也像是拥有着残留的神经反射一样缩动着。
似乎触碰到她的伤口，艾栗蹙眉躬腰，猫一样发出哼声。
洛瑞安垂眸注视着她。
随后他紧握挂着粘液的佩剑, 转移方向, 褪去手甲的左掌握牢剑锋，在利器之下, 青年常年磨砺带出的粗茧毫无作用，转瞬便撕裂出血珠。
他紧皱眉头，疼痛终于让这位苦修中的骑士，暂且在这场拉扯神志的博弈中胜出；
调整后，洛瑞安缓慢地屈膝倾身，将侵扰她睡梦的魔物扯去，修长的指尖在触碰她时略显僵硬。
他偏转目光，告诫自己，这仅是为她所做的、带有补偿性质的清洁和整理而已。
青年不再看她，通红着耳垂替她擦拭液体、整理被铺。
之后这年轻保守的骑士便起身，飞快地走向篝火旁，像是无法再面对这令他难堪的境况一般。
马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扭曲声，他撑着剑柄，半跪在地。
洛瑞安闭目，俊美的面庞浮现出一丝隐忍，思考事态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三月前，洛瑞安·塞莱斯特与他的教团兄弟一起，在教廷总部接受神官们的祝祷，踏上毕业前最终的试炼。
苦修在教廷军中是一项传统，教会位于北方，扎根于北地常年荒瘠的冻土之上——北地虽偌大，百年前在帝都上层阶级眼中却是贫苦落后的代名词，然而正是这荒凉的环境，却是天才与意志坚韧的战士辈出之地。
严苛肃冷的环境磨砺他们的意志，锤炼他们的身心。每一处苦难都成为他们的试刀石，令北地的战士们无往不摧。
与百年前不同，如今伫立在荒茫雪原间的北地，已然发展成连皇帝都会与之忌惮的庞然巨物；苦修试炼仍作为教廷军内部的传统留存下来。
正如同北地常年刮起的风雪，提醒年轻一辈们，纵使现状安逸，也勿要对身旁的苦寒松懈。
前人踏着血和泥，在荒僻的冻土中为他们开辟出一片生存的天地，无数人消亡，无数人溺毙于残酷的风雪，而后人总不该享尽安乐。
这是教廷军对学生们的教学宗旨，也是北地贵族世家共有的意识。
洛瑞安在如此氛围下被教养二十余年，坚守对神明忠诚的信念，他单膝跪地，佩剑置于身侧，与同僚从主教那里接受了关于此次试炼的指引。
穿戴盔甲的青年抬手垂眸接过卷轴，翻开，看到了自己此行的任务目标。
同僚的试炼任务各不相同，奉行教廷军的理念，不过是支援哪方的动乱、肃清哪边作乱的野物，调查有关于异兽的异像；这些年轻的神之子们或是要直面战争，或是要跋涉万水千山，去到他处救援一场苦难。
如果他们活着回归，便能真正成为教廷认可的战士。
而洛瑞安·塞莱斯特，接受的任务便是去到千里之遥，帝都临近北域的边境线上，调查一桩乡镇中同时十数人出现幻觉，互相残杀的案件——这或与异教徒有关。
“愿神护佑你们。”
临行前，主教对他们如此祝祷道，嗓音虔诚微叹。
暂且与恩师同僚告别后，洛瑞安仅带上随身的行囊和佩剑，踏上长达数月的旅途。
Alpha是天生的战争机器，为了更好锤炼他们，各大军校总会安排给学生们各种各样的试炼，这通常带有一定危险性，目的是让他们更好地汲取成长的养分。
在军校生的世界，死亡和鲜血倒不罕见，然而军校的本意并不是让学生陷入深重的危机之中，为了杜绝意外，他们总会在背地暗中伸出援手，护住这些莽撞的狼崽。
没有任何一所军校，会比教廷军给予的苦修试炼更严苛，更残酷。
在这场毕业考核中，教廷军年轻一代的毕业生们总会出现十分之一的伤亡，其中不乏前途光明的天之骄子；然而这项传统延续至今，从未听到过什么抗议的声音。
教廷军的生源大多招自北地，北原的少年们仿佛天生就具有坚忍的特质，这令他们能够忍受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诱惑和摧折。
洛瑞安·塞莱斯特心知前方路途不明，或有艰险，但他心中早已具备觉悟。
作为骑士世家的后裔，虽没有太多独自出门旅居的经验，但他心态稳定，面临什么困难都能及时调节自己；
无论是在森林中迷路到野兽的巢穴、亦或是打短工赚取路费，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最后却被工头画饼诓骗、还是好不容易攒得的钱财，仅在路边餐厅吃顿午餐便全数用去，后来才发现是老板娘看他来自外地，毫不客气地宰了他一顿时；
——洛瑞安都很平静。
试炼一途总会发生各种困难，之前听闻其他同僚也会遭遇差不多的事，洛瑞安除了感到一丝困扰外并没有什么。
不像同僚那般，被路过对他一见钟情的富豪之女迷晕，强迫带回家中逼婚，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北域辽阔，洛瑞安一路来到帝都边境线上花了一月多的时间，来到的第一天，他便去镇上的医馆查找线索，并拜访那些曾出现过精神错乱症状者的家人。
镇上的人对那次事件十分避讳，前几家一听他是来探寻这种事，不由分说便将他赶走。
但在骑士青年始终温和诚恳的态度下。洛瑞安最终得到了线索。
他将异常的源头锁定在一位参与了当初精神错乱者互相砍杀的事件，却并未受伤，在事件余波还未消失就搬走的Beta。
他出现的时间，以及消失的时间都很可疑——据其中一位镇民陈述，他是位深居简出的猎人，在事件发生前两周才搬到镇上，是这座边陲小镇两年来少有到此地迁居，一月不到便又搬走的人。
那场混乱的源头，正是发生在他的邻里家中，邻居突然对他挥刀，看上去他是单纯的受害者，可重重疑点之下，真相未必如此。
洛瑞安从镇民的描述中得到了那人的面部特征，一路循着线索追寻，跨进帝都的界域，最终在繁华的都城居民区找到了他。
找到他的过程很顺利，越靠近嫌疑者所在的地点，得到的线索就越多，几乎不用洛瑞安费力去打听。
洛瑞安判断，随着那次事件后时间推移，他的精神状态越发陷入癫狂，神态和表现异于常人，能轻易给他人留下印象。
洛瑞安在一间偏僻的民居找到那人时，他已死去多时。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洛瑞安站在门口静立片刻，马靴踏至死者身前，屈膝半蹲下来，仔细审视他的遗体。
他死去并非由于外伤，生前身形强壮的猎人，死后身形居然萎缩到不如十岁
铱驊
的幼童，看上去犹如一副被抽空的皮囊，分外可怖。
洛瑞安用借来的道具存下他的发丝，并用针管扎进皮肤，取得了一些血液；
完成这些后，洛瑞安看清他大睁的双眼，皱眉叹息一声，覆盖着铁甲的手掌抚过他眼前，祝愿这可怜的灵魂得到安息。
洛瑞安唤来民居的管理者，同他一起处理死者的身后事，待到一切结束，他突然感到掌心微痛。
洛瑞安低头观察一眼，随后拧眉，将手甲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起初，洛瑞安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哪处出现异常。
返程的路段同来时一样，对他是场磨砺，不知为何，洛瑞安明明是贵族后代，到了繁华的帝都却显得有些不适应和笨拙
帮助一位流浪的幼童Beta去寻找家人，却在一处狭窄的巷口被几位携带利器，五大三粗的Alpha们围堵而上，洛瑞安表情没有变化，无奈地轻叹：
“我身上并没有钱财，如果有必要，你们尽可以来搜寻。”他尝试与他们沟通，语气保持着温和，“这位迷路的孩子需要寻找他的家人，你们是否认识他的父母？”
“如能带他寻找到亲人，他的家人会对你们表达感谢，我想……你们也许会获得一些酬劳，不必再做劫掠这样的行径。”
洛瑞安话音落下后，不仅是前方那几个Alpha，就连手边的孩子，也目光奇异地仰头看他，露出一种……洛瑞安无法形容得当的表情。
Alpha们没有被他说服，他们的眼光毒辣无比，从洛瑞安的气质与举止认出他的贵胄身份。
手边的孩子挣开他的手，跑向那群劫掠者的身后，洛瑞安一怔，一路上积攒的经验终于让他明白过来什么，修长的指节敲开剑柄，分开脚步站定，做好迎战的准备。
但洛瑞安最后并没有战斗。
或许是那些混混在战前突然意识到，他们承受不了得罪一位贵族的后果，或许是从他的备战姿态中发现洛瑞安是块难啃的骨头；
当洛瑞安眼前晕眩，堪堪扶着墙壁站定时，他一手扣着剑柄，抬眸看到前方除了那个迷路的幼童外，其他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地上散落着一两把匕首和军/刀，看上去是慌乱中被谁抛下。
幼童表情惊恐地看着他，双腿颤抖地后退。
洛瑞安怔了一下，艰难对他笑了笑：“你……没事吗？”
看洛瑞安站直起身，像是要朝自己走近，幼童尖叫一声，就像是面对恐怖的恶魔那样，差点绊了一跤，转身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这只是开端。
经历这次事件后，洛瑞安发觉自己时常出神，注意力变得不集中，就连与人交谈时眼前都常常出现一阵恍惚，而随后，眼前正谈话的人，则会对他流露出惊讶审视、亦或是恐惧的眼神——
他行走在街道，莫名被行人避开；就餐时被旁桌的客人投以惊恐的注视，随后接到投诉的经理擦着汗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出餐厅，住宿时将旅店的被褥弄得潮湿一片，第二天被员工用异样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
洛瑞安感到茫然。
这性格正直而温和的骑士……从小便经受着严格独立的教育长至成年，从未与他人添过这般麻烦。
就算寄生于身体的怪物想要隐瞒，然而数次出现的异常摆在眼前，洛瑞安忍受着脑内的剧痛，冷静下来，与恍惚的意识反复拉锯对抗。
为了避免伤害到他人，洛瑞安避开城市，选择从野外穿行，然而随着恍惚和无意识的时间增多，他在将要离开山中前，放弃了回归人群中的想法。
如此，若是演变最坏的结果，他一人在野外消亡，不会伤到他人。
洛瑞安的努力初见成效，最终在某个深夜，他在湖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形态；
肉紫色的、底部带有倒刺而粗壮，形容污秽的无数条触肢从他体内伸出，尖端粘液拉丝。
这庞大而恐怖的生物寄生他的身体里，洛瑞安有一时怔然，他深深注视着湖面中扭曲的倒影，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存在着清醒的神志，还是已成为了异兽的容器？
思及此处，洛瑞安恍惚了一下，从回忆中抽身。
他皱眉，握紧掌心，指节抵在唇角，想起自己替死去的猎人合上双眼时，掌心中留下的那道血迹。
大抵如此。
若他体内的东西真的来自于猎人，想必就是在那时更换的宿主；
弄清楚源头，尚不知该如何解决。洛瑞安·塞莱斯特的本意原是在山林中暂且和祂消耗，却被祂的一时兴起打乱计划，扰乱本已镇定下的心绪。
察觉到本已消停的触肢慢慢恢复活力，再次从身后探出，循着空气中血气传来的方向游动而去——
洛瑞安眉心紧拢，毫不犹豫地提剑斩断，紫红色尖端掉落在地上，切口整齐，这一向温吞守礼的青年竟难得显露出几分怒火来。
与魔物共生的他居然去侵/犯一位睡梦中的少女，这令经受教廷氛围熏陶长大，守贞至今的洛瑞安感到愤怒，以及难以自制的惭愧。
洛瑞安·塞莱斯特自知，自己在与寄生者的对峙中处于下风，精神系异兽能力可怖，而少女同样被祂催眠。
在他本人再次陷入无意识中时，谁也不知这具躯体将对少女做出怎样被神唾弃的暴行。
思及刚刚，肉紫色的触肢攀上对方纤细白皙的脚腕，令其分开，不断颤抖着的情状——
她轻盈娇小，肌肤细润如同羊乳，身体中仿若有股奇异的甜美湿润感。
洛瑞安喉结滚动，眉心愈发紧拢，手背青筋暴起，在火堆骤然升起的焰光之中，他举起剑刃，第三次斩断身后的触肢。
这次，同样会因斩断触肢而感到疼痛的他手撑着剑柄，单膝跪在地上不断喘/息着，青年盔甲褪去，只着内衬，修长而并不夸张的体格将面料撑得赏心悦目。
如今的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在精神系异兽的操控之下，他连自戕都无法做到。
洛瑞安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天明——
黑发红眸的骑士低下头颅，俊美的面庞隐忍地沉默着，汗珠溅落在手背上。
他无奈而晦涩地在心中希冀：
对神不忠的时刻，再慢一些到来。
第 56 章
在和异兽共生的这段时光, 洛瑞安意识到对方的蛮横残忍。
——虽然这么形容……一位、不，一个连正常人形都没有的生物有些奇异，可令洛瑞安无奈的是, 寄生于身体中的怪物的确拥有着自己的个性。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 “祂”冷酷且残暴, 但这并非祂本身具有的性格，而是源自于不通人理的幼生异兽, 对人类观测的好奇心。
寄生在猎人身上时，初生的祂像是对周围世界感到新奇的婴孩, 不满足仅用宿主的双眼，借用宿主的手脚来探索这个世界；
于是祂尝试动用自己的一部分——像是想要得知伸出祂的触须与人类交流，和人类之间以握手来表达问好的意味有什么不同。
最终, “祂”得到了答案。
代价是, 包括祂的第一任宿主在内，十几名与猎人有过交集的镇民陷入精神错乱，互相砍杀，伤亡者多达数人。
这是洛瑞安与异兽共生，思维逐渐被“祂”同化所了解的事, 自被寄生后, 两股不同的精神和意志在他的脑内交相厮杀，彼此扭缠吞噬, 而血肉之躯无法与异兽相抗衡；
如今洛瑞安的大部分记忆都被异兽所消化，祂甚至能在他的主体意识陷入沉睡后，毫无破绽地伪装成他的模样, 而洛瑞安所了解的, 仅仅也只有祂从雪林中出生到现在几个月的记忆而已。
这是不平等的交换。
但并非为人的魔物，怎能体会人类的尊严与意志？
……事实上, 洛瑞安从祂不时发出的情绪波动了解到，“祂”并不喜欢他，拥有独立性格和意识的魔物与他的性情全然相悖；可偏偏他们如今共生在一具躯体。
祂是残忍持刀的幼童，是探索欲与直白欲/望的化身，丝毫不懂节制与理性。
最初被对方寄生时，洛瑞安被祂的精神暗示所影响，对自己脑内出现的恍惚总是下意识地忽视。是之后洛瑞安在与祂的战斗中夺回了属于一部分理智，通过整理线索和复盘，大概得知了那段时间人们为什么会对他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起先救助幼童时遇到的混混，未等他拔剑便狼狈离开，应当是祂展露了一部分庞大的异体虚影，吓走了那些从未直面过异兽的人们。
街上传来的异样目光，餐馆的驱逐、宾馆床褥上的湿润……想到这里，洛瑞安闭上红眸，无法从这些行为中判断祂的意图，这带不给祂什么——
想来，也惟有祂只是出于“好奇”，或是“想要放松”的念头而操控自己，做出了一些在他人眼中怪异的举动。
并且，祂对于人类行为模式的观测也依然持续着。
他难以启齿……但。
洛瑞安眉头皱得更紧，俊美的脸庞微微偏转，这保守年轻的骑士耳垂通红。
在回程的路程上，他甚至在一次被操控的恍惚之后，站在一家装修风格……十分具有异性情调的旅馆前，从一楼的窗内、能听见床板的摇晃，以及一些奇异的、激烈的，宛若战斗中发出的声响。
一位年轻英俊的骑士，像是对他人的私密空间具有窥视心般，站在窗下不远处，幸而他及时恢复神志，迅速离开原地。
通过这次不堪的经历，让洛瑞安深知，“祂”根本没有羞耻心与道德观念。
纯白到不屑于用伦理之流的说辞来遮掩的欲/望，便是兽/欲。
他体内寄生了一个肆意妄为，仅凭欲/望和喜好行动的魔鬼。
而如今，这魔鬼将一位纯白无暇，体内宛若蕴着甜美乐园的少女引诱至此处，并令其陷入昏睡。
火光映照下，青年眉心紧拧，长衫撕裂，布着汗意与血痕的肌理从内部开始变异，紫色的肉芽气泡般一个个从皮肉下翻滚冒出，探出淫/秽而包含欲/望色彩的尖端。
洛瑞安忍耐着精神与身躯传来的剧痛，面庞浮现出一丝隐忍和忧郁，再次喘/息着举起长剑。
祂被洛瑞安不断反抗的举动激怒，而洛瑞安反复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明。
后半夜，地面上落满蜷曲缩动着的肉紫色触肢，其中有不少已经攀上了少女所沉睡的床沿处，差一点就要令她再次染上魔物的污秽。
唤醒她。
洛瑞安后背鲜血淋漓，手背抵着眉心，两条膝盖都已然无力地屈跪在地。
身体与精神都已然濒临极限，年轻的骑士双眸紧闭，黑发带上汗意，脑内仅剩这个支撑着自己的念头，令他勉力保持清醒。
——送她离开，让她回归该有的人生轨道。
他的身躯变得如此淫/秽肮脏，如今不能以死向神明谢罪……已是他最大的罪孽，在他满怀愧意的觐见主前，决不能拖累一位无辜纯洁的少女。
将她也拖入深渊。
……
这是洛瑞安二十余年中，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夜晚。
纵使青年的身躯修长有力，已是优秀的战士体格，可没有任何手段，仅凭意志力与血肉之躯同异兽对抗，终究还是被其消耗过后压制到意识深处。
洛瑞安最后所做的，便是在这一晚消耗了“祂”触肢的绝大数再生力，让体内的魔鬼暂且没有余力用那种肮脏的形态侵/犯少女。
并且，洛瑞安极力维护着自己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
即使被异兽暂且接替了身躯的操控权，他也必须及时在异兽对名为“艾栗”的少女做出逾矩的事前，同祂对抗，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防范最糟的后果；
洛瑞安·塞莱斯特，已然尽力做到目前自己所能做的极限。
意识被寄生者压制，思绪变得滞涩，他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醒来之后，大概率仍处于被催眠的状态，对周围的认知发生改变。
要如何做，才能令她意识到自己的记忆、身份，乃至对周围的一切认识都是虚假的；令她从深眠的梦中清醒过来？
洛瑞安眉头紧皱，眼前被一片黑暗包裹，仍没寻得到答案。
在一片寂静之中，洛瑞安骤然感受到神经中传来的危机讯息，大约是在带回少女的第二天中午。
休眠让他恢复了不少精力，洛瑞安艰难令自己清醒过来，暂且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红眸环视四周，青年稍怔，发现艾栗并不在屋内，连那甜美的湿润气息也消失得几不可闻。
午后的日光从简陋的窗口落进屋内。
骑士沉思起来，佩剑至于身侧，疑心刚刚直觉捎来的警戒出错，艾栗并不在屋中，异兽寄生于他身，目前仅靠他的身体才能对人体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祂的远程能力仅限于精神上的干扰。
她不在，是否说明她恢复了神志，逃离了此处？
如此，就是最好的结果。
洛瑞安闭目，缓缓调整呼吸，然而心情还未彻底放落，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便靠近门内，随着小小的推门声，洛瑞安对上一双澄澈的绿色眼眸。
他陷入怔然。
艾栗。
昨夜……他的注意力大多在抵抗异兽的侵蚀，对于少女的印象仅是娇小无害，而在白日真切地与她相见，洛瑞安这才意识到，他昨夜差些犯下怎样深重的暴行。
短发少女头顶佩戴一个白紫小花编成的花环，手上还拿着另一个，像是用外面湖畔边生长的野花编成的，一眼看到洛瑞安，她露出笑容，黑发尾端翘起，开心而满带亲近意味地唤他：
“兄长！”
青年看着艾栗朝他跑来，红眸轻眨，思绪停滞一刻后，知晓她果然……被精神系异兽改变了认知。
洛瑞安微微蹙眉，忧虑之余，心情也安定了些。
仅是兄长的身份，他尚且可以应付——与异兽对抗月余的经验让他总结出，陷入精神暗示中时，需要自己意识到被催眠才能破解，如若被他人强硬点出，则会令神经受到损伤，同时暗示也无法破除。
那么，他暂时扮演艾栗的兄长，试着引领她清醒过来即可。
在他做下决定时，艾栗到他身边，将手里另一个花环佩戴到他的发顶，随后亲昵而依恋地趴下来，手腕搭上他的大腿，从他的臂间钻出，然后头发凌乱地看着他笑。
她脸颊红润，气色与精神明显比昨天好上许多。
艾栗这一套动作熟练，洛瑞安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臂虚搂向她的肩膀，以免她摔落下去。
感受到怀中那明显与自己身躯不同的柔软，骑士臂肌微僵。
洛瑞安别开红眸，像是要后仰避开，然而被少女骤然一个熊扑抱上清瘦的腰间，他喉结滚动一下，吐出叹息般稍显无措的音节：
“艾栗……”
青年覆盖着手甲的掌心隔了几厘米，像是要表达阻拦的意味，停在她的肩膀上方。
艾栗埋在尚算陌生的青年怀中，过了片刻，他在洛瑞安愈发僵硬的注视下慢慢将小脑袋往上靠，毛茸茸的发丝顶在他的下颌，带来一丝痒意。
洛瑞安回过神来，手掌落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制止了她继续亲密的靠近。
“咦，今天不可以吗？”艾栗跪坐在青年大腿上，柔软的前胸与他相贴，疑惑而失落地搂着他的脖子问。
“嗯。”
洛瑞安偏转过面庞，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对口中的“兄长”行亲吻礼，但这保守的骑士皱着眉，认真地告诫：“不能如此冒犯长兄，艾栗。”
“但是……”
艾栗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今天母亲父亲又不在家，我们做这种事不会被发现的，为什么您不像以前那样和我亲近呢？”
洛瑞安：“……”
洛瑞安不知道异兽究竟往她脑内塞了什么，他耳垂微红，手掌搭着她的肩膀，低声纠正她被扭曲的认知：“拥有着正当血缘关系的亲人间不可做这种事，这是常识。”
“以前您也会亲吻我的呀？这么说，以后您都不再愿意亲近我了吗？”
“咳……仅是额头吻，是被允许的。”
艾栗睁大绿眸，像是被伤害的小动物一样，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英俊的脸庞。
洛瑞安侧开她的视线，尽力维持着平静的神情。
甜美的湿润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身侧。
艾栗愣了愣，随后目光冷下来：“如今您要说这样的话吗？最开始半夜来到我房间，亲近我，浇灌我的人不正是兄长大人您吗？”
洛瑞安：“……？”
“背着父亲母亲，让我离不开您之后，再将我抛开，该说您不愧是北地最花心的贵族公子吗？”
守贞至今的洛瑞安艰难梳理着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皱眉唤她：“艾栗？”
艾栗盯着他，神情中慢慢浮现出一丝痛苦。
洛瑞安注视着对方眼眸缓缓变得清明，转而又被混沌所取代——他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没能做到循序渐进，让她催眠状态下情绪波动过大不是好事，反而会刺激到她。
那他刚刚，应该顺着她的认知做么？
洛瑞安接住她软下的身躯，定下心神，隐忍地平复下呼吸，想道。
……唤醒她，送她离开此处是他必要完成的事，这是他应尽的义务，必须做出的奉献。
洛瑞安如此在心中说服自己，黑发垂落，微掩通红的耳廓。
第二次，洛瑞安被危机感唤醒，面对的是用着冷淡表情唤他“家奴”的艾栗。
注意到她神情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洛瑞安判断之后，尝试用平和温谦的态度与她交流，直到她听着，愈发受不了地皱眉，来到他身前，抬起白皙柔软的小腿，冰冷压向他的胸前。
物理让他止住了话音。
洛瑞安：……
骑士不备，顺从着她的动作躺下，青年红眸微怔，黑发散在盔甲旁，看着上方用白嫩脚心牢牢踩住他胸膛的少女。
这次唤醒最终也以失败告终了。
第三次，洛瑞安从熟悉的黑暗中醒来，面对的是眸中略恢复清明神采的艾栗。
这次她一切正常，体内的魔鬼仿若还没来得及对她动任何手脚，洛瑞安连忙俯身扶住她的肩膀，语气温和急促：“你清醒一些了么，艾栗？”
艾栗深深呼吸着，似乎因头疼，抬手按着太阳穴，细眉蹙紧：“我……我究竟是？您是洛瑞安学长吗？”
“嗯，是我，你现在怎么样？”
洛瑞安看她体力不支，伸手替她揉起太阳穴来，他的纾解令少女眉心微松，闭着眼睛，面色放松下来。
过了片刻，艾栗睁开绿眸，茫然看向他：“洛瑞安……学长？”
洛瑞安从少女紧缩的绿眸中发现情况有异。
寄生的魔鬼在脑海深处发出愉悦嘶哑的大笑。
艾栗脸色苍白，绿眸倒映出从青年背后撕裂肌理涌出的、铺天盖地的紫红色肉藤，经过一天的修养，祂们恢复活力，触手尖端翕张，饱含坚硬的肉感，更显粗壮。
这些肉藤缠绕上她的脚腕，大腿，在她眸光暗下时，轻而易举地将她吞入肉藤的欲/海之中。
带着吸盘的触肢吻着她的肌肤，蠕动着攀附在她身体各处，艾栗四肢悬空，双臂被提起，粘液顺着紧绷弓起的脚腕滴落。
浑身被勒紧间，不堪窒息而微张的唇也被触肢钻入，她仰起头，挣扎了一下，胸前急促起伏。
洛瑞安未曾预料得到异兽突然在此刻发难，他尝试控制这些触肢，然而祂们只听魔鬼的指令，于是青年闭目提起剑刃，决定像之前一样斩断自己丑陋的半身。
“可恶，你这魔王……！”
剑锋抵上魔物前，最恶劣的那根触肢从她口中抽出，艾栗绿眸含上泪水，嘴角湿润，屈辱地朝他看来。
她四肢被捆，脸红气喘，在洛瑞安歉意的注视之下，小脸流露出坚定的神色：“身为铁修女，我的心永远忠诚于教会和神明，就算、就算你将我绑来——”
洛瑞安剑锋微顿，心想魔物果然又将她操控：“……艾栗。”
艾栗如同贞洁小猫般打断他：“然后用这些污秽的触手玷污我的身体，我的心也是不会对你屈服的！”
洛瑞安：“……”
艾栗：“来吧，魔王！”
说着，她闭眼别过脸，躺在紫红肉藤铺就的被铺上，娇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俨然一副全然接受残酷命运的模样。
……洛瑞安提着佩剑，额角滚落一滴难堪的汗水，他仅看了上方的少女一眼便移开视线，指节隐忍泛白，红眸垂下。
这样的状况这对于决意帮她恢复神志的骑士而言，毫无疑问地是场劫难。
必须顺应她的认知和她进行互动，才能有令艾栗恢复意识的可能，如果这次失败，她便第三次败于精神暗示之下了，这或许会对她的神经造成难以修补的损伤。
但他……又无法真的顺应她，将这些肮脏的东西放进她的体内。
这该，怎样抉择才好——
骑士闭上双目，深深从喉间发出叹息，手腕几近脱力。
过了许久，他缓缓将剑锋移开，沉重的剑柄坠落在地。
第 57 章
艾栗做了好几个奇怪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睡了一通的缘故, 例假的疼痛过去，本纠结缠到一起的思绪变得平静，她甚至连小腿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安恬地坠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 她甚至脸颊微红, 略带羞赧地梦到了以前在蓝星上搞的同人本……里面的剧情，果然是人放松下来了, 就会梦些让人愉快的事吧？
贵族秘辛，兄妹禁忌、家奴和大小姐、魔王和被迫堕落的铁修女什么的——
虽然很爽, 但这种剧情也只能在本子和梦中相见了，其实艾栗没有说，她做梦梦见这些也是很羞涩的……幸好只是梦, 没有人会知道。
如果被人知道她在想这种涩涩的剧情, 那简直是比看神秘网站时被父母逮到还要可怕！社死！她会立刻想换颗星球居住的。
艾栗想着想着，被脑内的幻想尴尬到，她呼吸微窒，圆润的脚趾蜷曲，蹙眉扬起下巴, 轻“呜”一声。
意识有一刻恢复过来, 但她的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苦涩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落, 照顾她的好心人似乎是发觉了她脱水的症状，及时给她补充了一些养分。
这很有效。
只是，把水杯口直接塞在她的喉咙里, 是不是有点粗暴了呢……？
艾栗纠结了一下, 不过想到她半梦半醒去喝水的话，因为嘴巴小, 可能又会将水珠漏在衣服上，那样清洁起来很麻烦，于是艾栗释然了。
呼。
……好舒服。
身体哪里都是暖洋洋的，补充过水分之后，艾栗露出微红快乐的神情，像是全身上下被人做了一通按摩疏导，全身都仿佛浮在云朵上。
什么烦忧疼痛都没有了，印刻在精神中的惟有深深的愉悦。
就在她独自漂浮在白茫茫的意识海中时，温柔却孤单的世界，从下方绵软的云层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可爱的、犹如章鱼触手般的尖头。
小触手可爱粉嫩的前端翕张，滴落出透明的粘液，它将自己拉长，努力分开意识表层将自己顾涌顾涌挤进来，从圆润型变形成瘦长型。
最终，“噗扭”一声，成功探进来的它四处摸索了一下，弯起来，将软软湿湿的粉色触角搭上了艾栗的脚腕。
艾栗朝下方看一眼。
随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像是孤单许久后突然被一位小客人拜访，艾栗全然没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触手感到恐惧，反而很新奇地观察着祂。
在蓝星冲浪惯了的她对人外接受度很高，况且这触手长得……也不是那么可怕嘛，像是触手中初生的小幼崽一样，尖端都是粉的。
触手软趴趴地圈住她的脚腕，过了一会儿，吸盘那一面麻麻痒痒吮/吸着她的肌肤，顺着她白皙的小腿攀附而上。
艾栗摸了摸这根努力攀登的小触手，接着惊讶地看到了云层中冒出了更多粉嫩的尖头。
……她脸微红，张了一下唇瓣。
最后艾栗叹了口气，将触手从地上拉长，抱到怀中，一边在祂的摇头晃脑中抚摸着祂，一边也丝毫不吝啬将怀抱敞开，手腕、脚踝都腾出来，以此接待别的小客人们。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哀伤和愤懑——
甚至，她看起来有种随和的主动。
最开始那根探索进来的触手将前半段身体搭在她纤弱的肩膀上，“祂”摇摆头颅，看起来有点迷惑，似乎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接收到这样温暖平和的情绪。
而梦见穿进触手乐园这种事，对于做了前面那些梦的艾栗完全是小意思！
只是她现在好累，可以的话，她不想那么刺激了，……艾栗叹了口气想，她得赶紧休息，恢复过来精神，继续赶路呢。
为了参加联赛。
这样想着，艾栗任由祂们活动了一会儿，随后艾栗将她身体各处的触手尽力都抱在怀中，困倦地将头埋下，把这些幼嫩的身躯当做枕头。
睡熟前，她伸手摸了摸祂们的尖端，似乎也想让对方好梦。
跟我在一起休息一会儿吧。
小家伙们。
“……”
触手们缓缓停止扭动，安静下来，祂们柔顺地聚集在少女怀中——像是被捧起来的一束花朵般。
艾栗唇角微抿，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好梦之后。
艾栗真正清醒过来，是在进到试炼之路的第四天上午，不过这会儿她还不知道时间。艾栗在木屋中睁开绿眸，眯了下眼睛，将手掌挡在眼前，看着有点刚睡醒的恍惚。
指缝中漏进来木屋窗外的日光，过了一会儿，艾栗摇摇头，抛去困倦，从被铺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布料滑落至腹间。
艾栗低头看了眼，发现身上披着件男性的长衫。
看上去是谁训练时穿戴的衣物，款式朴素，衣物的主人应该个子很高、身形修长……残留着一股淡而幽香的黑檀木气息。
艾栗黑发翘起，碎成片段的回忆在脑海中倒带浮现，她眯着眼回想起了一会儿，终于——
可恶！
脑袋好晕、不行，一想事情太阳穴就痛！
她记得、她和同伴失散……得去找、去找——他们才行。
艾栗捂着额头，坐在床上蹙眉，注意到自己被包扎好伤口的小腿。
对了，她之前貌似状态很不好，身上受了伤。
野外，大家身上都没有药物，……是谁帮了她呢？
艾栗顿了顿，听到木屋门被谁推开的声音，抬头看去，对上一双温和而微微垂落的红眸，青年似是来观察她的状况如何，然而猝不及防对上她清醒的神色，洛瑞安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看着眼前身穿半甲，黑发红眸，体型修长的青年男Alpha，艾栗呆了呆，终于想起之前是被这位……教廷军的洛瑞安学长，从野兽口中搭救。
奇怪，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艾栗疑惑地摸摸自己的退烧的额头，疑心自己是不是发烧伤到脑子了。
“你没事了吗，艾栗？”
洛瑞安指骨收紧，喉结滚动一下，缓复心情后，缓缓将面庞侧到她这个方向些，询问道。
“谢……”艾栗出声，然而喉咙干涩的她只发出第一个音节，便咳嗽起来，青年看到这幅情状，快步来到她身前，将行军壶俯身递给她。
艾栗松了口气，得救般接过，颤抖着手抱住水壶，给自己补充水分。
洛瑞安看她拿得不太稳，伸手在她手边轻托了一下，红眸移到她从唇瓣边因喝水太急而溢出的露水时，轻轻蹙了下眉。
水分浸润她小小的唇珠，饱满的水珠一颗颗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沾湿滴落，在衣物上印出小小的湿痕。
她像是在沙漠流浪许久，渴水的小猫那样急切。
……他不该对她造成的浪费多加关注，毕竟——
清醒过来，洛瑞安。
意识到自己思绪恍惚到何等失礼的画面上，他皱眉调整了一下，手掌放在身侧握紧，在心中呵斥自己。
魔鬼在脑海深处发出讽刺的“咯咯”声，像是调笑刚与祂做下赌约，她一醒便立刻出现动摇的骑士。
简直已然预见了之后有趣的景象。
“谢谢您，学长！”
喝过水，艾栗长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抹了下嘴巴，将水壶还给学长。
洛瑞安侧开她亮闪闪的视线，掌心接过。
“请问我晕过去了多久呢？我好像还得去……呃。”
即将说出自己的目的时，艾栗脑袋一痛，紧接着像是思维被什么东西强硬切断了一样，盯着他的绿眸一阵恍惚，露出茫然的情绪。
她顿了两秒，挠挠头发，换了一个话题：“学长，我的伤口是您包扎的吗？”
洛瑞安闭目：“嗯。”
“谢谢您哦，不然一直流血，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艾栗双臂抱着屈起的膝盖，低头，看着自己被好好处理，用绷带包好的小腿。结打得很漂亮，明显出自于常年战斗，擅于处理外伤的战士手法。
洛瑞安：“不必感谢，只是……”骑士眉心紧拢，话语微微停落，似是在犹豫措辞，黑发下遮掩的耳垂微红。
艾栗：“学长？”
洛瑞安：“你，还有一处伤口需要处理，”他顿了顿，凝神低声道，“你自己明白吗，艾栗？”
从刚刚起，他皱起的眉就没放松过，如让同僚看见，定要疑惑一向温和腼腆的塞莱斯特，怎会在一位未犯下罪行的少女面前流露出如此冰冷僵硬的神情？
艾栗看着学长的神色，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我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呀，您别担心学长！您帮我处理小腿的伤口，我就……”
艾栗笑着笑着，已然不痛的腹下像是提醒她似的，“咕嘟”冒出一股温热。
她笑容僵在了脸上。
Alpha的五感敏锐，顷刻间，洛瑞安便嗅到那熟悉的，甜美而湿润的气息，骑士俊美脸庞一怔，像是不小心冒犯到少女的隐秘般，面上浮现出些对刚刚言辞的踌躇。
艾栗：……
艾栗：……等，不对！不是！救命！！！
这一刻，艾栗保持着脸上的呆滞笑容，内心发出了社死的小猫尖叫，学长怎么会知道她她她她那个了啊？她明明用了——
看他的神情，是不是知道自己还有哪处出血？关键是，这是如何确定的啊？！
第 58 章【一万二营养液加更】
等等, 难道是她这次量太大，所以血漫金山，弄脏他的被铺后被发现了吗？！
或是、或是Alpha的嗅觉特别敏锐——银河那群大狗A们就是, 无论她躲在公共澡堂里哪个角落, 都能精准地被他们围堵, 然后笑嘻嘻地要和自己进行晋江大小的比赛！
比当然是没比的，艾栗每次都想办法溜了……
艾栗脸颊通红, 努力在脑内替这位教廷的学长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那群大狗A们之所以会精准无比地揪她出来，就是因为他们的鼻子特别灵吧？毕竟艾栗自觉她真的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个子也小小一只，除了Alpha能追踪到她的气味外没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那伤……”
看眼前的绿眼睛少女低头将自己深深埋下，侧脸通红, 眼眸湿润, 洛瑞安怔了一下，随即以一种斟酌而略显忧心的语气问道，“是很难处理，还是……？”
艾栗：“没、没关系学长！没关系！”
艾栗实在没办法听一位俊秀的异性在这里和自己探讨大姨妈的问题了，她例假今天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总之已经完全不痛了, 就是流血这个问题得想个借口遮掩一下……！
艾栗：“这是……我之前在训练中留下的内伤。”
她抿抿唇, 低着头拿出了自己万能理由：“因为伤重，经过特殊治疗后每月都会固定排出血液, 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变成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了，就像某些哺乳动物那样。”
艾栗说：“大体上没事啦, 妨碍不到我的日常生活！”
洛瑞安蹙着眉, 这俊美的骑士垂眸沉思的模样总流露出一种隐忍感，他到底不放心：“是否有方法止住血液？”
“如若伤口无法止血, 我担忧……”他侧眸，佩有手甲的掌心微握。
艾栗：“哈哈……没关系的。”
艾栗汗都快下来了，她抹了把脸，喘息：“没事，真的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学长。”
她说出学长这个词的时候，瞳孔有一瞬紧缩，望向他的目光困惑。
“……学、长？”
洛瑞安微怔，他看着少女的表情从清醒到茫然，晃晃脑袋，转瞬又恢复了些清明的模样，骑士犹豫了一下，随即盔甲轻响，俯下身，按住她的双肩。
那双真诚而温和的红眸看进她的眼中。
学长的语气低而急促，艾栗肩膀一颤，听见他沉声问：“告诉我你要去哪，告诉我你的同伴在何处？不要睡，艾栗。”
洛瑞安心知，与他做下赌约的魔鬼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这场游戏，
他以人类之躯与寄生的魔鬼抗衡至今，那时他一人避开人群，从山林中穿行，所抱的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被他寄生，沦为献祭给魔鬼的生魂。
纵然精神系异兽能力广泛，寄生手段无孔不入，但祂们却必须依附于他人肉身之上才能存活，这幼年期的异兽深知这点，便操控祂第一任的宿主——那位猎人，在繁华的帝都寻找居所。
人类聚集之所，能带给祂更多的乐趣，观看到更多的丑恶戏剧，不仅能满足祂的喜好，还能保证自身生命的延续。
魔鬼的盘算没有落空。
但令这年幼残忍的恶魔懊悔的是——洛瑞安是祂的第二任宿主，祂挑选容器时仅将他俊美的外表，优美强壮的体格看在眼中，莽撞做出了选择；却并未预想到，这归属于教廷的骑士拥有着祂不能理解的坚忍与气性。
寄生至现在，无论祂多么想要摧毁、诱惑，折磨洛瑞安陷入欲/望的深渊，令他灵魂消亡，将这身躯归属于自己，洛瑞安·塞莱斯特都忍耐了下来。
骑士身躯一遍遍鲜血淋漓，意识几次破碎却又被缓慢拼复，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仅是喘息着向神忏悔，眉宇间浮现出深沉的忧郁，而并非像祂前一位寄生的猎人那样涕泗横流地跪地祈求。
这让祂极度厌恶洛瑞安·塞莱斯特。
洛瑞安抵抗着魔鬼不断施加给他的暗示，甚至不惜自/残而令自己保持清醒，走入丛林，想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与祂共同消亡——
幼生期的魔鬼气急败坏，与洛瑞安共生的祂知道洛瑞安的决意毫不作伪。
这如同铁壁般的骑士仅凭意志与信念与祂抵抗至今；不与他人带来伤害，不丧失作为人类的尊严，当他认为自身坚持做到这些，便会不加犹豫地引燃这具异人之躯，和寄生者同归于尽。
他能做到，他毫无疑问能做到！
精神反复的摧毁与拼合已让洛瑞安对祂的能力有了一定的抵抗性，而祂又不能真的至洛瑞安于死地——他们如今是共生关系。
在与洛瑞安的拉锯之中，他们的精神早已融合大半，如今除非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不然洛瑞安死亡，连祂也要受到深重的损耗。
那名少女没出现前，从出生起便无所不能的魔鬼曾一度体会到人类的焦虑、憎恶，以及被挟制到极限而涌出的磅礴杀意。
幸好羔羊的出现带给现状一丝转机，就如同祂从雪原诞生时感受到的第一缕凛风那样，令众生都心情愉悦。
她拥有着洁白柔软的躯体、可爱的面孔，诱惑至极的气味，以幼生期魔鬼的眼光判断——她在将来作为孕育自己子嗣的母体也足够合适。
绝妙的是，因为祂的一时兴起，引诱懵懂的羔羊到此地，反而让魔鬼窥见骑士柔软的缝隙。
这甚至想令祂大笑起来——
动摇吧，动摇吧。
这一刻魔鬼甚至就此愿意与令人厌恶的洛瑞安同归于尽，也要看全这场戏剧。
让祂看看神灵庇佑的高洁灵魂是否真的能拒绝伊甸的禁果，抵抗异性间如燎原般燃烧起的爱之□□。
看看这刀枪不入，意志坚定的忠贞者究竟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与我做赌约，骑士。]
——在魔鬼的兴味之下，艾栗苏醒三小时前，当洛瑞安盔甲与长衫俱是整洁，微阖红眸，从肉藤抱下浑身仍痉挛着的少女之时，听见意识深处响起的沙哑声音。
[后面的时间，我放弃操纵你的身躯，给你全数的自由。]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甚至可以履行你那高尚的责任心，将那少女送回她原本前往之地。]
[我不会操控你，但那女孩的意识我要攥在手中，接下来的时光里，你将会是她最亲爱、最敬仰，最依恋的情人、伴侣，家人。]
[你可以照顾、安抚她，却唯独不能侵/犯她的身体，产生肮脏亵渎的念头。]
[如何？你赢得这份赌约，我便承认你的意志。]
[如果你控制不住，]魔鬼嘶哑笑道，[那不过说明你对那什么神的信仰和忠贞，也就这回事而已。]
[堕落吧，将你的身躯全权交由给我。我们合为一体，不仅能一起宠爱那女孩，还将拥有人世中最坚不可摧的体魄，最诡秘强大的灵魂，我们会是人类眼中真正的神明。]
洛瑞安抱着那女孩良久，静静聆听着魔鬼的喧闹，半晌后，垂下红眸，抬起佩有手甲的掌心，替她整理颊边凌乱的发丝。
她长睫颤抖了一下，通红水润的唇珠微翘，衣衫整洁的骑士抱着浑身湿润通红的少女，她光/裸的手臂无意识搭在男性宽阔的肩上，有什么沉默而隐晦地在空气中发酵。
出身教廷的骑士不该倾听异端的话语，难说这是不是魔鬼披上糖衣设下的陷阱，但这一次，洛瑞安看着怀里因自己的过错而伤害到的少女，紧皱眉宇，最终答应下来。
……艾栗绿眸失焦地看着眼前的人影，听到黑发青年的唤声与轻叹。
去哪里、去哪里呢？
不能再睡了啊艾栗！清醒过来，今天第几天了？你可是要去……
神经抽痛中，艾栗狠狠咬唇，用疼痛激醒自己，努力回忆起脑内犹如被白雾茫茫遮住的片段——啊啊啊什么东西！都给她走开。
联赛，同伴。
列奥、雷、莲华，克莱因。
她、她要去……不行，不能回出口了，时间不多了！
艾栗有预感，她的同伴寻不到她之后，不会放弃她，一定在某处等她！
“东十二区。”
艾栗瞳孔缩小，随即犹如含上火焰般地灼灼发亮，她额角落汗，艰难地抬头看向洛瑞安学长，拽上他的袖口，急切迅速地说，“我要从后山穿行过去，目标是东十二区！到那里的月洲学院。”
月洲学院本该是他们第一处的试炼，只是被克劳德教官发布的临时任务顶替了顺序。
可是奇怪，想不起来是什么任务了！
大脑剧痛愈发剧烈，简直是有人像拿电锯在锯她的神经一样，艾栗捂着痛死的脑袋，听见洛瑞安低声应道：“东边么，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温声的回应，艾栗莫名觉得这是洛瑞安给予的承诺，突然便安心下来。
她闻到日光下燃烧的黑檀木气息。
意识崩断的那一刻，艾栗终于不再疼痛。
之后，艾栗其实并没有晕过去，她只是对周边的感知变得模糊，眼前看到的景象奇诡莫名，且令人羞赧。
事先声明，她与洛瑞安学长并不是熟知。
甚至只认识两天的他们，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啊，但就是这样应当保持着礼节以及距离感的关系，艾栗心中总是会幻觉般满溢出对于他的丰沛感情。
……用更细致亲昵的词语描述则是，爱意。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有时会将他当做兄长，在他们不知奔赴到哪里的路途中，艾栗对他的决策，他的话语，充斥着孺慕般的全权信任；
他们在夜间升起篝火，洛瑞安学长烤起他们今日所猎得的收获，身穿半身盔甲的青年单膝屈起，修长的手指握着穿起猎物的树枝娴熟地翻动着，面庞在火光照映下更显俊美。
艾栗没点烹饪的技能点，每当这时，她就在洛瑞安……兄长旁边抱膝坐着，一边偷偷看他，一边挪动着大腿悄悄朝他靠近。
兄长绝对发现了，但他红眸瞥她一样，随后笑起来，只将手里的烤串率先递给她，然后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艾栗接过他递来的烤肉，注意力仍然在洛瑞安的面庞上，觉得他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种洒脱的俊朗感，好像和她在这段旅途是不受束缚，自由自在的。
不知是否因为照亮他面庞的火光是暖色的缘故，远离那间木屋，在她身边时，洛瑞安眉眼间的隐忍，还有周身萦绕着的破碎感都消退许多。
“先吃吧，艾栗。”这两天，他总是先将第一份食物分给她。
“谢谢您！兄长。”
洛瑞安怔了一下，虽然垂皱起来的眉宇显得有些无奈，神情却仍然温和。
“……长兄，还好。”艾栗听见他低叹了一声。
艾栗眯起眼，享受完兄长烤得十分完美的食物后，她像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越挨他越近，直到脑袋抵在他的臂膀。
“艾栗。”
沉默一刻，意识到这份亲近，他严苛地唤她。
“兄长，可以抱您一下吗？”
“……”
“您变得好冷漠哦，明明之前还会主动在深夜摸来我的房间……然后对我——”
洛瑞安耳垂微红，轻咳一声：“我没有做过那等事，不许污蔑长兄，艾栗。”
艾栗鼓起脸。
不过最后她还是偷偷抱到了兄长，趁他递给自己第二串烤肉的时候！
虽然对方不愿褪去衣物，胸前的半甲咯得她有些痛，不过看到洛瑞安兄长神情窘迫，微微偏转面庞的样子，值了哈哈哈！
有时，艾栗会觉得自己的恋人不懂风情，一窍不通。
艾栗不太明白，尽管他是教廷军的骑士，需要遵守学校毕业前守贞的规定，可他们确认关系已经很久了——离他正式毕业也就剩这么几天，至于那么严格吗？
当艾栗气势汹汹，主动衣衫半解，小脸通红坐在青年清瘦有力的腰间上时，洛瑞安被她压在下方，红眸微怔，看上去有些无措。
他想要伸手将她的外套拉好，然后艾栗眯眼，抵在他身侧动了一下，这温软绵软的威胁令他顿时闭上红眸，喉结滚动，低声：“……艾栗，别这样。”
他粗砾的掌心停在她背后，看上去想要把她抱下来，可这保守的骑士青年无处使力，他甚至不敢触碰她的肌肤。
艾栗：“我们交往了五年，什么别这样？
你就算提前一两天毕业又能怎么样啊！难道教廷军还真的会毕业前一个个来检查你们男A有没有守住自己没有乱来吗？”
洛瑞安略显怔愣，手掌仍然护在领口前：“……什、什么？艾栗，虽不会特意检查，但我们为了信仰……”
艾栗含泪瞪他，香肩半露的她在夜间被冻得瑟瑟发抖，打断骑士：“别说废话，快点！”
洛瑞安：“……”
艾栗：“你不脱的话我就去找别的人了，我看你那个同学就挺不错的，我要换个行的男A交往！”
洛瑞安：“……大家都是如此。”
他将手掌护在她不稳的腰间，几乎是叹息般道：“而且，你有见过其他的教廷军吗？艾栗。”
艾栗眼眶含泪，羞恼地瞪着他不说话。
可恶！根本威胁不到他。
最后艾栗还是没有得逞，她被自己这比木头石头还要老古板的男友放下来，用双臂圈在怀中，艾栗衣服被整理好，扣子也一颗颗被系上，气炸小猫似的在黑檀木气味的怀抱里蜷起来生闷气。
他许久听不到她的动静，尝试性唤她：“艾栗，我……”
艾栗闷闷别开脸：“别说了，我觉得我换男友这件事势在必行。”
洛瑞安沉默片刻，叹了一声，为这少女满载郁气般的话语，他暂且松开挟制，想要看她情况如何。
却被艾栗逮到机会，她一个猛转身，将手搭在他膝盖上，直起小腿，闭眼怒抬头，将唇瓣印上了他的……下巴。
艾栗：……太高了，他坐着怎么也这么高？失策了。
尽管这样，被偷袭了一下洛瑞安还是手掌握紧，屈起的指节抵住下颌，短暂地深呼吸，耳垂红得好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只敢看她一眼，便偏过头去。
艾栗盯了洛瑞安这没出息的表情一会儿，随后心底哼哼两声，翘起尾巴，还挺骄傲地坐下来了。
这次她坐进他的怀里，主动把他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拉到两侧，然后向后一躺，美滋滋睡觉，在黑檀木灼烧的气味中做了个好梦。
偶尔，艾栗也会清醒过来。
后几天，她例假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失，小腿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这时的她拥有着清明的神志，对自己和洛瑞安之间的关系也有着正常的认知；
她甚至能活蹦乱跳地帮助洛瑞安打猎！蹲在小土堆旁守一只林鼠很久，最后骤然跃出，发丝翘起，开心地揪住令她的猎物，结果转头一看，洛瑞安带回了一只鹿……
两人那天吃鹿肉吃得很撑，她抓来的小林鼠毫无用武之地，被艾栗放生了。
洛瑞安站在艾栗身后，看着她向嗖嗖跑去的林鼠挥手。
吃完饭他们便躺在草坪，对着幽深林间漏下的月光发呆，听着秋蝉鸣叫和洗水的潺潺声。
而这时，洛瑞安学长会和她聊天，两人度过一段以友人身份正常交流的时间。
和洛瑞安在一起是很愉快的，无论用着什么身份和他相处，艾栗每一个意识都这么觉得。
只是，她不太记得自己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一直一直跟着洛瑞安向东边奔跑。
而洛瑞安发现她的茫然后，用郑重柔和的语气提醒：“你要去东十二区的月洲学院，艾栗。”
艾栗：“……是吗，可是我去那里做什么呢？没有印象了。”
洛瑞安柔和地看着她，红眸流露出笑意：“你到那里就会想起来了，我猜，你也许是去见你的朋友与伙伴。”
艾栗：“可是我好像没有同伴在那边，我现在，身边认识的人只有学长您。”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眸看向他，像是知道自己将要去流浪的小猫那样紧张：“学长，您也会跟我一起去月洲学院吗？”
洛瑞安笑了下，摇摇头，看向前方：“不，艾栗，我们到森林出口便要分开了。”
“为什么？”
“因为你有要做的事，要去达成的目标，忘记了吗？”
艾栗脑袋好痛，她顺着洛瑞安学长的话语，蹙眉抿唇，仔细回想了一下。
“您不可以继续陪着我吗？”
洛瑞安怔了一下，垂头看向她，只得歉意地回答：“抱歉，艾栗。”
“那，学长？”艾栗茫茫然地开口，她看着眼前的骑士青年，莫名有一种……他下一刻便会独自走进森林深处，独自在骤然而起的林火中消亡的错觉。
强忍痛苦、与异兽无言对抗的时光、被寄生的异人之躯、连带着体内那血腥的魔鬼，一切都会在清洗罪恶的火焰中化为乌有。
将自己送出去之后，他会去做什么呢？
“……”
“以后，还能再和您见面吗？”
停顿许久，她听见自己轻声说。
艾栗定定望着洛瑞安的侧脸，寻求他的答案。
……
历经三天的奔走，他们终于临近后山森林的出口。
越到临近最终的时刻，本胜券在握的异兽便越烦躁——祂想不通这令人厌恶的骑士如何能保持着如此坚定的意志，在祂的干扰下，虽然自身动摇过，但也仅限于产生过一些微微摇摆不定的心思。
那甚至说不上是侵/略的念头。
譬如，当那女孩跨坐在他身上，要来亲近他时，他表现青涩，脑海中所产生的、已令他感到最为艰难窘迫的想法，是洛瑞安觉得她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柔软与香气。
……尤其是夹在腰间的腿部。
这让魔鬼心情躁郁之余，禁不住对这没见过世面的骑士发出嘲弄的嗤笑。
他们之间的交易本不平等，尽管做下赌约，可非人的生物总是狡猾且不屑于遵守规则，祂必须赢得这场胜利。
艾栗近日恍惚不定的次数越发多。
在离开森林的前一个夜晚，她从湖水边清洗完自己归来后陷入沉睡，少女将光/裸的手臂环绕上膝盖，脸颊微红地陷入酣眠。
月色下，流动的水银拨动着那一抹流动的羊脂玉。
洛瑞安顿了顿，不知她究竟是小憩还是出了什么意外，骑士将佩剑悬挂于腰侧，朝她走去。
蛰伏多日的魔鬼在此刻显露了祂的面目。
微微恍惚之后，洛瑞安从熟悉的被操控感中清醒过来，他盔甲褪去，长衫撕裂，背后鼓动出无数紫红色的肉藤，祂们挣脱人类的皮肉，像是急于亵渎神灵的媒介，攀上少女纯白的身躯。
然而在肉紫色的触手即将更深一步前，洛瑞安闭了闭双目，手背青筋鼓起，男性紧实的肌理浸出汗水，他气息略有急促，力道却稳定地朝自己丑陋的肢足举起剑锋。
这时，艾栗在魔物的簇拥中睁开绿眸，对他神情微红地笑起来，仰起头唤他：
“兄长……”
[她此时没有清醒的意识。]率先打翻棋盘的魔鬼气恼笑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又在维护什么，骑士？]
洛瑞安没有回应祂的质问。
他看着眼前被肉藤裹缠，每一寸肌肤都落满粘液，将肉/欲与纯洁诠释到极致的少女，她信赖而依恋地看着面前最孺慕，最抱以爱意的长兄。
像是之前每一个夜晚那样，艾栗对他乖巧一笑，随即闭上绿眸，微微抬起下巴，等待着兄长的亲吻与浇灌。
“我要睡了，兄长。”
她对他宣布，可是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直到过了片刻，她听到耳畔传来像是鼓胀气球被撕裂戳破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液体洒落在地，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腥气……艾栗想睁开眼睛。
洛瑞安将手掌挡在她的眼前，温和替她遮住了眼前或许会令她不适的景象。
“兄长？”
“嗯，艾栗，”洛瑞安因疼痛而微微喘着，笑了一下，“我听到了。”
“睡吧。”
周围掉落断裂蜷曲的肢足，鲜红的血液染红草叶。
惨白的月光下，洛瑞安衣衫被触手撕裂，鲜血从他垂落的剑尖、被砍断的半身肢足，乃至背后破开的疤口处不断蜿蜒流落；而魔鬼发泄着祂的怒火，在脑海中发出扭曲疯狂的嘶鸣。
这是洛瑞安所处于的世界。
而在艾栗的世界，一片温热的黑暗中，仅有一个来自最喜欢的人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
第 59 章
离开森林前的第一夜, 艾栗曾在黑檀木气息的怀抱中睁开过眼睛。
洛瑞安将手臂环在她的两侧，单膝屈起，将她搂进怀抱中, 佩剑置于身侧。
他盔甲褪去, 艾栗披着身上明显宽大的长衫, 眼睫微垂，脸侧感受到青年随着呼吸, 衣物下平稳起伏的紧实肌肉。
兄长、她的恋人……不，洛瑞安学长——
艾栗怔了怔, 将脑内莫名浮现出来的、对于洛瑞安奇怪的认知甩开。
啊啊……什么恋人兄长！艾栗抿了下唇，红着脸想；
她该不会是身边一直只有洛瑞安学长在，两人一起赶路狩猎, 躲避野兽什么的, 对他产生吊桥心理了吧？
在他们赶路这几天，艾栗每次在洛瑞安身边清醒，对身旁动静警戒的骑士都会第一时间睁开红眸，朝她看来。
然后，便对睡梦中惊醒的她露出安抚的笑意, 他像是知道且理解艾栗状况般的, 来揉揉她的头。
艾栗将自己缩起来一点，仰头看着洛瑞安。
青年似是疲惫, 眉头蹙着，长衫的袖口隐有断裂的痕迹，略长的黑发垂落胸前。
艾栗看看自己身上整洁的长衫, 再看看洛瑞安身上那件破损的衣物, 犹豫地张了张嘴。
半晌，她什么都没说, 将身上披着的衣物向上拉了拉，没过头顶，盖在洛瑞安肩前。
她黑发凌乱，直接小小一只将自己捂在了对方的膝间。
“有哪里不适么，艾栗？”
“……没有。”艾栗还以为洛瑞安学长睡熟了呢，仔细想想哪个Alpha会像她一样一睡就睡死的？都像是提着心在睡觉一样。
“太冷了，这样舒服点。”她说。
洛瑞安呼吸着，无奈地轻笑起来：“这样，你不会呼吸不过来吗？”
艾栗：“……”
好吧，是有点闷，但她看到学长把衣服披给自己，而他穿着破损的长衫睡，感到很不好意思啊。
话说回来，他也要多爱惜自己一些吧？
洛瑞安犹豫了下，抬起手掌，向下轻拉长衫，露出少女头顶乱毛的脑袋。
艾栗抱膝不说话。
“这样可以吗？”他垂下红眸，看着艾栗的侧脸。轻声征求她的意见。
长衫落在她的肩前，姑且遮住了一部分他的胸膛。
艾栗：“……嗯，还行。”
洛瑞安笑笑，语气微含叹息，红眸微阖：“那么睡吧。”
艾栗怔了怔，突然说：“学长。”
风声吹过，林叶间响起哗啦啦的声响。
洛瑞安呼吸拂在她发顶上方，缓了一刻，发出短促疑问的音节：“嗯……？”
字节咬得很低声，压抑着微喘。
艾栗沉默，她将双手握紧到一处，过了很久，这体格修长强健的骑士即将陷入深眠时，她轻轻开口，声音犹如风中消逝的沙：
“谢谢您。”
洛瑞安没有应答。
他思绪恍惚，闭起双目，气息已然逐渐安稳下来，但洛瑞安像是这几日照顾她成习惯似的，艾栗说完，便感到头上微沉。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
第二日，晨光大亮，艾栗蹲在溪水边，掬起一把水往脸上一泼，然后摇摇脑袋，快速抖落眼睫发丝上沾湿的水珠。
在野外这么多天，她也跟那些臭A们一样糙了……艾栗忧愁地想。
洗完脸，艾栗卷起袖口，又把捡柴火时弄脏的手腕脚腕都洗干净，争取一会儿以整洁的面貌进城，不然头发蓬乱，脸脏得跟泥地里滚过两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流浪来了。
艾栗将自己洗洗涮涮，越洗越感叹洛瑞安学长真是个好人……她都弄成这模样了，还愿意将衣服借给她，让她披在身上。
对了，衣服。
艾栗想着，突然记起学长昨晚袖口断裂的部分，昨晚她看学长快睡着了没问，想着艾栗便回头，唤他：“洛瑞安学——”
棕褐色的训练装长衫覆盖男性结实的肌理，黑发披散，遮掩他背后一个个结痂的、腕状般圆形宽粗的疤痕。
艾栗话语卡在了喉间。
在洛瑞安换好衣服，系着领口瞥来视线前，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听到洛瑞安问“怎么了？”了时，摇摇头没说话，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干脆低头装起蘑菇。
“艾栗。”
两人修整完毕，度过最后相处的时光，洛瑞安带着她走向出口，唤艾栗一声，将手里整理好的包袱递给她。
艾栗得到学长示意后接过来，本来还以为这包里面装的是他们这几日剩下的烤肉，没想到打开包袱一看，这里面装了另一件崭新的长衫，几份干粮，洛瑞安备下的一些基础药物，以及……钱。
有、有五百块呢！
出发时不允许带任何财务的穷猫艾栗看到这笔巨款惊呆。
在她的震惊中，洛瑞安观察着她的神色，露出歉意的神情：“抱歉，艾栗，我目前处于苦修试炼中……打短工仅攒到这些钱财。”
“希望它们足以支撑到你找到友人。”
艾栗呆了呆，这才意识到学长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摇头，把包袱往他怀里塞：“不不不，学长，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的，您拿着就好。”
“事实上我也在进行着某种考试，而且进到东十二区就会有人来找我，您不必这样……”
洛瑞安：“那也无需客气，艾栗。”
艾栗噤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对着他温润舒朗的神色，艾栗突然问道：“您说您在苦修之中，那我拿走这些，您怎么办呢？”
洛瑞安道：“身外之物，不需要那么纠结，比起我，你现在更需要它们，对吗？”
艾栗抿着唇，被洛瑞安慰过后，她好像真的感觉是这样还……不对，不能白白受了别人帮助，到头来还要顺走人家东西！
“您的试炼什么时候结束，要往哪里去呢？真的不和我一起进城吗，学长？”
艾栗低着头走在洛瑞安身边，她心里想的是，如果进城就有办法赚到钱，可以回报洛瑞安学长，哪怕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艾栗想起他昨夜异样的困倦，背上那些可怖的疤痕。
洛瑞安笑了笑，马靴停落，修长指尖轻扣剑柄，示意艾栗看向前方。
森林稀疏，平坦的草地和土路蜿蜒向山下，隐约能看到下方喧闹的街道，悬挂的各色彩幅，颇带东方风格的红檐砖瓦。
“到了，艾栗。”
——东十二区。
从这里向下走去，就到了自己第一个目的地。
艾栗愣了愣，她的第一反应，仍是抬眸看向洛瑞安。
“去吧。”
洛瑞安对她笑道。
艾栗抱着他给她的包袱，里面东西并不多，可是和苦修中的骑士共同生活过一段的艾栗知道，这里面差不多已是学长现在的全部身家。
艾栗踌躇了下，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
随后，她呆毛微翘，在洛瑞安的注视下又跑了回来，从包袱里翻翻，掏出一些干粮还给他。
“如果学长你还要在后山苦修，这些东西您拿回去就好，我饭量很小，而且到城里了，不用那么多的。”
洛瑞安怔了一下，看着眼前踮脚将食物递给他的少女，略有些哭笑不得：“艾栗……”
艾栗认真地看向他：“要照顾好自己，学长。”
她叮嘱完便一步三回头离开，可没走出多远，便又忧愁地停下脚步，埋头跑回来。
这次艾栗对洛瑞安说了她的光脑通讯号。
“等您试炼结束后，记得来加我呀！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北地见学长您的，顺便我还想去旅游，唔，不过学长，你们教廷军允许学生在假日离校吗？”
听说教廷军教学环境十分严格，那群古板的骑士之所以在星网上信息那么少，就是因为他们平日甚少露面，就连假日也在教廷里苦修的缘故。
艾栗想了想，然后灵光一现，对洛瑞安笑起来：“不过您说您是毕业级，等我去旅游的时候，您一定自由一些了，到时候要和我见面啊，学长！”
洛瑞安身姿挺拔地立于少女身前，垂眸看她带着汗意的笑容，半晌后，微微颔首。
他佩有手甲的掌心收紧，没有应声。
第三次，艾栗连林子都没走出，便又跑了回来——她气喘吁吁，肩上挎着包，急切地仰头看着洛瑞安，而洛瑞安像是有些无奈似地，轻声表明：“我会的，艾栗，不必……放心不下我。”
艾栗被他戳中心事，脸上微红，她摇头否认：“不、不是，我是想问一下学长您什么时候返程？能不能在这等我几个小时。”
洛瑞安：“好，需要我做什么？”
居然一丝质疑也没有吗！
说起来，她第一次看见洛瑞安时觉得这是位冰冷俊秀，遥不可及的骑士大人呢，但相处下来，艾栗觉得他性情中有种虔诚者特有的、柔顺的温和感。
很平易近人。
艾栗犹豫了下，怕洛瑞安学长会拒绝，便没有说得很明白：“总之……您在这里等我一段时间！日落之前，我会回来的。”
迎着上午的日光，艾栗一路小跑下山。
她挎着包袱，气喘吁吁随着人流挤进区域关卡，随后便被眼前古东的风格的街道震惊了，甚至路上许多人穿的都是长衫汉服。
热闹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果不是街道旁偶尔会路过一两台清洁用机器人，艾栗还以为自己是穿越到古装剧中了。
但她现在没心情注意这些。
她黑发凌乱，额头冒着汗意，像是只迷失在青砖红瓦间的小猫一样四处张望一番，寻到自己的目标后便飞快跑去。
艾栗找到了一家游戏厅。
没错，把洛瑞安抛到山上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游戏厅——不过可不是为了快乐。
如今帝国内全息游戏种类繁多，其中又以机甲战斗的游戏最为火爆，想赚钱的话，在这里找对手下赌局，通过游戏定胜负，对于艾栗而言是最快的赚钱方式。
这还是她上次和应霆洲去打街机，对方告诉她的事，以前艾栗还不知道能这样赚钱。
她现在有五百块启动资金呢！肯定没问题。
三小时后，艾栗从全息舱出来，虽然累得满头大汗，绿眸也因为过度集中而有些涣散，不过感受到周围Alpha和Beta们敬佩的目光，她莫名有些偶像包袱，轻咳一声，将腰杆挺得笔直。
连赢五十场机甲游戏的艾栗从赌局中赚到了不少游戏币，在工作人员那里兑换成现金时，旁边一位看她从头赢到尾的工作人员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打机甲这么厉害，有没有考虑去参加月神祭？”
“月神祭？”艾栗将目光移向他，面露困惑。
“是啊，我们这一年一度的祭典，每年在月神祭胜出的冠军，都能和月洲学院本年度公认最美的美人获得匹配的机会。”
“今年的月洲花是我们的小风娅，可惜月巫少爷没有参加。”
比武招亲么？！艾栗在心里默默吐槽，怪不得刚刚在街道上看到那么多彩幅，原来是祭典快要开始了。
……咦？不过等等、月洲学院，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试炼地点吗？
艾栗面露茫然，听这位工作人员的意思，原来月洲学院是Omega学院吗？
工作人员看她的表情，领会错意思，哈哈笑道：“可惜你是Beta，这时候我们Alpha的好处就显出来了，就算Beta们胜了也摘不到今年的月洲之花，只能得到一大笔钱。”
艾栗：？
本来对月神祭没兴趣的艾栗眼神瞬间就亮了。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这时，柜台前的工作人员替她完成兑换，艾栗回过神，说了一声“谢谢”便接过两千块钱的现金。
现在她还要去做更重要的事！因此将另一个话痨工作人员：“……如果让我和月巫大人匹配，这辈子当他的仆人都成啊。”的痴汉发言抛在身后，走出游戏厅。
艾栗拿着这两千块钱，去商场采购了尽可能周全的生活用品，主要的就是伤药，以及食物，怕古板的洛瑞安学长会觉得她的赠予违反教廷“苦修”的宗旨，艾栗挑东西都是挑尽可能实用朴素的。
食物都只敢拿生食材和面包这一类的。
因为急迫，艾栗没有注意周边人来人往的环境，因此也错过了发现一些奇怪现象的机会。
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的服务人员Alpha格外多？简直快要和Beta持平了。
放在帝都别的区域，Alpha都是军事型人才，他们自己也心高气傲，绝对不可能屈尊参加服务业的。
她赶在日落前抱着一大包东西出城，呼哧呼哧爬上来时的山坡，果然见到正候在原处的青年。
他站姿未动过般停在原地，看着艾栗从山坡尽头显现出身影，落日下微红且冒着热气的小脸，红眸微怔。
艾栗累死，但她还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将手里的大包扔给洛瑞安后，便向山坡下方跑远，等跑出一段距离，跳起来对他招手。
“不许说不要，学长，东西买都买了，千万别浪费。”
“还有，记得打开包裹看看，我在里面留下了东西，学长您一定记得看！”
“……”
说完这些，艾栗便笑起来，再次大幅度对他挥挥手，背对着他轻快跳下山坡。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昏黄的光晕与微风中。
依她所言，洛瑞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沉默许久，单膝屈蹲下来，解开她带来的包袱。
那码得整整齐齐物资上，除了细分说明伤药用途的标签外，还有一张贴在最上方的便签。
[我的通讯号码您记住了吗？记没记住都没关系，反正我会再说一遍，记不住的话就把这张纸条保存下来好了。]
[照顾好自己，学长，其实我没敢当面对您说，您看起来真的很让人不放心。]
[等您结束试炼，拿到通讯设备后，一定记得联系我。]
……
[我会去北地的，一定会去的，希望您一切安好，真的非常感谢您这几日的关照。]
[到时，一定要再见面啊！学长。]
……
与洛瑞安道别后，艾栗顺着山坡下来，赶在夜色降临前通过关卡，回到东十二区。
她没有目的地，身边洛瑞安学长和列奥他们都不在，艾栗还没头绪怎么去找他们，在陌生的街道上走着走着就有点想要叹气，心里空落落的。
她路过一家开着暖气的民宿前，打开看了一眼钱包，数了一遍里面的金额后默默合上，仰头看看天色，再看看周围已经歇业大半的店铺。
……算了，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她垂头丧气地想。
在野外睡过那么多天的艾栗已经习惯露天住宿了。
夜晚十一点，艾栗找到了个街边的红木长凳，从包裹里翻出洛瑞安的衣物披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眼休憩。
初冬的夜晚十分寒冷，她睡着睡着，情不自禁便埋头颤抖起来，
忍受着冷意也就罢了，眼前突然压下一片男性的阴影，艾栗快睡熟过去，本能让她想要躲避这或许是来自谁人的伤害——
但她突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热烈的麝香气息。
艾栗茫然地停住不动。
雷·罗德格里斯金眸沉默看向下方蜷成一团的少女，这出身贵族的武士少年，训练装仅剩下无袖内衬，浑身拢着信息素与血汗交掺的狼狈气味，他静立许久，像是用野兽的直觉辨认着眼前的景象是否为幻觉。
最终，他将她抱起，闭上金眸，鼻尖抵向她的颊边，临贴上她时却又收起力道，仅像是忍耐着不惊扰她好梦般轻蹭了蹭。
巡视这片地域已久的狼犬终于找到了他的猫。
艾栗落在麝香味的胸膛中。
她不再感到寒冷，满意地发出轻叹，软软伸出手，抱了抱他。
……
“雷。”
去往临时旅馆的路上，躺在少年的怀抱颠簸一会儿，艾栗披着衣服往他怀里钻了钻，闷哑问：“……列奥他们呢？你一个人找到我的吗？”
雷金眸盯她发顶，过了片刻：“我、在这里找你，”
“列奥在后山，”他顿了顿，道，“莲华去和学院联络。”
唉，意思就是，他们都在找她？
艾栗坐在雷怀里，将小脸埋进他就剩件无袖背心的胸膛前，心中既有回到友人身旁的安全感，也有给大家带来麻烦的不好意思和酸涩。
“克莱因呢？对了，还有我们的试炼！”想到这里，艾栗困意瞬间打消，炸毛起来问道。
“今天第六天了，我们第一次试炼还没做，来不来得及？”
看着女孩惊慌从下方望来的绿眼睛，雷沉默，然后大掌压上她柔软的发顶，像是笨拙的安慰，嗓音拥有着男性涩哑的质地：“试炼，没有开始，克莱因在场地附近。”
艾栗一惊：“咦，那他是准备去做试炼了吗？”
没想到红毛狗会这么有团队精神，艾栗吓了一跳。
雷：“他拒绝了。”
艾栗：“？！”她收回她刚刚的想法！
“莲华得到试炼线索，”雷低下头，气息深厚地将英挺的鼻尖埋入她的发间，缓慢道，“第一次试炼，是在月神祭上，得到冠军。”
艾栗：“啊，这个我知道！是机甲比赛对吧？胜者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呢。”
月神祭还没开始，看来他们还有时间，完成这个试炼就得赶场子快点赶路了，后面还有两场试炼呢。
雷：“……团队只能有一人参加。”
艾栗乐呵呵：“没关系，克莱因不去的话不理他，大不了大家石头剪刀布嘛。”
雷龙类般的金眸微沉，眉心紧拢，看上去这不善言辞的武士陷入短暂的为难之中。
“怎么啦，雷？”
“月神祭冠军，需要和Omega匹配，”雷默默道，“我们中要有一个人去参加这里的比赛，留在这里。”
艾栗面上笑容慢慢消失：怎么回事，她怎么听不懂雷说的话了？参加庆典比赛怎么就留在这里了？他们五个人还要去联赛呢。
“这个，虽然我知道在月神祭上拿到冠军，会得到和那什么月洲之花匹配机会，但是……”艾栗困惑说，“这应该是经过双方自愿后才可以吧？”
就跟相亲一样，月神祭就是提供了异性间一种认识的渠道啊？
“……不是自愿。”
艾栗一怔，看向雷：“咦？”
“如果被他们选中，就不能离开。”
雷眉心深拢，冷峻面庞似乎也为这里的异象浮现出困惑：“在此地，不能违抗Omega。”
第 60 章
艾栗忧心忡忡地被雷带到临时旅馆。
她揣着手, 坐在雷小臂上，进到一家虽然破小狭窄，但开着暖气的旅馆, 她慢慢不发抖了, 略略松出一口气。
“雷。”
雷从台前的工作人员接过钥匙, 低下金眸看向她，神色沉着。
柜台前看着电视剧投影的员工一边磕着瓜子, 一边将视角余光偷偷从投影瞥到这二人身上；
少年肩宽腿长，黑发金眸, 面庞刻有刺青，他穿着训练背心和长裤，荷尔蒙浓郁的雄性身躯内恍若散发出可怖的热量, 裸/露肌肉线条夸张的双臂。
这是个体格野蛮, 看起来颇有野兽感的Alpha，尤其是那双金眸在察觉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扫视他时；
员工抖了抖，讪讪收回视线。
低下头，员工看到坐在他小臂上的少女晃晃小腿, 裤脚露出白皙如牛乳般的肌肤……他听见这貌似是Beta的少女道：“我们哪来的钱？还有, 怎么联络其他人呢？”
看到雷掏出住宿的钱时她吓了一跳好吧，艾栗现在手上也就这么多钱, 住一晚旅馆就没了。
雷顿了一刻，像是处于沉思，带她离开, 员工抹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水, 将注意力投向电视剧。
呃……看着电视上仙侠题材的AO主人公深情对视，即将靠近接吻的画面, 员工盯了会儿，莫名感觉这期待已久的发糖情节枯燥至极，连带着看这对CP都差了点味道。
东十二区内聚居的大部分来自古东自治域的民众，而东方本土的审美偏向修长美丽，这份审美的风格反映到影音娱乐中，导致电视剧AO主清一色都是仙气飘飘清冷神秘款的。
员工关掉电视剧，纠结了下，打开网页。
搜索：“体型差情侣恋爱剧，要O能坐到A手臂上那一款。”
……
他们踏着吱吱呀呀的木梯上到二楼，艾栗从雷口中知道现状——莲华在进到东十二区，离开队伍去与学院联络，搜寻情报前，想办法给各人留下了一笔钱，以备这些大少爷们不时之需。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艾栗想想这雇佣兵办事的风格，觉得他很可能是靠一些灰色手段。
不过，因为莲华走得迅速，雷身上的钱也不多，让他把身上剩下的钱都拿出来，加上艾栗自己有的现金也不过才三百多，这间旅馆的价钱是一晚二百，而且他们还要吃饭……
艾栗跪在被铺上看着空瘪的钱包发愁，雷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雷，月神祭什么时候开始，你知道吗？”
“后天。”
艾栗：“唔……没办法了，明天先联系下其他人，然后想办法赚钱吧。”
试炼要走三周，现在一周都没到，他们到城里正常吃饭住宿都是问题，后面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艾栗开始思考，明天继续到游戏厅赚钱的办法可不可行。
如果可行的话，开游戏赌局一下午能赚个一两千，虽然累，但也算是可行的收入方式了，有这笔钱他们都会松缓很多。
“雷，通讯器在谁手上，你能给列奥莲华他们发送讯息吗？”
他们出发前携带了一台通讯器，仅允许出现紧急事态时联络学校使用，不过几人身上都佩戴了讯号接收器，主端按下功能键，会给他们不动波段的信号提醒。
他们分开行动前肯定约好了联络暗号。
雷：“克莱因。”
艾栗叹了口气：好吧，明天得先找那只红毛狗了。
夜色已深，艾栗抱膝愁了半天，觉得有些困，她埋头将床上的现金收起来，贴身放好，打了个哈欠：“我去洗漱一下哦，明天还要做好多事，今天准备睡吧，雷。”
雷微微颌首，垂眸看着她，艾栗伸出白嫩的脚心，摸摸索索地挨到床下。
艾栗跳下床，凌乱着头发跑进浴室，刚洗了把脸，看到上方的淋浴头，她惊喜之余踌躇了一下，打开门嘱咐雷一句：
“雷，这里可以洗澡！我先洗一下，可能用的时间有点久，你暂时先别……”
雷脱下被血汗沾湿的紧身背心，听到动静，侧眸朝她看来。
他臂弯挟着衣物，单手扣开裤装的皮带，拥有着武士体格的少年黑色碎发微掩金眸；猝不及防看到雷神情平静，胸膛紧实贲张的样子，艾栗差点咬到舌头，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红着脸，“嗖”地一下将自己藏回去。
……啊啊啊！
因为囊中羞涩，加上刚刚艾栗一直在想事情，她现在才意识到，雷在前台就开了一间旅馆的单人间。
单人间、单人……的被铺。
虽说这样的境况下，不开单人间也没办法，但——
艾栗捂着脸，深吸一口气后，悄悄分开指缝，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眼眸湿润，羞愤欲死的模样。
不要再想了啊艾栗！
她给了自己内心一记猫猫拳，告诫自己赶紧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越想只会越奇怪的！
洗漱完之后，艾栗实在忍不了，把灰扑扑的训练服放到盆中清洗后，将自己胡乱擦了擦，裹着唯一一浴袍出来了。
她坐在床沿，并拢大腿，膝盖透出微微的红润感，艾栗低头，慢慢擦着湿发，听着浴室内接着响起水声。
Alpha在清洁自己时都很快。
当五六分钟后，听到浴室水声消停，艾栗手抖了一下，将毛巾放在床头柜，向床里面挪动，然后背对着雷，瑟瑟发抖地钻进被子里。
不知是因为被褥的潮湿刺激了她的肌肤，还是因为洗过澡后感到寒意，艾栗咬唇，禁不住细细战栗起来，屋内开着的暖气像是装饰一样。
她将自己抱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墙壁，听到身后浴室门打开，响起男性的脚步声。
室内陷入短暂的静寂，惟有暖气设备扇动出气流。
雷将毛巾搭在颈间，金眸沉默盯向被铺间鼓起的小小一团，不断颤抖着的神秘生物。
休憩前，他先去关灯，艾栗感到眼前落入黑暗，在放大的感官中，她感觉到旁边的床铺沉重下陷，身后传来麝香的气息。
被铺另一边的深陷，仿佛具有引力似的，艾栗忍不住躬起腰。
这份要向他怀中滑去的错觉还未完全侵占她的神志，那浑身镌有恐怖热意的少年便伸臂将她揽在怀中，鼻尖埋在她的湿发里，像以往一样，顺着颈间向下，轻轻用英挺的鼻尖蹭动她细腻湿润的部分。
艾栗红着脸闭眼，没发出声音，直到雷像是察觉到她的寒冷，要将她抱到身上时，她终于像吓了一跳那样，小猫爪子抓住他脑后短硬的黑发。
狼犬循着她的气味，在钢铁丛林间一刻不停地奔走，她不知道这几天雷为了找她，走过多少路，有没有好好休息；
终于感受到她的气息，并清楚此刻不会打扰她的休息，雷闭眸，气息略显粗重地依偎着她，艾栗抓着他的短发，茫然间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汗味道。
她从抓着他的短发，转变为慢慢抚摸着他脑后的发丝，像是安慰不安的大狗一样。
直到最后，雷像是感受到她传达而来的安抚意味，金眸沉默地在黑夜中看向她，气息微微缓复。
而她也困倦起来，指尖泛白地搭在少年肩上，靠在他怀中，被那蒸腾的热意包围，感到温暖。
没有孤独，没有露宿野外的冰寒。
猫蜷在属于她的忠犬怀中，做了个难得的好梦。
……
第二天，艾栗一起来，先拉雷到昨天那家游戏厅。
“什么，不开赌局了？”
明天就是月神祭，今天街道上的彩幅和各色飘带越发繁多，街道旁商家都已经在布置摊位，东十二区上空飘满古东风格的热气球，有龙、凤凰，灯笼造型，空气中满溢着庆典将至的氛围。
员工歉意地和她解释：“是的，明日就是月神祭，游戏厅营业虽照常，但赌局模式从今天开始，到月神祭结束都将处于关闭状态。”
“如若您想游玩此种模式，在月神祭结束后，赌局模式解禁再来游玩就好。”
艾栗不死心：“请问、为什么单单锁定赌局呢？”
员工露出笑容：“我们这里的月神祭会向外界全程直播，因为月洲Omega大人们的风姿出众，一向在帝都人心中十分有人气。”
确实，来到这里后艾栗了解到，东十二区的月洲学院在帝国内不是一般出名，作为Omega学院界神秘美丽的代名词，月洲的地位就跟Alpha世界的TOP级军校差不多。
“因此为了给外界留下良好印象，这几日城中风貌都需要着重注意，游戏厅的赌局，虽然常玩游戏的年轻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它提起来毕竟比较……”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不那么符合节日积极的氛围？”
艾栗无语：……这么真实的吗？
仔细看一眼游戏厅内部，比起昨天，或许是因为月神祭即将开始的缘故，来玩游戏的不管是Beta还是Alpha都少了很多，就算开赌局估计也赚不到什么钱。
谋生失败的穷苦小栗皱着脸拉着雷离开。
这下只能先联系其他人了。
听雷的意思，克莱因拒绝参加月神祭，带着通讯器找到固定的所在地、并告知其他人，说不定是已经找到了工作。
艾栗：往好处想，就像克莱因这样，大少爷们聚在一起，根据个人拥有的特长，谋生的办法也会变多。
但……艾栗纠结起来，这种离婚后创业失败，不得不带着没饭吃的孩子，屈辱投靠回前夫的憋闷感是怎么回事嘛？
一个小时后，问清雷克莱因现在所在的地点，她唇瓣微张，呆呆站在一家豪华的建筑前。
周围往来路过许许多多身穿劲装、无袖背心，甚至紧身训练服的猛男酷哥还有猛女，从他们高大的体格还有气味来看，无一例外都是Alpha。
这群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大狗A似乎对同性身边小小一只的她感到好奇，艾栗被他们火热好奇的视线盯得有些受不住，呆毛高高翘起。
几位身穿古东风格衣物，美丽纤细的少年少女在店门外脚步停落，为首的修长人影懒懒向身后睨了一眼，过了片刻，他们中谁人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可艾栗现在完全没心力注意他们了。
她脖子抬得酸疼，视线缓慢上移，最终停落在大门顶端的招牌上。
“牛郎帝王&带给你心动的Alpha肌肉酒吧。”
……呃，克莱因是找到工作了，对吧？艾栗茫然地回顾起自己之前的猜测。
但他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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