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扑通”一声摔趴在地上。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王父迅速上前查看。
肖喻一心在蛋子身上，一把将小家伙搂入怀中，上下检查：“蛋子，受伤了没？有没有哪里疼？”
蛋子摇头：“没有。”
马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明河也围上来查看。
王大集惊愕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铁铲,他、他、他明明是去打两个兔崽子,怎么、怎么突然跟中邪似的，拍到了亲娘脸上？
王父惊呼声传来：“孩子他娘！”
王大集回神儿,扔掉铁铲，跪到王母跟前,看到王母整张脸歪了,嘴里在流血，一开口吐出两颗黄牙,他吓一跳：“娘，娘。”
王母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拜王父、王母的所赐，王大集从小就不是一个自我反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向都是怪别人,他立马起身,指着肖喻，指责道：“是你,是你害了我娘！”
“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打的！”小马的声音传来。
王大集转头,不仅在门口看到小马，还看到其他邻居,他惊讶：“你、你们——”
小马晃晃悠悠地走进来，道：“我们一进来,就看到你一铁铲，拍到你娘脸上，王大集，孝子啊！你可真是大靖第一孝子，拿铁铲拍亲娘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那是肖喻使诈！”王大集指向肖喻。
“少他娘的放屁！”小马突然拔高声音，指着王大集的鼻子骂：“你大晚上的打我姐，打的哭嚎声连天，街坊邻里都听到了，肖老板过来劝架，你还他娘的不识好歹！”
王大集吓的连连两步。
小马大声问：“大叔大婶，就问是谁打了王大集他娘？！”
“王大集！”邻居们齐声呼喊。
“听到了吗？”小马愤怒地看向王大集。
王大集怪不得肖喻了，指着马氏：“是她，是她和肖——”
不给王大集污蔑的机会，小马一拳轮到王大集的脸上，紧跟着继续锤打：“我让你造谣！我让你他娘的造谣！”
“四弟，四弟。”担心出事儿，马氏赶紧上前拉住小马。
小马给马氏面子，放过王大集，但他怒气未消，指着王大集骂：“当年你们一家子求爹爹告奶奶到我马家，求娶我二姐，我马家人信了你们的鬼话，把她嫁过来，这几年她给你们一家子洗衣、做饭、做生意，牛马也不过如此，你们不但不珍惜，整日里作践她，当我们不知道吗？不过想着家和万事兴，忍着罢了。”
马氏刚刚是因为挨打哭，现下是因为弟弟懂得自己而哭，越哭越委屈，声音不由得大起来。
“不知好歹的玩意儿，现下不但打她，还平白造谣，毁她清白。”小马实在生气，又往王大集肚子踹一脚：“畜生不如的东西。”
王大集狠狠摔在地上，疼的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
马氏哭着拦住小马：“四弟，不要打了，打坏了他，官府要找你的。”她不担心王大集，她怕弟弟惹上麻烦。
“和离，必须和离！”小马大声道。
邻居们都知晓王大集、王父、王母一家三口无赖、小气和贪婪，这几年一家三口一起拿捏温婉知礼的马氏，他们早就看不过去，但也不能干涉他人家事儿，现下看到小马提和离，都觉得解气。
肖喻觉得和离是件好事儿，马氏之后可以选择再嫁或者不嫁，反正大靖是鼓励女子再嫁的。
明河和蛋子不太懂这些事儿，紧紧地拽着小舅舅的衣裳，看着马氏的情况。
马氏早就受不了王大集一家子的品行，不止一次想过和离，只是怕父母伤心，所以一直不敢提，现下婚姻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她不想再委曲求全，重重地点头：“嗯！”
小马以为堂姐保守又乖顺，定然不愿意，结果她同意了，他不敢相信地问：“你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马氏再次点头。
小马大喜的同时，又心疼堂姐定然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太多罪，所以才会下定决心和离的。
王大集不敢相信逆来顺受的马氏会同意和离。
王父立马不愿意了：“小马，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你这是——”
小马厉声打断：“少他娘拿这些迂腐的话蒙骗老子！老子不吃这套，老子要救人，一百座庙也拆！”
“嗯！佛祖很大度的，他不会怪你的！”明河插话。
蛋子接话：“对，佛祖也要救人的！”
邻居们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捂嘴偷笑。
“听听，听听，三岁孩子都比你们识大体！”小马不屑道。
王母哪能愿意，当即噼里啪啦说话，可惜她掉了两颗牙，嘴里含着鲜血，发出来就是呜哇呜哇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能听清楚她的话。
小马也不管他们，看向肖喻道：“肖老板，我们走吧。”
肖喻进来就是为了救马氏，既然马氏没事儿，他就不需要在这儿逗留了，他拉着明河和蛋子的上手道：“走吧。”
“小舅舅灯笼没拿呢。”明河道。
“还有碗。”蛋子道。
“拿着走。”肖喻道。
两个孩子快速拿着，然后牵着小舅舅地手，向外走。
“不能走！你不能走！马氏！”王大集三人一起道。
“滚！”扶着马氏走在最后的小马，回头吼一声：“明日老子再好好找你们算账，不扒掉你们一层皮，老子白在镖局混了！”
王大集三人知道马家这是来真的了，顿时吓的脸色发白。
出了王大集家，邻居们赶紧询问马氏的情况。
马氏整理着衣裳和头发，脸上的伤却无法整理，她也不想再掩盖，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做王家的媳妇，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真诚地回答邻居们的问话。
小马郑重地向肖喻表示感谢：“肖老板，多谢你仗义出手。”
“还有我呢。”明河和蛋子一起道。
小马笑道：“你们两个好勇敢！”
明河和蛋子乐了。
肖喻道：“没什么的，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令姐被欺负的。”
小马和肖喻的接触并不多，也就是早上去小河子早食店吃早饭时打个招呼，但身为水清巷人，他经常听到街坊邻里夸奖肖喻舅甥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惹人喜欢，他就是听听而已。
哪怕今日宋三武和袁老爷那样看重肖喻，他只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可是肖喻明明和王家有过节，也算是和马氏有过节，却没有因为“过节”而无视马氏的遭遇，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丈夫夫殴打妻子当成家事，去无视去和稀泥，而是挺身而出，解救马氏。
他突然间就明白众人都喜欢肖喻舅甥三人的原因——正义、善良、勇敢又有自己的原则。
谁不喜欢呢？
他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折服，眼视中不由自主地带了欣赏和喜欢：“肖老板，真是非同凡响。”
“哪里哪里，令姐应该受了些伤，你赶紧带她回去看看大夫吧。”肖喻也就帮到这儿了。
“好，改日我们定会重谢。”
“客气了。”
马氏又感谢肖喻一番。
肖喻接受了，然后带着明河和蛋子回到家。
洗漱好后，他将灯芯挑高，好好检查一番两个孩子，确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彻底放心。
王大集简直是个疯子，居然拿铁铲打人……还好后来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打到王母身上了，但他得吸取教训，以后再救人，一定要先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否则今晚蛋子挨上一铁铲，他会内疚死的。
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因为这事而产生心理阴影，他钻进被窝，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直接询问两个孩子怕不怕。
“小舅舅，我不怕的！”明河明确道。
“为什么？”肖喻问。
“只要有小舅舅在，我什么都不怕！”明河道。
“小舅舅，我也是，我也是。”蛋子道。
是啊！
有大人在，小孩子什么都不怕的！
肖喻小时候在奶奶身边，也觉得世间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笑着在两个孩子嫩嫩的小脸上亲一下，然后给两个孩子讲睡前故事。
第二日如往常一般做早饭，卖早饭。
看着大集早食店紧闭的店门，张五好奇道：“王大集不做生意了？”
肖喻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给张五听。
张五大惊：“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来不及多说，店里的客人多的不得了，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忙的脚不沾地，直到早饭全部卖光。
许多客人都没有买到，失落地走了。
张五可惜道：“早知道多做一些了。”
肖喻道：“明日就多做。”
四个人正准备收拾店面时，听到斜对面传来吵吵嚷嚷声，他们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马家人到了王家，和王大集一家子吵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袁老爷这时候也来了。
肖喻问：“袁老爷，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一般情况下，袁老爷都是过来吃早饭的。
“来看看你们。”主要是担心肖喻舅甥三人被欺负。
肖喻备感温暖，不由得笑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袁老爷问。
肖喻又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走，我们也去看看。”见不少邻居去凑热闹，袁老爷道。
肖喻也想知道和离这事儿怎么解决。
一群人干净都挤在人群中，看马家人和王家人吵。
明河、蛋子、金大宝和田六个子小小的，但他们一点都不怕，挤在人群中，推着大人的腿，向里看。
推着推着，就推到彼此了。
“大宝，你挤到我了！”明河道。
“是你挤我！”金大宝道。
“你挤我。”
金大宝拧起小眉头：“明河，你又胖了！”
“你、你再这样说话，我就嫌弃你了喔！”明河气呼呼道。
“哥哥这样胖胖的好看！”蛋子帮着明河说话。
明河点头：“弟弟说得对！”
“我也好看。”金大宝道。
“你没有我哥哥好看！”蛋子直接道。
金大宝理直气壮道：“有！”
“没有！”
“有！”
“没有！”
肖喻正看着王大集院里的情况，被一个邻居拍拍肩膀，他好奇地转头问：“怎么了？”
“你家孩子打起来了。”邻居道。
肖喻低头一看，明河、蛋子、田六和金大宝四个孩子，一个搂着一个，滚在地上搏斗起来了。
他赶紧喊张五、袁老爷和小芳，把四个孩子抱回家里。
“说吧，怎么回事儿？”肖喻问。
第32章
田六胖胖的小手指指向蛋子,开始告状：“明河小舅舅，是蛋子先动的手，他打大宝的！”
蛋子反驳：“我没有！我没有先动手！”
田六和金大宝一起道：“你有！”
明河和蛋子一起反驳：“没有！”
“有！”
“没有！”
“……”
四个孩子吵了起来。
肖喻几人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事情经过,就是四个孩子去王大集家凑热闹,人太多，挤着彼此了,随即争辩起来“谁胖”“谁好看”“谁更好看”这几个话题。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时撞一下蛋子，他肉肉的小身子没有站稳,一下把金大宝扑倒在地。
金大宝以为他是故意的,立即回击。
明河和田六见状，自然帮着各自的弟弟。
四个人的战争就这样打响,并且还在持续。
肖喻几人根本插不上话。
张五没见过这阵仗：“怎么办？”
“让他们自己解决。”袁老爷不疾不徐地道。
肖喻点点头。
哥嫂的孩子一吵闹，哥嫂不是撕着嗓子吼，就是拿着棍子打,张五还是第一次见到肖喻和袁老爷这样带小孩子的：“我们大人不帮帮忙？”
肖喻尊重、相信、也愿意锻炼孩子们的处事能力，所以他一般不会主动干涉明河和蛋子的日常,道：“小孩子的事情,让小孩子自己去解决，一会儿就好了。”
看着四个孩子吵的胖脸通红,感觉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他怀疑地问：“真的会好吗？”
肖喻肯定地道：“会的,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
既然肖喻和袁老爷都这么相信了，张五也不再说什么。
斜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声。
肖喻几人一愣,接着迅速跑到门口，一眼看见王母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痛哭，周围围了一圈邻居。
“发生什么事情了？”小芳问。
“怎么不见其他人？”张五问。
肖喻和袁老爷也不知道。
恰好牛大娘挎着竹篮去买菜，接话道：“和离了。”
“是说马氏和王大集和离了吗？”小芳问。
牛大娘点头。
“王家同意了？”肖喻问。
“马家人都拿着刀来的，王家人敢不同意吗？”牛大娘也看不上王家那样磋磨媳妇儿的，道：“这些年，马家人知道闺女过得不好，想着凑合过一过，回头有个孩子，王家人可能就会待闺女好一点，哪知道王家人越来越过分，居然动手打马氏，真的太让人生气。”
小芳连连点头。
“王大集他娘哭什么？”肖喻不解。
“马家把马氏的嫁妆拉走了，值不少银子呢，王大集他娘哭嚎银子呢，难道是舍不得儿媳妇吗？”牛大娘白了王母一眼：“在她心中，她儿子配仙女都行，根本不用愁娶的，她就是哭嫁妆……”
“那本来就是马氏的！”小芳道。
“是啊，结果小马他们去找嫁妆的时候，发现那些嫁妆都藏在王大集他娘屋里呢。”牛大娘撇嘴鄙夷。
小芳也嫌弃道：“啧啧啧，这老婆子真是黑心。”
“不都是王大集和他爹指示的。”牛大娘压低声音道：“一家子就没有好人。”
小芳好奇地问：“那王大集和他爹呢？”
“在院里待着，没脸出来！这下好了，以后他们也不用日日嫌弃马氏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了，他们有能耐，他们自己做！”牛大娘感觉很痛快，旋即想到什么，赶紧和肖喻几人道：“哎哟，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买菜了，不和你们说了啊。”
肖喻道：“牛大娘慢走。”
牛大娘匆匆走了。
王母坐在门口继续哭嫁妆，邻居们敷衍地劝两句，显示自己没有那么薄情，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活该！”小芳骂了一句。
“就是！”明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理直气壮地附和。
蛋子也挤过来道：“他们是坏人！”
“对，无敌坏的！”金大宝接话。
明河道：“他们昨晚还打我和弟弟和小舅舅呢！”
“他再敢打你们，我让我爹打死他们！”田六道。
金大宝接话：“我也让我爹打他们！”
明河和蛋子一起点头。
张五目瞪口呆地看着四个孩子，然后一寸寸地转向肖喻，小声问：“他们的关系这……是转好了？”
肖喻笑着点头：“好了。”
“怎么就转好了？太快了吧。”张五不可置信。
“小孩子是这样的，很多事情都是哭过就忘，不记仇的。”
“真好！”
肖喻赞同道：“确实，如果人人都能像小孩子这样单纯不记仇，世间就少很多悲剧。”
“是啊。”张五点头。
“这是要哭多久啊？”小芳问。
“谁知道捏。”明河接一句。
“我去收拾厨房。”张五转身去忙了。
肖喻也不好继续吃瓜，他跟着去忙碌。
收拾完毕，张五按时下工了。
袁老爷在这儿喝了两杯茶，见肖喻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便带着金大宝、田六和小芳离开。
肖喻舅甥三人却是拥有八卦之心，时不时就关注王大集那边的情况，看到王母一个人哭到中午，灰溜溜地进了院子。
晚上一家人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他们也没有做生意。
第三日，他们终于做包子、胡辣汤和粥了，却没人买。
第四日、第五日仍旧没有人买。
第六日王大集应该是想通了，放弃做包子和胡辣汤，重新推着粥桶去集市，不知道是摊位被人抢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推多少粥去，就推回来多少粥。
没有马氏收拾家里，处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他脾气不好，王父脾气不好，王母脾气也不好，三个人都找不到出气筒，每日都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一吵，吵的街坊邻里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水清巷里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八里巷的一个男人不介意马氏不能生育，带着聘礼到马家，前来求娶。
而这个男人就是马氏的竹马。
十来日后，马氏真的嫁去了八里巷，马家人隆重邀请肖喻舅甥三人吃喜宴。
又过一个多月，马氏怀了身孕，整个人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格外明艳格外有生机，每日嘴角都带着笑，仿佛和曾经马氏不是一个人一般。
一直辱骂马氏不能生育的王父、王母和王大集惊呆了。
这下水清巷的人都知道不能生育的不是马氏，而是王大集了，而王大集一家人赶紧到处治病，托人说媒，日子越过越糟糕。
真应了蛋子那一句“奶奶说，头上有黑气是坏人，会很惨的”，不过肖喻如今却没有时间关注他们了，眼下快年关了，小河子早食店因为包子、胡辣汤、八宝粥、红薯干稀饭、南瓜粥等等而名气越来越大，吸引四面八方的客人，他和张五、明河、蛋子已经忙不过来了。
让人心疼的是每日都有很多客人吃不到他的早饭，少赚很多银子啊。
“小舅舅，再招人吧。”明河小大人一般提出建议。
招张五进来后，门上贴着的招工启示被调皮的小孩子撕掉了，后来又遇到王大集这事儿，肖喻就没有时间再管招工的事儿，现下不得不再招人，他点头：“得招人。”
“最好招个厨子，可以帮帮你。”肖喻每日要和很多面，要切菜，要调馅儿，要煮胡辣汤，要煮粥，要卖包子，要洗碗，要带孩子……真的非常辛苦，张五也只是分担一小半而已。
“没错，招个厨子挺好的。”肖喻认同张五所说的：“以后开酒楼也可以用上。”
“你要开酒楼？”张五惊讶。
“嗯。”小河子早食店越来越忙，除了睡觉，肖喻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做买菜、做早饭、卖早饭、洗刷上面，明河和蛋子也跟着辛苦。
赚的银子虽然不少，但是想想明年两个孩子就四岁了，之后一年又一年的束脩、笔墨纸砚、吃穿等等都是不菲的付出，他担心一间早食店养不起自己和两个崽崽呀。
“开酒楼很难的。”张五道。
“你不相信我？”肖喻笑着问。
一想到肖喻的手艺，张五立马有了信心，道：“相信！”
肖喻笑了笑，道：“那我把招工再贴上去吧。”
“行。”
肖喻很快将招工写出来，贴到门口，问张五：“你现下回不回家？”
张五道：“回，你有什么事情吗？”
肖喻看一眼两个孩子的鞋子道：“最近隔三差五的下雨，明河和蛋子只有两双棉鞋，不够换的，我打算再给他们一人买一双棉鞋，正好和你顺路。”
“那一起走。”
将门关上，几人离开水清巷，再一次听到路人聊裴燕礼的事儿，说是裴燕礼班师回京了。
这么快？
是找到挂王男主了吗？
肖喻想了想，这个时候应该找到了。
找到了好，裴燕礼好好辅佐挂王男主吧！
他会好好陪着明河身边，好好疼爱明河，一定不让明河和裴燕礼、挂王男主等人有任何交集。
“余大厨！”张五突然喊一声。
肖喻回神儿，顺着张五的视线，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揣在袖口中站在路边。
“余大厨。”张五向前一步。
男人转头看见张五，惊喜道：“五子！”
“余大厨，你怎么在这儿？”张五问。
余大厨指着脚边的萝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卖萝卜呢。”
肖喻诧异地问：“你不是在望月酒楼当厨子吗？”
余大厨看向肖喻，感觉有些眼熟，问：“你是？”
“肖喻，曾经是你的帮工，你不认识了？”张五笑着问。
余大厨当即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身简单的灰蓝色长棉衣，腰间松松地系着藏蓝色布带，没有任何修饰，却难掩他精致的长相，出众干净的气质，还带着活泼的少年感。
是曾经的肖喻，但是又多了些让人移不开眼又说不清楚的俊美，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是肖喻？”
“是啊，余大厨，我在你手下干了一个多月呢。”和其他欺负手下的厨子不同，余大厨为人十分和善，对原主很不错的。
“是是是。”当时肖喻离开，余大厨还有些舍不得呢，他问：“你如今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肖喻笑着问。
余大厨有些难以启齿。
“余大厨，你也和姚掌柜起冲突了？”张五见状猜测。
余大厨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想说原因，又怕人听到，于是道：“反正、反正我不在他那儿干了。”
张五道：“那你一身厨艺，可以去别的酒楼，三两银子起步。”也不至于在寒风里摆地摊卖萝卜呀。
余大厨叹息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啊，青石镇统共就那么几间酒楼需要厨子，刚好姚掌柜都认识。”
“你的意思是说，他和其他酒楼打了招呼，所以你无处可去了？”肖喻问。
第33章
余大厨点头。
肖喻心中喜悦,但又觉得这种喜悦有点不厚道，连忙压下去，然后看向张五，稍稍点了点头。
张五旋即意会,直接道：“那你愿不愿意来肖喻这儿？”
“肖喻那儿？”余大厨诧异。
张五向余大厨说明：“对,他如今开一间早食店,生意不错，正好缺人。”他本来想说生意爆好,但是肖喻向来低调，他便用了“不错”二字。
“早食店？你开了间早食店？”余大厨望向肖喻。
“嗯。”肖喻点头：“在水清巷里。”
余大厨接着道：“早食店一般都是家里人帮忙就够了。”
没错。
早食店早食店,做的就是早晨的生意,早晨一过就没有生意了，自然比不上酒楼、饭馆、面摊之类一整日的收入,所以一般早食店都招不起伙计，只能请家里人帮忙。
张五如实解释道：“肖喻没什么家里人，而且小河子早食店和其他早食店不一样——”
“小河子早食店？”余大厨惊讶打断张五的话,问：“你是说肖喻开的是小河子早食店？”
张五点头：“对啊，怎么了？”
小河子早食店在青石镇很出名啊！
余大厨还在望月酒楼时,就听客人们谈论过小河子早食店里,说是里面的包子、胡辣汤、八宝粥都是一绝，他当时就产生了好奇心,准备去尝一尝。
只是一直没有空。
如今有空了，却没有银子了。
刚刚还听到路人和其他小贩说起小河子早食店今日的皮蛋瘦肉粥熬的相当到位,字里行间是满满的赞美，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早食店是肖喻开的。
他直直地望着肖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余大厨，你愿意来吗？”见余大厨不说话,肖喻将条件摆出来道：“每日卯时上工，两个半时辰，也就是巳时下工，一个月三两银子，年后我打算开酒楼，到时候会提高你们的工钱。”
三两银子？！
尽管余大厨在望月酒楼时，一个月五两银子工作，但他每日要干活六个时辰……最重要是现下没有酒楼愿意用他，卖萝卜已经维持不了他和家里的日常花销。
曾经给自己打下手的肖喻却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他内心深处百感交集。
见余大厨不说话，肖喻道：“余大厨，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是大厨，我还是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会像姚掌柜那样颐指气使的。”
“不不不，我没有负担。”都快饿肚子了，哪还有什么心理负担，余大厨道：“我什么时候去你那儿开工？”
“余大厨，你愿意了？”张五吃惊地问。
余大厨真心实意道：“嗯，多谢你们的帮忙。”
余大厨勤奋、老实、真诚、厨艺很好，是那种老板很喜欢很喜欢的员工，不知道姚掌柜为什么把余大厨赶出来。
但是肖喻深觉自己捡到宝了，喜悦不已，当即就把地址和注意事项告诉余大厨，然后道：“余大厨，是你帮助了我们，欢迎你明日来。”
余大厨也因为有了活计，而轻松不少。
张五笑道：“余大厨我们又一起共事了。”
余大厨笑了：“以后请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张五看着地上的萝卜：“这个还卖吗？”
“不卖了，回家去了。”余大厨弯腰要收拾。
肖喻道：“等一下。”
余大厨抬眼看向肖喻：“怎么了？”
“都卖给我吧。”肖喻道。
余大厨道：“这儿有十斤左右呢。”
“我全要了。”肖喻道。
“嗯，我们一次就用完了。”张五笑。
“量这么大吗？”望月酒楼每日炒菜、炖汤、炸丸子都会用到萝卜，一日用量也就十来斤的样子，小河子早食店居然一次就可以用十斤，余大厨不禁对小河子早食店又多了几分兴趣。
“多少钱？”肖喻问。
“送给你了。”余大厨不愿意收钱。
肖喻不愿意占便宜，道：“那不行，必须给钱。”
“真不要钱了。”
肖喻每日买菜，知道萝卜的市场价，直接给了钱。
余大厨只好收下。
“孩子们，装萝卜。”肖喻将菜篮子放下。
明河先冲上来，抱进一根大萝卜，放到菜篮子里，大声喊：“弟弟，来，装萝卜。”
“好！”蛋子噔噔跑到明河跟前。
余大厨这才看到两个胖娃娃，好奇地问：“这是——”
肖喻道：“我的两个外甥。”
余大厨忍不住夸奖：“长得真俊。”
听到有人夸奖明河和蛋子，肖喻每次都开心。
“真俊！”余大厨也有孙子孙女，他每日回家都要抱一抱，他是非常喜欢小孩子的，何况眼前这两个胖娃娃长得白白嫩嫩又奶乎乎的，他的心都看软了，情不自禁地蹲下身，问：“小娃娃，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明河昂起小脸，用小肉手遮着小嘴，小声问：“小舅舅，我喊他什么呀？”
“喊余爷爷。”肖喻记得余大厨的孙子还是孙女来着，好像和明河、蛋子差不多大。
明河点点小脑袋，然后转余大厨道：“余爷爷，我叫明河，我明年就四岁啦。”
“明河，这名字真好听。”余大厨笑着看向蛋子，和蔼地问：“小娃娃，你呢？”
蛋子回答：“我叫肖蛋子，我明年也四岁啦。”
明河一听，立马趴到蛋子耳边道：“弟弟，你说大名。”
“大名？”蛋子不解。
明河道：“就是进学堂用的名字。”
蛋子重新看向余大厨道：“余爷爷，不对不对，我刚刚说错了，我重新说一遍，我叫肖明溪，我明年也四岁啦。”
“明河，明溪，好名字！”余大厨笑着夸奖。
明河和蛋子开心极了。
余大厨站起来，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又忍不住夸奖。
肖喻、张五同余大厨说一会儿话，就要告别了。
“余大厨，明日见。”肖喻道。
余大厨笑着点头。
看着余大厨离开了，张五长长地吐一口气，然后高兴地望向肖喻道：“这下厨子搞定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肖喻道。
“你开始走运了！”张五笑。
肖喻乐了：“借你吉言，希望明年能够开酒楼。”
张五好奇地问：“话说，你在哪儿开酒楼？”
肖喻心里早就有了计划，道：“目前是打算租隔壁的房子，不过，还不确定，到时候再看。”
“行。”张五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五回家了。
肖喻给明河、蛋子买两双鞋子，回到水清巷。
“小舅舅，你看！”明河抬起小肉手，指着对面的二层小楼道：“他们有新牌子，上面有四个字呢。”
肖喻抬眼看到一块崭新的匾额，上面潇洒地写着“水清客栈”四个大字，他笑了笑，道：“终于开了。”
“是啊，多亏了肖郎君带来的人气，我们客栈才重新开张，不然还在这里荒废着呢。”水清客栈老板娘沈氏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这儿就是她的家，也是一间客栈，只是这儿的人气太差，渐渐客栈就经营不下去了，那么多的房间都空着，她也没有办法。
自从肖喻舅甥三人来了，水清巷就热闹起来了，打铁的、卖豆腐的、做衣裳的等等在家里就可以卖东西，她和家人将客栈打扫打扫，又做起客栈生意。
短短一个月，就比以前半年收入都高。
她和家人一合计，就将客栈重新修葺一番，换了匾额，客栈再度开起来了。
水清巷里的人都挺好的，肖喻希望大家都能赚钱，过上好日子：“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沈氏闻言笑弯了眼睛，走过来递给肖喻三包点心道：“肖郎君说得是，以后多多关照啊。”
肖喻道：“彼此彼此。”
沈氏又道：“以后有客人，可以推荐到我们客栈住啊。”
肖喻顺着便道：“你的客人也可以推荐到我们店用饭啊。”
大家互利互惠嘛，沈氏自然愿意：“行啊行啊。”
两人笑起来。
恰在这时，又有人要入住水清客栈，沈氏干净去招呼。
肖喻和明河、蛋子回到家，一起在水井边洗衣裳、刷鞋子、洗床单，忙的不得了。
第二日，余大厨和张五按时来上工了。
余大厨是第一日上工，很多地方都生疏，肖喻便让他在旁边看着。
余大厨到底是大厨，只是看一会儿，就什么都懂了，然后熟练地切菜、包包子、搅拌粥。
张五不由得竖大拇指：“大厨就是不一样。”
肖喻满意极了，但也在旁边提醒一些注意事项。
于是今日不管是包子、胡辣汤还是粥，都做的比较多，也比较快。
只是这边才刚刚做好，就有客人来吃早饭了。
肖喻赶紧去迎接。
张五和余大厨继续忙着。
肖喻根本没有空吃早饭，但他不能饿着两个孩子，于是快速地给两个孩子装了四个包子和两碗粥，放到小桌子上，道：“你们坐在这儿先吃吧。”
“我要干活。”明河道。
蛋子积极的很：“我也要干活。”
“今日余爷爷在，一会儿他和张五叔会一起招待客人，小舅舅不会太忙的，你们两个也别着急，先吃早饭，吃了早饭才能长得高高的。”肖喻温声和两个孩子商量。
“吃完了，我再帮忙，可以吗？”明河问。
“可以呀。”肖喻笑道。
两个孩子这才吃饭。
肖喻转身去忙。
明河和蛋子津津有味地吃着。
“爷爷，爷爷。”忽然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明河和蛋子一抬眼，看到门框前趴着一个小女娃，眼睛大大的，小脸蛋嫩嫩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用粉红色的布条系着，可爱极了。
明河和蛋子主人翁的责任感爆棚，一起放下勺子，来到门框前，明河问：“小娃娃，你在干什么？”
小女娃眨巴两下亮晶晶的大眼睛，灵动的很。
明河忍不住就问：“小娃娃，你叫什么呀？”
“我没叫。”小女娃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哥哥、我哥哥是问你叫什么？”蛋子解释。
小女娃坚持道：“我没叫呀，我是喊的，我是小小声喊的‘爷爷，爷爷’的。”她特意模仿自己刚刚小小声喊人的声音。
明河想了想，终于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了，道：“我们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们。”小女娃道。
“为什么呀？”明河问。
“因为我不认识你们呀。”小女娃道。
明河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明河。”
蛋子道：“我叫肖蛋子，这下你认识了吧？”
小女娃点点头：“嗯，认识了。”
明河好奇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34章
“桐桐！”余大厨的声音传来。
小女娃眼睛瞬间发亮：“爷爷！爷爷！”
余大厨快步走过来,板着脸：“你怎么来了？”
看见爷爷脸色不好看，余桐桐立刻耷拉下小脑袋。
余大厨四周看了看，道：“又是一个人跑过来的？”
余桐桐小手指抠着棉衣，一言不发。
“你奶奶知道吗？”余大厨问。
余桐桐嗫嚅着说了什么。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啊？”余大厨不由得提高声音。
肖喻看到这边的异样,走过来问：“余大厨,这是谁？”
余大厨第一次上工就给东家添了麻烦,他挺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孙女,比较调皮，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儿来找我——”
不等余大厨说完,肖喻便笑问：“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一抬眼看见一个长得极其俊美的哥哥，余桐桐一下就没有那么低落了,乖乖地回答：“我叫桐桐。”
碰到这么灵动的小孩子，肖喻都变成夹子音了：“桐桐好呀，吃饭了吗？”
余桐桐摇着小脑袋：“没有。”
肖喻邀请：“在这儿吃,好不好？”
“好呀。”余桐桐软软地答应。
哎哟哟，这孩子和蛋子一样软乎可疼,肖喻连忙道：“明河,去厨房麻烦张五叔拿两个包子，端一碗八宝粥过来。”
明河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余大厨连忙道：“肖喻,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肖喻笑着：“没关系，一碗粥两个包子而已,就让孩子在这儿和明河、蛋子玩吧，等你下工的时候和你一起回去。”
余大厨都不知道如何感谢肖喻了。
肖喻又问：“对了,家里人知道她跑来吗？会不会担心？”
“我刚刚看到店里有熟人，一会儿麻烦他回去给我家带个口信儿。”余大厨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赶回去,也不放心交给熟人带回去，自己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只能把孩子留在这里，他生气地瞪了余桐桐一眼。
余桐桐小嘴嘟着，不看爷爷。
肖喻笑着道：“让她在这儿好好待着吧，我们继续忙。”
余大厨道：“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
恰好这时候来客人了，余大厨赶紧去接待。
张五正好送来包子和粥。
可能因为平时见到的都是男娃娃，明河和蛋子对余桐桐这个小女娃格外的热情。
明河道：“桐桐，你吃吧。”
“无敌好吃的！”蛋子跟着推荐。
余桐桐看向一旁的肖喻，仿佛在询问。
肖喻笑道：“坐下来吃吧。”
余桐桐这才坐到小桌前。
肖喻道：“明河，蛋子，小舅舅和余爷爷、张叔都很忙，你们好好陪着桐桐，好不好？”
明河和蛋子一起点头。
肖喻又和余桐桐道：“桐桐，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好好玩，好吗？”
余桐桐点头，头顶两个小揪揪晃了晃，可爱极了。
真乖！
肖喻重新到店门口卖包子，时不时看一眼三个孩子，特别是看余桐桐。
桐桐。
余桐桐。
莫名地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他暂时抛到脑后，一直到所有早饭都卖光了，他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余桐桐的信息。
余桐桐！
《帝王梦》中的余桐桐！
她是《帝王梦》中的一个女配角，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聪明、大胆、善良又正直，十四五岁时父亲当了官，将她接到身边，继母安排她的婚事。
她表达不满后，一心扑在写字管账上面，一次去庄子里收账，遭遇大雪，不得不逗留在庄子里，就在这时候遇到乞讨的明河，她给明河饭吃，给明河衣穿，教明河识字，整整半年的时间。
那时候她好像一束纯净的光，照到明河的心里，可是好景不长，庄子里突然遭遇土匪，他们抵不过。
眼看着一把刀要砍向明河，她义无反顾地冲过去，护住了明河，却让自己血流不止，临死前她对明河说出心意。
可是明河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从那以后，他没有娶过妻，没有纳过妾，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更没有狗血地去找替身。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喜欢的姑娘死了。
得势之后，疯狂报复余桐桐继母一家，惩罚余父，几乎把大靖的土匪杀绝，首辅府里供着余桐桐的牌位，上面写着“爱妻桐桐之墓”，每日都要上香祭奠。
发疯而亡时，怀里抱着的也是余桐桐的牌位……余桐桐的戏份很少，但是却是大反派明河心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书中余桐桐和明河十四五岁才相遇的，如今三四岁就认识……肖喻想要确认一下，转头去看三个孩子。
明河正垫着小脚从桌上拿筷子，放到余桐桐手中，耐心地道：“桐桐，你小，你拿筷子，我拿碗，我们一起送到厨房。”
余桐桐点头：“好。”
“弟弟，你拿勺子和小篾箩。”明河道。
“嗯。”蛋子答应。
三个孩子两只小手都拿了东西，一起晃晃悠悠往厨房走。
恰好余大厨出来。
肖喻出声道：“余大厨，你孙女可真勤快呀。”
余大厨笑着道：“她就是玩儿呢。”
肖喻借机询问余桐桐的出生年月、父母、名字来历等等，一切都和《帝王梦》中的信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三岁多的小女娃，确实是和明河互相喜欢的余桐桐，因为他改变了明河的命运轨迹，大反派相关的剧情线跟着变化，所以余桐桐提早出现了。
挺好。
挺好的。
这样的话，余桐桐应该就不会死了，对，他不会让书中的悲剧再次发生的。
他再次把目光转向余桐桐，又想到这个孩子在书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最后十五岁就离开人世，越发心疼起来，忍不住温和地唤一声：“桐桐。”
“大哥哥。”余桐桐眼睛干净又明亮。
明河一愣：“你喊我小舅舅大哥哥？”
蛋子问：“那我和哥哥喊你什么？”
张五回答：“姨姨吧。”
“不要！”明河和蛋子一起拒绝。
肖喻微笑着望着余桐桐，问：“跟着明河和蛋子一起喊我小舅舅，可以吗？”
以前蛋子喊一声“小舅舅”，明河急的大吼大叫，仿佛有人要抢走他的小舅舅一样。
现下让余桐桐喊小舅舅，明河一点儿也不介意，看来不是明河内心拥有了安全感，就是小家伙天生喜欢桐桐这个小娃娃。
余桐桐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我得问问我爷爷。”
“那你问。”肖喻耐心等着。
“爷爷，我可以喊大哥哥小舅舅吗？”余桐桐小声音温温的，特别悦耳。
余大厨看肖喻一眼，看得出来肖喻很喜欢小孩子，或者说很喜欢明河、蛋子和桐桐，反正也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于是道：“可以。”
余桐桐就喊肖喻：“小舅舅。”
“诶，桐桐，累不累呀？”肖喻问。
余桐桐摇摇头：“不累的。”
肖喻又问：“那你饿不饿呢？”
余桐桐摸着小肚子道：“我刚刚吃了好多东西呀。”
肖喻道：“我会做很多零食，做给你吃，好吗？”小孩子饿的快，再吃点也可以的。
余桐桐问：“现下吗？”
“嗯。”
余桐桐期待地问：“你会做什么？”
肖喻想了想，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道：“鸡米花、炸土豆条、山楂球，好不好？”
“好吃吗？”余桐桐问。
明河道：“好好吃的！”
蛋子猛点头。
余桐桐小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个铜板，递给肖喻道：“小舅舅，我给你钱，你做吧，我和我爷爷都吃。”
哎呀呀，这孩子太惹人喜欢了，肖喻接过两文钱，看向余大厨道：“余大厨、张五，今天太忙了，早上都没有来得及吃饭，我做些东西，我们一起吃吧。”
余大厨和张五一起道：“我早上吃过了。”
“卯时吃饭，到现下也饿了呀，我给小孩子做零食的时候，顺便给做碗面吃，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肖喻坚持。
余大厨和张五也只好答应了。
肖喻好久没有给明河和蛋子做零食吃，昨日下午备好了材料，现下炸一炸、串一串就行。
半盏茶的功夫，小篾箩中就是金灿灿的鸡米花和土豆条，还有裹着糖霜的山渣球。
“哇！好好看呀！”余桐桐赞叹道。
“一定很好吃。”明河道。
“小舅舅，还有番茄酱呢。”蛋子道。
“对，你们拿着吃吧。”肖喻道。
明河接过来，先送到余大厨跟前：“余爷爷，你吃。”
“哎哟，这孩子真是懂礼貌。”小河子早食店的火爆程度超过余大厨的想象，他来不及震惊就投入到忙碌中。
待到所有早饭卖光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尝到肖喻的手艺。
现下他不是想吃小孩子的鸡米花之类的，他就想知道肖喻的手艺如何。
于是他没有客气，鸡米花、土豆条和山渣丸各拿一下，然后咬一口鸡米花，表面酥酥脆脆的，应该是面粉、淀粉混合炸制的。
不错！
他继续咬下去，里面的鸡肉忽然爆出细小的汁水，直接爆在他的舌头上，浓浓的肉香一下弥漫开来。
他不由得一愣，肖喻的手艺居然这么细腻，可以把一个拇指大小的鸡米花做的爆汁，真的太难得了。
他忍不住又尝土豆条和山渣丸，每一样都比他想象中好吃，不是老厨子都做不出来这等美味。
果然三个孩子吃的小嘴油乎乎的，不停地说着好吃。
他又转头看向肖喻做饭。
肖喻将一块揉好的面团托到左手掌心，右手拿起菜刀，像削萝卜似的，一片片面叶如鱼儿一般跳入沸水中，他用漏勺搅拌了两下。
捞出来的时候，是一片片形似柳叶的面叶，中间厚边缘薄，莹润亮泽，大小几乎一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仅仅是一眼，余大厨就看出来了肖喻的刀工了得。
接着肖喻让张五大火烧锅，他倒入油，油热加入肉丝翻炒出水份，加葱姜入味，紧跟着倒入今早刚熬的高汤，煮沸调料，再放几片青菜。
沸腾后，浇到四碗刀削面上，撞出的浓香一下子扩散开。
“好香啊！”明河三人一起道。
肖喻又捞出他自己腌制的萝卜干，切成小段，洒一些辣椒面，滴几滴麻油，香喷喷的：“余大厨，张五，随便吃点，不要嫌弃。”
张五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
余大厨的目光则是直直地落在刀削面上了，等到三个孩子的嚷嚷起来，他才回神儿，端起刀削面到门厅，围坐在一起。
在肖喻的“大家一起吃”声中，他先喝一口汤，呛锅之后的高汤，有一种浑厚的浓郁，他再夹一片刀削面入口，爽滑劲道，这种面可配清汤可配高汤，搭配肖喻这碗浓郁的高汤，五感一下子都得到抚慰一样，舒适极了。
要不是亲眼看着肖喻做这些，他真的不敢相信曾经给自己打下手的少年，竟然这般厉害，甚至比他这个老厨子还厉害，他不由得震惊。
“余大厨，不好吃吗？”肖喻出声问。
余大厨出神道：“好吃，非常好吃。”
能够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肖喻心里十分喜悦。
余大厨问：“你怎么能做这么好吃的？”
肖喻道：“就是我自己爱吃，爱看，慢慢就会了。”
天赋！
是天赋！
仅仅是因为喜欢吃喜欢看别人做饭，就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余大厨做厨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有天赋的，不由得激动起来，问：“你还会做什么？”
“都会一点点吧。”肖喻道。
看来是很厉害了，余大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肖喻做其他菜品，不过眼下也不是好时机，他就想把跟前这碗面吃完，真的太好吃了。
没一会儿，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子，将四碗面全部吃光，然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好饱呀！”蛋子道。
明河转头，问：“桐桐，你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余桐桐点头。
“我也吃饱了，你看我肚子好大的。”明河摸自己的小肚子，可他穿太厚了，根本看不出来，他用力扯棉衣，试图扯出肚子的弧度出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从小凳子上摔滑下来，像是小球一样，滚了两下。
肖喻几人都大笑起来。
明河一个骨碌爬起来，气呼呼地瞪着肖喻：“小舅舅，你笑太大声了！”
“那怎么办？”肖喻问。
明河边想边道：“你、你、你笑小声点！”
第35章
肖喻配合地抿嘴,真的是小声笑了。
余大厨和张五敛住笑。
明河满意地坐回小凳子上，和余桐桐道：“桐桐，我衣裳穿太厚，看不到肚肚。”
余桐桐摸着自己的棉衣道：“我也是,我都快走不动路。”
蛋子看看身上的棉衣：“我摔跤都不疼的！”
明河开心道：“我们都一样呢。”
余桐桐和蛋子一起点头。
摔跤一事就这么揭过,三个孩子无边无际地聊别的。
“肖郎君！”客栈老板娘沈氏笑着走进来。
肖喻起身迎接：“沈姐。”水清巷里很多人,年纪都比他大，他也就按情况喊哥、姐、嫂子、婶婶等,以示礼貌。
沈氏和其他人一样特别喜欢肖喻的礼貌，笑意更浓了,扬扬手里的食盒,问：“还有包子和粥吗？”
肖喻道：“沈姐，真不好意思,都卖完了。”
“又卖完了啊！”沈氏懊恼道：“我应该早点来了。”
“怎么了？”肖喻问。
“几个客人刚起床，想吃包子想喝粥，我们家没有,就想着照顾你的生意，过来买,结果这么快就卖完了。”沈氏觉得可惜：“你怎么不多准备一些呢？”
肖喻笑着道：“明日我会多和些面,到时候我们边卖，边包包子和煮稀饭了。”粥需要很长时间熬煮,卖完了就卖完了，一时半会儿熬煮不出来,但是包子和稀饭一刻钟就能做好。
到时候吃饭高峰期过去，店里没有那么那么忙,余大厨和张五可以应付，他就在厨房补充包子和稀饭,让更多的客人吃到小河子早食店的早饭，他也可以多赚一些。
沈氏连忙附和：“这样好这样好，反正你们现下是三个人，忙得过来，明日我这时候来买早饭，应该是有的吧？”
“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省得我再想早饭的事儿了。”沈氏一家子厨艺都不行，大多时间都是在外面吃，自然也没有自信做给住客吃的，她想过请一个厨子，但是厨子太鬼了，还是从肖喻这里买饭是最优惠最省事也最省钱。
“对。”肖喻应。
沈氏高兴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那我今儿去别的地方买早饭，明日再来买你的，我买回来要去隔壁玩叶子牌，不和你说了啊。”沈氏拎着食盒快步走出小河子早食店。
肖喻转头和余大厨、张五说边卖边做的事儿。
这样赚钱的事儿，自然是好的，余大厨和张五一致同意。
“那你们明日起，估计要巳时才能下工了。”肖喻道。
“午时下工都行。”张五立马接话。
在小河子早食店干半日，就能拿三两银子，余大厨觉得自己赚了，何况他如今对肖喻的厨房特别感兴趣，自然是同意的。
肖喻也就放心了，道：“好，今晚我就多和些面了。”
“行。”余大厨和张五一起道。
肖喻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张五收拾东西走了。
“桐桐，回家了。”余大厨唤。
明河小脸一呆，然后看向桐桐：“桐桐，你要回家啦？”
余桐桐点头：“嗯。”
“你不回去，可以吗？”明河问。
余桐桐摇头：“不行的。”
明河明显不舍得，问：“那你什么时候还来啊？”
余桐桐道：“我、我也不知道的。”
明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又道：“那你明日还来，我们一起玩，好吗？”
余桐桐道：“我想来，可是我爷爷不让我偷偷来。”
“那你跟着你爷爷一起来啊。”蛋子插话进来。
“对啊，我们一起吃包子，一起喝粥，一起玩秋千，一起扫树叶，一起找虫子，一起踢藤球，一起背诗，一起赚银子啊。”明河尽量多说一些好玩的，试图挽留余桐桐。
蛋子在旁边补充。
余桐桐看向余大厨，软软地喊一声：“爷爷。”她也想每日来这儿玩。
肖喻也愿意让三个孩子一起玩耍的，他也看得出来余大厨在犹豫，他便插话进来：“余大厨，三个孩子喜欢一起，那就让他们一起玩吧，左右水清巷都是邻居，也没什么危险。”
“太给你们添麻烦了。”余大厨道。
肖喻道：“有什么麻烦的，明河和蛋子玩是玩，加上桐桐还是玩。”
余大厨低头便看到小孙女期待的目光，如今儿子四处游历学习，小孙子进了学堂，老伴做些针线活儿，没有人陪小孙女，所以小孙女今日才会偷偷地跟过来。
他到底是不忍小孙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道：“爷爷每日早起，你若是贪睡，那你就在家里待着。”
“爷爷，我不贪睡！”小女娃声音格外清亮。
明河问：“桐桐，你明日可以来玩了吗？”
余桐桐点头。
“太好了！”明河的高兴肉眼可见。
蛋子道：“明日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这下明河和蛋子才开心地目送余大厨和余桐桐离开。
肖喻稍微收拾一下，推着架子车去集市上买面粉、菜、肉等等，晚上他和了很多面。
次日吃饭高峰期一过，余大厨和张五在外面招呼着客人，肖喻一个人继续做包子煮稀饭。
没一会儿余大厨进来：“做好了吗？”
“又有人来买了？”肖喻问。
“嗯，还有不少人呢。”余大厨第一次见一间早食店生意可以这么好的，而且是开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你歇一会儿，我去卖。”肖喻抱着五个笼屉出去。
余大厨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一边收拾厨房，一边道：“那我在这儿装稀饭。”
“可以。”
刚到门口，就有客人要买包子，还特别高兴地道：“我今日来晚了，以为买不到包子呢。”
“以后辰时都是有包子和稀饭。”肖喻道。
“那太好了。”
肖喻利落地给客人拿包子。
沈氏提着食盒前来排队。
“沈娘子！来打牌啊！”有邻居喊。
“马上来！马上来！”沈氏应着，着急地看向排队的人。
邻居催促：“快点，就等你一个了。”
“我给客人买几个包子就去。”沈氏着急极了：“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
“等你一柱香了，快点啊，你不来，我们找别人了。”
沈氏道：“我得给客人买包子送去啊！就一会儿。”
邻居出个主意：“让明河和肖蛋子那两个小崽崽送去，别看他们小，他们可是什么都会。”
沈氏转头看见明河收了银子，熟练地和肖喻说一声：“小舅舅，这个叔叔给银子了。”
“好的。”肖喻十分信任地应一声。
沈氏担心牌桌被人抢去，忙道：“肖郎君，我要四个包子，你让明河和蛋子送给我家住客呗。”
肖喻惊讶：“让明河和蛋子送？”
沈氏语速极快地道：“二楼一号房，送过去就行了。”
肖喻略微思考一下，问：“你家里有人吗？”
“老爷子一直在楼下看着。”老爷子就是沈氏的公公，姓任，早年受伤，腿脚不方便，正好待在家里看着客栈。
有大人在就行，肖喻答应了。
沈氏大喜：“那你一会儿打包四个素包子，让明河蛋子去二楼一号房，直接找住客银子啊。”
肖喻答应：“好。”
沈氏直接将食盒塞到明河手里，捧着明河的小肉脸揉了揉，高兴地道：“明河小宝贝，帮婶儿送包子哈，一会儿婶儿赢了钱，给你买好吃的。”接着风一阵地跑走了。
明河不解地看向肖喻：“小舅舅。”
肖喻解释了一下原因。
明河、蛋子、余桐桐十分感兴趣：“我去送。”
肖喻笑了笑：“好，那你们三个一起。”
于是明河提着食盒，身后跟着蛋子和余桐桐走进水清客栈，乖巧地喊：“任爷爷。”
“诶诶诶。”任老爷子柱着拐杖站起来，对着三个孩子笑弯了眼睛：“明河、蛋子来了，咦，还有一个小女娃。”
“这是我好朋友，她叫桐桐。”明河介绍。
“任爷爷好。”余桐桐礼貌地唤。
“好好好。”任老爷子笑着应。
明河指着二楼道：“任爷爷，我们给二楼一号房送包子。”
任老爷子向外面看了看，问：“你婶儿呢？”
“她打牌去了。”
平时沈氏忙里忙外也挺辛苦，也就只有打打小牌这个爱好了，输赢不过一两银子，家里人也都由着她，任老爷也不介意，不过他上不了楼，便指着二楼角落的一间屋子：“那儿就是一号房，你们慢点上楼。”
“好。”明河拎着食盒吭哧吭哧爬楼梯。
蛋子在后面，问：“哥哥，你累不累？”
“不累。”明河道。
余桐桐道：“明河，我可以帮你提哟。”
“我自己提，我好有力气的！”明河一口气来到二楼一号门前，担心自己看错门牌，特意透过镂空护栏，向下看。
任老爷笑着点头。
明河这才伸手敲门：“客官。”
蛋子嫩生生地喊：“客官，送包子哒！”
余桐桐也跟着喊：“客官，送包子哒！”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摞十二个铜板被推出来。
三个孩子睁大了眼睛。
一只修长苍白的大手伸出来，明显是要包子。
“等一下，等一下，先数钱。”明河道。
蛋子蹲下来，拿起地上的铜板，仔细地数着：“一个、二个、三个……”
明河和余桐桐也蹲在跟前看着。
“哥哥，是十二个！”蛋子转头。
“装起来，装起来，不要弄丢了。”余桐桐道。
蛋子将铜板塞到口袋里，嘀咕道：“一会儿都给小舅舅。”
明河将食盒打开，将油纸包包好的四个包子，塞进门缝里，道：“客官，给你了喔，慢慢吃。”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三个孩子一头雾水地眨巴着眼睛，不过已经拿到银子了，他们也不在意了，一起站起身。
三号房门忽然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卖包子的？”
明河道：“还有稀饭！”
“哪家包子店啊？”中年男人问。
“小河子早食店！”三个孩子一起回答。
“今日真的有包子和稀饭？”中年男人惊喜。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对？”
“那给我来四个包子、一碗稀饭。”中年男人去小河子早食店一次，当时就觉得美味极了，可最近住在客栈，回回都起来的很晚，回回吃不到，今日总算有包子和稀饭了，而且还可以送到门口，真是太好了。
“四个包子十二文。”明河道。
蛋子补充：“一碗稀饭五文。”
“行。”中年男人立刻掏出十七文钱。
蛋子噔噔跑过去，接过来，认真数数：“哥哥，是十七文。”
“客官，你等着，我们马上给你送过来。”明河道。
“好，麻烦你们了。”中年男人答应。
“弟弟，桐桐，我们走。”
“嗯。”
三个孩子扶着楼梯护栏，一步一步地下楼，一踩到地面，像是小皮球滚起来一般，“嗖”的一下出了水清客栈，来到小河子早食店，将银子递给肖喻，说明还有客人要吃包子和稀饭。
肖喻确认一遍：“还有客人要吃？”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之前水清巷有人想打包粥、胡辣汤和稀饭回家，又忘记带碗之类的，肖喻就亲手用竹筒做了容器，保温又保密，现下可以派上用场，不过他担心地问：“你们可以送吗？”
“小舅舅，相信我，没问题！”明河拍着小胸脯道。
蛋子和余桐桐跟着拍胸脯，模样可爱极了。
肖喻这才打包稀饭和包子，装到食盒里。
三个孩子又噔噔地跑到水清客栈。
中年男人接过来，笑着道：“谢谢小娃娃们。”
“不客气。”明河接着道：“叔叔，你喝完了稀饭，把竹筒放在门口，一会儿我们来收喔。”
蛋子点头：“竹筒丢了，你要赔银子的哟！”
余桐桐极其认真地说道：“要赔十文钱的！”
第36章
明明说的都是“赔钱”的狠话,但说话者的声音奶乎乎的，中年男人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有趣可爱极了，忍不住就笑了：“好,一会儿就放在门口。”
“嗯！”明河点头。
蛋子像模像样地学着肖喻的日常用语,发出来的却是软软的小奶腔：“麻烦你了。”
中年男人听的心都软乎了：“不麻烦不麻烦。”
余桐桐道：“那再见啊。”
“再见。”中年男人道。
明河三人回到小河子早食店,帮忙了一会儿，见店里没什么客人了,那客栈的客人应该应该喝完稀饭。
他们再次来水清客栈二楼三号房前，门口果然竖着一个竹筒,明河说一句“客官,竹筒拿走了喔”，然后捡起竹筒,和蛋子、余桐桐直到来到小河子早食店后院，蹲在大木盆边，洗竹筒。
木盆边里是张五刚刚倒的温水,专门洗碗的，所以并不凉,明河边洗边道：“洗干净了,下次还可以用。”
“下次也是、也是、给客人用的吗？”余桐桐问。
“是的呀。”明河回答。
看着很好玩的样子，蛋子道：“哥哥,我也洗一下。”
“我都洗干净了。”明河道。
蛋子道：“可是，我想洗一下。”
“那好吧。”明河将洗碗布和竹筒都递给蛋子。
蛋子两只小肉手伸进去温水手,一只小手拿着竹筒，另一只小手拿着洗碗布,像模像样地洗竹筒。
“好像在给竹筒洗澡澡呢。”余桐桐小手捧着小脸道。
“桐桐，你想给竹筒洗澡澡吗？”明河问。
余桐桐立马直起小身,点头。
明河道：“弟弟，你也给桐桐洗一下。”
“我还想再洗一会。”蛋子第一次洗竹筒，觉得有趣极了。
“桐桐都没有洗过呢，我们一人洗一会儿。”明河道。
“那好吧。”蛋子答应了。
三个孩子轮番洗竹筒，几乎把竹筒搓掉一层皮，终于满意地将竹筒挂到绳子上。
“呀，竹筒都洗干净了？”肖喻走进后院道。
“小舅舅，我们一起洗哒！”余桐桐道。
“桐桐也洗了？”肖喻问。
余桐桐点头：“嗯。”
“哇，桐桐，你和明河、蛋子可真有心，我看看。”肖喻走到竹筒跟前，很认真地看一眼，然后接着夸道：“你们真的把竹筒里里外外都刷的好干净，好棒呀。”
三个孩子听到夸奖，开心的小身子扭来晃去。
真可爱！
肖喻看的心都软乎乎的。
“小舅舅，明日我们还去送早饭！”明河道。
“累不累？”虽然平时也会让明河、蛋子干一些活，但肖喻一直注意强度，不让两个孩子累着，以免影响健康。
“不累！”三个孩子一起道。
“那一会儿沈婶婶过来了，你们和她说一说，看看明日还有没有要早饭的住客，有的话，你们就去送。”肖喻道。
三个孩子一起答应：“好。”
不过余桐桐没等到沈氏过来，就和余大厨、张五一起下工回家了。
肖喻在院子里数数今日收入，果然，多做一些包子和稀饭，就多收入一些。
明日继续！
“明河！蛋子！”沈氏爽朗的声音传来。
肖喻将铜板收起来。
明河和蛋子跑到门厅里迎接：“婶婶！”
沈氏问：“听老爷子说，你们今日不但送包子，还送了红豆稀饭？”
“对呀。”两个孩子一起道。
明河补充一句：“桐桐也送了。”
“谢谢你们啊！”沈氏将手里的两串糖葫芦给两个孩子。
明河接过来，问：“婶婶，你打牌赢钱了吗？”
“赢了。”沈氏伸开五指，道：“五十文！”
肖喻笑道：“手气不错呀！”
“今天确实不错。”沈氏开心。
蛋子问出心声：“沈婶婶，明日还要送包子吗？”
看到两个孩子期待地看过来，沈氏惊喜地问：“你们两个还想送？”
两个孩子点头：“嗯！”
曾经青石镇上的客栈都提供三餐，只是味道普遍不好，大部分住客都选择外食。
渐渐地，客栈就不提供三餐了。
沈氏的水清客栈也不提供，她也不想招厨子，可是为了笼络住客的心，她主动担起买早、午、晚饭的重任。
现下两个孩子要分担早饭，她高兴地道：“送啊，别的我不知道，反正二楼一号房，以后每日早上都要四个包子！”
“那我们明日还送！”明河积极道。
“行，晚上我挨个房间统计，给你们个准确数。”沈氏道。
“好。”肖喻道。
这样轻松多了，但是沈氏觉得还不够，道：“肖喻，你赶紧开间酒楼吧，以后我们客栈的一日三餐都包给你，多省事儿啊。”
“年后就开酒楼。”肖喻道。
沈氏惊喜地问：“真的啊？”
“真的。”肖喻点头。
“那我可等着咯。”
“嗯。”
又说了一会儿话，沈氏回家了，晚上她递给肖喻一张纸，上面记着各个房间需要的包子、胡辣汤、粥和稀饭，这就是实打实的给肖喻拉生意。
感谢的话太轻了，肖喻直接送给沈氏一碗自制的肉酱。
沈氏开心地抱着走了。
知道水清客栈的住客晚起，第二日肖喻等到辰时六刻，才让明河、蛋子和余桐桐去送饭。
一楼二楼都有住客要早饭，他担心三个孩子累着了，便让明河提着装包子的食盒、蛋子和余桐桐提着竹筒，然后分批次送。
“我们先送一楼三号房和四号房。”肖喻看着纸上的字。
三个孩子听话地去送一楼三号房和四号房的早饭，回来之后，接着一楼五号房、一楼七号房、二楼一号房和三号房……最后一次，三个孩子来到二楼五号房。
这个房里住三个人，要十二个包子和三个竹筒，来之前小舅舅已经和他们说了总钱数是五十一文。
明河收了银子，转头看见蛋子手里还有一个竹筒。
“蛋子，怎么多一个竹筒啊？”余桐桐问。
“送错了吗？”明河问。
蛋子赶紧挥着小手：“没有没有，客人都满意的。”
是的，每个接到早饭的客人都是开心的，可见没有送错。
明河疑惑：“那怎么多一个？”
余桐桐道：“是不是蛋子多拿了呀？”
蛋子一下想了起来：“是小舅舅多装的，小舅舅说是南瓜稀饭。有人要，就卖；没有人要，就放着。然后然后我不小心就拿过来了。”
“再拿回去吗？”余桐桐问。
“不拿，卖了！”明河道。
“卖给谁呀？”余桐桐问。
蛋子提议：“我吆喝一下。”
明河一把捂住蛋子的小嘴：“弟弟，这是客栈，小舅舅说，客人们要休息，我们不能的。”
“对对对，要小声的。”余桐桐奶乎乎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蛋子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明河，发出唔唔的声音。
“哥哥松手，你不要喊人喔？”明河道。
“唔唔。”蛋子道。
“你眨眼。”
蛋子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地扇着。
明河松了手。
蛋子小声道：“南瓜稀饭卖给谁呢？”
明河拧着小眉头想了想。
余桐桐伸手指向一号房：“卖给那个客官！”
明河眼睛睁大：“桐桐你真聪明，他只吃包子，没喝稀饭。”
蛋子跟着道：“会噎着的。”
“对！我们去问问。”余桐桐道。
三个孩子来到一号房。
明河拍拍房门，问：“客官，你喝南瓜稀饭吗？”
里面没有声音，但是三个孩子刚给这位客官送了包子，知道里面是有人的。
于是蛋子道：“好好喝的。”
余桐桐接话：“对，你不喝会噎着的。”
“是啊是啊，南瓜稀饭是我小舅舅煮的，可香了，我一口气可以喝两碗！”明河道。
“我可以喝三碗！”蛋子道。
余桐桐道：“哇，你们好厉害呀！”
“客官，你也喝一筒吧。”明河劝着。
“对，喝了，身子暖乎乎的。”余桐桐道。
“喝了能变胖胖的。”蛋子也说喝稀饭的好处。
明河接着道：“喝了也会变俊！看，我们长得好俊！”
“对。”蛋子和余桐桐点头。
三个孩子不停地在一号房前说着。
终于，一号房门像是受不住言语攻击一般，缓缓开出一条缝，五个铜板被缓缓从里面推出来。
蛋子高兴地道：“哥哥，客官买了！”
“嗯，快给他！”明河道。
蛋子将竹筒送向门缝。
那只苍白修长的大手，将竹筒接过来。
明河趁机问：“客官，你明日还喝稀饭吗？”
“我们家的稀饭无敌好喝！”蛋子道。
“对！”余桐桐附和。
眼看着三个孩子蹲在门缝前，又要滔滔不绝了。
里面的人“嗯”一声，不辨男女，不辨情绪，然后房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哥哥，客官说嗯了。”蛋子道。
“对，我们回去告诉小舅舅。”明河道。
“明日就要给这个客人带粥。”余桐桐道。
“对！”
三个孩子慢慢地下到一楼，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到小河子早食店，接下来每一日，三个孩子都要来客栈送早饭，偶尔金大宝和田六也加入其中。
转眼间快要过年了，来镇上买年货的人听说小河子早食店早饭好吃，都来尝一尝。
肖喻每天就更忙了，一直到小年这日，家家户户都想着在家里吃个小团圆房，所以店里不忙了。
余大厨、张五和余桐桐早早下工回家。
肖喻趁机带着明河、蛋子去集市买年货——鸡、鱼、肉、蛋是不可少的，还有花生、瓜子、核桃、糖果等小零嘴。
架子车上装的满满的，舅甥三人回去的时候，碰到一队官兵从水清巷出来，大约有十几人，浩浩荡荡的。
回到水清巷，看见沈氏正在路边磕瓜子，肖喻问：“沈姐，这官兵是怎么回事儿？”
沈氏将手里的瓜子送到两个孩子跟前：“吃不吃？”
明河和蛋子各捏了两个，然后送给肖喻吃。
沈氏笑道：“真孝顺。”
肖喻却没接：“你们吃吧。”
沈氏这才说官兵的事儿：“说是年前的安全检查，把我家客栈的所有客房，都查一遍。”
“查到什么吗？”肖喻问。
“我清清白白做生意，能查到什么啊？”
肖喻也相信是安全检查，接下来几日官兵就在水清巷来回巡视，他照常做生意，让三个孩子给水清客栈送早饭。
三个孩子开开心心地拎着食盒和竹筒走到路上。
一个高个子的官兵喊道：“站住！”
三个孩子都没有听到，还在嘀嘀咕咕说着话。
“胖娃儿！站住！”高个子官兵提高声音。
三个孩子继续向前走。
高个子官兵上前一步，拦住三个孩子的去路：“胖娃儿，你们怎么不站住？”
明河呆了呆，然后道：“官兵哥哥，我不是胖娃儿啊！”
蛋子道：“我也不是！”
余桐桐道：“我很瘦的！”
第37章
高个子官兵望着眼前三个胖娃儿,一时语结。
明河和蛋子在肖喻的开导下，勉强接受无损他们盛世美颜的“小胖子”三个字，重点在“小胖”二字上面，他们可接受不了“胖娃儿”这个称呼。
余桐桐认为自己很瘦很美的。
他们坚定地认为官兵哥哥喊的不是自己,不约而同地绕过高个子官兵,再次向前走。
高个子官兵赶紧道：“小娃娃,等一下。”
这次喊的不是胖娃儿，三个孩子闻言停下来,
“你们去干什么？”高个子官兵询问。
官兵在青石镇的口碑很好，大人小孩子都喜欢,他们最近又日日来巡查,大家都已经习惯，明河很自然地昂起小脸,回答：“送早饭呀！”
余桐桐小手拍拍竹筒：“这是稀饭！”
明河抬抬食盒：“这是包子！”
高个子官兵问：“给谁送的？”
明河指着水清客栈道：“给那里的客官送。”
高个子官兵问：“为什么给他们送？”
明河道：“因为天气冷，他们不想出被窝呀。”
“这样啊。”高个子官兵若有所思。
明河三人点头：“是啊。”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明河歪着小脑袋问：“你看什么呢？”
“看、看、看看有没有坏人！”高个子官兵骗小孩子，他和同僚们这几日巡视,明面上是安全检查，其实是找一个重要的人。
他并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画像上显示的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可能身负重伤，可能藏在某个角落,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
坏人？
三个孩子一听，小脑袋便凑到一起嘀咕。
“有坏人吗？”明河问。
“不知道呀。”蛋子什么白光和黑气都没有看到。
“爷爷说,官兵就是抓坏人的！”余桐桐道。
“官兵是好人！”蛋子道。
明河和余桐桐点头。
“那我们带他去客栈吧。”蛋子道。
明河和余桐桐答应。
“你们说什么呢？”高个子官兵听到嘁嘁促促的声响，也不知道三个胖娃儿在说什么,忍不住出声打断。
三个孩子同时站直小身子。
明河道：“官兵哥哥，走吧。”
高个子官兵带着几个兄弟,跟着三个孩子走。
防止送错早饭，明河、蛋子和余桐桐各记一个房号，他们先来到一楼三号房。
住客打开门。
高个子官兵立马上前询问。
住客吓一跳，但也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然后拿走早饭。
明河转头道：“官兵哥哥，你不要那么凶啊。”
“我凶吗？”高个子官兵问。
“对啊，你太凶了，都吓到人啦。”明河哮着小嘴埋怨。
余桐桐跟着道：“以后他们不买我们早饭怎么办？”
“我们就没有银子赚啦！”蛋子道。
“我们会饿着的！”明河道。
三个孩子说的很有道理，高个子官兵无法反驳，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了。”
再到五号房时，高个子官兵温和多了。
最后他们一起上楼梯，来到二楼一号房。
明河敲门：“客官，包子来啦。”
“还有八宝粥。”余桐桐道。
“客官。”蛋子道。
一号房一直没有回应。
高个子官兵起了疑心，上前一步，伸手要推门。
“你干什么呀？”明河问。
高个子官兵问：“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明河奶气奶气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子呀，你耐心点呀。”
高个子官兵忙问：“一直都这样？”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之前有官兵来水清客栈巡逻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听三个孩子这么一说，高个子官兵直觉不对劲儿，顿时警惕起来，回头冲身后的兄弟使眼色。
几个官兵严阵以待。
三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恰在这时候房门如往一般，缓缓打开一条缝，一摞铜板慢慢推了出来。
蛋子弯腰去捡。
“例行检查！不许动！”就在这时候，高个子官兵突然出声，一把推开一号房门，然后带着其他官兵冲进去。
三个孩子吓一跳。
“啊！”一号房里传来一个叫声，一个柔弱女子趴在地上。
官兵们看着地上的女子吃惊极了。
“姐姐，你怎么了？”余桐桐赶紧询问。
“我受伤了。”女子扶着自己的腿，上面绑了厚厚纱布。
高个子官兵四周环顾，然后又上下打量女子，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女主弱弱道：“回官爷，一直都是小女子一人。”
高个子官兵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一个小娘子，为什么住在客栈里？不见人，还用这么方式买早饭？”
“我、我……我逃婚的。”女子有些难以启齿：“我爹进京赶考，我祖父要将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愿意，从家里跑出来，路上受了伤，跑到这里躲着，怕祖父的人找到我，所以不敢出门，不得已用这种方式付银子、吃饭，官爷，你们之前不是查过我了吗？怎么还查？”
高个子官兵心虚道：“例行检查。”
明河义愤填膺道：“姐姐，你祖父太坏了！”
“可他到底是我祖父。”女子神色黯然，旋即又道：“好在我已经联系上我爹，过段时日，他会来青石镇接我。”
“马上就要过年了。”高个子官兵道。
“我就在这儿过年了。”女子悲伤道：“总好过路上受冻，总好过嫁给傻子。”
那么，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了，高个子官兵没有刚刚硬冷的气势，整个人柔和下来，和兄弟一起同情女子的遭遇。
“官爷，还有事吗？”女子难过地问。
“没有了，你好好在这里住着吧。”高个子官兵道。
“你吃包子。”明河将包子递给女子，突然发现女子的手……和平时看的不太一样。
女子像是有所察觉，连忙扯一下衣袖，将手遮住大半，问：“稀饭呢？”
明河到底是三岁小孩子，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了，没有再多想，而是道：“桐桐，给稀饭，给稀饭。”
“姐姐，给你。”余桐桐将竹筒递给女子。
“多谢。”女子接过来，缓缓靠墙坐着，然后问：“你们……”
知道女子是在赶客，高个子官兵忙道：“打扰了，我们走。”
“官爷慢走。”女子道。
明河道：“客官，你慢点吃，我中午来收竹筒。”
女子点头。
“姐姐再见。”余桐桐道。
“姐姐再见。”蛋子也说。
一行人下了一楼。
一号房的房门缓缓关上。
高个子官兵回头看一眼，离开水清客栈。
蛋子也好奇地回头看一眼，忽然看到有强光晃过，待他仔细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在这时听到小舅舅的声音：“明河，蛋子，桐桐，快回来，要下雪了。”
三个孩子赶紧跑回到小河子早食店。
雪越下越大，店里的客人也渐渐走了。
今年最后一天的生意结束了，几个人将店里店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肖喻给张五和余大厨发工资和年终奖。
张五和余大厨没想到拿这么多。
肖喻道：“这些日子太忙了，你们每日都要巳时以后才回家，实在辛苦，这是你们应得的，回去好好过年，来年我们赚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
张五和余大厨感动地收下。
肖喻道：“那么，我们明年见了。”
“明年见。”
余大厨、余桐桐和张五离开。
终于不用每日起早干活了，肖喻和明河、蛋子午饭，开始睡午觉。
肖喻最近太累了，一觉睡到傍晚，他起来做了晚饭，胡乱地吃两口，碗都没有刷，爬到床上继续睡。
一觉睡到第二日辰时，他倏地坐起来，看到跟前睡着的两个小胖娃儿，他松了一口气。
看来两个孩子也是很累，所以才跟着他一样，睡这么久。
舅甥三人睡饱了，精神也极好。
趁着有空，他们一起去逛集市、看雪山、游紫塘运河、坐船等等，整整玩了三日，三个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这时候到了年三十这日，他们从上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下午开始包猪肉饺子。
明河和蛋子都喜欢吃面食，看着一个胖乎乎的饺子，高兴的不得了。
“我要吃一锅！”明河吸了一下口水。
蛋子道：“我吃两锅！”
两个孩子比起来，肖喻笑道：“你们敞开肚皮吃吧，反正这两天是吃不完的。”
“吃不完，要卖吗？”明河一心想着赚银子。
“卖给漂亮姐姐吗？”蛋子反问。
“哪来的漂亮姐姐？”肖喻不解地问。
明河和蛋子这才将二楼一号房女子的事儿说一遍。
肖喻知道古代女子生活不容易，像一号房女子这样勇敢逃婚的更不容易，心里不由得生出佩服，还有同情。
想着对方一个多月以来，每日都照顾自家的包子和稀饭，他觉得可以回馈老客户一下，于是问两个孩子：“大年三十，她还住客栈？”
明河和蛋子一起点头。
肖喻问：“那我们一会儿给她送点年夜饭好不好？”这样也是言传身教地告诉大反派，尽量去帮助他人。
“好呀。”明河道。
蛋子点头。
看着明河这样乐意，肖喻感到欣慰，接着他煮两份饺子，备了酱油和醋碟，然后拎着食盒，带着两个孩子来水清客栈。
先送给沈氏一份饺子，舅甥三人再来到二楼一号房。
明河敲门：“客官，我们和小舅舅一起来给你送饺子了！”
“客官，饺子好好吃的。”蛋子也喊。
明河说明：“猪肉大葱馅儿的！”
蛋子道：“还有汤捏！”
明河继续道：“我小舅舅亲手包的，老好吃的。”
蛋子点头：“吃了暖乎乎的。”
“你开门呀。”
“是年夜饭呀。”
肖喻诧异地看向两个孩子。
明河解释：“她很害羞的，每次都只开门缝的。”
这么怪？
就在这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看到明河和蛋子都顿下身，肖喻也纳闷地缓缓蹲下，他真没想到孩子们每日是这样送早饭，于是道：“姑娘，今日是三十，听孩子们说，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年，正好我们想感谢一下你对我们小河子早食店的支持，所以给你送一份饺子。”
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伸了出来。
明河熟练地食盒递给过去。
大手接过食盒，将食盒拉进房里，然后“砰”的一下关上房门，什么话都没有说。
明河和蛋子已经习惯一号房的行为，很自然地起身，拉着肖喻：“小舅舅，我们走。”
“这就走了？”肖喻很不习惯。
“嗯！”明河点头。
蛋子道：“我们每次都这样的！”
真是奇怪！
肖喻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手，好大。”
第38章
不！
不能有刻板印象！
谁说姑娘的手不能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量感？
一号房的姑娘就是长了这样一双手！
对！
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
肖喻便不再疑惑,左手拉着明河的小肉手，右手拉着蛋子的小肉手：“我们回家吃饺子咯！”
“吃饺子咯！”明河激动道。
“快点快点！”蛋子兴奋。
到一楼之后，舅甥三人一起欢快地跑起来，都没有注意到二楼一号房微微推开的窗子。
回到小河子早食店,才刚将菜、汤和饺子端到桌上,宋三武来了。
“三武叔。”蛋子极其热情地招呼。
明河跟着喊。
肖喻起身问：“三武叔,吃了吗？”
“马上就要吃了，可是你嫂子啊,非让我现下过来给你们送东西。”宋三武掏出三个平安符：“这是她今日跟着一群人上山求的符，说是除夕送出,可保来年平平安安。”
“多谢嫂子,多谢三武大哥。”肖喻笑着接过来。
蛋子赶紧问：“三武叔叔，雅雅在干什么呀？”
雅雅是宋三武和月娘女儿的小名,是算命大师算出来的名字，说雅就是正、标准的意思。
只是大师说雅雅命格特殊，到目前还没算出合适的大名。
月娘和柳氏颇为信任大师,就耐心地等待着。
宋三武虽然觉得算命大师在胡扯，但雅雅这个小名挺好听的,也就接受了,每每听到有人提到雅雅，他眉眼都不自知地弯起来,道：“她能干什么，不是吃就是睡！”
“那是吃,还是睡呢？”蛋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宋三武道：“睡着呢。”
蛋子仰着小肉脸：“又睡了，她什么时候可以跟我玩呀？”
宋三武笑道：“明年春天就会啊啊跟着你叫了。”
“那我明日再去看看她。”
“行。”宋三武的目光转向桌上道：“哎哟,肖大兄弟，你们年夜饭吃的不错呀？”
“忘了吗？我就是厨子。”肖喻邀请：“在这儿吃吧。”
“不不不,我媳妇儿都做好了。”宋三武连连摆手。
肖喻也不再坚持，但他心里感谢这几个月以来，宋三武和月娘对他的帮助，于是道：“三武大哥，明日要去拜年吗？”
宋三武这边没什么亲人，年后就是和月娘一起给岳父岳母拜年，道：“明日不拜，初四去岳父家。”
肖喻道：“那我们明日去给你和嫂子拜年。”
“好呀！”宋三武果断答应，道：“那我们等着你们啊，那什么，天冷，菜容易凉，你们快点吃吧，我走了。”
宋三武离开之后，肖喻关上店门，将炭炉拎到门厅里，和两个孩子一起吃年夜饭。
“这么多菜，先吃哪个呢？”明河一副发愁的样子。
蛋子拿起筷子道：“我先吃鸡肉！”
“我吃红烧肉！”明河道。
“小舅舅你也吃啊。”两个孩子一起道。
肖喻笑着应。
“小舅舅，鸡肉好好吃呀。”蛋子眯起了眼睛。
明河小身子晃着：“红烧肉好好吃呀。”
“小舅舅，这个土豆是扒出来的。”
“葱是我剥的。”
“小舅舅包的饺子无敌好吃。”
“小舅舅你也吃。”
“……”
屋外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小河子早食店里暖意融融的，肖喻耳朵里都是明河和蛋子嫩嫩的小奶腔，上辈子奶奶去世后，他都是一个人过所有的节日，想不到一次穿越，他能够拥有两个家人。
这两个家人虽然只有三岁多，但他们一路上的陪伴和信任，给予他无穷的力量，所以他才能在挫折、疲惫中走到如今，他心里莫名地涌出感动。
守岁的时候，特意给两个孩子包了红包。
“小舅舅，这是给我的吗？”明河捏着红包问。
“对呀。”肖喻道。
“里面是小钱钱。”蛋子道。
“多少小钱钱？”明河问。
“十个铜板，好新呀。”蛋子将红包的铜板倒出来。
“哇！好新！”明河道。
这是肖喻特意洗刷干净的，就是为了给孩子们的：“你们随便买什么都行，糖葫芦、糯米糕、糖人。”
“我想喝羊肉汤。”蛋子道。
明河指出来：“十文钱不够的。”
“我不要羊肉就够了呀。”蛋子道。
明河想了想，道：“你说得对。”
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嫌弃十个铜板少，真是惹人疼啊。
肖喻又将三人的新衣裳、新鞋子、新帽子统统拿出来，明日迎接新年穿，本来他们要守岁到很晚的，结果舅甥三人都没有撑住，一起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油灯还亮着。
明河看着油都要烧干，心疼的不得了。
“明河，不要那么抠门嘛，我们没有守岁，油灯帮我们守了，我们应该谢谢它的。”肖喻一边给孩子们穿衣裳，一边道。
明河一听，立马转变态度，感谢起来油灯。
三人穿好衣裳，吃了早饭，肖喻打开店面，看到门口放着一个食盒，这才想起来昨日送给一号房饺子后，忘了再去取食盒。
没想到一号房姑娘直接送过来了。
真是好心啊。
他想去和一号房姑娘说一声食盒收到了，结果水清客栈还没有开门，他便将食盒提起来，放回厨房时，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的两个字——多谢。
这姑娘真的好有力量感！
果然是敢于逃婚的，就是不一样。
他将纸条收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一会儿雪，蛋子就催促着要去看雅雅。
他只好将点心、腊肉、鸡蛋等等都打包好了，带着两个孩子给宋三武和月娘拜年。
宋三武抱着孩子和月娘开心地迎接。
“你们人来就行了，怎么还拎这么多东西？”月娘将肖喻往堂屋拉。
“大过年的，哪能空手啊！”肖喻将东西放到桌上。
明河和蛋子已经去看雅雅了。
“雅雅，雅雅。”蛋子不停地唤道：“我是蛋子哥哥。”
“我是明河哥哥。”明河道。
“明河，你看雅雅好看吗？”宋三武特别喜欢明河这娃。
“桐桐更好看。”明河道。
“我觉得雅雅好看，我以后娶雅雅。”蛋子道。
宋三武哈哈笑起来。
月娘板着脸道：“就你天天乱讲话，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瞎讲什么娶嫁的，看看蛋子都知道嫁娶了，就让他们好好玩，不行吗？”
宋三武闻言立马老实了。
月娘白了宋三武一眼，转到肖喻时，又是一张笑脸：“肖喻，你也这儿坐着，我去做饭。”
“我帮你。”肖喻道。
“不用了，你是客人，哪能下厨。”
“都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月娘乐了，点头：“好。”
肖喻便跟着月娘到了厨房。
一阵忙碌，六菜一汤就做好了。
香菇土豆焖鸡、红烧鲫鱼、糖醋里脊、豆腐抱蛋、白灼青菜、冬瓜排骨汤摆放在桌上的时候，宋三武惊呼：“媳妇儿，你厨艺精进啊。”
“肖喻做的。”本来是月娘烧菜的，可她转头一看，打下手的肖喻，动作利落地处理鸡、鱼、肉、蛋、菜，就想到曾经他做的美味，干脆就让他来做，她转而打下手了。
“色香都有了，味道肯定也不错。”宋三武道。
“尝一尝。”肖喻道。
“正好雅雅睡了，我把她放下，我们吃饭。”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围在一起。
宋三武和月娘迫不及待地夹一筷子糖醋里脊，颜色莹润诱人，他们没有吃过，好奇地咬一口，外酥内嫩，酸酸甜甜又不腻，一起惊喜地对肖喻道：“这个好吃。”
“那就多吃点。”肖喻道。
不仅糖醋里脊，每一项肖喻做的菜都让宋三武夫妇惊艳，最终他们还用菜汁拌饭。
六菜一汤吃的干干净净的。
宋三武夫妻连连夸奖肖喻的手艺。
肖喻笑着问：“可以开酒楼吧？”
“可以！”宋三武夫妇一致道。
肖喻当即道：“我过段时间就开。”
“你讲真的？”宋三武问。
“嗯。”肖喻点头。
“准备在哪儿开？”月娘问。
肖喻道：“还是在水清巷，我之前问过几个邻居，有房子要出租的。”
“租别人的房子干什么？租我们的就行了，你们隔壁的小楼也是我们的呀。”月娘道。
“隔壁也是你的？”肖喻惊讶。
月娘反问：“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月娘笑道：“那我和你说吧，我们住的这处房子，是你三武大哥的，你租的小河子早食店是我爹送给我的，你旁边卖古董的小楼呢，是我爷爷给我的，所以这些房子都是我的，不过水清巷之前没人气，小河子早食店租不出去，我们也懒得租了。”
宋三武点头：“不过，你把水清巷带起来以后，带的都是食客住客，旁边的古董生意还是不好，他年前就退租了，你要是愿意就租给你呗。”
“回头把早食店和酒楼的院墙打通了，一个卖早饭，一个是酒楼，互相交流也方便。”月娘设想着。
“对，到时候酒楼生意太好了，没座位，就到早食店借座位用。”宋三武道。
“早食店坐不下，也可以去酒楼。”
“就是就是。”
夫妇两个人想的很美好。
肖喻想不到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而且还是宋三武夫妇递的，他可太信任这二人，当下便和他们商量起来，下午的时候就去看了隔壁的二层小楼。
果然！古董已经搬走个干干净净！
“怎么样？可以开酒楼吧？”月娘问。
“可以可以！”肖喻高兴地点头。
当下肖喻就把酒楼给定下来了。
月娘又给了很低价格的房租。
肖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娘道：“以后，我们来吃饭，你给打折就行了。”
“行。”
一件大事解决，肖喻心里愉快极了，一下午都在宋三武家，和宋三武、月娘闲聊。
夜幕降临时，蛋子还是不愿意回家。
“你在这儿干什么？”明河问。
蛋子道：“雅雅都没醒，我要看她醒，和她玩玩，再回家。”
明河嫌弃道：“她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你和她玩啥？”
“她会吐泡泡！”
“她是鱼吗？”
“她比鱼可爱！”
蛋子坚持的很。
明河生气的很。
最终月娘留舅甥三人继续吃晚饭。
不能老吃宋家的，肖喻决定回去拿点食材过来，于是他走出宋家，走到水清客栈时，他想到一号房姑娘送到门口的食盒。
既然顺路，就去说一声吧。
他转个弯，来到水清客栈，看到一号房亮着灯，他便缓缓上去，走到门口，灯突然灭了，紧跟着房门打开。
他连忙道：“姑娘，我是小河子早食店的老板，你放在门口的食盒我收到了。”
第39章
门里的身形一顿,似乎没想到肖喻会突然出现。
走道里挂着零散的几盏灯笼，映出微弱的光晕，将肖喻精致的五官描绘个清楚，有一种动人心魄的俊美,但他却看不清房里的姑娘,只觉姑娘长得好生高大呀。
“嗯。”姑娘应一声。
这就算是知道了。
肖喻道：“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嗯。”姑娘又应。
肖喻转身走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姑娘,最近过年,很多酒楼饭店都关门了，你若是没有地方买吃的,可以和我说一声，我每日多做你一份。”
姑娘沉默好一会儿，回了一声：“嗯。”
“行,那你休息吧。”
“嗯。”
看来是个不善言辞的姑娘，肖喻也不再多言,转身下楼,并没有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英俊男人，一直回到了小河子早食店。
他找到小竹篮,往里装了馒头、冻肉、大米、炸鱼块、馓子等等，来到宋三武家。
宋三武和月娘不停地说他太见外了。
不过,送上这些东西，他和两个孩子也吃得心安理得。
晚饭之后,夜色浓重，舅甥三人离开宋家,回到小河子早食店洗漱一下，就睡了。
第二日是大年初二，水清巷里到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明河和蛋子也跟着他们疯跑，肖喻则在家里设想酒楼布局和相关事项，本以为一号房姑娘或者沈氏会来买饭，结果并没有，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大年初三水清巷的拜年潮开启，不是去亲戚家，就是有亲戚过来，热闹非凡。
只不过肖喻、明河和蛋子没有亲戚，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孤独，在院子里堆雪人，到树林里滑雪，在雪面上写字等等，玩得快乐无比。
转眼间就到大年初六，水清巷的拜年潮还没有散去，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路面也晒的结实。
肖喻拿出不少礼品，备了些纸钱、水果、烧鸡和馒头，统统放到架子车上，然后带着明河和蛋子回锦秀村，将架子车放到路旁，先把礼品送给郝奶奶一家。
郝奶奶一家都去小河子早食店看过舅甥三人的，知道他们店里生意很好，他们开心。
和郝奶奶一家坐一会儿，肖喻将两个孩子抱到架子车上，然后推着他们来到姐姐、姐夫和花婆婆的坟前，摆好吃食、水果，烧起纸钱。
他先和姐姐、姐夫说话，接着和花婆婆道：“婶儿，我带蛋子来看你了，蛋子，给奶奶磕头。”
花婆婆已经去世几个月，但蛋子还记得，他立刻磕个响头，对着墓碑道：“奶奶，我和哥哥，和小舅舅带了水果、烧鸡和馒头给你，你多吃点喔。”
肖喻摸摸蛋子的小脑袋道：“婶儿，你看，蛋子如今长得多好啊。”
蛋子点头。
肖喻继续道：“婶儿，你不要挂念，我会好好照顾他，再过两年，送他和明河一起进学堂，学习知识，学习做人，以后成家立业，做个很好很好的人。”
回应他的是一阵徐徐的风。
舅甥三人和三个墓碑聊了一会儿，然后推着架子车出了锦秀村，伤感的情绪随风而散，明河指着地上的一片绿意，道：“小舅舅，看，有绿草啦！”
肖喻笑了笑道：“是，春天要来了！”
“春天就暖和了！”蛋子接话。
“春天有好多花！”
“春天还有好多鸟。”
“春天就不用穿棉衣了。”
“不穿棉衣，我就要飞起来了。”
“我飞到树上。”
“我飞到山上。”
“我飞到天上。”
“……”
两个孩子漫天无际地说着，肖喻微笑着听着，恰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转头就看到黑压压一群人骑着马儿从青石镇出来。
“明河，蛋子，靠边站！”肖喻赶紧道。
两个孩子闻言立刻跑到他跟前，小肉手抓着他的衣裳。
他松开架子车，搂着两个孩子，抬眼看向马队，恰好对上一双狭长淡漠的眸子，来不及看清楚那人长相，一队人飞驰而过。
“燕礼，刚刚那个小郎君在看你。”陆鸣道。
裴燕礼一声不吭。
“话说青石镇真是个好地方，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美女美男特别多，刚那个小郎君长得真是俊，白白净净又……”陆鸣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座下的马儿忽然失控地狂奔起来，他大惊：“燕礼，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
肖喻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等到马蹄声儿远去，他才放开明河和蛋子。
“小舅舅！”蛋子突然喊一声。
喊这么大声？肖喻诧异地问：“怎么了？”
蛋子指着远去的马队，激动道：“那个人头上有光，和小舅舅一样，好亮好亮呀！”
肖喻一把捂住蛋子的小嘴：“声音小点。”
明河不知道弟弟在说什么，但他永远站在小舅舅这边，跟着道：“小点声。”
肖喻接着道：“小舅舅和你说过，不能告诉别人你能看到什么，忘了吗？”一开始他以为蛋子是生病了，所以能够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特意带着蛋子去看了大夫，坦白了实情。
确定蛋子没有生病，他放心了，但蛋子说王大集“会很惨的”得到验证后，他就觉得蛋子这个技能挺强大的，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是把他当妖孽，就是想要做坏事，所以他一直都不让蛋子说出来。
连明河都不知道的。
蛋子唔唔道：“没有。”
肖喻交待：“那不要再大声说了，知道吗？”
蛋子眨巴两下黑溜溜的眼睛，以示知道了。
肖喻松开手。
蛋子小声解释：“光、光太亮了，我就大声了，小舅舅，我下次不大声说，我只、只、只小声和你说。”
这孩子真是乖巧乖巧的，肖喻心里不由得就软乎乎的，他蹲下来，低声问：“刚才看到的是和小舅舅一样的光？”
“嗯。”蛋子点头。
“是哪个人头上的？”肖喻问。
“马儿跑太快啦，我没看清楚。”
行吧。
反正是有光的都是好人，好人越多越好，肖喻也就不再多问了，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小河子早食店。
次日大年初七，很多店面都开门了，肖喻也和明河、蛋子一起打扫小河子早食店，下午又推着架子车到集市上买了很多肉、菜、面粉、红豆等等。
“小舅舅，明日我们就卖包子吗？”蛋子问。
“对。”肖喻点头。
“桐桐就来了吗？”明河问。
这个小明河啊，对余桐桐就是不一般。
肖喻笑着道：“对，明日桐桐就来了。”
次日肖喻刚醒来，明河就揉着眼睛坐起来，蛋子还在呼呼睡着，他道：“明河，你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要。”明河瓮声瓮气道：“马上桐桐就来了。”
结果余桐桐昨晚睡太晚了，卯时没有起来，余大厨就没有把她带过来。
明河失落极了。
肖喻安慰：“没关系，桐桐明日就来了。”
哪知道他们刚做早饭，余老太太带着余桐桐来了。
“桐桐！”明河高兴地迎上去。
余桐桐奔过来，拉着明河的手：“明河。”
“你怎么才来？”
“我睡过头了！”
“醒来后，看不到爷爷，哇哇大哭。”余老太太笑着：“嚷嚷着要来水清巷，不来就闹，脾气大得很呢。”
余大厨嗔了余桐桐一句。
余老太太又道：“那你们忙吧，我就回去了。”
“吃了早饭再走啊。”肖喻挽留。
余老太太不想给人添麻烦，赶紧走了。
明河拉着余桐桐去找蛋子玩。
肖喻几人继续忙。
年后第一天，很多客人都还在家过年，所以并不忙碌，明河三人也没什么活儿干，恰好碰见沈氏来吃早饭，明河就问：“沈婶婶，今日还要给客人送早饭吗？”
“不用了，这两日没什么住客的。”沈氏道。
“一号房也不要早饭吗？”年前一号房每天都要包子的。
“一号房退房了。”沈氏道。
肖喻也惊讶：“退房了？”
“对，昨日早上退的。”
“她家人来接的吗？”肖喻问。
沈氏想到昨日那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说什么“家”“府”的，对他很好的样子，应该就是家人了，于是道：“对，他家人来接的。”
肖喻也松了一口气，但愿那姑娘跟着她爹回去后，能够遇到良人，有一段美好的姻缘，于是他就将一号房姑娘抛之脑后，继续和余大厨、张五忙起来。
辰时五刻时，店里没什么客人了。
肖喻几人难得闲下来。
“早饭卖完了。”张五道。
“我们今日做的比较少。”肖喻道。
余大厨道：“做得少是对的，年后几天客人少，做多了也卖不完，大酒楼也是这样，过几日大家各就各位，生意又好了。”
肖喻点头，然后和二人说开酒楼的事儿，道：“我把旁边的二层小楼租下来了。”
“你动作可真快！”张五佩服。
三个人参观一番，余大厨和张五都觉得这二层小楼极其适合开酒楼，恰好三人都有在酒楼干活的经验，于是一起讨论着开酒楼的各项事宜。
肖喻在第二日的时候招了两个帮工，一个叫云秀，一个叫夏秋，都是小村子出来的，诚实又手脚利落，他做好了早饭后，余大厨补充着，云秀、夏秋就跟着张五招呼客人，他也就有空布置小河子酒楼了。
他先定匾额，又将楼上楼下稍微装修一番，然后买桌椅凳子，锅碗瓢盆等等。
还好他做早饭赚了一些银子，不然真负担不起这个开销。
这些做完后，他又招一个掌柜，姓廖，专门负责酒楼的。
这些都搞的差不多了，小河子酒楼硬件出基本齐全了，下面担心的就是客人问题。
除了小河子早食店的客人外，肖喻还想吸引更多客人，本来他想搞个营销，比如给茶馆酒肆说书人塞钱，让他们给小河子酒楼打广告，又或者发传单。
但是这些都需要不少银子，他舍不得，于是他亲自上阵，送走每个吃早饭的客人时，都加上一句：“下个月小河子酒楼开张，前三日八折优惠，到时候来尝一尝”，希望客人们广而告之。
客人们都说了好。
然而肖喻还是紧张，开酒楼和开早饭店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已经决定开了，就要勇往直前，他收回心神，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书肆买纸，准备写菜单。
店老板将纸递给肖喻。
肖喻付钱时，明河昂着小肉脸道：“老板，我们买纸、是、是是写菜单的！”
“哦，写菜单啊。”店老板接一句。
“嗯，我们要开酒楼，叫小河子酒楼，我小舅舅做菜的，无敌好吃，我们住水清巷里，那个、那个、那个前三日打八折，好便宜的，老板，我们都买你的纸了，你也要来买我们的饭哟。”明河很认真地和店老板商量。
第40章
原以为小胖娃是健谈,没想到句句都是有目的的，店老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聪慧又漂亮的小胖娃，情不自禁地喜欢，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于是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不买你们的饭呢？”
明河小脸一呆。
“你会哭吗？”店老板问。
“我不会的。”明河道。
看着明河要哭的样子,店老板好奇：“那你会怎么样呢？”
“我、我会难过的。”明河转身搂着肖喻的胳膊,小肉脸埋到肖喻的衣袖上，瓮声瓮气道：“小舅舅,我失败咯，老板他不买我们的饭。”
“没关系的,你能够勇敢地提出想法就已经很棒了！”肖喻也没想到明河会向店老板推荐自家酒楼,这个想法本身就值得肯定的。
“真的吗？”明河昂起小脸问。
“真的呀，小舅舅从来不骗你的。”肖喻道。
“可是我失败了呀。”明河道。
“失败了,再爬起来就成功啦！哥哥，不要难过！”蛋子插话进来。
“弟弟说得对！不要灰心嘛！我们再努力努力，就算不成功,我们也没有遗憾啊！”肖喻不知道明河有没有听懂。
但是明河明显心情好了，转头和店老板道：“老板,我不难过了,我再去找别人，找别人买饭,一定有人买的。”
“你这么有信心呀？”店老板问。
“嗯！”明河点头。
“好，我被你的信心感染了！三日后,我就去你们——”店老板一时间想不起来酒楼名字。
“小河子酒楼！”明河提示。
“好，三日后,我就去你们的小河子酒楼买饭！”
明河睁大眼睛，亮晶晶的,问：“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
“保真！”店老板道。
小胖娃明河开心地仰头看肖喻：“小舅舅，他愿意了！”
不等肖喻出口，蛋子先夸奖了：“哥哥，你好棒！”
肖喻道：“看吧，失败一点儿也不可怕。”
“嗯！”明河重重地点头。
肖喻看出来店老板是逗明河的，所以他向对方道谢。
店老板却道：“小郎君，我说的是真心话，水清巷小河子酒楼是吧，三日后，我一定到。”
没想到明河真的邀请到了店老板，肖喻心里涌出喜悦，连忙和店老板道：“欢迎欢迎。”
店老板笑道：“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出了书肆，肖喻停在路边。
明河和蛋子不解地昂起小脸：“小舅舅。”
肖喻突然蹲下来，摸着明河肉肉滑滑的小脸蛋，笑道：“小可爱，你这个办法真好！”
“什么办法？”明河一脸懵。
也是，他就是凭着本能推销小河子酒楼的，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肖喻却觉得向小商贩、店老板、掌柜的等等提一嘴小河子酒楼，效果应该比发传单还好，于是他认可了明河后，就带着明河、蛋子去买必需品，每次都和人家聊一聊小河子酒楼。
接下来几日买东西都是如此做，感觉效果还不错的样子。
很快地，他们就将小河子酒楼都布置完毕，肖喻存的几十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从这个月开始，余大厨和张五从早到晚都要上工，也就是说二人工钱都要翻倍，下个月廖掌柜、云秀、夏秋也要发工钱，他和明河、蛋子还要吃喝用……啊，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可是！
可是为了以后能够买房子，为了明河和蛋子能够进学堂，为了更好的生活，他必须走这一步，于是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以的，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小舅舅，你没银子啦？”明河爬到凳子上道。
“你怎么知道？”肖喻问。
“你钱包都瘪了！”明河指着肖喻破旧的钱包道。
“小舅舅，我有银子，给你！”蛋子也吭哧吭哧爬上了凳子，将自己视若珍宝的钱包给小舅舅。
肖喻记得蛋子那个钱包里只有十几文铜板，一部分是他给的，另一部分是帮沈氏买东西时，得的辛苦费。
“我也有我也有。”明河道。
面前两只可可爱爱又瘪瘪的钱包是两个孩子的心头宝，尤其小抠门明河一点儿都舍不得花钱，现下得知小舅舅没钱了，这么大方地拿出来，肖喻内心顿时充满了能量，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肉脸道：“谢谢小可爱们。”
“不用客气，小舅舅，我们是一家人！”明河道。
“对！”蛋子重重地点头。
这点银子根本没什么用处，但肖喻得让两个孩子觉得有用处，于是他将银子收起来道：“明日小舅舅赚了银子，就还给你们，好不好？”
“嗯！”两个孩子点头。
“小舅舅，明日我们一起赚银子！”明河道。
蛋子道：“我也一起。”
“好。”
舅甥三人搂在一起睡觉，第二日早上如往一般做早饭，卖早饭，巳时之前结束。
肖喻几人将小河子早食店洗刷完毕，来到小河子酒楼，鸡、鱼、肉、蛋、菜洗好，油盐酱醋茶检查一遍，桌椅板凳放置好，再把灯笼、红绸子挂出去。
巳时六刻，放鞭炮，小河子酒楼正式开张。
宋三武、月娘、沈氏、牛大娘等邻居，是肖喻请来捧人场的，他和廖掌柜等人赶紧上前迎接。
宋三武等人都带了礼物。
肖喻笑着说感谢。
余大厨是大厨，虽然每日做包子、胡辣汤和粥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但是他更想每日都做菜，哪怕现下小河子酒楼还没有帮工，他亲自切菜备料，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张五端菜倒水。
云秀烧火。
夏秋、廖掌柜、明河、蛋子、余桐桐跟着肖喻揽客。
两刻钟过去，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瞅一眼小河子酒楼，最多问几句关于菜色，都没有进来的。
“怎么还没有人来吃饭啊？”明河着急地问。
蛋子也拧起了小眉头。
“还没有到饭点呢，再等等。”张五道。
廖掌柜附和。
肖喻心里有些忐忑，怀疑小河子早食店吸引的都是早上的客人，中午一般都回家吃饭或者去别的酒楼吃，所以行人才不会在小河子酒楼前停步。
会不会，今日会不会一桌客人也招揽不到啊？
就在这时书肆店老板出现，远远地冲明河招手：“小娃娃。”
明河惊喜道：“小舅舅，是老板。”
肖喻点头：“对。”
明河热情地跑过去，问：“老板，你是来吃饭的吗？”
“对呀，我答应你的呀。”店老板道。
明河立马拉住店老板的手，道：“那你来，你来。”
“我还带了亲朋好友呢。”店老板道。
明河回头看到几个大人，忙道：“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好。”
嘴这么甜！
谁会不喜欢呢？
一群人对着明河都露出了笑意。
肖喻上前接着店老板等人入内，转头和张五道：“你们迎客，我去招呼和做菜。”
“好。”张五道。
“这酒楼不错啊，干净明亮的。”店老板四周打量着。
“我们大家一起收拾的！”明河道。
“不错不错。”店老板竖起大拇指。
“嘻嘻。”明河开心。
明河领着店老板来到二楼。
肖喻微笑着将菜单递给店老板。
菜单上不但有文字，还有图画，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笔，却将每样菜品的灵魂都勾勒出来了，看起来还挺香的。
肖喻一一介绍。
店老板惊讶：“这么多菜？”
肖喻道：“嗯，以后每个月还会出新菜。”
点什么呢？
店老板和亲朋好友商量了一下，担心新店饭菜不好吃，很保守地点了板栗烧鸡、麻婆豆腐、白灼菜心和土豆丝，一般酒楼这四样菜都不会太难吃。
肖喻询问了一下客人们忌口的食材，接着让夏秋上茶水，他来到后厨，撸起袖子，将今日宰杀的鸡剁成小块，然后让云秀烧火，倒入油，将板栗倒入锅，小火慢煎。
“好香啊！”云舟忍不住说一声。
不远处的余大厨扭头道：“板栗烧鸡？”
“对。”
在板栗香味最盛的时候，盛出板栗，倒少许冰糖入锅，炒出糖色，加入半碗开水，煮沸后盛出备用。
接着洗锅倒油，油热，将鸡肉块下锅，反复翻炒，逼出鸡肉中的水分，使鸡肉收紧，香味更浓。
这时候再加入葱、姜、蒜和干辣椒，炒出佐料的香味后，备用的糖色水倒进锅中，加入酱油，翻炒均匀后，板栗入锅，加半锅清水，盖上锅盖，大火烧一刻钟即刻。
肖喻接着让云秀烧另一口锅，麻婆豆腐、白灼菜心、土豆丝做好后，板栗烧鸡也烧好了。
他掀开锅盖的刹那，香味一下子充满厨房并且飘了出去。
云秀深吸了一口香味。
余大厨则震惊地看向肖喻，心道：“板栗烧鸡居然如此香！甚至可以感受到板栗的香糯可口，鸡肉的鲜美！”
肖喻并不知道云秀和余大厨的反应，他专注地往锅里加盐，是调味，也是收紧肉质，接着盛出来，和另外三道菜一起放到托盘里。
他端着出了厨房，在朝二楼走的路上，香味跟着飘起来，一直飘到酒楼外面。
“好香啊！”蛋子道。
“是小舅舅做的菜！”明河和余桐桐一起道。
行走的路人也闻到了，纷纷看过来。
明河赶紧招呼：“客官，吃饭吗？所有饭菜都是八折哟。”
“八文钱就可以吃到好吃的肉肉，来吃饭啊。”蛋子也道。
余桐桐不太熟练，就跟着明河和蛋子说。
张五也发挥自己的专长，招揽客人。
肖喻将四道菜放到了店老板等人面前。
店老板几人是吃过板栗烧鸡这些菜的，可他们没有见过卖相这么诱人，香味这么浓郁的，不由得吃惊。
肖喻笑着道：“你们慢用，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他拿着托盘下了楼，回到厨房，收拾案板和锅碗之类的。
没一会儿夏秋高兴地跑过来道：“东家，东家，楼上的客人说你做的菜太好吃了，他们要加菜！”
太好吃了？
这无疑是给了肖喻很大的信心，他心里极为高兴，问：“他们要加什么菜？”
夏秋一连串报了四菜一汤。
“好，我知道了。”肖喻立马着手去做。
没一会儿夏秋又进来了，向余大厨报菜名。
肖喻没在意，做好了四菜一汤出去，一眼看见店里坐了许多客人，都在低头看菜单。
廖掌柜和张五还在领着客人上楼。
明河从门口带进来几个人，声音甜甜地道：“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你们坐这儿，坐这儿，我给你们拿菜单去。”
“好。”客人笑弯了眼睛。
明河噔噔地跑到柜台前，垫起小脚，摸到一张菜单，一转头看见小舅舅，他兴奋道：“小舅舅，好多客人呀，我、我我都忙不过来啦，我们可以赚到钱钱啦！”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