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刚刚!
刚刚店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肖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小娃娃,这边。”将将坐下的客人以为小娃娃年纪小,拿到菜单就找不到他们这桌了,连忙抬手示意。
“来啦来啦。”明河迈起小步子,噔噔地跑到客人跟前,递上菜单,奶声奶气道:“客官,给你菜单,这里面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有字还有画,好好看的。”
蛋子和余桐桐也在这时候领着一些客人走进来,一起像模像样地同客人们说话。
夏秋高兴地跑过来,接过肖喻手中的托盘,道:“东家,你去做菜吧,我来传菜。”
肖喻这才回神儿问:“怎么这么多客人?”
夏秋向肖喻解释:“有的是闻到咱们酒楼的饭菜香,有的是咱们小河子早食店的客人,不过最多的是你和明河、蛋子邀请来的。”
原来如此!
原来这些日子他们努力地广而告之,还是非常有用的,肖喻心里正高兴着,看见廖掌柜走了过来。
“东家,这边有客人说咱们的板栗烧鸡太香了,也点了一份板栗烧鸡,还有酸菜鱼、蒸野菜、干过土豆片和冬瓜排骨汤。”廖掌柜道。
“好的,我这就去做。”肖喻这边刚答应,那边张五也过来报菜名了,他道:“我都记下来了,三个孩子那边也有点菜的,他们小,记不住那么多菜名,你们顾着点儿。”
夏秋几人应了。
肖喻赶紧回了厨房。
余大厨手上已经接十多道菜,心里着实兴奋,看向肖喻的目光都是激动的。
肖喻意会地笑了。
余大厨道:“忙吧。”
肖喻放心地把楼上楼下交给廖掌柜、张五、夏秋和三个孩子,他和余大厨不停地做菜,板栗烧鸡、糖醋里脊、红烧鱼、拔丝地瓜……一道又一道美食送出去。
直到未时,肖喻和余大厨同时做完最后一道菜,交到张五的托盘上,两个人才总算停下来。
肖喻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余大厨,辛苦了。”
余大厨辛苦是辛苦,但是能够烧菜,他很开心。
肖喻道:“走,我们出去听听客人评价。”
“走。”
二人一进厅里,客人们的说话声就传来了。
“这家板栗烧鸡真的好好吃!”
“冬瓜排骨好好喝!”
“红烧排骨是怎么烧的啊?太香了!”
“我喜欢肉酱窝窝头。”
“米饭都煮的颗粒分明,香软可口。”
“免费送的小菜、凉菜也是一绝,可以立马摆摊卖了。”
“真没想到这个小河子酒楼还真有本事!”
“对对对。”
“太美味了!”
“……”
肖喻笑了。
余大厨有了成就感。
肖喻道:“走,我们去和客人们打打招呼。”
“已经听到他们的评价了,就不去了,我回厨房收拾收拾。”收拾厨房并不是大厨份内的事儿,但余大厨在困难时,得到肖喻的帮助,所以他愿意在肖喻艰难的时候多多做事儿。
肖喻也明白余大厨的用心,不过,他没有放走余大厨,道:“去问问客人菜的缺点,我们再精进一些,一会儿我们一起收拾厨房。”
余大厨只好跟着肖喻一起进了店里。
他们和各桌客人打几声招呼,询问菜色,得到一些中肯的反馈,才回到厨房收拾。
没一会儿,廖掌柜几人将大量碗碟筷子等送到水井边。
肖喻出声问:“廖掌柜,客人都走了?”
“对,都走了。”廖掌柜撸起袖子洗碗。
张五、夏秋、云秀、明河、蛋子和余桐桐也都帮忙。
肖喻从厨房走到水井边道:“辛苦大家了,等酒楼稳定,我再招人,不会让你们这么辛苦的。”
“好。”廖掌柜几人爽快答应,他们知道东家人很好,都是自愿帮东家的忙,也相信东家很快就会招到伙计的。
肖喻冲几人笑笑,转而收拾打扫楼上楼下。
待余大厨用边角料做好午饭,肖喻等人也收拾好了。
大家一起围在一起吃饭,不忘赞美余大厨的厨艺。
余大厨道:“就是个大杂烩而已。”
“大杂烩也好吃的!”明河道。
其他人点头。
自己做的美食得到他人认可,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余大厨笑了。
饭后,众人复盘今日上午的各种事情。
肖喻听出一些问题,当即就和大家一起商量,然后改进。
晚饭时,客人还是很多,大家都有序多了。
不过肖喻和余大厨任务还是很重,一直忙到夜幕降临,客人陆续离开,他们才端着晚饭出来,一起吃了晚饭,各自回家。
肖喻这才有时间查看一下账本,看到廖掌柜写的“利润四两六钱十一文”时,他眼睛都睁大了。
利润四两六钱十一文?
利润!
四两六钱十一文!!
真的假的?!
他当即拿出算盘,对着账本一阵噼里啪啦。
最终确定,廖掌柜没有算错。
在所有菜品八折的情况下,减掉鸡、鱼、肉、蛋、免费小菜、赠送凉菜、柴禾等做饭成本,小河子酒楼今日一日赚四两六钱十一文!
一日赚四两六钱十一文啊!
若是接下来每一日都赚这么多,一个月就是一百三十四两银子,刨去余大厨等伙计的工钱,到手也有一百两。
一百两啊!
一个月就有一百两啊!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怪不得那么多小食摊的摊主,人生目标就是开大酒楼。
真的太赚太赚了。
一瞬间想象中的房子、明河和蛋子进学堂、好日子变得很近很近,肖喻心不由得澎湃起来,看向旁边玩耍的明河和蛋子。
明河恰好看过来问:“小舅舅,我们赚到钱了吗?
肖喻将两个孩子的钱包还给他们,并且往里面各塞五个铜板道:“多谢你们的帮助,我们一下子就赚了好多!”
“赚了好多吗?”明河问。
肖喻没有说话,伸手拍拍钱包,拍出哗啦啦的响声,一听就是有很多钱钱。
“哇,好多呀!”蛋子惊呼。
明河点头。
肖喻道:“明天继续!”争取月入一百两!
“明天继续!”两个孩子兴奋地跟话。
兴奋归兴奋,但今日真的非常非常累,舅甥三人洗漱后,爬到床上,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说,一起进入梦乡。
肖喻醒来时,看到油灯还燃着,还好明河不知道,不然小嘴又叭叭叭地说浪费油了。
他迅速穿衣,洗脸,刷牙,打开店门。
刚巧余大厨、张五、云秀、夏秋都来了。
“桐桐没来?”肖喻问。
“她跟着奶奶去烧香了,今日不过来了。”余大厨道。
几人很快速地做了早饭。
招待客人时,有个四五十岁妇人询问活计。
肖喻见她面容温和,身形微胖,很干练,就留下来做洗碗之类的活计。
他还想再招些伙计,这样余大厨等人都轻松一些,可他手头依旧紧,不敢花太多银子,暂时先将就一下。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渡过三日折扣期,小河子酒楼总共利润十六两银子,他开心的同时担心第四日的生意。
还记得王大集开早食店,三日折扣期后,生意断崖式下降,虽有他的原因在,但他深知客人可以因为有折扣而吃饭,也可以因为没有折扣而放弃。
担心着担心着,第四日就到来了。
他紧张地站在二楼四处观看着,一直到饭点,终于有四个客人一起走进店里。
他连忙走下楼。
廖掌柜已经上前迎接,并且委婉地说出来折扣期已过,今日起所有菜品均是原价。
“我知道啊,你们昨日就说了。”四个客人一起道。
看来不在意恢复原价,廖掌柜笑着将他们迎进店里。
接着又有几个客人进来,认为小河子酒楼菜品值得原价,肖喻总算放下了,他愉快地转身进厨房,和余大厨一起烧菜。
两个人忙完中午,忙晚上。
待到酒楼打烊,伙计都回家之后,肖喻坐在灯下算账,算着算着就笑了,客人不但没有少,利润飙到八两银子。
真棒!
他真棒!
月入百两,不是梦了!
他放下账本,安心地睡了一觉,次日余桐桐也来了,他把三个孩子抱到架子车上,然后推着他们到集市买菜,四周热热闹闹的,跟前几个人说话特别大声。
“咦,你今日怎么想着□□笋了?”
“我想喝春笋腊肉汤!”
“是小河子酒楼里的汤!”
“你也知道小河子酒楼!”
“我去吃两顿了。”
“我也吃了,我还带着家人吃了,家里人都说好吃,我们全家都中意他家的春笋腊肉汤,所以准备自己做一做。”
“我做失败了,所以打算晚上再去他家吃。”
“……”
“小河子早食店里的菜真好吃,每一样好吃。”
“不比望月酒楼差!”
“小声说,有很多菜比望月酒楼好吃。”
“对对对。”
“……”
“小舅舅。”明河低声喊。
肖喻闻声看向明河。
明河小肉手指偷偷摸摸地指指旁边的行人,轻轻道:“小舅舅,他们在夸我们酒楼呢。”
余桐桐道:“我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蛋子道。
余桐桐小肉手捧着漂亮的小脸蛋,道:“他们还夸我好看。”
明河斩钉截铁道:“桐桐,你就是很好看!”
余桐桐开心地嘻嘻笑。
明河和蛋子一起看向肖喻道:“也夸我了!”
肖喻笑起来:“对对对,夸你们了,你们漂亮可爱又聪明。”
三个孩子开心起来。
肖喻继续听着行人们的赞扬,他知道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口口相传,小河子酒楼才能在折扣期后,客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他心里感谢这些人,同时细听他们的谈话,试图找出一些建议,结果都是夸奖,
差不多同一时间,望月酒楼的常客也夸起小河子酒楼。
望月酒楼的姚掌柜已经听到数个客人说“小河子酒楼”,他就是做酒楼生意的,不好直接问客人,便喊跑堂的小林的,问:“小河子酒楼是什么酒楼?”
“姚掌柜你不知道小河子酒楼?”小林诧异地问。
“不知道。”
小林解释:“就是去年卖早饭的,叫小河子早食店,生意特别火爆,然后前几日就在旁边开了小河子酒楼,现下早食店和酒楼生意口碑都极好。”
姚掌柜问:“在哪儿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跑堂的随手一指:“在水清巷。”
“水清巷?”姚掌柜想了想,问:“很偏的那个巷子?”
“对!就是那个巷子,里面住的人也不算少。”小林点头。
姚掌柜讽刺笑:“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酒楼,找死呢。”
第42章
“没有啊,他们的生意很好。”小林虽然没有去小河子酒楼吃过,但他亲戚去过,一个个对那里的饭菜赞不绝口,说是有空会再去吃,不像是诓人。
姚掌柜兴趣缺缺地应一声:“哦。”
“姚掌柜你不信?”小林见状问。
“我信啊。”姚掌柜道。
小林疑惑地问:“你不担心吗?”
姚掌柜反问:“担心什么?”
“担心它抢走客人吗?”
“小林啊,你知道吗?”姚掌柜语重深长地道。
“什么?”小林好奇地问。
“青石镇坐落于紫塘运河重要位置,南来北往许多人,都喜欢在这儿停一停,买买这,吃吃那的,自然有很多人看中了这川流不息的人流,于是一个酒楼接着一个酒楼地开张。”姚掌柜指着外面,道:“你看,这么些年下来,也只有望月酒楼屹立不倒,不是吗?”
小林仔细想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姚掌柜接着道:“小河子酒楼刚开张是不是八折让利?”
“对。”小林点头。
姚掌柜更得意了,继续高谈阔论:“客人呢,都是图新鲜图便宜,看着那什么小河子酒楼刚开张,就去凑凑热闹,占占便宜,尝尝免费菜,几日之后,也就腻了,他们还是会回到我们望月酒楼,历来如此。”
小林似懂非懂地点头。
姚掌柜又补充一句:“我们这儿有青石镇最好的大厨。”
确实。
望月酒楼的大厨手艺都是很好的,特别是离开的余大厨,小林最喜欢吃他做的菜了,他忙点头。
“好了,去忙吧。”姚掌柜道。
小林立马跑走了。
姚掌柜丝毫没有将小河子早食店放在眼里,接下来几日听到客人们说小河子早食店,他也浑然不在意,照旧当一个耀武扬威的掌柜,如往常一样骂骂跑堂的,训训打杂的,挑挑卖钱的,然后想办法扣点工钱,装入自己的钱包里面,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慢慢地他发现每日的收入都在变少,并且一日比一日少,他这才惊觉酒楼的客人少了。
第二日他把所有伙计召集一起,大骂他们没有尽职尽守,所以客人才越来越少。
伙计们都低头不语。
姚掌柜继续骂。
小林忍不住嘀咕一句:“客人都去小河子酒楼了。”
“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呢!”姚掌柜大声问。
小林不敢吱声。
“说话!”姚掌柜吼。
小林吓的一个激灵,然后小声道:“客人去小河子酒楼了。”
姚掌柜似是才想起来似的,问:“小河子酒楼还没有倒?”
“没有,生意越来越好了。”小林道。
越来越好了?
别的酒楼过了折扣期就没有客人了,小河子酒楼竟然生意越来越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姚掌柜不相信,他要亲自去看看,于是沉下脸道:“不要什么事情都怪别人,你们自己也反省反省自己的不足,不然客人为什么跑别人家去?行了,你们都去干活,客人再流失,都别干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酒楼的伙计一个个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姚掌柜却没有听到,他径自出了望月楼酒楼,七转八拐地来到水清巷,心想:“脑子有病的人才来这儿吃饭,也不知道小河子酒楼在哪儿,一会儿得找人问一问。”
不等他问人,就看到一个个行人都朝一个方向走,他一抬头就看到远处方方正正的匾额——小河子酒楼。
“啊,那儿就是小河子酒楼啊!”身边有人说话。
“挺好找的呀!”又有人接话。
“听说非常好吃!”
“我表姐也说非常好吃,他们最近推春季新菜,荠菜鲜肉饺子、春季杂锦菜、春笋炒肉片,特别好吃。”
“啊啊啊,我最喜欢吃春季的菜了。”
“快走快走。”
“……”
一群人风似的从姚掌柜跟前跑过来。
姚掌柜的目光顺着他们,看到不断有人进入小河子酒楼。
当真。
小河子酒楼当真生意很好。
他向前走两步,闻到了里面飘来的饭菜香味,他都想进去尝一尝,忽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眼看见张五正在门口招揽客人:“客官里面请,五号座有空,有有有,今日荠菜鲜肉饺子管够,春笋炒肉啊……你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一点来就没了。”
张五!
张五居然在这儿上工了!
姚掌柜想到自己和张五之间的龃龉,顿时对小河子酒楼更不爽了,恰在这时张五朝这边看过来。
姚掌柜赶紧躲开,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那人抬眼看见姚掌柜,一愣。
姚掌柜认出来对方是望月酒楼的常客老刘,同时也是望月酒楼筷子、勺子、篾箩、笼屉等木质厨具供货老板。
小河子酒楼的饭菜太好吃了,老刘一次上瘾,所以抛弃望月酒楼,早早来这儿,不曾想遇到姚掌柜。
这……多少有点尴尬,他赶紧找补:“那个,我本来是要去望月酒楼吃饭的,可我那老友盛情邀请,我不得不来这边了,那个,那个,过几日,过几日,我一定去望月酒楼给孙子办生日宴。”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焦急又渴望地瞟向小河子酒楼,好像在担心没有位置一样。
姚掌柜看出来了,但没有说话。
老刘着急道:“那个老友喊我了,我先走了。”然后提起袍子,飞快地跑向小河子酒楼。
姚掌柜愤怒地看过去,刚好和张五目光撞个正着。
张五心头一惊。
姚掌柜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哼”字,然后甩袖离开。
张五出神儿一会儿,想不通姚掌柜来这儿做什么,待到客人吃饱喝足离开后,他才跑到厨房和肖喻说看到姚掌柜一事。
余大厨吓了一跳:“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张五摇头。
“这可怎么办!”余大厨突然担心起来。
肖喻不解地问:“怎么了?”
余大厨皱眉道:“肖喻,你在望月酒楼只待了一个多月,不知道姚掌柜的为人。”
“我知道,他贪财好色又爱仗势欺人。”肖喻道。
“没错。”张五道。
“不止这些,我怕他打压你!”余大厨道。
肖喻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姚掌柜他这个人心眼特别小,看不顺眼谁,就会想办法打压谁,以前有个酒楼生意不错,也没招他惹他,可他就不高兴人家赚钱,经常给人使绊子,搞的人家开不下去,卷铺盖走人了。”余大厨道。
张五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肖喻好奇地问:“都使了什么绊子?”
余大厨道:“买光当日的肉和菜,打折竞争,找人闹事儿,抹黑对家等等,反正把人搞的都快疯了。”
张五出声:“他居然这么恶心人!”
肖喻沉思不语。
张五想了想,道:“所以余大厨,你认为姚掌柜今日过来,就是打听咱们酒楼的生意,准备下手的?”
余大厨担忧道:“就怕这样。”
张五不由得慌起来:“那怎么办?”
余大厨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事儿,我们继续做生意。”肖喻淡然道。
余大厨问:“万一他使坏呢?”
肖喻道:“等到他使坏的时候,我们再想办法,现下就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现下只能这样了。”张五道。
余大厨还是担心。
肖喻宽慰:“余大厨,别担心,我很聪明的。”
“我也很聪明的哟!”蛋子跑进来道。
“我也是我也是。”明河和余桐桐跑过来道。
“对呀,我们都很聪明的,不怕坏人。”肖喻道。
“没错。”张五几人应和。
看着整个小河子酒楼上下一心,比望月酒楼不知道好多少倍,余大厨心里稍稍宽慰些,但他还是不忘嘱咐:“肖喻,我们事事都要小心些。”
“嗯,我知道。”肖喻道。
“爷爷,饭做好吗?我肚肚都饿啦。”余桐桐摸着肚子道。
“小丫头,在别人家也这么爱吃,羞不羞!”余大厨嗔道。
“明河不是别人,明河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余桐桐道。
“对!我们天下第一好!”明河拉着余桐桐的小手。
蛋子问:“哥哥,我呢?”
“我们是天下第一好……嗯……”明河嗯了半晌,终于想到了,道:“我们是天下第一好兄弟!”
蛋子满意了。
肖喻问:“那我呢?”
明河道:“我们是天下第一好亲人!”
张五问:“明河,我呢?”
明河这下“嗯”不出来了,道:“张叔,你问题好多呀,好多……就多看点书叭。”
张五几人一下子被逗笑。
厨房里气氛轻松下来。
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各自休息。
肖喻也躺到床上,脑子里想到的是姚掌柜,他向来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绕不开“利益”二字,或许姚掌柜会对自己下手。
可是用什么方式呢?
嗯……反正以后要像余大厨所说的那样,事事小心,于是醒来后,他将酒楼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又交待一下新招的孙大厨、大厨帮工、伙夫、洗菜工、洗碗工等干活时的注意事项,他也跟着干活。
次日早上,他又带着三个孩子去集市买菜,目标明确地买萝卜、荠菜、猪肉等等。
“小舅舅。”蛋子忽然从架子车上站起来。
明河大声道:“弟弟,你干什么?”
余桐桐道:“蛋子,危险。”
蛋子却伸着胳膊道:“小舅舅,抱抱。”
肖喻走上前,搂住蛋子:“怎么突然让小舅舅抱了?”
蛋子一下搂住肖喻的脖子,声音小小道:“小舅舅,有个小哥哥一直跟着我们,长得像老鼠一样,好吓人。”
第43章
小哥哥?
一直跟着?
肖喻警铃大作,低声问:“在哪儿呢?”
“在……”
察觉到蛋子要转身指认,肖喻搂紧他,轻声道:“不要指,不然他就发现了。”
蛋子道:“那怎么办呀?”
肖喻道:“你用嘴巴说,告诉小舅舅他在哪儿。”
蛋子顿了顿,道:“就在后面、后面……长得像老鼠一样。”
明河克服了“怕狗”,可蛋子依然怕老鼠,肖喻没发现有人长得像老鼠一样,估计那人看到他们停下来买菜,也隐在了人群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便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安抚蛋子:“不怕不怕,小舅舅在呢。”
“对,弟弟不怕,老鼠要是敢出来,哥哥打它!”明河只听到弟弟说“老鼠”二字,以为是集市上跑过的老鼠,他狠狠地挥着小拳头,有一种打死敌人的气势。
余桐桐拍着胸脯道:“蛋子,我也不怕老鼠,我保护你。”
“听听,听听,哥哥姐姐都保护你的。”肖喻道。
“嗯。”蛋子没那么害怕了。
“不怕了吧?”肖喻问。
“还有一点点。”蛋子很诚实地道。
肖喻问:“能克服吗?”
蛋子看看小舅舅,又看到哥哥和桐桐都在跟前,他点头道:“能的。”
“我们蛋子真的好棒!”肖喻在蛋子滑滑嫩嫩的小肉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小家伙放到架子车里。
明河一把抱住蛋子:“哥哥保护你!”
余桐桐也抱上去。
三个孩子搂作一团,看着十分温暖,肖喻笑了笑,重新买菜,但他的目光始终搜寻着“老鼠”,终于他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总是跟随他和孩子们。
待他想要细看时,那身影又迅速隐在人群里。
他没有办法,也不敢带着三个孩子冒险,便如往常一样,推着菜和三个孩子进入水清巷,本来他想着一个人去会一会那道身影,结果对方突然不跟来了。
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两日,只要他一出水清巷,那人就会鬼鬼祟祟地出现,滑不溜秋,根本抓不到,他不由得拧眉思考对方的来意。
“肖喻!”一个声音传来。
肖喻一抬眼看到袁老爷出现,身后跟着丫鬟小芳、小厮阿贵、金大宝和田六,他上前迎接:“袁老爷。”
“爷爷。”明河、蛋子和余桐桐出来打招呼。
袁老爷三天两头来水清巷吃饭,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了,挨个摸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明河、蛋子、桐桐好呀。”
三个孩子打完招呼,就喊金大宝和田六玩。
金大宝和田六都很低落的样子。
“大宝,你怎么了?”明河歪着小脑袋,观察金大宝的脸色。
“我姥爷要走了。”金大宝咕哝一句。
肖喻这才看见小芳和阿贵身上都背着包袱,他吃惊地看向袁老爷:“袁老爷,你要离开青石镇了?”
“来半年多了,是时候该走了。”袁老爷并不是青石镇人,他带着丫鬟小厮乘船而来,是为了看女儿和外孙儿,他没想到自己会在青石镇遇到肖喻等人,没想到自己会在青石镇待那么久,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舍不得这里。
肖喻也知道袁老爷会离开,可是真的要离开,他赫然感到猝不及防。
明河也是一呆。
蛋子问:“爷爷,你现下走吗?”
袁老爷点头。
明河道:“明日再走,不行吗?”明日对小孩子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
对大人来说,却是眨眼功夫,袁老爷笑了,道:“终究要走的。”
是啊。
终究要走的。
肖喻道:“我送你。”
“我女儿他们在小码头送我,你们忙吧。”袁老爷道。
“如今酒楼人手足,我可以离开一会儿。”肖喻坚持送。
袁老爷便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小码头。
肖喻猛然间想到自己第一次和明河来这儿卖包子,一直没有人买,小码头人都要走光了,这时候袁老爷出现,乐呵呵地买了两个包子,一下子帮他吸引了客人……他忍不住就将这些事情说出口。
袁老爷笑道:“我还记得,你的包子真让我惊艳。”
肖喻又道:“后来你又领我进府上做白案。”
袁老爷点头:“嗯。”
肖喻感慨道:“那时候我和明河真的很穷,都不知道怎么过冬,幸好遇到你,不然我们要挨冻挨饿了。”
袁老爷不认同道:“话不能这么说,你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不,你是我人生的贵人。”肖喻一直感谢着袁老爷。
袁老爷向来是个大度又有智慧的人,道:“瞎讲,你才是你自己的贵人,要不是你手艺好,我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我就这么个爱吃的人。”
“不,你就是贵人。”肖喻坚持。
“瞧你这孩子,肯定是和明河、蛋子这两孩子待在一起久了,所以也孩子气了!”起初袁老爷是看上肖喻的手艺,慢慢地就开始欣赏肖喻的品德、才华和各个方面,自然而然地和肖喻成为朋友,又因为二人年纪相差很大,他完全可以当肖喻的爹了,于是他偶尔就把肖喻当成孩子看待了。
肖喻知道袁老爷这是缓解离别的伤感,但他就是很伤感。
“好了,青石镇和广元县相隔又不远,我会再来的,而且你们想我的时候,都可以来看我,不必弄的这么凄凄切切的,高兴点,大家都高兴点,迎接下次相聚啊。”袁老爷目光扫过所有人,脸上都乐呵呵的。
金府人勉强露出笑容。
袁老爷又交待了几句,然后带着小芳和阿贵上了船。
船缓缓开动。
金少奶奶红着眼睛,依偎到相公怀里。
袁三娘子也难过。
肖喻伤感。
金大宝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姥爷,啊啊啊,姥爷,你走了,娘亲打我怎么办呀?!啊啊啊!谁来保护我!!啊啊啊,你不要走啊,我娘亲打我怎么办呀?”
本来伤感的气氛,一下子被金大宝的话冲淡了,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袁老爷大笑着挥手:“回去吧。”
船只渐渐消失在紫塘运河的雾气中。
金府人和袁三娘子准备回去。
金大宝正伤心难过,不愿意回去。
众人劝说。
金大宝小性子上来了,拉着明河就跑。
“大宝!”金少奶奶喊。
“我不回家,我今日要在明河家睡!我带银子啦,我给他们银子!”金大宝边说边跑。
“我也去!”田六追着金大宝二人跑。
“哥哥!”蛋子也去追。
“明河!”余桐桐也跟上。
金少奶奶无法,就派家丁跟上去保护几个孩子,让大宝情绪稳定稳定再回府,不然金大宝会闹的整府都不得安宁,她抱歉地对肖喻道:“肖郎君,不好意思,拉着你家孩子乱跑了。”
“没关系,他们是好伙伴,玩在一起是应该的。”肖喻道。
金少奶奶是知道爹爹和肖喻的关系,也知道爹爹、大宝和田六都喜欢肖喻一家子,她笑了笑道:“肖郎君说得是。”
“那你们忙,我去看看孩子。”
“好。”
不知道几个孩子要跑哪儿去,肖喻赶紧抬步追,一抬眼看到几个孩子是往锦秀村方向跑,跑着跑着,忽然转个弯就去了旁边的小山上。
“明河、蛋子、桐桐。”肖喻大喊。
三个孩子平日里都在水清巷玩儿,难得出来一次,看见这绿意盎然的春色,所以开心坏了,咯咯地笑不停,根本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喊声。
肖喻突然间也不想喊他们回水清巷了,他慢下步子,感受这小山青翠,花儿盛放,鸟儿鸣叫,不时有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他慢慢走到山脚下。
几个孩子看到不少鸟儿,高兴地跑到山腰上才停下来,昂着脑袋,明河指着树上道:“小舅舅,这儿有好多鸟!”
“好多好多呀!”蛋子道:“好好看!”
肖喻闻言昂着头看,果真看到鸟儿,有的通身漆黑,有的五颜六色,有的胖如肥啾,有的细细长长,他对鸟儿知之甚少,一个也叫不上名字,但他觉得格外好看,一边昂头看着,一边走到了几个孩子跟前。
昂的太久了,脖子都酸了,他低头向下看,看到地上一朵朵苍绿色的什么东西,非常多,他蹲下身察看,惊喜地道:“是地软!”
几个孩子闻声看过来,见肖喻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他们赶紧围过来问:“什么呀?这是什么呀?”
“地软!”肖喻四周环顾,发现遍地地软。
“地软是什么东西呀?”金大宝好奇地问。
明河几人不解。
肖喻道:“地软就是地木耳、地皮菜、天菜,每个地方的叫法都不一样。”是一种藻类植物,可以入药,可以做美食,营养价值很高。
上辈子他就爱吃地软包子,地软炒鸡蛋等等,口感和木耳一样脆,但又比木耳更嫩,滑而不腻,有一种特有的润润感,他没想到这里会有。
应该是前日下了雨,所以这儿出现这么多地软。
“小舅舅,这个可以吃的吗?”明河问。
“对!”肖喻道。
“那我们摘回家吃啊!”蛋子道。
肖喻对几个孩子一起道:“帮小舅舅一起摘好吗?”这个地软真的很好吃,肖喻想把它们全部摘回去,做一道新菜,相信客人们会喜欢吃。
“小舅舅,我们全摘了吗?”余桐桐问。
肖喻点头。
“吃不完,会坏吗?”田六问。
“不会,晒干了可以储存很久,你们尽量摘。”没有竹筐之类的,肖喻干脆将自己外衣脱掉,扎成一个口袋,对几个孩子道:“摘了装在这里。”
几个孩子答应。
看到肖喻和孩子们都在摘地软,家丁们也帮忙。
“哇,这里好多好多呀!”明河激动的不得了。
“真的好多!”蛋子道。
金大宝道:“我要摘多多的!”
田六道:“我摘的比你多!”
“我比你们都多!”余桐桐道。
“我最多!”明河道。
五个孩子的胜负欲上来了,大声争辩起来,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干脆卖力地摘地软,用实力说话。
明河道:“弟弟,我们找到更多的地软,就能摘到更多。”
“那儿好多!”余桐桐指了一个方向,赶紧跑过去。
明河和蛋子跟着跑过来。
“不要跑远了。”肖喻喊一声。
五个孩子应声。
明河、蛋子和桐桐没有跑远,但是他们往山上爬了很高。
忽然蛋子听到什么声音,他抬头看一眼,吓的一抱搂住明河:“哥哥!”
明河没有蹲稳摔到在地,手里的地软都掉落了,生气地问:“弟弟,你干什么?地软都掉了。”
“大老鼠又来了。”蛋子不敢大声说话。
明河一下不说话了。
余桐桐跑过来问:“蛋子,大老鼠在哪儿?”
蛋子指指不远处:“在那儿。”
明河和余桐桐顺着蛋子所指的方向,看见一棵大粗树下面露出一截灰色的衣摆,他们以为是老鼠。
余桐桐惊呼出声:“大老鼠真的好大——”
明河捂住余桐桐的小嘴巴:“小声点,小声点,不要惊到大老鼠。”
余桐桐忙不迭地点头。
明河这才放开余桐桐。
余桐桐小手捂住小嘴巴。
蛋子依旧紧紧搂着明河,害怕极了:“哥哥,哥哥。”
“不要怕,我去打死它!”明河大胆道。
“不行的!”余桐桐拉着住明河道:“它是个大老鼠,比你都大,我们打不过的。”
“那怎么办?”蛋子问。
“我们去找小舅舅。”余桐桐声音糯糯道:“小舅舅说,遇到事儿了,要和他说。”
明河也知道自己打不死大老鼠,于是道:“我们走。”
“我们跑快点找小舅舅,不让大老鼠跑掉。”余桐桐道。
关键时刻三个孩子不忘捡起地上的地软,装进口袋里,然后站起小身子,小手拉着小手,说一声“走”,一起向下山走去。
蛋子在这时候回头看一眼,正好与灰衣人的目光撞上。
灰衣人明白自己暴露了,他想原路返回,结果原路上来两个家丁,他心里发虚,不敢正面迎上。
可是这座山上,到处都有老百姓放的兽夹子和挖的坑等等,他害怕自己中招。
恰在这时候看到三个孩子向一个小道走去。
有小道!
他顺着小道就能安稳下山,于是他跟着三个孩子的路线走,忽然感觉右脚下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
他娘的!
是兽夹!
他向前踉跄两步,忽然又感觉脚下地面不对劲儿,他本能发出“啊”的一声,身体直直坠进一个坑里,砸出“砰”的一声。
三个孩子闻声步子一顿。
“什么声音?”明河问。
蛋子回头一看:“那儿有个大坑!”
“怎么会有大坑?我们刚刚走过去都没事呀。”余桐桐伸着小脑袋往坑里看,惊呼道:“呀,有人摔进去了。”
第44章
蛋子和明河好奇地看过去。
蛋子吓的后退:“大老鼠!”
“明河,蛋子,桐桐。”担心孩子们会出什么意外,肖喻跟过来看看:“怎么了?”
“小舅舅,是大老鼠!”蛋子赶紧跑过来抱住肖喻的腿。
肖喻惊讶:“大老鼠?在哪儿?”
“在那里!”蛋子指着大坑。
明河回道:“不是大老鼠,是个人!”他一直以为大老鼠就是老鼠。
余桐桐也这么认为:“对,是人!他摔到坑里啦!”
大老鼠?
人?
难道就是这几日一直跟踪他们的人?!
肖喻拉着蛋子的小手,快步走到坑边,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灰衣少年坐在坑底,正吃力地掰脚上的兽夹。
察觉到坑外又来了人,他抬头看过来。
这少年居然长一张……仓鼠脸。
难怪蛋子会害怕。
肖喻也在这一刻确认,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这几日的跟踪者,他直接问:“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踪我们?”
少年顿时心虚,反驳道:“谁跟踪你了?”
“就是你!我都看到了!”小舅舅在跟前,蛋子勇敢起来,指着少年,道:“你个大老鼠!”
明河惊讶地问:“弟弟,他就是大老鼠吗?”
蛋子点头:“对。”
余桐桐仔仔细细地盯着少年看,看着看着,笑道:“呀,你长得真的好像老鼠啊。”
“你才是老鼠!”少年脸型确实像老鼠,从小就有人这么说了,他不满地回呛一句。
明河立刻维护余桐桐:“你才是!大老鼠!”
少年“哼”一声,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肖喻望着少年,不疾不徐道:“说不说?”
听到小舅舅说话,三个孩子乖乖噤声,不打扰大人。
少年不爽地问:“说什么?”
肖喻道:“装傻是吧?”
少年将脸偏向一旁:“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肖喻勾唇一笑,缓缓低头,踢踢脚下,松散的土壤立刻簌簌落进坑里。
少年冷不防地吃一嘴,呸呸呸地吐出来,大叫着:“你要干什么?”
肖喻声音温和无害:“看不出来吗?我要埋了你。”
少年闻言面色一凝,从肖喻漂亮的眸子里看出来十足的认真,他心里不由得浮出恐惧:“你、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肖喻点头:“对呀,我就是来真的!”
少年理不直气壮地道:“埋人是犯法的!”
肖喻指指少年,道:“你看,是你自己遇到兽夹,是你自己摔进坑里,也是你自己爬不上来的,对吧?”
少年暂时是爬不出坑。
肖喻接着道:“那么坑边的土壤,受风、受雨、受各种动物影响,都会往坑里落,一不小心盖住你了,仵作也查不到我身上吧?”
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
少年脸色都发白了。
肖喻一边踢土,一边道:“你还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成家立业吧,为了别人的事儿,白白送了性命,多不值啊。”
明河、蛋子和余桐桐听不懂小舅舅在说什么,但他们是学人精,小脚也往坑里踢土。
扑簌簌的泥土落进坑里,少年捂着口鼻喊:“住手!你们住手,住手!”
肖喻根本不听。
三个孩子继续踢。
少年到底是少年,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看不出来肖喻在使诈,他当真认为肖喻几人要将自己活埋。
心里怕极了。
他本来就不愿意跟踪人,是姚掌柜逼着他这么做,不然就把他赶出望月酒楼,也不会让他去其他酒楼上工。
可他急需工钱供弟弟读书,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如今暴露身份……他的活计肯定是丢了,可他的命不能丢,不然弟弟怎么办,况且跟踪人本来就做的不对,于是鼓起勇气大喊:“我说,我说,我说。”
肖喻脚下停步。
三个孩子跟着停下来。
少年稳了一下情绪,道:“我、我、我叫小林。”
肖喻问:“你是望月酒楼的伙计?”
少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最近姚掌柜存在感很强,肖喻不得不往望月酒楼上面想,他道:“你继续说。”
小林便将自己跟踪肖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并且说出来自己的苦衷。
“哦,你弟弟在读书?”肖喻问。
“嗯。”小林道。
肖喻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出声:“应该要买很多书吧?”
“嗯。”小林点头。
肖喻又道:“书挺贵的。”
小林继续点头。
“那你丢了这份活计,日子就挺难熬的。”
小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叹息。
“那你继续跟踪我吧。”肖喻突然道。
小林诧异地望向肖喻:“你说什么?”
肖喻道:“你继续跟踪我,把我和小河子酒楼的日常情况都汇报给姚掌柜吧。”
小林忍不住道:“他要对付你啊!你这不是——”
“你觉得我是个笨人吗?”肖喻看着小林问。
什么笨人?
明明是绝顶聪明!
小林在肖喻面前都没有坚持半盏茶,就把底细全部交待,不愧是开酒楼的人。
他赶紧摇头。
肖喻笑笑道:“那不就成了?”
“可是——”
“不要那么好奇,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后果也与你无关,不过——”肖喻顿了一下。
小林急急地问:“不过什么?”
“以后不许再偷偷吓我小外甥了。”肖喻道。
小林的仓鼠脸又望向蛋子,其实这种脸型有点可爱。
可蛋子就是很害怕,他抱紧肖喻的胳膊。
小林见状道:“那我以后不让他看见我。”
“行。”肖喻喊来金府的家丁。
几个人一起把小林从坑里拉出来,去掉兽夹。
“你这就放我走了?”小林不敢相信地问。
肖喻点头。
小林又问一遍:“真放我走了?”
“嗯。”
“那我真走了?”小林试着走两步,不见肖喻等人追来,他赶紧踉踉跄跄顺着小道跑,一口气跑到山脚下,依旧不见身后有人。
这才确认肖喻说的是真的。
他心里有些温暖有些内疚,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望月酒楼。
“今日他们又买了什么?”姚掌柜问。
小林如实回答:“还是买了荠菜、韭菜、春笋这些应季菜。”
“还是做那几样?”
“嗯,他们店里这几样特别火。”
姚掌柜点点头,然后上下打量着小林,嫌弃道:“你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小林不想把肖喻的事情全盘告诉姚掌柜,但肖喻说照实说,那他只好道:“我跟着他们到山上了。”
“去山上干什么?”
“摘地软,说是做包子,炒菜。”
姚掌柜想到地软的模样:“呵,帮工出身就是帮工出身,上不了台面,继续跟踪。”他已经知道小河子酒楼是肖喻开的,也知道余大厨、张五都在里面上工,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轻视,觉得自己小施伎俩,小河子酒楼就会倒闭。
“嗯。”小林朝店外走。
姚掌柜见状问:“去哪儿?”
“回家换件衣裳。”
“仓库里有衣裳,披一下,不要耽误跑堂。”
小林在心里骂姚掌柜一百遍,行为上却老老实实地按照姚掌柜说的办。
姚掌柜不再想肖喻的事儿。
肖喻也没有再思考姚掌柜的行径,他耐心向明河、蛋子、余桐桐三个孩子说明,自己刚才只是吓唬小林,不是真的要埋人,不能跟着学。
明河三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肖喻以后还会言传身教,不着急一下说透,笑道:“我们继续摘地软啊。”
“好呀。”三个孩子答应。
他们继续摘地软,肖喻的外衣都装不下了,明河和蛋子都把外衣脱了,也扎成了袋子。
三个袋子装满了,一群人才停下来。
回到小河子酒楼,饭点都过去了。
“这是什么呀?”张五看着三个袋子。
“地软!”明河道。
肖喻直接将三袋地软倒进大木盆里。
余大厨惊喜道:“地木耳!”
“对,做包子、炒菜都好吃。”肖喻道。
“对对对,现下正是吃这个的时候。”余大厨连连点头。
提到吃,几个孩子嚷嚷着饿了。
正好余大厨给几人留了饭。
肖喻也邀请金府家丁一起吃。
饭后,金府来人找金大宝和田六。
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回去。
金府人只好回去复命。
肖喻看着几个孩子道:“既然不回去,那就一起干活吧。”
明河、蛋子和余桐桐都勤快的很。
金大宝、田六拉着家丁们一起干。
将地软从杂草中捡出来,清洗,晾晒。
晚上酒楼打烊,肖喻特意做一份地软炒鸡蛋,先将地软氽一遍水,接着小火将鸡蛋炒的老一些碎一些备用,然后爆香葱花、青椒粒,加入地软,翻炒出味,再加入鸡蛋碎,不需要特别的调料,加盐、白糖调味即刻。
黄、青、红、白、绿五色俱亮的地软炒鸡蛋出锅,肖喻先让余大厨品尝一下。
余大厨也不客气地尝一口,仅仅只放了盐和白糖的地软炒鸡鲜味十足,润润滑滑脆脆的,搭配口感实在的鸡蛋,简直绝了,他不忍打破口腔里的美味,直接竖大拇指。
肖喻也安心地让众人一起吃。
大家都没有吃过地软炒鸡蛋,小心翼翼地夹一筷子,轻轻地咀嚼两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一海碗的地软炒鸡蛋全部吃光。
明河还和金大宝争碗底的菜汁。
“我要泡饭!”金大宝大声道。
明河不相让:“我要蘸馒头!”
“我要泡饭!”
“我要蘸馒头!”
金大宝和明河力气相当,他硬抢是抢不过来的,于是换种方式道:“明河,你知不知道,我是客人!”
“我知不道!”明河摆明要和金大宝争到底。
“你……我姥爷回家了,以后我挨打都没有人护着我了,我好可怜的。”金大宝卖惨。
明河发现他的意图,直接道:“我都没有姥爷。”
“……”这样一看,明河更可怜,但金大宝并不放弃,接着道:“你有小舅舅!”
明河道:“你有娘亲!”
金大宝道:“你有弟弟!”
“你有田六哥哥!”
“……”
两个小家伙吵的特别起劲儿时,蛋子拿半块馒头,往碗里一伸,一下把菜汁全部吸光。
明河和金大宝不敢置信地看向空空如也的碗底,然后一寸一寸地移动目光,看向蛋子,异口同声地喊:“肖蛋子!”
“不要吵架了嘛,菜汁凉了,就不好吃了。”蛋子重重咬一口手里的馒头道:“蘸菜汁,好好吃的!”
明河和金大宝将海碗放到桌上,生气了,不理蛋子了。
“哥哥。”蛋子唤。
“别和我说话!”明河气道。
蛋子又道:“大宝!”
金大宝道:“我不想理你。”
最后肖喻答应大家,明日再做一份地软炒鸡蛋,三个孩子才和好如初。
这时候金府人又来找金大宝和田六。
肖喻几人帮着劝说,才让两个孩子回去。
出了小河子酒楼,金大宝道:“明河小舅舅,我明日还来和你们摘地软喔。”
“好的呀。”肖喻笑着答应。
夜间又下了一场雨,第二日天气晴好,肖喻等着太阳晒实地面,下午提着竹篮,带着孩子们去摘地软。
接下来几日他都带着孩子们去摘地软,回来清洗清洗之后,将之晒干,但他一直没有推出地软相关的美食。
就这么过去五六日,酒楼里存了几麻袋的干地软。
“你们真能干!”余大厨感慨。
肖喻笑着道:“也不全是我们。”
“还有村里的伯伯婶婶爷爷奶奶帮着摘的。”明河道。
蛋子道:“我们都给银子的!”
余桐桐点头:“小舅舅给的。”
是的。
这几日有雨,地软真的很多,肖喻等人摘不过来,正好山脚下有老百姓,肖喻便出钱让他们帮着摘,所以才能存这么多的干地软。
“花了多少银子?”余大厨问。
“几钱银子吧。”肖喻道。
余大厨点头道:“赚了。”回头这些地软都做成菜,仅凭味道,就能卖出不少的价格。
肖喻也是这么认为的,点头道:“没错。”
几人正说着话,张五从外面回来了:“肖喻。”
见张五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肖喻问:“怎么了?”
“我只买到这些菜。”今日肖喻想多摘些地软,就把买菜的重任交到张五手中,他低落地将竹篮放到脚下。
里面只有零散的荠菜、春笋、香椿、菠菜、菜台和几条子猪肉。
余大厨诧异地问:“就这么一点儿?”
张五声音很弱道:“这还是我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的。”
余大厨不解地问:“怎么会这样?”
张五道:“我也不知道,平时肖喻去的几家小商贩今日都早早卖光回家了。”
余大厨问:“别的菜呢?”
张五反问:“什么别的菜?”
“就是土豆、包菜之类的。”
张五道:“那个是有的,但咱们现下招牌菜不是荠菜、春笋这一类吗?这些都没有了。”
肖喻闻言挑挑眉,无声笑了。
第45章
余大厨没有发现肖喻的神色,他似是想到什么,心头一紧,立马出声道:“是姚掌柜,是姚掌柜出手了。”
张五也在差不多同时明白过来,大惊道:“余大厨,你的意思是……姚掌柜买光咱们需要的菜?”
余大厨点头:“他以前就这么干过。”
张五慌了,十分担心肖喻和小河子酒楼。
余大厨问:“肖喻,你有其他买菜渠道吗?”
肖喻摇头。
张五立马出主意:“我们去找菜农买。”
余大厨问:“你知道菜农家住哪儿吗?”
张五回答:“左右就是周围几个村子,问一问,总会问得到的。”
余大厨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那我现下去办!”张五抬步要走。
“等一下。”肖喻终于出声。
余大厨和张五一起看向肖喻。
“店里应该还有春笋之类的菜吧?”平时店里会买一到两日的肉菜的。
余大厨点头:“有的。”
“加上篮子里这些菜,应该够今日的菜量了吧?”肖喻指着地上的菜篮子道。
余大厨道:“够了。”
肖喻略微想了一下,道:“那你们先忙,其他事情交给我。”
余大厨和张五二人以为肖喻是采用他们的办法,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都去忙了。
肖喻却是知道,既然姚掌柜已经买光小贩的菜,那么他们小河子酒楼的人去菜农家里,也买不到菜的,所以张五和余大厨的提议,并不能成立。
他有其他办法。
次日早上,他没有让张五去买菜,而是早早地推着明河、蛋子和余桐桐来到集市,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小林,然后做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微微提高声音问小贩:“真的没有春笋了?”
小贩回道:“没有了。”
肖喻又问:“荠菜也没有了?”
“卖光了。”
肖喻埋怨道:“我们来这么早,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小贩面上带着歉意:“对不住,都卖光了。”
肖喻又问:“那你明日能不能给我留一下啊?我提前给你银子。”
小贩为难道:“这个……你明日早点来吧。”
肖喻便和小贩商量起来,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争取到预留菜。
他难得对小贩摆脸色,然后又去两条街,终于买到春笋、韭菜、荠菜之类的,但是量太少太少,根本就炒不了几道菜出来。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道:“只好买别的了。”
“为什么买别的呀?”明河一边吃着米糕,一边问。
肖喻道:“因为买不到春笋这些呀。”
“都卖光了!”余桐桐道。
“那我们买什么呢?”蛋子问。
“看着买点吧。”肖喻一脸不满意的样子,挑挑拣拣地买鸡蛋、莴笋、干木耳、绿豆芽、土豆、青菜之类,无可不可地道:“走吧。”
三个孩子以为小舅舅买到合适的菜了,很高兴道:“走吧。”
肖喻走过小林身边时,装作没有看见,嘀咕一句:“这两日都买不到合适的菜,这可怎么办呀?”
小林很想和肖喻说“姚掌柜在坑你”,可他还没有开口,肖喻走远了。
他只好作罢,回到望月酒楼,将肖喻和孩子们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姚掌柜,道:“姚掌柜,你买那么多的韭菜、荠菜……咱们酒楼也吃不完,是不是太浪费了?”
“你懂什么!”姚掌柜直接呵斥小林:“干活去。”
小林压着心里的怨言,去招揽客人了。
姚掌柜决定明日、后日继续买菜,让小河子酒楼做不成招牌菜,他趁机推出望月酒楼新菜,将客人拉过来。
之后再使点小手段,一个月内可以令小河子酒楼倒闭,到时候望月酒楼依旧是青石镇最大最好的酒楼。
那么现下浪费这点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
他越想越美,忍不住就想喝两口小酒,当即就打一些酒过来,一个人跑到包厢里享受。
肖喻这时候已经回到小河子酒楼院子里。
看到架子车上的两把韭菜、一捆荠菜……余大厨和张五不约而同地看向肖喻,异口同声道:“就买这点菜?”
“挺多呀,鸡蛋、莴笋、干木耳……够两天的。”肖喻道。
“不是说去菜农那里买荠菜之类的吗?”张五道。
肖喻反问:“我什么时候说去菜农那里买了?”
张五指着架子车里面的菜,道:“那这些荠菜韭菜的都不够做几道招牌菜啊。”
“小河子酒楼可不能只有这几道招牌菜。”肖喻笑笑。
余大厨闻言,掀起眼皮:“你的意思再做新菜?”
“是。”肖喻道。
“新菜不一定好卖。”余大厨做厨子多年,他也创造出来很多新菜,他深知所有的新菜都要经过时间的检验,才能成为招牌菜,比如这次的荠菜鲜肉饺子、香椿鸡蛋饼都是他做出来的,也是经过多年的反复精进,才能够得到客人们的喜欢。
他暂时不敢贸然做新菜,免得效果不好,影响小河子酒楼的口碑,所以对肖喻的新菜也有所担忧。
“先做出来看看。”肖喻道。
“我们自家人先尝一尝,好吃再推给客人。”
肖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余大厨、张五等人都是正正经经的大靖人,口味是附和这里的人。
“那你做吧。”
距离饭点还有一些时间,肖喻让人把菜洗了,他系上围裙,洗了手,切一些提前和好的死面,搓成条状,切成小剂,擀成饺子皮儿。
在每一张饺子皮上面刷薄薄一层油,摞在一起,用手摁压,再擀成碗口大小,直接放到笼屉里蒸。
“这是做什么?”张五不解地问。
肖喻直接道:“做春卷皮。”
“要炸春卷吗?”余大厨问。
肖喻摇头:“不是。”
说话间,菜洗好了,他将瘦肉切成细丝,放入酒、鸡蛋清、酱油,抓匀,放在一旁腌制。
他让伙夫烧火,然后向锅中倒油,打两个鸡蛋进去,摊出两面金黄的薄薄的鸡蛋饼,捞出切丝备用。
就着热锅,他翻炒两下绿豆芽韭菜,盛出。
接着他将莴笋、土豆切丝,分别倒入沸水中,加盐搅拌一下,然后捞出。
张五彻底不知道肖喻在干什么了。
余大厨也有些纳闷了。
肖喻再次向锅中倒油,蒜末、姜末爆香,腌制好的瘦肉丝倒入锅中,翻炒数下,再加入两勺自制的甜面酱,翻拌均匀之后,依次加入酱油和水淀粉,锅中热滚滚地冒着大气泡,酱肉丝就做好了。
他这才将酱肉丝、莴笋丝、土豆丝、鸡蛋丝、葱丝、辣椒油全部摆放在案板上。
“这就是好了?”张五问。
“还差春卷皮。”肖喻将蒸好的“饼”拿出来,随一揭,就是一个完整、清薄、柔软的春卷皮。
“哇,真薄真好看。”张五想不到这个“饼”,可以一张张地揭开,且张张如薄纸一般。
“用这个卷菜吃?”余大厨问。
“没错!余大厨,你先试试。”肖喻道。
青石镇有春卷,是用面皮卷粉丝、韭菜、豆腐等其他菜品,放在油锅中炸,但凡是厨子,都会做春卷,可是他没有吃过这样的春卷,问:“怎么吃?”
“小舅舅,你打个样儿呀!”本来在院子里玩耍的明河闻到香味,赶紧跑过来查看。
蛋子和余桐桐期待地看着肖喻。
肖喻便揭开一张春卷皮,夹一些酱肉丝、土豆丝、莴笋丝、鸡蛋丝、葱丝,然后涂上一层辣椒油,卷成一个小圆筒,送入口中。
还是那个味儿!
他很满意!
“味道怎么样?”余大厨和张五一起问。
“你们自个儿尝!”肖喻道。
余大厨和张五也不多说,仿照着肖喻的做法卷春饼吃。
“小舅舅,我也吃!”明河急急道。
“哥哥,你流口水了。”蛋子指着明河小嘴边溢出来的清清口水。
明河小手随意地抹了一把。
肖喻笑了笑,挨个给孩子们卷春卷,他特意不给孩子们加辣椒油和葱丝。
“肖喻!”张五忍不住唤一声。
肖喻看向张五:“怎么样?”
“太好吃了吧?!”张五感叹。
余大厨道:“酱肉鲜嫩,莴笋、土豆青脆。”
肖喻道:“喜欢吃面土豆,可以多煮一会儿的,又是不一样的口感。”
“鸡蛋饼煎的金黄,所以鸡蛋丝吃起来有些酥酥软软的感觉,葱丝沾了酱,味道很到位。”张五经常跟着肖喻和余大厨后面试吃,他也懂了一些。
余大厨又品咂了两下,道:“有一种春天清爽的感觉。”
“所以就是好吃的?”肖喻问。
几个人一起点头。
“所以,可以卖?”肖喻又问。
“当然可以!”余大厨和张五一起笃定地回答,并且相信客人们会喜欢。
余大厨又有担忧地道:“不过客人们,都认定招牌菜,会选择这个吗?”
“新菜八折。”肖喻看向张五道:“一会儿你带着其他跑堂的,着重推荐春卷,说是近日招牌菜,他们吃了春卷,就会少点其他招牌菜。”
“这样我们就不受姚掌柜制约了。”张五喜悦道。
“没错。”肖喻点头。
余大厨满意地笑道:“而且这个春卷出菜很快,做起来也轻松。”
肖喻转向余大厨道:“余大厨,我们开始做吧。”
余桐桐扯扯肖喻的衣裳,道:“小舅舅,我还想吃。”
不待余大厨训斥余桐桐,肖喻立马道:“好,小舅舅现下就给你做。”
余大厨连忙道:“肖喻,不能这样宠着他们。”
肖喻笑:“谁说是宠着他们了,我是让他们干活的。”
余大厨不解。
接近饭点的时候,肖喻在门口的桌子上,摆上春卷皮和酱肉丝等,对三个孩子道:“吃吧。”
三个孩子立马吃起来。
张五等人招揽进门的客人,一眼就看到三个胖娃娃津津有味地吃什么东西,定睛看去,白、绿、黄、红和酱色搭配在一起清新又好看,最重要的是吃法很有趣的样子。
张五连忙介绍道:“客官,这是我们酒楼的新菜,名叫一包春色,清新可口,是我们东家的精心研制的新菜,前三日打折,给您来一份尝一尝?”
看三个孩子小嘴上都沾了酱汁,还在一口一口吃着,好像真的很好吃,客人吞了吞口水道:“来一份尝尝。”
“好咧!客官里面请!”张五将人往店里请。
余大厨道:“肖喻,你是让三个孩子做活招牌呢。”
“孩子平时吃那么多,总得付出点呀。”肖喻笑。
余大厨也笑起来。
两人转身去做菜。
在小河子酒楼上下齐心下,一包春色一跃超过其他菜色,成为最畅销的菜品。
客人们根本没有发现酒楼缺其他春季招牌菜,自然也没有影响到酒楼的口碑和生意。
姚掌柜这边很快得到消息,连忙又买光猪肉、莴笋、土豆等,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结果肖喻那边又用鸡胸肉、青菜、红薯粉丝、豆腐等也能做出来一包春色,并且还增加了地软包、地软炒鸡蛋、外婆菜等等菜品,做的风风火火,一点儿没有缺菜的样子。
姚掌柜气的不得了。
小林这时候提醒:“掌柜的,咱们地窖里的菜都烂了。”
“什么?”姚掌柜不敢相信:“烂了?”
荠菜、韭菜等等这些菜,本来就不是耐储存的食材,三五日就腐烂很正常,小林是穷人家的孩子,看到这些菜从新鲜到腐烂,实在是心疼,道:“有些肉,也发臭了。”
姚掌柜脸色铁青。
“东家好。”
“东家早。”
“东家来了。”
“……”
外面传来一声声的招呼声。
小林看向姚掌柜道:“掌柜的,东家来了!”
姚掌柜闻言脸色瞬间变白。
第46章
望月酒楼东家甄仁士,一身半新的绸缎裹着矮胖的身子,大步走进来,唤一声:“姚掌柜。”
姚掌柜迅速恢复神色,上前迎接:“东家。”
“东家。”小林跟着唤。
“嗯,姚掌柜做什么呢?”甄仁士问。
姚掌柜瞥一眼小林,担心小林说出地窖烂菜一事,抢先道:“我们在讨论迎客的事儿。”
小林低头不说话。
甄仁士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要好好迎客了!”
姚掌柜心头一紧,心想东家知道小河子酒楼了?
果然,下一刻甄仁士出声道:“我听说青石镇上开一间小河子酒楼,它们抢走我们不少客人,是不是?”
姚掌柜为自己辩解道:“他们刚刚开张,给的折扣大,所以客人们……”
“他们已经开张一个多月,折扣期早过了吧?”甄仁士一手将望月酒楼开办起来,并且成为青石镇数一数二的酒楼,他也因此赚到不少银子。
就在这个时候姚掌柜的大舅哥找到他,想要给姚掌柜谋一个差事,他便把姚掌柜带进望月酒楼。
半个月观察下来,发现姚掌柜做事还不错,恰好他也想做别的事情,就把酒楼交给姚掌柜管理了。
他偶尔过来看一看一看望月酒楼的情况,收收银子。
这个月银子明显少了很多,他这才知道镇上又开一间十分火爆的小河子酒楼。
“没错。”姚掌柜硬着头皮承认。
甄仁士问:“那他们怎么生意越做越好?”
姚掌柜回答不上来。
“开酒楼不是收房租,房子放在那里就行了,得用脑子用心,看看别人家酒楼为什么越做越好,咱们也学习学习,是不是咱们的招待不周,是不是咱们的菜品不够味儿,是不是咱们酒楼的装饰不够……你得想办法提升提升自己啊。”甄仁士上上下下打量望月酒楼,和他上次过来真的没什么变化。
姚掌柜应:“东家说得是。”
甄仁士道:“你也管理酒楼两年了,应该知道怎么办?”
姚掌柜点头:“嗯。”
甄仁士拍拍姚掌柜的肩头,道:“再接再厉,不要让我失望啊。”他近来比较忙,抽空过来,也就是点一点姚掌柜而已,接着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姚掌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伸手抹一抹额头上的汗珠,余光中瞥见小林还站在原地,大声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跑堂去!”
小林道:“那地窖里——”
“不用你管!”
小林小跑着走了。
姚掌柜转身走进后院,掀开地窖的布帘,一阵闷热的腐败味儿,直冲鼻腔,他赶紧将布帘放下,大喊:“钱大厨!贾大厨!”
两位大厨赶紧从后厨跑出来。
“这么多菜,你们不知道用吗?”姚掌柜问。
都知道姚掌柜是个极其喜欢指责他人的人,钱大厨便默不作声,贾大厨则是直爽的性子,直接道:“姚掌柜,你买的太多了,吃不完啊。”
“吃不完不会想办法储存吗?”姚掌柜道。
贾大厨问:“怎么储存?”
“该晒的晒,该腌的腌,该煮的煮,你是厨子,需要我教你吗?”姚掌柜语气里带着怒火。
“不是,姚掌柜,你看看,咱们这院子里晒的都是菜啊肉啊的,实在是你买得太多了,已经没有空地儿了。”贾大厨指着院子里到处挂的干菜、腌菜、腊肉等等。
姚掌柜却看也不看:“你不会想办法吗?余大厨在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操心?动动脑子行吗?”
钱大厨暗暗拽了贾大厨的衣摆,示意他不要说了。
贾大厨这才不说话。
姚掌柜拂袖而去,丢下一句:“本事不大,脾气挺大。”
贾大厨脾气又要上来。
钱大厨赶紧搂住他:“冷静,冷静,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们是为了赚银子的,不是为了和他置气。”
贾大厨道:“他现下知晓余大厨的好了,当初是谁把余大厨逼走的?”
钱大厨叹息一声:“唉,我们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的。”
贾大厨不满道:“那也要舒心地混啊,不知道小河子酒楼缺人不,我都想去那儿,和余大厨一起干活了。”
钱大厨连忙四周环顾道:“你可小声点吧,传到姚掌柜耳朵里,又是一桩子事儿!”
贾大厨不爽地哼一声。
钱大厨道:“走,我们看看怎么处理一下这些菜。”
“脑子有毛病才买这么多!”
“你少说两句!”
最终钱大厨和贾大厨等人只抢救小部分的菜肉,大部分都毁了。
姚掌柜损失十几两银子,他知道这种办法已经对肖喻无可奈何了,他也不再买那些韭菜荠菜之类的,于是肖喻再次去集市时,就买到了足量的韭菜、春笋、荠菜等等。
张五大喜:“终于买到了。”
肖喻点头。
张五道:“看来姚掌柜不会再买光蔬菜了!”
余大厨脸上却没有喜色:“姚掌柜不是那么轻易罢休的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生意这样火爆的。”
张五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他望向余大厨:“姚掌柜还有后招吗?”
肖喻笃定地接话:“肯定有。”
余大厨点头。
肖喻话锋一转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余大厨道:“只能这样了。”
张五忐忑地点点头。
“走吧,准备做菜。”肖喻道。
如肖喻和余大厨所言,姚掌柜是真的有后招,他陆续搞出八折价格推新菜,赠送花生米,还请了歌舞表演,这样有益于客人挺好。
只是没什么效果。
他再次把矛头对准小河子酒楼,雇人来挑刺。
好在肖喻向来大方,给予各个伙计足够的工钱和福利,所以伙计将各个部分都做到尽善尽美,轻而易举地反杀挑刺的人,并且报了官。
挑刺的人当即说是望月酒楼指使的,于是姚掌柜挨了批,望月酒楼风评一下子差很多,生意跟着受到影响。
肖喻从小林的口中得知,姚掌柜日日在酒楼里发火,骂跑堂的没有拉到客人,怪厨子厨艺不行,吼洗碗工没有把碗洗干净,反正望月酒楼如今人心涣散。
不少伙计实在受不了姚掌柜,纷纷辞工,前来小河子酒楼找活计。
肖喻确实需要伙计,但这些人刚从望月酒楼跑出来,他担心姚掌柜使诈,因此他全部拒绝,转而招其他人。
招来招去,终于招来了两个厨子,一个叫许大厨,一个叫汪大厨,二人擅长不同的菜,都交给余大厨管理。
余大厨以前就是主厨,经验丰富,当即就道:“东家放心。”
“我是放心的。”肖喻望向许大厨和汪大厨:“你们有什么问题,和余大厨说就行了。”
许汪二人点头:“好的,东家。”
肖喻这才走出去厨房。
这时候太阳正晒在院子,热烘烘的,他惊觉要入夏,抬步走回卧房,准备换件薄一点的衣裳,一转头看见蛋子噔噔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往床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跑。
“蛋子,你扔的什么东西?”肖喻出声。
蛋子停下来,回过头:“啊,小舅舅你在这里呀,我都没有看到你,我扔的扔的是棉衣啊。”
“谁的棉衣?”肖喻问。
“我和哥哥的。”蛋子扯扯身上的单衣。
肖喻这才看清楚小家伙小脸红通通,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谁让你们脱棉衣的?”
蛋子道:“好热呀。”他和明河已经和水清巷的孩子们混熟,没什么事情时,常在一起玩耍,常常玩的满头大汗。
“那也不能一下子脱那么多,受凉了怎么办?”肖喻从衣柜里,取出薄棉衣给蛋子穿上。
蛋子抗拒:“小舅舅,好热。”
肖喻边给蛋子扣扣子,边道:“歇一会儿再玩,不然受凉生病了,要喝苦苦的药。”
蛋子不喜欢苦苦的东西,乖乖道:“那、那好吧。”
肖喻问:“哥哥呢?”
“哥哥还在、还巷子里和哥哥姐姐抽陀螺。”
肖喻给蛋子扯扯衣摆:“你在这儿歇着,我去给你哥哥送衣裳。”
蛋子立马道:“我也去。”
“你去找张叔喝点水,歇一歇,一会儿我把哥哥也带回来。”肖喻拿着衣裳出了门。
巷子深处的明河穿着单衣,学着大孩子的样子,拿着鞭子抽陀螺,连续两下抽中陀螺身了。
他兴奋的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昂头看见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
“小娃娃,你没事儿吧?”男人声音低缓悦耳。
小舅舅说过,做错事儿,就要先道歉,明河知道是自己撞的人,迅速道:“大哥哥,对不起,我撞到你啦。”
男人微微一笑:“没关系的。”
明河惦记着自己的陀螺,道:“那你没关系的,我就去、就去玩咯。”
“去玩吧。”男人点头。
明河转身想要继续抽陀螺,结果他和那英俊男人说话的功夫,陀螺就停了,他试了两下都抽不起来。
他弯腰将陀螺捡起来,走到一个小姑娘面前,小嘴甜的不得了:“姐姐,姐姐,我陀螺它停了,它又停了,你帮我抽起来,好不好?谢谢你了。”
小姑娘喜欢肉肉的明河和蛋子,爽快地答应:“好呀!”
明河奶乎乎地道:“姐姐,你真好,姐姐,谢谢你。”
男人站在原地,笑看着明河。
旁边一个男人惊讶地道:“燕礼,你没事儿吧?”
裴燕礼敛起笑容,侧首问:“陆二公子,我有什么事儿?”
“你居然对一个小孩子笑!”裴燕礼在战场上炼就一身的冷面杀气,一般人看着都会害怕,所以近来特意穿着一件青色竹叶暗纹的宽袖衣裳,看起来俊雅磊然,不至于那么吓人,可陆鸣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孩子笑。
“很奇怪吗?”裴燕礼问。
“很奇怪!你都多少年没有笑过了!”陆鸣忽然想到什么:“燕礼,那孩子是不是我们要找——”
“不是。”裴燕礼抬步向前走。
陆鸣不解地问:“那你对他笑什么?”
裴燕礼直接不回话了。
陆鸣是个爱说话的,他很快说到别的事情上:“燕礼啊,你说你不愿意住宅子里,偏要住客栈,那青石镇客栈那么多,上等的,上上等的都有,为什么非要来这个不怎么样的巷子?”
裴燕礼一迳向前走。
“啊,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受伤,就是在这个巷子养伤的是不是?”陆鸣兴趣浓厚地道:“是不是在这里碰到了意中人,所以再次来相会。”
裴燕礼面无表情道:“这里的早饭很好吃。”
第47章
“你居然也会惦记吃的?”陆鸣问。
裴燕礼抬眼,远远地看到小河子早食店。
“小河子早食店。”陆鸣念出来。
裴燕礼微微点头:“嗯。”
“关门了啊。”
“早食店。”
陆鸣这才反应过来,道:“哦,马上就中午了,早食店是应该关门了,诶,旁边还有间小河子酒楼,是一家的吗?”
裴燕礼的目光落到小河子酒楼的匾额上。
“燕礼,燕礼。”陆鸣忽然小声道。
“何事儿?”
陆鸣难掩激动:“快看,快看,小河子酒楼里走出来的小郎君好俊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郎君呀!”
“陆小公子,你自重!”裴燕礼并没有去看。
陆鸣的目光却是追随着肖喻走。
肖喻眼中只有远处的明河,他看着小家伙小肉手攥着小鞭子,正卖力地抽陀螺,很专注也很可爱,他笑着上前,唤一声:“明河。”
明河没有听到。
“明河。”肖喻又唤一声。
明河终于抬眼,然后激动地炫耀:“小舅舅,姐姐给我抽起来的,我就自己抽了,陀螺一直转一直转。”
肖喻笑着应和:“是啊,我们明河好厉害!”
“我还抽。”
“你抽。”
肖喻等着陀螺停下来,他才教训明河:“下次再胡乱脱衣裳,我可要打你屁屁了。”
“弟弟也脱了!”明河道。
“我已经教训你弟弟了。”
“小舅舅,你别教训弟弟呀。”
“知道心疼弟弟了。”肖喻一边给明河穿衣裳,一边严厉道:“你和弟弟都把衣裳脱了,回头一起受凉生病,都得难受。”
“我不要弟弟难受。”
“那要怎么做呢?”
明河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下次、下次我们不乱脱衣裳了。”
肖喻道:“男子汉!”
明河接一句:“说话算话。”
肖喻欣慰地抹掉明河额头上的汗珠道:“走,回去喝点水。”
明河道:“我还想玩。”
肖喻道:“喝点水再玩。”小孩子吃、喝、玩到兴头上之后,都没有节制,所以需要大人在旁边监护。
“那好吧。”明河答应。
“走。”肖喻起身。
“我还没有和哥哥姐姐告别呢。”
“那你告。”
“哥哥姐姐,我要回家喝水了,一会儿再见哟。”明河向其他小孩子挥着小肉手。
“明河再见。”
明河这才蹦蹦跳跳地跟着肖喻回到了小河子酒楼。
“哥哥!”蛋子跑出来迎接。
“弟弟,我抽了好多下陀螺!”明河赶紧炫耀。
蛋子和明河学了很多说话方式,最流畅的一个方式,就是夸奖别人:“哇,哥哥好厉害!”
明河开心道:“嗯,我喝了水还去。”
“快去喝水吧。”肖喻道。
“明河,蛋子!”余桐桐的声音传来。
几人回头就看到余桐桐穿着粉色的衣裳跑过来。
蛋子道:“桐桐,你回来啦!”前两日,余桐桐跟着奶奶去走亲戚了,今日才回来。
“桐桐,你真好看。”明河道。
“我奶奶也说我好看。”余桐桐从怀里掏出三块糕点:“小舅舅,明河,蛋子,这是我和奶奶买的,给你们吃。”
“桐桐有心了。”肖喻接过来。
明河和蛋子一起道:“谢谢桐桐。”
“我要去看爷爷。”余桐桐朝后院跑。
明河也不想着抽陀螺的事儿了,和蛋子一起追余桐桐。
“慢一点慢一点。”肖喻一边喊着一边跟着上去。
张五端着菜过来。
“张五,这么早就有客人了?”肖喻问。
“嗯,两位,都在楼上,点的是咱们的招牌菜。”
“好,送去吧。”
张五端着地软炒鸡蛋、板栗烧鸡、什锦杂菜、一包春色、两碗米饭和一壶酒来到楼上裴燕礼和陆鸣的桌前,笑着道:“客官久等了,这是我们酒楼招牌菜中的其中四样。”
“其中四样?也就是说你们招牌菜挺多的?”陆鸣问。
“是,我们东家和余大厨隔三差五就会推出一道新菜,每道新菜都能得到客人的喜欢。”说到这些张五极其骄傲,自信地将一道道菜,摆到二人面前。
“哟,真的挺不同的。”陆鸣虽然吃遍大江南北,可是看到地软炒鸡蛋和一包春色还是惊奇一番。
“味道也很不同,你们慢用。”张五拿着托盘要走。
“等一下。”陆鸣喊住张五问:“刚刚楼下的小郎君是谁?”
张五向楼下看了一眼,然后问:“你说,刚刚和三个孩子一起的小郎君?”
“对。”陆鸣点头。
“他就是我们的东家。”
陆鸣惊住:“这么年轻?”
“虽然年轻,但是厨艺高超,店里的很多招牌菜都是他做的,还有隔壁的小河子早食店也是他的。”张五笑着介绍道。
陆鸣道:“这么厉害,他多大?”
“不及弱冠。”
“果然不大,他是不是家境很好?”虽然肖喻衣裳穿的很普通,但是长相出众,气质沉静又从容的样子,像是受过很好的教育一样。
“什么家境啊,他无父无母无亲的,一个人白手起家的。”
裴燕礼闻言瞥了张五一眼。
“牛牛牛。”陆鸣不由自主地冲张五竖大拇指。
张五心里涌出得意,问:“客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鸣道:“没有了,多谢你答惑。”
“没什么,你们慢吃。”张五走了。
陆鸣激动地道:“燕礼,那个小郎君太厉害了吧,不及弱冠,不靠家人,就开了小河子早食店和小河子酒楼。”
“嗯,确实比你厉害多了。”裴燕礼淡淡道。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陆鸣拿起筷子,夹一筷子地软炒鸡蛋到口中,地软爽滑清脆,鸡蛋绵而有嚼劲,青椒清甜爽口,混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鲜美,他不由得瞠目:“燕礼,这菜……”
裴燕礼点头。
“太好吃了!刚刚那跑堂的,是不是说这菜是他们东家做出来的?”陆鸣问。
“好像是。”
“那他这个东家也太厉害了!”陆鸣道。
裴燕礼不打算接话痨陆鸣的话,有前来吃饭的客人却接话了,道:“是啊,肖东家做的每一道菜都好吃!”
听到有人同自己说话,陆鸣赶紧道:“这道地软炒鸡蛋就很好吃。”
“我刚刚看他带孩子呢,你吃的应该不是他亲手炒的,他亲手炒的更好吃。”
“是吗?!”
“还有春笋腊肉汤、酸菜鱼、地软包子各个都是绝味,所以小河子酒楼才开了短短两个月,已经让望月酒楼生意跌了一半,就是因为年纪轻轻的肖东家厨艺精湛!”
陆鸣一听,侧着身子和那客人聊起来了。
那客人又说很多小河子酒楼和望月酒楼的事儿。
陆鸣越发觉得这个肖东家了不得,没一会儿到了饭点,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陆鸣也不好和客人再聊,他边吃边看热闹:“我从来没有看到哪个酒楼生意好成这样。”
裴燕礼点头认同。
“桌子都坐不下来。”陆鸣指着楼下道:“看,跑堂的不够用,三个胖娃儿还上场招待客人呢,真好玩。”
裴燕礼低头向下来。
“客官,这里坐不下来,我带你们去隔壁吧,隔壁是小河子早食店,也是我们的店。”明河带着几个客人去隔壁。
蛋子和余桐桐也带客人到隔壁。
张五快步跟着去点菜。
两个店面都坐满了客人。
裴燕礼问陆鸣:“吃好了吗?”
陆鸣道:“再点两个菜吧。”
“下次吧。”裴燕礼扬手结账。
张五正好点菜回来,见廖掌柜在忙,他迅速过去结账:“客官慢走,慢走。”
裴燕礼和陆鸣刚一起身,桌子还没有收拾,立马客人坐到了跟前,陆鸣不由得愣一下。
裴燕礼很淡定道:“走吧。”
陆鸣只好跟着裴燕礼下楼,一抬眼看到门口出现四个捕快。
二人动作一顿。
陆鸣立马警惕起来,收起日常的散漫,警惕道:“这些人来干什么的?不会是——”
“静观其变。”裴燕礼从容道。
“梁捕头,来吃饭啊?”有客人打招呼。
为首的梁捕头理也没理,一脸冷峻。
他身后小孙,小声道:“梁捕头,正是饭点,要不,咱们等一会儿再过来吧。”
“你想违抗命令吗?”梁捕头问。
小孙不敢作声了。
张五赶紧上前,笑着迎接:“梁捕头,真是蓬荜生辉啊,里面请。”
梁捕头动也不动,道:“我不是来吃饭的。”
张五脸上的笑容一凝:“那梁捕头,你——”
“把你们酒楼的东家肖喻和余大厨余正清喊出来,和我走一趟吧。”梁捕头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不但张五听到了,旁边的客人也听到了,不由得安静下来,其他客人莫名地跟着噤声,一时间落针可闻。
张五愣一下,他知道酒楼生意,于是压着心里的不安,微笑着对客人道:“没事儿,梁捕头有些事儿问我们,没事儿,大家吃好喝好啊。”
见张五脸色没什么异样,酒楼里逐渐恢复热闹,但仍旧有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张五问:“梁捕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捕头道:“把他们两个喊出来再说。”
“你先坐一坐。”张五尽量想到事情的影响降低。
梁捕头想去坐一坐,忽然想到什么,最后只往旁边站了站,并没有坐下来。
张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跑去厨房找肖喻,快速地说了这事儿。
“为什么找我们?”余大厨不解地问。
“不知道,平时里爽朗的梁捕头,今日特别严肃,非要你们去了,他再说。”张五道。
肖喻沉思。
余大厨问:“肖喻你做什么了?”
“我整日都是围着早食店、酒楼和孩子。”肖喻道。
余大厨自己也没有做出格的事,他道:“难道又是……”
“姚掌柜。”肖喻接话。
“现下怎么办?”张五着急道、
“我们去看看。”肖喻道。
余大厨赶紧将锅里的一道菜盛出来,然后交待许大厨和汪大厨两句,接着和肖喻一起来到梁捕头跟前。
“走吧,去县衙。”梁捕头道。
肖喻道:“梁捕头,不知我和余大厨犯了什么吗?”
“有人状告你们违法大靖经商律法。”梁捕头面无表情道。
肖喻问:“具体是哪一条?”
梁捕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你们到了县衙就知道了。”
县衙传人,不得不去。
肖喻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他两辈子都遵纪守法,这辈子却要进县衙,挺新鲜,也挺慌的,但他知道自己是这个酒楼的主心骨,必须镇定,于是快速地进行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镇定地对张五道:“张五,我得去县衙一趟,酒楼交给你。”
这一走走两个,都是酒楼的主心骨,张五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肖喻想了想,道:“许大厨和汪大厨做招牌菜还不熟练,但做其他菜不错,你问一问客人愿不愿意吃其他菜,如果不愿意,那就让他们等……等我和余大厨回来再来吃。”
余大厨点头。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肖喻道。
张五忙问:“什么事?”
肖喻心里最牵挂的自然是孩子,他道:“一会儿,你把桐桐送回余家,帮我带着明河和蛋子,要是实在吃力,就找沈姐或者月娘帮帮忙。”
张五点头:“好。”
肖喻又道:“傍晚我和余大厨回不来的话,你去金府找金少奶奶,和她说明我这边的情况。”他将袁老爷给的牌子,交到张五手里。
张五紧紧握住:“好,还有什么事情?”他已经完全慌乱了,不知道该做什么。
肖喻道:“没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明河和蛋子。”
“嗯,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肖喻点点头,看向梁捕头,道:“走吧。”
梁捕头几人带着肖喻和余大厨走出小河子酒楼,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明河、蛋子和余桐桐从小河子早食店出来。
“小舅舅和爷爷去哪儿呀?”余桐桐好奇道。
平时里梁捕头等人的形象温和正直,所以明河和蛋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大喊:“小舅舅!爷爷!你们去哪儿呀!”
“你们去哪儿呀?”余桐桐跟着问。
不待余大厨说话,肖喻如平常一般微笑道:“小舅舅和爷爷去给人做一顿饭,很快就回来。”
“我也去!”三个孩子一起道。
“不行的,酒楼太忙了,你们得去帮帮张五叔叔,一会儿小舅舅回来,要看看你们做得好不好喔。”肖喻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道:“做得好,就给你们一人买一串糖葫芦吃。”
“小舅舅,我做的天下第一好!”明河道。
“我也是!”蛋子和桐桐一起道。
“快去吧。”肖喻笑着摆手。
明河、蛋子和余桐桐听话地迈起小腿,噔噔地朝小河子酒楼里跑去。
肖喻脸上的笑容淡去,道:“梁捕头,我们走吧。”
第48章
梁捕头带着肖喻和余大厨走了。
张五迅速回到厨房,询问许大厨和汪大厨会做什么菜,然后一桌一桌地向客人说明今日缺少的招牌菜。
冲着招牌菜来的客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离开。
“张叔,他们怎么走了呢?”明河不解地问。
蛋子望着陆续走开的客人道:“他们还没有吃饭呀!”
余桐桐跟着道:“对呀,没有吃饭,怎么就走了呢?”
张五按照肖喻的意思说:“你们小舅舅和爷爷去忙了,许大厨和汪大厨做不出来招牌菜,客人暂时吃不到,就先走了。”
“那、那我们就赚不到小钱钱了呀。”明河蹙起小眉头。
“等你小舅舅回来,又能赚到了。”张五道。
“对,小舅舅无敌厉害!”蛋子对小舅舅非常有信心。
余桐桐点头。
明河小眉头一下舒展了。
张五松一口气,他真怕三个孩子闹起来。
站在楼梯前的陆鸣看到这些,轻声道:“原来捕快是找肖东家他们的。”
裴燕礼点点头。
陆鸣突然好奇地摸着下巴道:“这个肖东家看起来不像是违反大靖经商律法的人啊,你说会不会是有人陷害啊?我跟你说,有些商人特别坏。”
“少管闲事。”裴燕礼抬步道:“走吧。”
陆鸣问:“去哪儿?”
“对面。”
陆鸣抬眼看到水清客栈,道:“不会是那个水清客栈吧?”
“是。”
陆鸣立马不情愿:“那里条件一点儿都不好,我陆二公子细皮嫩肉的住不习惯啊,燕礼,要不我们换个客栈吧,我出银子。”
“你可以不去。”
“那多不合适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酒楼里张五还是忙忙碌碌,直到酒楼中午打烊,他要把余桐桐送回家。
余桐桐不同意。
明河和蛋子也不愿意。
张五本来就不会和孩子沟通,也说服不了孩子们,最终他想一个方法,道:“余大厨可能已经回家了。”
“那我小舅舅怎么还没有回来呢?”蛋子很聪明地反问。
张五被噎了一下,解释道:“你小舅舅做的菜和余大厨不一样,所以余大厨可能先回去了,也可能没回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去看看,就可以把余桐桐交给余老太太了。
明河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张五道。
三个孩子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张五这才顺利地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余家。
余大厨自然没有回来。
三个孩子一脸失望。
余老太太询问原因。
张五和余大厨日常相处中得知,余老太太比余大厨年长七岁,身子不太好,儿女均不在身边,他担心余老太太得知真相会有个好歹,到时候无人照料,于是他说余大厨今日和肖喻一起研制新菜,晚上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余老太太信以为真:“他就爱做菜了!”
“要不然怎么成大厨房呢!”张五道。
余老太太谦虚道:“什么大厨,就是瞎做。”
“你太谦虚了,那个,老太太,你们忙,我先走了。”张五心里担心着肖喻和余大厨,真的呆不住,赶紧拉着明河和蛋子回到小河子酒楼。
廖掌柜让人将晚饭需要的食材已经准备好。
张五看着逐渐太阳西沉,肖喻和余大厨还没有回来,必然是遇到阻挠了,他得去找金少奶奶了,旋即对廖掌柜道:“廖掌柜,你帮忙看一下明河和蛋子,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廖掌柜答应的干脆:“行,去吧。”
张五急急地跑出酒楼,一口气跑到金府,向门子出示牌子,说要找金少奶奶。
“少奶奶不在青石镇。”门子道。
张五一怔:“不在?那金少爷呢?”
“都不在,昨儿就带着我们小少爷乘船出去踏青了。”
“什么时候回来?”张五问。
门子道:“我只是个看门的,哪知道主子的事儿啊。”
张五突然懵了,怎么这个时候不在府上的,他接着问:“那你们府上还有什么人?”
门子回道:“管家在,可管家管不了少奶奶的事。”也就是说,拿了这个牌子,找到管家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
张五步伐沉重地离开金府,低落地走着,忽然到宋三武。
对!
可以找一下宋三武!
他连忙跑去忠义镖局,得知宋三武已经回家了,他又急急地来到宋三武家里,没看到宋三武,倒是看到月娘在哄明河和蛋子,他诧异地唤:“明河,蛋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明河和蛋子双眼通红地看过来。
“怎么了?”张五问。
“张叔,我小舅舅被抓走了。”明河道。
“他坐牢了。”蛋子道。
张五大惊:“谁说的?”
“是酒楼客人在瞎讨论,两个孩子听到了,就信以为真,这才哭的哇哇叫。”月娘也是听人说梁捕头带走了肖喻和余大厨,她担心的不得了,赶紧去小河子酒楼,一眼看见明河和蛋子哭着朝外面跑,她搂住两个孩子,问了廖掌柜详细经过,她也没什么办法,暂时先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家来照顾着,担心地问:“肖喻和余大厨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进不了县衙,袁老爷走了,金少奶奶一家都不在青石镇,所以我来找三武大哥,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张五也是没有办法了。
“三武送我娘回家,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宋三武的声音响起。
不待宋三武打招呼,张五噼里啪啦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宋三武一惊,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中午饭点的时候。”
“你怎么不早说?”
“肖喻让我傍晚再找金少奶奶的,哪知道……”张五也有些后悔。
“你们别担心,我现下就去县衙看看情况。”尽管宋三武只是个镖师,但是人爽快又仗义,所以认识不少人,可以去县衙问问情况。
“多谢三武大哥。”张五连忙道。
“自家兄弟,不要见外。”宋三武道。
月娘直接道:“你最好把肖喻和余大厨带回来。”
“有点难。”宋三武道。
“为何?”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咱们青石镇的石县令把青石镇治理的太好了,去年年底升官调任了,如今这个付县令是刚调来的,我们不了解秉性,也不知道那个姚掌柜和付县令……”宋三武看向月娘:“我尽量吧。”
“行,你快去快回,我们在家等着你。”
宋三武点点头,转身出了家门。
月娘安抚两个孩子:“不要担心,三武叔叔去看你们小舅舅了。”
“还有余爷爷。”明河道。
“对。”月娘点头。
“那我们回去等着吧。”张五不想打扰月娘。
月娘倒是无所谓,道:“就在这儿等着吧。”
“那雅雅呢?”
“雅雅睡了,一会儿醒了,我抱着就是,左右也不用抱明河和蛋子,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忙,让明河和蛋子在这儿待着,他们和我还算亲一些。”月娘怕张五照顾不来两个孩子。
张五也觉得月娘照看比较好,便道:“明河、蛋子你们在这儿等着,张叔也去安排一下酒楼,然后再过来。”
两个孩子点头。
张五走了。
月娘拉着两个孩子进屋。
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进。
这时候卧房传来雅雅的哭声,月娘赶紧道:“明河,蛋子,婶婶去抱妹妹,你们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能跑。”
“嗯!”两个孩子一起答应。
月娘快步跑进卧房。
明河和蛋子一起背靠在门框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三武离开的方向,也就望到了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四周昏昏暗暗,颇有一种惨遭遗弃的孤独感。
明河小嘴抿的紧紧的。
蛋子没一会儿便耷拉起小脑袋,小手抠着棉衣上的盘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来。
“弟弟,你哭了?”明河听到声音转头。
“哥哥,我想小舅舅。”蛋子控制不住“哇”的哭起来。
明河小胳膊搂着蛋子,明明两个孩子同岁,可他知道自己是哥哥,所以格外有担当,哄道:“弟弟不哭,弟弟不哭,三武叔叔去找小舅舅了,小舅舅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小舅舅坐牢了,牢里有老鼠,老鼠会咬小舅舅,好疼的。”蛋子越想越难过。
“不会的,小舅舅没有坐牢,小舅舅、余大厨在和县令大人辩论,他们马上就赢了,赢了就回来了。”明河胡乱地安慰着弟弟。
“小舅舅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不要哭了,要不然小舅舅看到了,小舅舅也难过了,小舅舅好疼我们的。”
蛋子听进去了明河的话:“那我不哭了。”
“嗯,不哭了不哭了。”明河小肉手给蛋子抹眼泪。
月娘抱着雅雅出来,看到了这副场景,她当母亲之后,越发看不得小孩子这般懂事这般伤心,缓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就是,不要哭,一会儿你们小舅舅就回来了。”
明河和蛋子听到大人这么说,心里有所安慰。
月娘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两孩子道:“马上就到饭点了,先吃点垫一垫。”
“雅雅不吃吗?”蛋子问。
“雅雅还小,吃不了这些,你们吃吧。”月娘道。
两个孩子吃了点心,情绪稳定多了。
可夜幕降临了,宋三武还没有回来。
张五实在太担心肖喻了,酒楼的事安排下,又过来等。
两刻钟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月娘都不由得着急,抱着孩子走出家门,到巷子口等待。
张五和两个孩子跟上。
几个人来回踱步,最后站到小河子早食店门口。
终于,宋三武出现了。
“三武叔叔!”明河和蛋子一起喊。
宋三武大步走过来。
月娘看向宋三武背后:“肖喻和余大厨呢?”
宋三武摇摇头。
“见到他们吗?”月娘又问。
宋三武还是摇头:“没有。”
“那你去干什么了?”月娘不由得提高声音。
“三武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张五急急地问。
“这事儿恐怕不好办。”宋三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问。
“什么意思?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急死人了。”月娘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她的性子比宋三武急。
宋三武解释道:“我见了付县令,他说是姚掌柜状告余大厨违反望月酒楼契约,跑到小河子酒楼做工,而肖喻属于恶意用工,所以两个都违反了大靖经商律法。”
“定罪了吗?”月娘问。
“还没有,在审查中。”
“真奇怪,第一,既然是状告,那肖喻和余大厨都可以找状师为自己打官司。第二,既然是契约,那必然是白纸黑字,直接可以定罪了,为什么不定?第三,既然不定,要审查,凭什么不让你见肖喻和余大厨?第四,什么都没有落定,凭不让二人回来?全部都是疑点。”月娘很冷静地分析。
“嗯,付县令和姚掌柜可能……有些首尾。”宋三武低声。
月娘一下愣住。
张五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存心的?”
月娘似是自言自语道:“望月酒楼竞争不过小河子酒楼,姚掌柜就想欺负人,他知道肖喻无父无母无亲戚背景,余大厨也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存心把肖喻和余大厨拘起来,看看周围人什么反应,要是没什么反应的话,他们就按照自己的计谋行事,搞倒小河子酒楼,扒掉肖喻和余大厨一层皮,是不是?”
宋三武点头。
月娘忍不住骂人:“他娘的,什么破人来我们这当县——”
宋三武赶紧伸手捂住月娘的嘴:“不能乱说。”
月娘利落地扒拉掉宋三武的手:“你们镖头不是人脉广吗?让他帮帮忙,我不相信,那群狗东西能只手遮天了!”
宋三武点头:“我现下就去。”说着就走了。
张五心乱如麻,看向月娘:“嫂子,这事儿是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月娘也生气的很。
明河和蛋子隐隐约约听懂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听懂。
明河突然迈步向前跑:“我去县衙找小舅舅。”
“明河!”张五赶紧抱住明河。
蛋子呆呆地站着,忽然余光中出现极亮的光,他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小河子酒楼出来,头顶是和小舅舅一样的光。
奶奶说过,有光的就是好人,就是会保护他的人,就是会帮助他的人。
他立马朝男人跑去,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摆,昂起小肉脸,眼睛红红道:“大哥哥,我小舅舅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带我小舅舅回家,好不好?”
第49章
“小娃娃,你谁啊?爹爹娘亲呢?”陆鸣虽然和裴燕礼带着任务来青石镇,但也不必像在边关一样苦哈哈的,他想吃得好喝得好住得好。
偏偏裴燕礼要来水清巷,他一路碎碎念地跟着进了小河子酒楼,当场被地软炒鸡蛋和板栗烧鸡俘获。
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两道菜,饭点一到,赶紧拉着裴燕礼来吃,结果肖东家和余大厨不在,做不了。
他只好点了别的菜,中规中矩的味道,有点失望,
吃完了就没精打采地和裴燕礼出酒楼,突然一个圆球奔过来,他本能地想要出手,却被裴燕礼拦下来。
他收招就看到一个胖娃娃眼泪汪汪的求帮助。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向冷面裴燕礼求帮助的。
真是奇了怪了。
“二哥哥,我是蛋子,肖蛋子,我小舅舅被人抓走了,我想我小舅舅。”蛋子感知到裴燕礼比陆鸣气场强,所以他喊裴燕礼大哥哥,喊陆鸣二哥哥,之后目光又回到裴燕礼的俊脸上,道:“大哥哥,你帮帮我。”
“小娃娃,你怎么知道他会帮你?”陆鸣又问。
“因为……因为……”小舅舅说过,不能告诉其他人他能看到光,于是他笃定道:“他是好人。”
“扑哧”陆鸣没忍住,笑出声,小声调侃裴燕礼:“居然有人说你是好人,好好笑。”
裴燕礼淡淡地睨了陆鸣一眼。
陆鸣又问:“小娃娃,你小舅舅是谁?”
蛋子回答:“我小舅舅叫肖喻。”
“是肖东家啊。”陆鸣这才认出眼前的小娃娃,是小河子早食店里的三个小娃娃之一,也知道了梁捕头将肖东家和余大厨带走一事。
“嗯,我小舅舅就是肖东家!你帮帮我吧。”蛋子道。
搂住明河的张五一转头,看见蛋子正在向陌生人求助,他又心疼又难过,赶紧抱着明河跑过来,这才认出眼前的两个陌生人是上午在小河子酒楼吃过饭的客人。
他当即抱歉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冲撞了二人,请不要介意。”
“没什么没什么的。”陆鸣和气道。
月娘抱着雅雅过来,拉着蛋子的小手:“蛋子,走,和婶婶回家,我们回家等三武叔叔的好消息。”
“会有好消息吗?”蛋子问。
“会的。”月娘虽然这么说,但是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蛋子道:“可是你们刚刚都叹气了。”大人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叹气。
真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心这么细,月娘只能找补:“我们叹气是因为有点麻烦,但是可以解决的,蛋子不要担心好吗?”
蛋子一边被月娘拉着走,一边回望着裴燕礼,软软地唤:“大哥哥……”
陆鸣看着离去的月娘几人,道:“搞不懂这孩子怎么会向你寻求帮忙,你肯定不会帮忙的呀。”
“慢着。”裴燕礼忽然出声。
月娘几人停下步子。
陆鸣一惊,侧首看向裴燕礼:“你不会真的帮他们吧?”
裴燕礼向前走。
“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能打草惊蛇啊!”看裴燕礼一步步走的坚定,他小声提醒道:“燕礼,是你说的少管闲事的!”
“我有分寸。”裴燕礼走到了月娘几人跟前。
看到大势已去,陆鸣认命道:“行,你是老大,听你的。”
“大哥哥,你要帮我了吗?”蛋子昂着小肉脸问。
裴燕礼点点头,看向张五:“肖东家是遇到什么事了?”
张五一愣。
月娘看着眼前的男人,酒楼的烛光映出男人模样,五官极其俊美,轮廓线条似刀刻一般,清凌中蕴藏着寒意,哪怕穿着宽袖长袍,带出的几分斯文气息,仍旧盖不住他周身的肃冷和锋利。
她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肖喻和姚掌柜的恩怨、县令的情况和肖喻如今所处的境地。
“我知道了。”裴燕礼看向身边的陆鸣道:“走吧。”
“哦,好。”陆鸣迅速跟上。
两个转身朝水清巷外走。
“大哥哥,谢谢你。”蛋子喊一声。
裴燕礼和陆鸣没有回头。
张五和月娘倒是被蛋子这一声给喊醒了。
“他是谁?”张五虽然知道那两个人是小河子酒楼的客人,但他并不知道这二人的具体身份。
月娘摇头:“也不知道。”
“那你说他和肖喻的事儿,有用吗?”张五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条路啊,指不定他们就能帮上忙了呢。”月娘隐隐地察觉这两个人不一般。
“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帮上忙吧。”张五点头。
几人就近进了小河子酒楼,没有了肖喻和余大厨,酒楼里的客人少了一半。
不过他们已经无心关注这些,随意找个座位坐下。
陆续离开的客人,也说明饭点将要过去,几人一直都围绕着肖喻和余大厨的事儿,什么都没有吃,张五便问:“嫂子,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准备。”
月娘摇头:“我什么都吃不下,你给两个孩子准备一些吧。”
“你吃点吧,还要喂孩子呢。”张五劝着。
月娘低头看一眼怀里的雅雅,她不吃,得考虑到孩子,到底是点头了。
几个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后,酒楼也没有什么客人了,他们帮着收拾了一下碗筷,便坐在桌前等着,一起望着酒楼外面浓重的夜色。
裴燕礼和陆鸣就是踏着这夜色,来到了青石镇县衙门口。
“上个县令石水把青石镇治理的太好了,升官了,不少人就看上了青石镇这块肥肉,付槐在京中有点关系,所以才被调来这儿捞油水的。”陆鸣跟着裴燕礼来青石镇之前,就知道这事儿。
只不过和他们的任务比起来,这些事儿小太多,也太容易节外生枝,所以他就没有插手。
现下裴燕礼答应了那个哭唧唧的肖蛋子,他就必须得出手了。
“嗯,先进去看看。”裴燕礼直接跃进县衙。
陆鸣跟上。
二人将县衙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借着微弱的灯光,也看出了县衙后院豪华且还在修建。
陆鸣啧啧道:“付槐真是会享受啊,可惜脑子不够用,才刚到青石镇,就做的这样光明正大。”
“他是有恃无恐,走。”裴燕礼向外走。
“我现下要出去?”
裴燕礼点点头:“重新进来,直接找付槐。”
陆鸣问:“我们以什么身份呢?”
“孔十一。”裴燕礼理所应当道。
孔十一,本名叫孔少青,是当朝远扬侯之子,又是颇有名声的副监察史,长相出众,文采斐然,同时也是裴燕礼和陆鸣的发小,好友,也是损友。
陆鸣一听要冒充孔少青了,立马兴奋了:“这个行这个行。”
二人敲响县衙大门。
裴燕礼直接出示副监察史手牌。
一脸不悦的看门捕快一下呆住,都知道有位大靖监察院喜欢抽查官员,其中副监察史最是铁面无私,最爱向圣上进谏,搞掉许多官员的乌纱帽,他不敢怠慢,赶紧把裴燕礼二人邀请请来。
“付槐在哪儿?”陆鸣直呼其名。
“小的这就去找。”看门捕快连忙转身。
“我们跟你一起去。”裴燕礼道。
看门捕快不敢拒绝,战战兢兢地带着裴燕礼和陆鸣走,不停地向人询问付县令的去向,最终得知付县令在监牢里。
“他在做什么?”裴燕礼问。
“说是审问两个商人。”看门捕快道。
“不会是审问肖东家吧?”陆鸣小声看向裴燕礼。
裴燕礼不作声。
陆鸣道:“像付槐这种无能的人,要么胆小如鼠,要么脾气暴躁,要么心理变态,他会不会对肖东家用刑,逼迫肖东家承认子虚乌有的事情?”
“去看看。”裴燕礼语气平静无波。
看门捕快阻拦道:“使不得,监狱重地,没有付县令的首肯,是不能进去的。”
裴燕礼淡淡地瞥看门捕快一眼。
看门捕快忽然感到周身一寒,仿佛有一把锋利万分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只要他稍微反抗一下,他的脑袋就会落下来,于是他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带着裴燕礼二人来到牢房大门口。
裴燕礼再次出示手牌。
牢房捕快被手牌和裴燕礼、陆鸣二人的气势吓到。
“快点,开门!”陆鸣虽然和肖喻没什么交情,但是他向来喜欢漂亮的人和事,像肖喻这样好看的人,要是被折磨的缺胳膊断腿,那就太遗憾了。
牢房捕快不敢怠慢,忙打开牢房大门。
陆鸣将牢房捕快推开。
裴燕礼抬步走进去。
陆鸣跟上,顺手拿了一个火把,并且禁止跟随的捕快发出声音,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付槐仗着权势,如何欺负小老百姓。
“当真?当真,你再说,你再说!”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
看门捕快小声道:“二位大人,这便是我们付县令的声音。”
“果然是逼问!”陆鸣顿时不平起来,愤愤道:“居然敢屈打成招!看小爷一会儿怎么弄死你!”
裴燕礼的脸色也跟着沉了几分。
几人询问着声音,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牢房前,通过坚固的栅栏,看到黑胖的付槐与肖喻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小几前。
肖喻修长的手指,沾一沾破碗中水,在小几面上画两笔,淡定地道:“就是这样。”
付槐感叹道:“妙哉,妙哉!肖小郎君真是妙哉!”
这县令嘴上、脸上、眼里都是满满地对肖喻的欣赏,哪来的逼问、拷打之类的,陆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寸寸地转头道:“燕礼,你看,你看,这……”
裴燕礼饶有兴趣地勾勾唇,吐出两个字:“看看。”
第50章
陆鸣灭掉火把,重新看肖喻和付县令二人。
肖喻修长的手指又沾了沾水,在小几上流畅地画着:“这里面不止雕梁画栋漆红柱有讲头,这飞檐挑梁排斗拱也都是门道,只要把斗拱的交错方式变一变,就能使出檐多一些,翘一些,整个房屋会显得轻盈飘逸,宛如天宫楼台。”
付槐看的极为认真。
陆鸣小声诧异:“这肖东家居然懂房屋营造?”
裴燕礼道:“看起来是懂的。”
陆鸣不懂,但他知道裴燕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稔一运用到战场上,因此才做到屡战屡胜,便问:“他讲得是对的吗?”
裴燕礼点头:“对。”
“哟,真看不出来,他这样年纪轻轻,做菜,开早食店,开酒楼,带孩子,居然还能会那么多。”陆鸣心里都不由得佩服起来了。
裴燕礼没说话。
付槐开口了,道:“对对对,你说得对!”
肖喻话锋一转:“只是——”
付槐问:“只是什么?”
“只是斗拱如何变,需要谨慎再谨慎,画图纸,做模子,然后才能用到房屋上面。”肖喻看着小几上的水渍,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余光却不错过付槐的丝毫表情。
付槐迫不及待道:“本官这就命人给你拿笔墨纸砚来。”
“在这里?”肖喻做出惊讶状。
“这里不行?”付槐当即道:“那到本官的书房去画。”
“不不不,县令大人,小民不敢。”肖喻立马起身,恭恭敬敬给付槐行个礼,道:“小民不敢去县令大人的书房,也不方便去。”
“为何不方便?”付槐起身。
肖喻道:“小民知晓县令大人是为县衙、为青石镇、为大靖的房屋营造尽力,可其他人不知,他们会以为县令大人包庇小民。”
付槐问:“此话怎讲?”
“姚掌柜状告小民违反经商律法,小民便是带罪之身,小民刚才的意思是,牢里鼠虫众多,画图也非一日两日可以完成,万一鼠虫贪墨,咬上一口,这可是会塌房坏柱的,影响您的声誉。”肖喻言语极其诚恳地道:“县令大人,您给准备一些管用的鼠虫药,把牢里的鼠虫全部药死了,免得它们咬坏了纸张。”
付槐也是有基本常识的人,道:“要是有这样的药,粮食就不会被鼠虫吃了。”
“那怎么办呢?”肖喻苦恼。
付槐轻易地道:“那你跟本官出去,随意找个地方画。”
“不,小民不出去,和县令大人促膝长聊之后,小民实在佩服县令大人的惊世才华和高风亮节,绝不会用自己戴罪之身,而玷污县令大人的名声。”肖喻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陆鸣闻言目瞪口呆,这个肖东家看起来温温和和,干干净净,没想到也可以做出来这种算计人的事儿,瞧这些话把废物县令给夸的。
裴燕礼嘴角难得地抽搐了下。
“本官带你出牢门,谁敢置喙!”付槐道。
“县令大人,小民本就有罪,不在意罪上加罪,小民愿为大人名声,而抗命不出。”肖喻做出至死不屈的样子。
“你……”付槐都没有办法了,指着肖喻道:“都说读书人迂腐顽固,你个厨子,怎么还这么轴?”
肖喻道:“回县令大人,小民读过几年书的。”
付槐道:“怪不得这么迂腐!”
肖喻做出一副“除非我死,不然绝不出牢门”的样子。
付槐收姚掌柜不少的银子,必须要给肖喻冠上罪名,让那个小河子酒楼开不下去,也让望月酒楼重新热闹起来。
可他又实在喜欢肖喻对自己的奉承,喜欢肖喻在房屋营造方面的天赋。
他略微思考片刻,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道:“哎哟,本官何时定你的罪了?怎么上赶着给自己揽罪?”
肖喻假装震惊:“没定罪?”
付县令道:“本官只是来询问一下。”
询问?
关进牢里询问?
去你大爷的吧!
肖喻心里这么骂着,面上却是装作没听懂:“询问?”
“姚掌柜状告你们,本官自然要询问,如今本官已经了解情况,自然要放你回去,然后按律法办事。”
肖喻从察觉到付县令不会放人,金府人不会来了开始,他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付县令这么一句话,他压着心里的激动,以请教的目光望着付槐道:“如何办?”
屁股决定脑袋,付槐坐到县令这个位置上,他就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地比县令以下的人都聪明,所以肖喻每每投来崇拜、请教等等的目光,他都信以为真并且十分受用,当即就和肖喻说了请状师事宜。
肖喻早就清楚这些流程了,但还是做出很受教的样子,然后问:“所以我和余大厨暂时无罪。”
付槐点头:“没错。”
肖喻问:“我们可以回家了?”
“对。”
“多谢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果然英明,那么请县令大人把余大厨的牢门也打开吧。”肖喻道。
“那图纸?”付槐问。
肖喻道:“小民回去便画。”
“县衙里笔墨纸砚都是上等,画起来也格外清晰,你就画完了再回去吧。”付槐道。
在不远处牢房的余大厨心一直揪着,这下心里满满怒火。
陆鸣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人……”
裴燕礼抬抬手,示意陆鸣噤声,他继续看着肖喻。
肖喻早就料到付县令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和余大厨的,但他和余大厨的待遇已经比开始好多了,他继续攻略,道:“付县令有所不知,小民家中便有斗拱模子,祖上三代传下来,诸多关窍,小民不太了解,待小民将图纸画好,便拿来请教县令大人。”
“那就派人去把你的斗拱模子拿来。”付槐喊道:“来人,把余大厨的牢房打开,带着肖东家、余大厨先进后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肖喻在心里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周围不太对劲,怎么没有捕快应和付县令的话?
他和付槐一起转头,看到走道里站着四个人,除了两名捕快外,还有两个男人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格外高大。
“什么人?”付槐从牢里出来。
裴燕礼亮出手牌。
付槐看清楚过,顿时双腿发软,赶紧行礼:“卑职见过监察史大人。”
“是副。”陆鸣提醒。
“卑职见过副监察史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付槐毕恭毕敬道,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高高在上。
“你在做何事?”裴燕礼出声。
“卑职在……询问案件。”付槐答道。
“是何案件?”裴燕礼语调轻缓,但是却自带压迫感。
付槐莫名的心颤,他深知监察史相关人员一向刚正不阿,极受去腐败贫困之地视察,却不明白眼前这位副监察史为何来青石镇这个太平富裕的小地方,但他不敢有所隐瞒,否则真相一旦经副监察史查出,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姚掌柜和肖喻一事说出。
“一纸状纸,就可以令人进监牢吗?”裴燕礼问。
陆鸣接话道:“那我写一纸状纸,状告你付槐贪污受贿,陛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查实,直接将你砍头了?”
“卑职有错,卑职有错,卑职有过错!”付槐连连承认错误,并且又狡猾地为自己解释:“实在是县衙修葺,无处询问案情,这才把他们二人请到牢房来。”他用了“请”字。
陆鸣“哧”了一声。
裴燕礼问:“可询问清楚了?”
“已经清楚已经清楚!”付槐连声道。
裴燕礼凉凉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处理?”
“这就是民间纠纷,民间纠纷,按照大靖律法,两方若是无法和解,找状师或者直接对簿公堂。”
陆鸣阴阳怪气接一句:“原来你也知道这些啊。”
“自然自然。”付槐心里发虚,担心肖喻和余大厨久留之后,再生变故,连忙道:“来人,送肖东家和余大厨回家。”
肖喻看不清楚两位大人的模样,但他知道两位大人的出现让他早早出了牢门,他心里是感激的,但心里太不爽付县令了,故意道:“付县令,那营造县衙的图纸——”
刚刚非常有眼力价儿的人,现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付槐连忙打断肖喻的话:“什么图纸?没有图纸,我说的是状纸啊,那个,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当官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何况眼前两个人是监察史的人,必然明白他透露的信息,肖喻也不便多说,而且实在挂念着两个孩子和酒楼情况,他忙向付县令和两位大人行一礼,然后和余大厨一起从陆鸣、裴燕礼跟前经过。
陆鸣小声道:“他好没良心,看也不看咱一眼。”
裴燕礼低声回:“你会盯着陛下的脸看吗?”
陆鸣想了想,道:“说的也是。”真看了,那叫犯上。
肖喻和余大厨就这么出了牢房,二人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是捕快非要护着他们回到家。
两个人只能一路默不作声地回到小河子酒楼。
捕快这才走了。
余大厨转身要回家。
肖喻阻拦道:“余大厨你别急,我想张五今日应该没有回张家村,我们先问问他余家、酒楼的情况,你再回去,不然你打扰或者吓到余婶儿就不好了。”
“你说得是,你说得是。”余大厨一辈子没进过牢房,这次进去了,还待那么久,要不是肖喻冷静沉着,他怕是出不来了,现下还心有余悸,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地问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酒楼怎么关门了?”
“已经亥时了,早就打烊了。”现下除了水清客栈有两盏灯笼亮着,其他店面门口都是黢黑一片,肖喻掏出钥匙开小河子早食店的门,然后去隔壁酒楼看看,结果两处都空空如也。
“人呢?怎么不在早食店,也不在酒楼?”余大厨问。
肖喻想了想,道:“应该在三武大哥那里,走。”
二人摸黑来到宋三武家。
不出所料,宋三武的院门虚掩着。
二人推门走进去,就看到堂屋灯火通亮,宋三武、月娘和张五就站在堂屋里在商量什么。
月娘皱眉道:“怎么那么倒霉啊,你们镖头确定明日能回来?他回来以后可以和县令说上话吗?你怎么不多给捕快一点银子,万一他们对肖喻用刑怎么办?”
“我身上的银子都带给他们了!”宋三武道。
“三武大哥,嫂嫂,张五。”肖喻唤一声。
宋三武三人转头,看见肖喻和余大厨从黑暗里走出来。
月娘惊呼:“肖喻!余大厨!”
肖喻和余大厨走进堂屋。
“你们没事儿?”宋三武惊讶地问。
“没事儿。”肖喻心里最牵挂的就是明河和蛋子,但还是先问一问余桐桐。
张五道:“我早就把桐桐送回去,和余婶子说,余大厨和你一起研制新菜,晚上可能不回去了,余婶子还说让你注意身子呢。”
余大厨彻底放心了。
肖喻这才问:“明河和蛋子呢?”
“已经睡了。”月娘道。
话音刚落,几个听到“噔噔噔”密集的脚步声,侧首便看到两双肉嘟嘟白嫩嫩的脚丫子,他们目光慢慢上移就看到两个孩子震惊的脸色。
明河和蛋子已经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听到小舅舅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赶紧从床上滑下来,跑出来,没想到真的看到了小舅舅:“小舅舅!”
“诶,小舅舅回来了。”肖喻笑着应。
两个孩子毫无预兆地小嘴一张,脸一昂,“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小舅舅!哇啊啊啊!”
肖喻几人吓一跳。
在里屋熟睡的雅雅一下被惊醒,“哇”一声也跟着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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