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冗长的沉默过后,温绛缓缓低下头,发出了细若蚊吟的一声:
“知道了,那……祝你们玩得愉快。”
看到温绛妥协,松了口气的不仅是陈导,更有不想让他和霍卿章搭档的艾澜。
就算他不和霍卿章搭档,艾澜也不会放任其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观众们觉得很可惜,滑雪活动最能促进二人感情,在困难中共同学习共同前进,多么浪漫又正能量,但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活动算是与温绛这个孕夫无缘了。
温绛的失落表现得很明显。
穿书前,滑雪技术精湛到可以直接做教练的温绛并不在乎少这一两次滑雪活动,他要的是霍卿章的态度。
屏幕前霍老爷子更是不满,手指一个劲儿敲着屏幕:
“什么事这么重要,我还等着看小狐狸精还有什么勾人招式呢,怎么就不让他去。”
助理一个激灵,清醒了。
感情老爷子吃瓜不全,还不知道温绛怀孕的事。
温绛妥协后,气氛变得凝重。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抠着沙发,低着头一言不发。
霍卿章忽然感觉腿边有异动,低头一看,温绛的手指正不安的抠弄沙发。
他看起来好像很期待这次滑雪活动,但却因为怀孕告别了这场活动。
他很不开心,耳边散落的发丝遮住了脸,看不到表情。
霍卿章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他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作为温绛的搭档,我会保护好他确保他不会受伤,让他去吧。”
“霍代表。”云善初出声打断他,“这件事不是你允许与否的问题,而是大家都不同意,难道非要让大家把温绛怀孕的事实摆到台面上讲你才能明白,滑雪对一个孕夫来说,很危险。”
霍老爷子怔了片刻,额角顿时爆出条条青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下来,指着ipad的手微微颤抖:
“他……他说什么?!这小狐狸还是有孕在身的?!”
助理抿着嘴,点点头。
“反了天了!怀着不知哪个野男人的孩子还敢过来勾引卿章,我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行!现在就让卿章结束拍摄速速回国!”老爷子那张老脸激动成了猪肝色,使劲抚着胸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嘎过去。
助理不好说:霍董,那个野男人就是您家的宝贝孙子。
而霍卿章似乎对于云善初的明劝暗讽十分厌烦,优雅不再,语气不善透着不耐烦:
“出了事我会负全责,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佯装关心,是怕温绛抢了你的镜头?”
这一次,被戳破心事的云善初脸也变成了猪肝色。
“我只是……担心他出意外,代表你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云善初说着说着,遗憾无缘滑雪的温绛还没哭,他倒先哭了。
海崖忙搂着人安慰着。
“我说了,我会负责到底,绝不会出任何意外。”霍卿章还是冷冷淡淡这一句。
“你怎么负责。”彼时,站出来说话的变成了艾澜。
他俯视着霍卿章,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陈导:对就是这样,尽情吵吧,节目收视率有了。
“霍代表是不是太自负了,这种事,有负责的余地么?”艾澜死死盯着他,眼底燃气熊熊烈火。
如果温绛磕了碰了孩子出了意外,口口声声说着负责的人又能怎么负责,死去的不会活过来不是么。
眼见有人撑腰,云善初是真怕其他人迫于霍卿章淫威而妥协,跟着质问道:
“代表口口声声说着负责,您又有什么资格负责呢?孩子的爸爸需要您负责么?还是您根本没把孩子爸爸放在眼里。”
霍卿章淡漠一声冷哧,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膝盖:
“孩子的父亲不需要我负责,难道要你负责?”
观众虽然看得乐呵,但越看越迷糊。
怎么又和孩子爸爸扯上关系了?
霍卿章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抬起眼:“是,我能负责,我可以对温绛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负全责。”
“孩子是我的。”
轻飘飘一句话没什么分量,却在落地的瞬间炸开了蘑菇云。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刚才说什么?
温绛:是你自己承认的,我可没逼你。
霍老爷子举起水杯刚打算喝口水压压惊,刚才那句他好像没听懂:
“林助理,卿章刚才说了什么?”
林助理推了推眼镜,凑到老爷子耳边一字一顿认真复述:
“霍代表说,孩子是他的,他是孩子的爸爸。”
老爷子水杯送到嘴边:“哦,他说他是孩子的爸爸。”
林助理点头。
“所以那孩子是我的重孙子。”
林助理点头、点头。
“噗——!”下一秒,一口水喷薄而出,化成了绚烂的喷泉。
在嘎过去的前一秒,老爷子狂抚胸口:“快快快,我的降压药!”
“小狐狸精肚子里的是我的重孙?!”
直播间弹幕疯狂袭来,短短几分钟连爆N个热搜。
#霍卿章:孩子是我的#
#霍卿章 温绛#
#温绛腹中宝宝的爸爸浮出水面#
【卧槽,我他妈震惊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千算万算,没算到是霍卿章。】
【完了,我这次是真的没竞争力了,老婆腹中孩子的爸爸是霍卿章,我连喜当爹的机会都没了。】
【我的妈,震惊2023大事件,万众瞩目财团代表后继有人了!】
霍卿章虽不是什么明星艺人,但知名度一点不逊色于顶流天王,作为国内最大财团的继承人,他的一举一动必然牵动着网民的眼球,本来上恋综这事儿就够震惊,这又给他们整出个孩子来。
还是温绛的。
是不是财团都这样,人生8倍速前进。
热搜爆炸后,紧随其后,温绛的个超也高楼万幢起。
十几分钟后,微博服务器终于承载不住这天文数字一般的访问量,瘫痪了。
吃瓜群众进不去微博,急得直跳脚。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霍卿章,依然平静无风。
在场嘉宾带工作人员震惊了足足十分钟说不出一句话,就连脑子最活络的MC都张个大嘴像个傻子一样。
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弦全部断开了。
云善初在那一刻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看向温绛的眼神裹挟着深深惧意。
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霍卿章要收购爱阅集团,为什么在时尚晚宴出面为他解围,又为什么不远万里追到节目组自降身段。
因为……他是温绛肚里小孩的亲生父亲。
艾澜站起身,径直上了楼。
隐瞒孩子生父是他最后的底线,一旦曝光,他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陈导现在的表情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好端端的恋综变成了自爆卡车节目。
见众人都不说话,霍卿章低声道:“现在,可以让温绛去滑雪了么。”
众人:现在是TM滑雪的问题么!霍卿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MC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咽了口唾沫:“可以……”
孩子他爹都发言了,他们这些外人再阻止未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干脆去应聘太平洋的小警察算了。
滑雪准备室。
霍卿章正仔细检查滑雪板的稳固性,温绛拉上雪服拉链,看了他一会儿,笑问道:
“自爆秘密,现在后悔么。”
霍卿章没回答他。
他起身走到温绛身边,二话不说拉下他的滑雪服外套,捻着里层的衣服试了试料子。
然后转身取了件抓绒内衬递给温绛:“穿这个,轻便保暖。”
“可是这件不好看,一会儿我还想拍很多好看的照片呢。”温绛拒绝。
霍卿章继续举着衣服:“要我帮你换,还是自己换。”
温绛不敢再反驳他,乖乖接过抓绒内衬。
温绛自己选的棉质内衬固然美观,但不吸汗,运动结束后热汗被寒风一吹会非常冷,而霍卿章为他选的则再合适不过。
关于温绛的滑雪设备,霍卿章要每样都检查。
他的全包手套换成了内里五指外层全包的款式,保暖性更强;
滑雪服换成了自带加热功能并添加减震材料的新款式;
就连护膝和护臀都被霍卿章额外多加了一层乳胶垫。
温绛把玩着手中的护目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代表,我们约定好只做床伴,我给你生下孩子后就互不相干,你做到这种程度有必要么。”
“我说过我会保证你绝不出任何意外。”
温绛无奈:“我说的不是滑雪设备,而是你向大众坦承你是孩子父亲这件事,就算隐瞒,也没人责怪你,为什么还是说了。”
霍卿章整理着设备,头也不抬:“你不是想滑雪。”
多么简单质朴的理由,就为了能有负责的资格,他就向所有人承认自己是孩子他爹。
温绛系着雪鞋的鞋带,打了个死结丝毫没发觉,继续在死结上加死结。
作为计划的一环,他不是没想过霍卿章亲口坦承自己是孩子生父时,他会因为计划顺利达成而产生一种成就感。
但现在细细想来,并非简单的成就感可以概括。
当初父亲被扣上“强.奸.犯”的帽子时,昔日好友谈他色变,纷纷摆手表示不熟忙着撇清关系。
而现在,同样被千夫所指时,有人根本不在乎他在他人口中是什么样的人,毅然决然站出来陪他一起逆着人流前行。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科技去佐证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只是温绛说是,那他也坚定地认为就是。
等温绛回过神,才发现鞋带已经被他系成了中国结。
与此同时,远在国内的霍老爷子——
“哎呀张董,好久不见,哦,这不是觉得咱哥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心思今晚我做局,务必赏脸啊。”
“什么?卿章?那小子,莫名其妙给我整出一个重孙,回来当然少不了我教训。”
“谁说我这是炫耀,我一听说这事儿,气的吞了三颗降压药。”
老爷子的秘书在一旁一脸嫌弃:还说不是炫耀!这一上午啥事不干净给人打电话,逢人便提霍代表和重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即将四世同堂。
等霍卿章带着温绛到了滑雪场时,其他嘉宾早已等候多时。
但没见到艾澜,一打听,说是身体不适今天不能来了。
滑雪正式开始前,陈导再三强调,温绛只能在区域范围内活动,如果中间出现任何差错,他有权力随时叫停。
虽然温绛在穿书前是滑雪场VIP,但现在必须装作滑雪小白,小白不能会穿雪板、不能会屈膝内八刹车、不能会左右保持平衡,他必须什么都不会。
他刚扣上一只雪板,身体随之摇晃了下,下意识想要抓住霍卿章的手,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及时缩了回来。
霍卿章看着他有意疏离,猜到了他的心思,对着他伸出手。
温绛抬头,透过透明护目镜看到了霍卿章不容反驳的目光:“在滑雪活动结束前,你绝对不能和这只手分开。”
温绛望着那只手,犹疑许久,似乎有所顾虑:
“虽然代表坦承了孩子的生父是你,但你要的是孩子不是我,在镜头前这样明目张胆地牵手,我害你以后找不到老婆怎么办。”
霍卿章反手握住温绛的手,他手指修长,轻而易举将温绛的手拢进掌心,道:
“既然对方都能接受我有个孩子,难道还接受不了我和别人牵手?”
死贫道不死逻辑。
温绛笑笑,眉眼中一瞬而过一丝得意。
他小心翼翼抓住霍卿章的手,保持着身体平衡,继而扣上另一只滑雪板。
霍卿章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索道,道:“你的活动范围,最远到那边。”
温绛撇撇嘴:“有二十米么?”
“那就缩短到十米。”
温绛:……
温绛左手拄着滑雪杖,右手握住霍卿章的手,当场表演了人类是怎样驯服四肢。
他滑得极慢,像蹒跚学步的幼儿,但凡稍微快一点就会遭到霍卿章的制止。
另一边。
作为原文男主,云善初自然是有点运动能力在身上的,虽然不急温绛,但也赶超大部分人。
只是他必须给自己塑造一个“学习力极强”的天才人设,所以开始谎称自己并不会滑雪,继而制造“只要稍微给他点时间,他就能很快上手”的假象。
海崖虽然知情,但也只能陪着他演,也是想在镜头前尽可能塑造自己温柔耐心的人设。
但两人的如意算盘都打错了。
节目组开始主推的CP的确是二人没错,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半道杀出个霍卿章,一句“我是孩子爸爸”,不仅令各大头条热搜陷入瘫痪,更是让陈导看到了商机,一声令下,几个主要大机位全全对准霍温二人。
嫉妒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总觉得自己比温绛优秀,比他家世清白更比他干净,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和霍卿章见面,才让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公交车占了便宜。
可又不得不承认,霍卿章实打实承认了这个孩子,并且在已经有原定嘉宾的基础上又不知动用什么手段换下了杨建朝,亲自替补,只为追寻孩儿他妈。
人心溃烦不安的时候,只要有人出来带节奏,甭管他所言有几分能经得起考究,他们只想尽快给自己的不甘寻求一份安慰。
云善初更是如此,他绝对不会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温绛抢了风头,他认为,自己能抢走一次温绛的人生,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滑雪准备的空隙,他给父亲的秘书打了电话,通知他买下各路营销号,准备了同一套说辞:
“分析一下亚视财团的霍卿章到底为什么在节目上公开声明温绛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认为原因很简单。他生于财团,兄弟姐妹多,将来和他分家产的也多,他的二妹和最小的弟弟已经成家,听说二妹已经怀孕,而老董事长年事已高,卸任在即,急需一个优秀继承人接管公司,虽然现在公司代表是霍卿章,但如果霍卿章对婚姻后代一直是这种消极态度,老董事长不可能更不敢将这么大家业交由他负责。”
“这个时候,温绛恰好有了他的孩子,对霍卿章来说,温绛没什么背景更没有和他抗衡的能力,但唯一的变数就是孩子的命运其实是掌握在温绛手上的,为了稳住温绛,他只好作势演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博取他的信任后再来个杀鸡取卵,既不用对温绛负责,又稳住了他在亚士财团的地位,不得不说,这一石二鸟之计,还得是杀伐果决的霍卿章。”
众人可太赞同这番言论了。
如果一个人这样说就罢了,所有的大V和百万UP主都这么说,谎言说一千次也就变成了真理。
哪怕有持反对意见的评论出现,也很快被收了钱的博主们删得一干二净。
舆论,是达到自己目的最好用的手段。
大家坚信,霍卿章想要的只是那个孩子,只等孩子一出生,对温绛来个卸磨杀驴。
滑雪场里,云善初慢悠悠操纵着滑雪杖,目光时不时探向温绛那边。
决定了,他当初能抢走温绛的人生让他陷落深渊,今日也可以,他这种人,一辈子只配深陷于泥沼中。
“我去那边玩。”他对海崖扔下一句话后缓缓滑动离开。
他滑到了距离温绛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停住,站在雪坡上方俯视着下端的温绛,眼睛如尺,精准估量着距离。
25度高的滑雪坡道,配合风的速度以及坡道长度加上他的体重产生的阻力,云善初轻松算出结果。
他将滑雪杖斜斜压下,俯身前倾保持平衡,雪杖一推,踩着滑雪板极速而下。
耳边,是寒风刺破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只要温绛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温绛在滑雪杖上架好自拍杆,摆上手机,被霍卿章牵着手以龟速前进。
他的滑雪头盔上还有个自拍摄像头,影响直导直播间,直播间有人感叹:
【温绛真是天生衣裳架子,滑雪服都穿得这么可爱。[脸红兔子]】
【呜呜呜这个角度拍都这么好看,什么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战术后仰]】
【大概只做他颜粉的话是永远不怕塌房的吧。】
【小心后面!】忽然飘过一条弹幕。
温绛随意一瞥,透过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看到了一道黑影冲他急速而来,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不出意料的话,只要他撞过来,自己就会凌空腾起接着屁股着地,这种速度和体重,就算是有减震功能的护臀到时也只会变成摆设。
戴了滑雪头盔的霍卿章并没听到声音,只能通过视力判断前方是否有障碍。
他可能并不会想到,有人会从后面撞过来。
而对于滑雪技术一流的温绛来讲,想躲开轻轻松松,但就会暴露他精通滑雪的事实,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如果选择放任不管,就无法保证肚里宝宝的安全。
以前的云善初只是攻于心计,但温绛看出来,他现在是想让他死。
“代表有人要害我。”遇事不决,老公解决。温绛焦急的对霍卿章喊了一声。
霍卿章一回头,黑影距离这边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下一秒就会直接撞过来。
“嗖嗖!”倏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几乎是所有的状况都发生在一瞬间。
霍卿章眼疾手快将温绛打横抱起躲向一旁,空中弹出去几只滑雪板,溅起漫天碎雪,伴随着肉.体撞击的剧烈声响。
地上三个身影躺坐一团,难分难舍。
接踵而至的是工作人员心急如焚的“没事吧”。
云善初捂着脚踝坐起来,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他被两道身影挡住,由于惯性,滑雪板还在急速下滑,他人却紧急迫停,导致雪板一端卡在雪地里,带着他的脚踝折了个九十度。
温绛看清了刚才紧急冲过来挡在他身前的两人。
一个是捂着膝盖眉头紧拧的景琛,另一个则是揉着肘关节倒吸凉气的傅明赫。
工作人员连忙跑来,扶起二人:“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摔了下。”令人均表示自己没事。
陈导眼见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朝温绛跑过来,搓着手,目光聚集在他的小腹上:“没事吧,有没有磕着碰着。”
温绛摇摇头,下巴一扬,指向还坐在地上的云善初。
“别动别动,很痛啊!感觉扭伤了。”云善初双手护着脚踝,跟组医生在一旁实施紧急治疗,也不敢随意移动他。
温绛默默看着他。
难道这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万?
要说他的敌人温绛被伤到了没,刚才心跳超过一百了,也算是……受伤了……吧。
海崖见状忙脱了雪板一路狂奔带侧滑,一个猛子扑到云善初身边,满眼都是心疼:“宝宝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云善初疼得五官扭曲,眼泪不争气落下。
他记住了,景琛和傅明赫是吧,喜欢当护花使者是吧。
撩开裤腿拉下棉袜,云善初的脚踝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海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安慰他或者哪怕帮忙递块毛巾,而是恶狠狠看向温绛一行人,咆哮声响彻滑雪场:
“你们明知道善初初学滑雪技术不佳,还不会刹车,为什么不让开点还要自作聪明去阻拦,现在好了!你们满意了?!”
“如果善初因为脚伤以后不能跳舞,你们负责得起?!”
虽然他不太会情绪控制,但架不住观众爱看:
【第一次见海崖哥发这么大火,老婆受伤了,海崖哥是真生气了。】
【所以这两人为什么要出来撞初初这一下?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铁定故意,正常人谁会在人滑雪时出来阻挠,明知对方是新手的情况下。】
【对景琛和傅明赫好感度-10086】
【心疼初初,初初的双脚是将来要在国际舞台上发光的,两位赔得起么?赔不起就去死吧,嘻嘻。】
景琛被撞得浑身散了架,再被海崖这么一吵吵,脑瓜子嗡嗡响,身体更是疼得厉害。
“不会滑雪来凑什么热闹,还要别人给你擦屁股。”景琛也不惯着,直言道。
“温绛也不会,不见你大义凛然来主持公道,心眼都歪着长了,难怪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就你这资质,如果不是有个好父母,现在恐怕还不知在哪个地下室吃泡面度日。”海崖继续咆哮。
一句话,戳到了景琛的肺管子。
如果比大小声,他能骂死这个废物,但他这番话,又好像没说错。
现在圈内人士提起他,永远都是“江郎才尽”、“千篇一律”,如果不是父母在背后支撑他,或许以他的资质连泡面都吃不起。
景琛攥紧手指,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原因,眼眶一点点泛了红。
他喉结滑动了下,最终别过脸,被雪地的高亮刺痛了双眼。
倏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轻蔑笑声。
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汇聚到笑声的来源处。
是被霍卿章抱在怀里忘了放下的温绛。
下章不打脸。
其实没有刻意卡章,就是写到哪算哪[挠头]
和基友的聊天日常:
很想写糙汉男主,于是昨晚撸了个言情的文案,兴冲冲拿给基友看。
我:【设定是男主讨债被打伤进了医院,碰到了急诊医生女主,对她一见钟情。】
基友:【我笑死,讨债被反杀最后还被打进医院是吧。】
我:【啧,听着这么怂包呢。】
基友:【人家言情流行的男主都是什么港圈太子爷、高冷霸总之类的,你的男主就非要讨债是吧。】
我:【对,也不开什么迈巴赫了,就开五菱宏光,一开门下来一车面包人。】
基友:【开刘华强同款摩托车。】
我:【这个主意不错。】
基友:【我也喜欢糙汉男主,咱们一起去现言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糙汉震撼,我的男主就开洗脚城。】
我:【行,我的男主就在你隔壁开KTV,一条龙服务。】
基友:【[华强劈瓜.jpg]听话,咱不去言情,咱这小脑瓜写不明白。】
我:【主打一个不听劝。】
最近迷迷糊糊一直很困,脑子不在状态,抽空去检查一下甲状腺,所以实在想不出什么小剧场,发点日常给大家乐呵乐呵[对手指]
第 32 章
“海崖老师,谁让你投胎时跑得不够快,没能投上好胎呢。”温绛语气轻慢,一点也看不出情绪,“在座各位哪个不是家世显赫,你倒是会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海崖脸色微愠,每次面对温绛,都有种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惧怕的不安感。
“感情是忘了自己在地下室吃泡面度日的时候了,反而因为环境的馈赠——”说着,温绛别有深意地瞥了眼云善初,“而取得了成功,就开始指责他人的不幸是因为不努力。”
一句话,令海崖埋藏多年的秘密只差一点就要公之于众。
他倏然看向温绛,瞳孔不断扩张,并且在发抖。
喉结不断上下滑动着,好似在通过吞咽来缓解紧张。
“资本至上的时代,垃圾都能当成金子包装出去赚得盆满钵满,海崖老师又凭什么笃定自己就是努力的天赋型选手呢,我真的很好奇。”温绛浅浅勾起唇角,眼底尽是天真无害。
海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像刚才被戳了肺管子的景琛一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要再吵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生怕温绛抖搂出更多秘密,云善初认怂了,赶紧出面岔开话题。
“你怎么是不小心呢。”温绛继续微笑着询问,“能跑开几百辆重卡的滑雪场,却容不下云老师这小小身躯?还是说云老师太会为他人着想了,觉得我怀着身孕不方便,想帮我铲除这个小麻烦?”
云善初脸色一凛,迅速由白变成铁青,嘴唇上仅剩的一点颜色也消失了。
“不是……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因为我是新手。”云善初说这话时显然没什么底气。
温绛一句话,却令观众醍醐灌顶:
【Q: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A:是……故意的。】
【卧槽,这样就太恶毒了,故意杀人啊,抓去蹲几年[橘子]呗。】
【别瘟鸡说啥你都信,瘟鸡的话有可信度?发疯也挑个好时候。】
【虽然我不喜欢瘟鸡,但要不云粉来解释一下,这么大滑雪场为啥偏偏顺着瘟鸡滑过的雪道滑?】
【啥不小心,有人要为你青梅竹马的好哥哥生孩子,你生怕自己再也拿不到万人迷剧本,急了呗。】
【YSC之前就污蔑温绛推荐的小说是抄袭,现在再说不小心,没什么说服力呢。[呵呵]】
温绛莞尔,缓缓看向湛蓝天空:“是啊,不小心,如果给他人造成了痛苦都能用不小心来解释,法律终将变成一纸空文。”
越来越多被尘封的秘密像是长了脚,从逼仄的黑暗中任意攀爬。
“对不起。”众目睽睽下,云善初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是我鬼迷心窍,我不满温绛镜头多,所以想故意闹他,但没想伤害肚子里的小宝宝的……”
云善初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泪水在雪地里晕开。
如果他再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恐怕温绛会说出更多有关从前的秘密。
现在的温绛不比从前,从前他说的话一文不值没人会信,说出来也只会被嘲是蹭热度。
但现在,一字千金。
温绛还是笑,但也并没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景琛和傅明赫那边经过检查后断定并无大碍,云善初有轻微的韧带拉伤需要尽快就医,一场众人期盼的滑雪活动,再次戛然而止。
陈导通知大家先回基地休息一下。
回了基地,云善初第一件事就是发微博道歉:
【对不起占用公共资源,我想就今日滑雪一事对温绛老师做出郑重道歉,十分抱歉因为我的年轻善妒不懂事,给温绛老师造成了困扰,加上上次不经考证认定午梦千山抄袭一事,一并在此做出道歉,对不起,请各位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绝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请大家监督。】
【看起来没啥诚意,也没啥文化。】
【emmm和公关团队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算了,初初都道歉了,大家就原谅他吧,他一定会改的。】
【抱抱初初,谁都有嫉妒的时候,没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云粉……无语,这都不脱粉?】
脱粉的都是沉默的罢了。
沉默的才是大多数。
刚发完声明没多久,云善初接到了国内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急着道什么歉,你知不知道卡迪珠宝打来电话说不打算续约了,江诗丹手表也说要解约,一下失去两个大代言,你耐着性子等公关出来解决能死么?!”
云善初不发一言。
对,能死,如果温绛将当年实情说出来,他只有死路一条。
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近,指关节清晰泛白。
他忽的将手机砸出去,眼中布满血丝,猩红一片。
温绛,今日我受到的委屈,来日我要你一分不少全部还给我。
温绛发觉,从滑雪场突发状况开始到回来基地,霍卿章始终很沉默。
当初只因刘勋对他动手动脚,霍卿章就逼迫对方自宫,现在扯到云善初头上,他都明晃晃在害人,可霍卿章却一言不发。
温绛心里酸酸的。
果然天降不及竹马,考虑到对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云善初,就开始心疼了?
温绛也不避嫌,当着霍卿章的面脱了保暖衣,里面出了些汗,没暖气的小屋里还是感觉有点冷。
霍卿章沉着双眼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还是不说话。
“代表。”温绛轻轻唤他,“去看看他吧,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不用直呼大名,霍卿章也该知道“他”指的是谁。
霍卿章缓缓抬眼,敛了眉头:“为什么去看他。”
温绛大方一笑:“不用和我掩饰,我又不是你的谁,担心就去看看,这很正常。”
霍卿章的眉头敛得更深了些。
“我看得出来,你很难过,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不说呢。”温绛揪着被角,“受伤的是他不是我,你过去吧,我没事。”
霍卿章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形压迫下一片阴影。
他漠然地垂视着温绛:“所以你以为我沉默是因为担心云善初?”
“不是么?”温绛一歪头,笑得俏丽可爱。
霍卿章:“不是。”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说出下面的话: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但好像,食言了。”
温绛双眸倏然睁大,睫羽如蝴蝶振翅,颤动着。
原来霍卿章的沉默并非担心云善初,只是愧疚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去保护好他。
心里涌上一股热流,捂着被子也觉得热了。
“这不是代表你的错,只能归咎于是人心难测。”温绛向前探了探身子,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霍卿章的手背:“不要难过,孩子爸。”
霍卿章的手指倏然一颤。
原本失落的情绪因为这声“孩子爸”而平复了些,随即心头涌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痒痒的。
他低头看过去,却看见温绛虽然在笑,眼睛却红红的。
下一秒,泪水无声划过脸颊。
“怎么哭了。”霍卿章皱起眉头。
温绛快速擦一把眼睛,努力维持笑意:“其实刚才真的很害怕,害怕到无法动弹,不知道该向右还是向左,脑袋一片混乱。”
“但是唯一的理智,就是向代表寻求帮助。”
“代表也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救了我。”温绛笑笑。
霍卿章觉得胸口处鼓鼓的,情不自禁响温绛的脸伸出了手。
温绛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近在咫尺。
但还未触碰到温绛的脸,霍卿章又收回了手。
这种过于亲昵的安慰,好像已经越线,超过了只作为床伴的关系。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霍卿章从他脸上移开视线,阔步离开。
望着霍卿章的背影,温绛忍不住发笑。
不可一世又傲慢的霍卿章,第一次露出了无所适从的慌乱模样。
因为他,温绛。
由于多名嘉宾受伤的缘故,节目组打算暂停一天拍摄,并且自打他们来到罗马后日日奔波,身体也吃不消,部分工作人员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得给他们一些修养时间。
温绛本以为能睡个懒觉,可天才蒙蒙亮,觉浅的他听到了房间内的异响。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到窗台前一高大身影背对着他。
“霍代表?”温绛揉揉眼睛慢慢坐起身。
霍卿章听到声音,转过头,手里还拿了个小喷壶:“抱歉,吵醒你了?”
温绛懒洋洋地躺回去:“代表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门也不敲。”
冗长的沉默过后,传来霍卿章稍带歉意的回应:“抱歉,想给你送盆花,担心扰你好梦,自己进来了。”
顺势看过去,温绛看见窗台上摆了一盆叫不上名字的盆栽,巴掌形状的叶子裹挟着淡紫色的花苞。
“这是什么花。”温绛问。
“三色堇,今早出去晨跑,看到当地农户的花棚,顺便买了盆。”霍卿章为叶子喷着水,“摆在房间里净化空气,对身体好。”
他又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可温绛一旦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他闭着眼睛尝试睡个回笼觉,尝试失败,干脆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看到洗漱完坐在床上发呆的温绛,霍卿章随口问道:“今天没有拍摄,你有什么计划。”
温绛反问:“代表有什么伟大计划,说来听听。”
工作狂魔霍卿章似乎永远都是:“处理一些堆积的工作。”
“嗯,很像代表的作风。”温绛笑笑,“那我就趁今天空闲出去走走逛逛,看看当地的文化和风土人情。”
“你自己?”霍卿章喷水的动作顿住。
“我看闲人不少,怎么也能喊上一两个。代表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时带给你。”
霍卿章收了喷壶,抽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垂了眼:“我有空。”
温绛:?
“你不是说堆积了很多工作。”
“利用晚上时间再处理,刚好能和国内时间对接上。”霍卿章不容分说往房间走,“我去换衣服,你也早点起来吃早餐。”
等霍卿章换了衣服回来,看到温绛还坐在床上慢悠悠套袜子。
他接过袜子给温绛穿上,照惯例又把袜子提得老高。
温绛忍不住出声:“代表,这样真的很土。”
“不土。”霍卿章又拿起另一只袜子,“你怎么穿都好看。”
“怦怦。”温绛的心跳乱了一拍节奏。
这个性格比石头还硬的家伙,竟然也会夸人。
温绛得了便宜继续追问:“有多好看。”
霍卿章没回答。
“说啊,有多好看。”
霍卿章缓缓松了口气,低着头,手上动作没停:“如果当初在酒店房间遇到的不是你,我大概最后是能克制住的。”
“噗嗤——”温绛笑出了声。
他坚信,自己绝对是第一个得到霍卿章如此赞誉的幸运儿。
吃了早餐,两人向节目组报备后出了门。
昨天刚下过雪,地面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被鞋底和车轮压得紧实。
温绛穿着厚重的大衣本就行动不便,脚底一滑,幸好被霍卿章及时拉住。
霍卿章环伺一圈,在庭院角落发现了农场主的自行车。
老式的二八大杠,虽然陈旧但擦拭得非常干净。
“骑这个载你。”霍卿章拂去车座上的积雪。
温绛有点意外,还以为像霍卿章这种身份的人出入都有豪车接送,或许都不会骑自行车,把自己小命交给他真的可以放心么。
可以的,他可是霍卿章。
只是温绛刚坐上车座,人迅速弹起来。
“太凉了?”霍卿章用手捂了捂钢铁材质的后车座,自觉捂不热乎。
思忖片刻后,他摘了围巾垫在车座上。
倏然间,他意识到哪里不对。
霍卿章委身一扯温绛的裤脚——果然,他没穿秋裤。
在温绛强烈的挣扎中,他毅然决然把人带回房间,强行脱了裤子套了一条抓绒保暖裤。
温绛感觉身体更重了。
坐落在巨大岩石上的小镇纵横交错,狭窄的石板路两边尽是浑厚古朴的石墙建筑,旧址遗迹中的残垣断壁满是旧日的沧桑,遍布在小镇各处,被植被环绕。
温绛双手抓着车座前端,好奇地向两边打量。
穿过一条由无数红砖拱顶建成的幽深长廊,似乎接下来就是下坡,两人都感觉车速明显快了些。
“冷么。”霍卿章侧过脸问道。
“还好。”温绛道。
“这是下坡路,抱紧我。”霍卿章伸出一条腿抵住地面,尽量降低车速。
温绛却无动于衷,反而道:“代表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人了摔不下去的,况且,这一抱,对我们来说就逾距了。”
“吱——”刹车声响起。
霍卿章停了车子,双手向后摸索着,抓过温绛的手二话不说扣在自己腰间,随即重新蹬上脚蹬,重复着:“抱紧了。”
阳光斜斜照下,将拱形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绛抬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清霍卿章的发尾,修剪得精致。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松木香,像雪原中挺拔伫立的松树,被冷空气冰过后漫上一丝湿润的清苦。
说起来,这是温绛第一次抱上霍卿章的腰。
呢绒大衣下的肌肉线条紧实精健,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温绛看了许久,不由自主贴进一点,脸蛋轻轻贴上霍卿章的后背。
温暖且弥散着淡淡香气。
那一刻,触觉、嗅觉、视觉,所有的感官无法克制的全部涌向了他。
温绛确定,他想要这个男人。
感受到后背被人贴上来的触感,霍卿章稍稍偏头用余光看了眼。
阳光微沉,将温绛的头发照得亮而润泽,呈现淡淡的棕色,像煮熟的蜂蜜,映衬着新雪般干净澄净的小脸。
就连睫毛,都变成了阳光的颜色。
霍卿章嘴角含笑,脑海中始终回旋着这个画面。
那一刻,他爱上了这个罗马小镇,爱上了自行车于风中而过的声音。
簌簌、簌簌。
霍卿章骑了二十多公里骑到了罗马市中心。
他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因此轻车熟路。
两个人草草游览了一些遗迹旧址景点,温绛提出想去后面的集市看看。
他很喜欢这种生活气息浓烈的小地方。
今天恰逢周日,集市人满为患,卖的大多是一些中古二手货。
温绛一眼就相中了一只椭圆镀金项链,虽然是二手玩意儿,但看得出有被主人精心清洗过,项链吊饰有一个盖子可以掀开,里面可以放小照片。
价格也很便宜,只卖五欧元。
摊主又拿起另一只同款吊饰介绍说:“这是情侣款,如果买一对只要八欧。”
霍卿章替温绛做了决定:“买一对吧。”
温绛掏出钱递给摊主,笑道:“没关系我只买一个就好,同样的东西就算换着戴也不会有新鲜感。”
霍卿章敛了眉头:“不买给我么。”
温绛反问:“以我们的关系戴情侣款的项链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他再次强调了“我们的关系”。
霍卿章很想问问他,现在在他心里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他还是花了五欧元买下了另一只同款项链,也不戴,揣兜里,手指反复摩挲着。
逛着逛着,发现不远处有一座不同于旧址景点的新教堂,教堂不大,但足以称得上是金碧辉煌。
而这教堂在旅游攻略和电子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目测应该是刚建成不久。
出于好奇,温绛想进去参观一下,但里面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穿着黑袍道衣的传教徒,好像在围着什么人低头做祷告。
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看到祷台后方伫立的约三米高的圣母像。
周围游客来来往往,看到这一幕纷纷驻足观望。
温绛听旁边游客议论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说,里面好像有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是为我们传达上帝旨意的大圣主教。”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插话道,“非常厉害的大人物。”
“科尔索街二十四号凶宅恶灵事件就是这位主教帮忙摆平的,她天生拥有神力,可以看见鬼怪并与它们对话,游荡在这里的亡灵大多惧怕她。”
说这话时,小女孩满脸骄傲,字里行间可听得出,这位圣教主深受当地人的爱戴。
“电视台曾经跟随她一起拍摄了一期纪录片,你甚至不敢想象,她可以轻而易举让鬼魂现行并将它封印在圣纸中,那晚好多人都看到了!”
温绛微笑着看着小女孩,觉得她可爱到有些傻乎乎。
他对这些鬼神之说向来不信也没兴趣,打算离开时,最后透过人群往里瞧了眼。
只看到一截深紫色的长裙。
但下一秒,长裙上方一张脸突兀落下,隔着人潮,瞪着一双浑浊的大眼,直勾勾盯着他。
那双眼周围布满周围,眼窝乌青深深凹陷。
温绛着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那位传闻中的主教正俯下身子透过人群缝隙在注视着他。
“YOU !”倏然间,主教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着他。
人群下意识向这边看来,随着主教起身,主动让开一条道。
女人同她的手指一般,又瘦又高,绾起的金发枯槁蓬乱。
她一袭紫色长裙,胸前挂了只耶路撒冷十字架,歪着头,一步一步缓缓向温绛走来。
霍卿章下意识挡在温绛身前,眉间紧蹙,黑沉沉的眼底挟带着警示意味。
“YOU。”女人将胸前的十字架握在掌心,微微斜着脑袋,慢步转到温绛脸前,浑浊的眼珠在颤动。
原本喧嚣的集市在女人的异样举动下变得鸦雀无声。
温绛皱着眉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女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小腹处。
“要出事了,我的上帝,尽管我一再抵抗,可它还是伪装成弱者,蒙蔽了我们的双眼,隐藏于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人群,而它即将对我们露出它的爪牙,就在这里……”女人摇着头,目光始终牢牢黏在温绛的小腹。
霍卿章按住温绛的肩膀往外推:“遇到疯子了,你先走。”
“谁允许你离开这里了。”女人话音一落,几个黑衣教徒立马跑到门口将大门关上,并上了锁。
“太太,如果你打算继续纠缠,想说的话不妨去警局交代清楚。”霍卿章俯视着她,面色冷峻。
女人嗤笑一声,转身看向身后众人:“他说要报警,各位听到了么,他这是藐视上帝,嘲弄我们对主的虔诚与谦卑,亵渎我们的信仰。”
说到这里,她悲伤地扶着额头,眼中含泪。
人群中,部分人掏出手机拍摄,部分人在听到“亵渎”一词后对两人露出了充满敌意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恶魔野兽。
两人才觉得莫名其妙,逛个街凑个热闹,结果就叫当地人给缠上了。
人群中有年长者出声相劝:“他们只是外地游客,与我们信仰不同,太太,请你不要这么荒唐。”
“呵。”女人一声冷笑,沉着声音反问,“这叫什么事,难道你不相信主的存在?”
“没人妨碍你信仰,但你不该对无辜的人发疯!”
“OK,作为上帝的传教徒,我应当以爱与宽容来警醒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但现在,恶魔即将出世,就附生在这个男孩腹中,亲爱的,为了你,也为了我们伟大的罗马,我必须承担起责任,亲手净化这个企图靠弱者诓骗他人同情的恶魔!”
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女人抄起一张纸对着温绛的肚子,手点圣水向纸面洒去。
纸张被晕湿后,渐渐浮现一点红色,红色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
鬼脸出现时,围观群众震惊地瞪大双眼,连连后退,发出一声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看到了么,魔鬼就栖息于此,借此助长邪恶力量,但被我一眼识破它的诡计!”女人高举鬼脸,对着众人高呼,声音激昂非常能感染人。
“魔鬼,就藏匿于他的腹中,别看他只有三个月,可绝对不能小觑!”
温绛忽而抬眼。
三个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人群中已经有人对此坚信不疑,嫌弃地对温绛摆手。
“不,他不能走。”女人喝止住他,“魔鬼可以于世界任何角落重生,除非亲手将它铲除。”
女人咆哮着,声音尖锐刺耳。
在正常人眼里,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在“虔诚”的信教徒眼中,她所言均是上帝传达的真理。
霍卿章已经不想继续和这些人纠缠,拉着温绛要走,但四面迅速涌上一堆黑衣教徒,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纵使霍卿章在国内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可到了别人的地盘最忌讳贸然行事。
“烧死那个恶魔!烧死它!”人群开始起哄。
影像很快被传到网上。
温绛心道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这位大圣教徒似乎在当地有点名望,只要她说,别人不容犹疑,无脑冲了。
就连警察来了都无济于事,除了吆五喝六让众人散开,再屁用没有。
女人笑着看向温绛,勾起的嘴角阴森诡谲:“孩子,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把你腹中恶魔除掉,终有一天它也会害的你家破人亡。跟我来吧,我将代替主,拯救你。”
叫疯子缠上,谁也预料不到。
霍卿章掏出手机给陈导打电话通知他来接人,挂了电话,对温绛道:“别怕,马上就能回去了。”
他明显感受到紧贴在他怀中的温绛,身子在抖。
好像非常害怕。
霍卿章轻轻揽住他,安慰地抚摸着他的手臂,不断用中文道:“别怕,我在这呢。”
这时,霍卿章却听温绛用中文轻轻说了声:“要不,我还是跟着去吧。”
“别说胡话。”霍卿章拒绝了他。
“他们人多势众,警察来了也没用,陈导未必能说服他们。”温绛语气坚决,在旁人听来他今天是非去不可。
“所以呢。”霍卿章垂视着他,语气在极力克制愠怒,“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就可以不管我了是么。”
温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撩拨霍卿章,笑着一歪头:“所以代表是在担心什么,孩子,还是我?”
霍卿章敛了眉头,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起码在这种场合下,难以开口。
见他不回答,温绛轻笑一声,尾音透出几分失落。
“放心吧代表,我保证,孩子绝对不会有事,你未来的接班人,会顺利出生。”
温绛再一次强调了“接班人”三个字。
在霍卿章听来,温绛好像还是认为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他腹中宝宝。
“再打电话给陈导,麻烦他来时帮我带点东西。”温绛又道。
继而,他转身看向女人,虽然在微笑,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太太,我随你前去,请你前边带路吧。”
陈导接到消息后吓得腿肚子都麻了,带上所有工作人员奔赴市中心。
与警方协调了大半天,坚决不同意温绛跟着走,但警方看起来也很为难:“当事人心意已决,我们不能违背当事人的意愿。”
陈导急得大火烧了眼珠子,连飙几句国骂:
“干你娘的当事人意愿!一个老神婆看把你们这帮孙子吓的,怎么不去死?”
他又试图说服温绛,但温绛一再表示:“我保证我不会有事。”
温绛接过让陈导带来的东西,小小一个布包,揣进外套口袋刚刚好。
“对了,导演。”温绛想起什么,又道,“不如借此机会,开场直播怎样。”
陈导:???
你没事吧,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让我开直播?
“这场直播,或许是你打开国门走向世界的好机会。”温绛拍了拍口袋,暗示道。
看这小东西志在必得的模样,陈导慌乱的内心莫名多了一丝安慰,心跳也渐渐稳定下来。
他看了温绛许久,终于展露笑颜:“这次就听你的,但是希望你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们就在门外等,有事喊我们。”
圣教主除魔一事吸引了各路媒体纷至沓来,而这次最大的卖点是当事人来自东方国家,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种文化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让人觉得新奇的同时又多的是不可思议。
意大利的媒体来了不少,加上陈导带领节目组上百号工作人员,长.枪.短.炮排场十足。
第 33 章
“如果温绛坚持要去,我希望你们考虑清楚后果。”霍卿章说什么也不允许温绛去冒这个险。
而这句“希望你们考虑清楚后果”,是威胁没跑了。
陈导赔着笑:“代表,温老师自己都说绝对不会有事,难道你还信不过他?”
霍卿章看了眼不远处的温绛:“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人很脆弱很敏感,会因为你们察觉不到的小事独自流泪,别看他信誓旦旦志在必得的模样,多半是在硬撑。”
陈导:……?
脆弱……敏感……?
从哪看出来的?可不可以把滤镜关掉看人?
“代表,咱们换个角度想想,温老师愿意上咱节目无非为了在这圈子里出头,现在国内外全在关注这场直播,正是温老师扩大名声的大好机会,您不如相信他,也相信节目组,百十号人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老神婆淹死。”
霍卿章倏然沉默。
他想到了当时询问温绛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明知出头无望却还要坚持留在娱乐圈。
或许是因为,再微小的机会他都会努力抓住,拼尽全力向上爬。
哪怕大着肚子上节目,哪怕要被内定给一个不入流的家伙,他都愿意。
霍卿章缓缓翕了眼,声音低沉:“好,我同意,但我有要求,中间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付出任何代价都必须第一时间救他。”
陈导喜笑颜开:“代表深明大义,我对代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彩虹屁没吹完,霍卿章冷漠离开。
另一边。
圣教主似乎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也并不排斥媒体直播,反而巴不得。
她还提出,这场直播所得收益必须全部捐赠给她的教会和信徒们,以帮助更多还身处苦难的人。
她甚至要求,连陈导这边的直播收益也要捐给她的教会。
陈导懒得和她计较,点头答应。
与此同时,外网和国内各大网站的头条热搜都是有关于这场直播,对于东西两方人民来说,这种自家文化被对方关注的感觉简直爽翻了!
但这年头,上网的多是年轻人,年轻人信教的少,所以也就当个PK乐子来看,一方吆喝着:
【驱魔仪式即将开始!让恶魔感受痛楚吧!】
另一方随即反击:
【我们在社会主义的带领下,坚信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反动派!老神婆等着给我绛哥下跪谢罪吧!】
温绛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媒体大军,将整条小道堵得水泄不通。
圣教主的房子位于一条人烟稀少且没名字的小路中间,周围一片荒凉,独此一家白色二层小楼,从外面看圣洁干净。
“孩子,准备好了么。”进门前,圣教主询问温绛。
温绛点点头:“准备好了。”
他特意拉长了“准备”这个单词。
节目组直播间的弹幕不理解,有意见:
【这老神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鸟,我外婆就是天主教信徒,没见过这样的,这女人太商业化太功利性了。】
【干嘛让酱酱冒这种险,无语。】
【别太当真,看就好了,老神婆摆明就是故意设计这么一出。】
【绛宝要保护好自己鸭![担忧]】
外网直播间里,有些观众关注点很奇怪:
【好可爱的小哥哥,我收回我对黄种人的刻板印象。】
【他的眼睛像水晶~美丽美丽,kisskiss~】
【小哥有推特么?想加个关注。】
【没有捏,我们进外网要翻.墙,你们可以试试关注他的微博,指路@温绛】
【关注啦,但是才两千万粉丝?这不科学,我以为至少得上亿了呢。】
【wow!是我们本土品牌兰绮珠宝的代言人!哈哈,亲切感UP!】
温绛随着圣主教进了门,媒体也跟着进门,赫然发现,主教的家中环境和外表格格不入,明明从外面看那么圣洁,内里却是一片昏暗,很多不知名的物体用白布蒙上,大堂正中间挂着一副多联画——《最后的审判》。
画面分成三部分,以耶稣为中轴,抬起左手将为善之人送入天堂,放下右手将为恶之人打入地狱。
色彩鲜艳的油画却在昏暗的环境下变得灰蒙蒙。
画面下方有一道木门,木门前放置一张木桌,上面摆满金灿灿的圣器。
圣教主蘸了圣水,示意温绛低头。
温绛主动低头,任由她将圣水点在眉心进行洗礼。
他不信,但尊重信仰,尊重各国文化,于是谦虚低下头。
接着,女人缓缓垂了眼,凝视着温绛的肚子,喃喃着:“十二周的恶魔,尚且年幼,正是一举将其铲除的大好时候。”
温绛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的头顶,鼻间发出一声轻笑。
这女人不仅知道他怀孕,还知道胎儿已经十二周,妇科圣手来了都得尊称一声老师。
大街上那么多人,东方国家来的游客也不少,偏偏挑中了他。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巧了。
女人抽出瓶中的皂荚木树枝轻拂过温绛双肩,随即喊来几个黑袍修道士将温绛团团围住。
她打开油画下方的木门,请温绛入内。
记者们迫不及待扛着摄像头上前,想一睹屋内风采,但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镜头中也只拍到了黑漆漆的影像。
记者们被阻挡在外,女人独自带着温绛进了屋内,点燃一根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狭隘的一小块地方,温绛这才看清里面的构造。
耶稣神像、黄杨木立桌、祭祀用品,这就是屋内全部设施。
女人端了一杯水过来,用金器盛着,表面隐隐漂浮着一层白色絮状物。
“等仪式结束,喝下这杯水,恶魔将会彻底离开你,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温绛不动声色望着那杯水,并未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水,在所有人看来,他非常乖巧。
女人取下胸前的十字架为温绛戴上,冲他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当霍卿章看到只有女人自己出来时,他上前一步望向小屋内:“他人呢。”
女人只道:“仪式马上开始,请您离开这边。”
屋内的画面不能直播,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导也不免有些担忧,真的没问题么。
小屋门关上,女人正对房间,手持圣经,身后的修道士们自觉站成两排,举起胸前的十字架。
女人深吸一口气,翻开圣经。
她的嘴巴快速嗫嚅着,晦涩难懂的意大利语,开始还算平静,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语气越来越激昂,人也越来越激动,语速不断加快,伴随着身后修道士们的跟读,现场一片嗡嗡声,令人莫名觉得头疼。
女人的声调也越来越高,像是刀子划过耳膜,尖锐刺耳,令人产生了短暂的耳鸣。
【感觉好恐怖……真的没问题么。】
【如果她不接近温绛只是在外面念圣经,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此时,屋内。
坐在桌前的温绛也听到了外面的念读声,密密麻麻。
他盯着那杯“圣水”看了许久,忽而从外套里摸出导演带来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两堆粉末,一堆是黄色一堆是黑色。
温绛将黄色粉末倒进圣水里,搅拌均匀,手沾圣水在白纸上乱划拉着。
随着屋外女人的念读声越来越快,他手上动作也愈发急促。
屋外,人群还在焦急等待,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上午还是阳光普照,现在外面却乌云滚滚,失去了光线,屋子里也一片昏暗。
仪式进行了将近半小时,女人额头冒出细密薄汗,嘴唇依然不停翕动着。
“嘭嘭!”
倏然间,小木门发出巨大的敲击声。
霍卿章和陈导不敢耽搁,阔步跑到木门前拍打着门,焦急询问:“出什么事了。”
女人骤然睁眼,凄厉喊道:“走开!不要相信他!是恶魔幻化成人形以此来迷惑大家的双眼,如果打开门,它将会从这里逃之夭夭!”
霍卿章根本不想听他发疯,拉着导演避开到一边,自己则侧身奋力撞过去。
“咔嚓。”门板上的螺丝掉了一枚。
“快阻止他!他被骗了!他想要放恶魔出来!”女人一声令下,修道士们齐齐奔赴而去拉住霍卿章。
但下一秒,屋内传出温绛的声音,还在发抖:
“快开门,我不小心碰倒了蜡烛,里面着火了。”
“我好害怕~”
女人明显愣住。
霍卿章推开修道士们,用尽全身力量朝门撞去。
木门被撞开,里面火光四射。
霍卿章看到门口的温绛,小脸皱作一团,眼泪摇摇欲坠。
他拉着温绛离开房间,揉着毛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温绛躲在他怀里哭,却悄悄抬眼看向女人。
女人惊叫一声“我的上帝”,扔下圣经书拔腿就往里面跑。
她似乎不要命了,冒着焰火冲向木柜,拉开抽屉翻出一沓文件抱着就往外跑,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接着一头撞到温绛身上。
下一秒,她怀里的文件被人抽走。
温绛扯开牛皮纸袋,翻着上层几页纸,刚才还梨花带雨的脸这会儿蒙上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举着一张纸,笑问女人:“你的宝贝?”
女人望着那张纸,瞳孔剧烈扩张,颤抖着。
“这……这是……”她想解释,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解释都会变成狡辩。
热心肠的记者们已经冲进屋内想要救火,大家互相叮嘱着:
“小心点,不要被烫到了。”
“我已经被烧到了!我的天,烫死我……欸?好像不烫。”记者懵逼许久,大着胆子将手伸进火焰内,确定了,“真的不烫,没有温度,也没产生浓烟?”
“当然不烫啦,是节目组专用的气氛冷焰火。”陈导笑着解释道。
生怕这些人听不懂,他又用蹩脚的英文复述了一遍。
女人的瞳孔扩张得更加厉害,白眼球表面的红血丝像是生出了脚,疯狂蔓延。
被骗了。
温绛举着那张纸,继续追问:“你的宝贝为什么是我们节目组的成员给你的汇款回执单呢?五十万欧元,数目不小哦。”
镜头在那张回执单上来了个超清特写。
英文好的观众已经翻译了出来:
【我艹,是云善初给老神婆的汇款,上午八点左右汇款,五十万欧元,折合人民币三百九十多万。】
【?云善初什么时候和这老神婆认识了?还给她四百万?】
【细思极恐,合着什么恶魔附身都是云善初花钱雇这老神婆故意演这么一出是吧。】
外网观众同样不可思议:
【所以是圣教主自导自演?或者说拿钱办事故意陷害?】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恶魔。】
【my god,上帝知道会哭泣的。】
【该死的骗子!必须要她受到法律制裁!】
【亚洲小哥胆大聪明,一眼识破骗子的计俩,爱了爱了。】
女人伸手想抢回回执单,温绛一抬手,笑道:“不能还你,这是警方立案的重要证据哦。”
女人想跑,但屋内屋外都被记者挤得满满当当,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太太你不能走,一会儿警察来了你好好向他们解释缘由吧。”
“我是传达上帝旨意的圣教徒,我曾经亲手斩获恶魔为科索尔街带来安定,你们阻拦我就是违背上帝的旨意,你们会遭到惩罚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试图撞开人群。
怎奈她寡不敌众,逃脱失败。
“不要再侮辱上帝了。”温绛回到小房间拿起桌上的白纸,从工作人员手中顺来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对着白纸。
下一秒,“噗——”。
他喷湿了纸张,那上面很快浮现出一张殷红狰狞的鬼脸。
“太太,这就是你所谓的恶魔。”
众人惊诧,纷纷上前想一探究竟。
“真的是鬼脸,这是怎么做到的?!”
温绛甩甩纸张:
“很简单的化学反应,姜黄粉混入水中涂在纸上,纸张干掉后不会留下痕迹,宛如新纸,但只要再次遇水就会显现颜色,这些把戏都是骗子道士们玩剩下的。”
众人醍醐灌顶,视线如刀齐齐刺向那女人。
女人还在负隅顽抗,不断拿上帝威胁众人:“我今日所受屈辱,我最敬爱的主全部看在眼里,他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弹幕震惊:
【温绛也太厉害了吧!好聪明啊!碾压大部分人的智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老神婆翻车咯!我现在怀疑那个科索尔街亡灵事件也是她自导自演。】
【辱上帝了,上帝才不会蠢到让这种老骗子做传教徒好嘛。】
【什么信仰上帝,你干脆直说金钱才是你唯一的信仰,和云善初联合起来害人,主知道了势必将你打下地狱。】
【呵,上次云善初主动道歉我还真以为他良心发现,合着是在憋个大的,牛批啊,还找上了当地人演戏,呵呵了。】
【这次就是道歉也没用了,滚吧,别想在娱乐圈混了。】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这次来的是警察厅。
女人被警察带走调查,温绛跟着一起去做笔录。
笔录结束后,陈导道:“我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还好你平安无事,不然……”
他悄悄看了眼霍卿章,压低声音对温绛道:“恐怕那位也不会让我好过。”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这女人是个骗子呢。”
温绛想了想:“她知道我怀孕日期,这点令人在意,知道具体日期的其实只有跟组医生,霍卿章和……云善初。”
“所以你利用冷焰火制造失火假象,那老神婆得知失火第一时间必定是抢救重要财物……”导演砸吧砸吧嘴,冲温绛竖起了大拇指。
但导演同样心有顾虑。
这事儿一出,云善初名声大跌,或许很多观众因此不买账会强烈要求他退出节目。
温绛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慰着:“至于云善初,让他继续拍摄,大不了减少镜头。”
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留着他,有用。
导演沉思许久,道:“一会儿回去后我和制片他们开个会商量一下看怎么解决吧。”
众人离开市区赶回基地的路上下起了大雨。
车载广播传来警察的调查进展。
根本不用查,警察一吓唬,这女人就全招了。
是有人花钱让她演这一出戏,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被害人,但她自觉对方给的钱多,得知对方对被害人腹中胎儿很不满,于是私自在圣水里加了堕胎药,目的是为了谋害被害人腹中的胎儿。
她还提到当时的科索尔街亡灵事件,其实也是房产开发商请她来演戏,目的就是为了给对家开发商下套,让他们的楼盘全部砸在手里,然后等请她演戏的开发商顺利接手楼盘后再来一招驱魔以稳定民心,使得这家开发商以最低的价格收购楼盘再高价卖出,赚得盆满钵满。
她根本不是什么信徒,她甚至是个标准无神论者,一直在打着上帝的幌子坑蒙拐骗罢了。
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圣教主其实是骗子一事很快登上本地热搜,除了口诛笔伐这该死的骗子,很多当地人都很好奇:
【那位拆穿骗子谎言的东方小哥可有推特?】
【对CHINA好感度up!有机会要去那里爬一次长城~!】
【改变了我对china的刻板印象,我说真的,这小哥哥评一个英雄不为过吧。】
【好喜欢温绛呀,下次还来罗马拍节目好不好。】
【别下次了,这次有朋友一起组团去偶遇温绛小哥哥么?】
国内热搜同样被温绛占据七七八八:
#温绛科学改变命运#
#罗马市民投票最喜欢的国人:温绛#
【如果不是温绛,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骗。】
【我酱酱宝贝又美又聪明,真的泰裤辣!】
【我老婆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宽容。】
【霍代表手提四十米大刀向你奔来。】
车上,工作人员递来本子,羞赧笑道:“温老师给我签个名呗,以后等你大火特火我就没机会了。”
陈导比了个“嘘”的手势。
温绛睡着了。
孕期身体大不如前,总是觉得很困。
霍卿章坐在他旁边,默默看着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被遗忘在市中心的农场主的自行车:是不是把我给忘记啦?(* ̄︶ ̄)
温绛全程没醒,人是被霍卿章抱上楼的。
回到房间后,霍卿章脱衣服时摸到了口袋里的项链。
摊主说,吊饰里面可以放照片。
便宜陈旧的小玩意儿,放到以前霍卿章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可今天,他却觉得这项链无论是做工还是镀色都堪称完美。
这么完美的东西,扔那吃灰太可惜。
霍卿章找到节目组说明来意:“劳烦剧务洗几张拍摄时的照片给我。”
他摊开手,掌心躺着那条项链:“我想把照片放进这里。”
工作人员说让他先去休息,照片洗好会送上去让他挑。
霍卿章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结果收到照片时,一看,几乎全是他的单人照。
望着霍卿章紧抿的唇,工作人员还以为是自己截图技术不好,把人截丑了导致霍卿章不满意。
霍卿章一张张翻着,翻到某张照片时,手指蓦然顿住。
照片中是之前自己承认是孩子父亲时,温绛抬头看向他。
作为局中人,他那时无暇顾及其他人的表情,现在在看,原来温绛那时是开心的,稍显惊讶的表情中又是欣慰的笑,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亮。
“抱歉代表,不小心混进一张合影。”工作人员想要回来。
霍卿章拢了一沓照片,若无其事道:“没关系,你辛苦了,我再仔细挑挑。”
工作人员一走,他立马抽出那张合影,细心量过吊饰大小,用铅笔将照片中的温绛圈出来,小心翼翼剪成椭圆形。
他又用油漆笔在温绛的脸旁边写了三个小字:
【孩子妈。】
放进吊饰里,严丝合缝恰如其分。
摩挲半天,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就那么大点位置,硬是被他折腾上了“孩子妈”三个字以及一颗粉色小爱心。
戴上,挺美。
欣赏着吊饰,他又瞥见了桌上的表白卡。
节目组前几天给了每人一张表白卡,嘉宾可以在上面写对心仪嘉宾想说的话,并于明天上午公开表白卡。
霍卿章蓦然抬眼。
温绛他……写了没,如果已经写好,又写了什么呢。
他反复翻看着表白卡,最后提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另一边,会议室。
导演制片编剧等齐聚一堂,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桌子末端的云善初身上。
他深深低着头,肩膀在颤抖。
面前还摆了部手机,开着扩音外放,里面传来喋喋不休。
陈导眉头紧锁,良久轻叹一声:“我明白了,先暂停一下。”
他打断了手机里的喋喋不休。
因为老神婆事件,网上已经把云善初嘲了个亲妈不认,万幸那堕胎药不是他指使的,否则现在人已经喜提时尚囚衣一套了。
所以导演组召开紧急会议,请了云善初的公关团队一起商讨此事。
“我听懂您各位的意思了,各位想对外宣称是,善初因为当日滑雪事件而对温绛心怀愧疚,以此请这老神婆演一出戏送上对胎儿的祝福,结果因为语言不通导致老神婆理解错意思,才导致这一出闹剧。”
“是的,目前为止,这是最优解。”电话里的公关团队道。
陈导深深叹了口气:“各位为什么还不明白,做错了事需要的是诚心诚意的道歉而并非隐瞒,我容忍善初继续录制节目一是看在温绛的面子上,二也是出于私心不想毁了这期节目,但不代表,我可以纵容他知错不改。”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
过了快一个世纪,公关团队才问:“所以陈导的意思是?”
“诚心实意向温绛和观众粉丝们道歉,尽最大程度求得他们原谅,并立下保证。”
团队忙问:“什么保证。”
“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无论是不是在我的节目上,请云善初,引咎退圈,永远别再踏入娱乐圈半步。”陈导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云善初不可置信抬起头,眼中泪花闪烁。
虽然他老爹的爱阅集团已经被收购,但相较于普通人,他家的财产依然是望尘莫及,他不在乎如果再犯要赔偿多少钱,他只在乎他还能否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
陈导一挑眉:“怎么?不同意?不同意也可以,我现在就请工作人员帮你整理行李给你买机票回家,嘉宾嘛,想上这个节目的人海了去了,我随便一个电话轻轻松松找人替补上你的位置。”
“我同意。”云善初闭上眼睛,声音在颤抖,“我同意,我现在就写保证书。”
保证书一贴上网,迅速引起热议。
现在已经不是“狼来了”的时代,没有人会傻到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所以这一纸保证对众人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第一次保证不会再犯,不过是在昨天。
但他有庞大的粉丝基础,他的粉丝依然坚定一个信念:
【道个屁的歉,温绛做小三拆散海崖哥和初初时怎么没人要温绛写保证了?就算初初有意报复又能怎样,能挽回他失去的爱情么?】
【别跟我说什么扯平了,瘟鸡欠初初的一辈子还不了,找人羞辱他还是轻的,就算那堕胎药是初初投的我都举双手赞成。】
【瘟鸡真是害人精啊,初初坚持!不要退圈!还有六千万“初心”守护你,该死的是瘟鸡!初初不要被pua了!】
事实证明,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与此同时。
节目组自己的公关团队正在整理近期网上对节目的评价,忽然一声惊呼:
“夭寿啦!家人们!温绛老师这次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工作人员们围上去查看情况,这才知道。
今天温绛去的那老神婆所在的街道正在举行网上征集新名称活动,罗马市长将命名权全权交给市民,根据投票选出第一名作为未来三十年街道的名称。
本来截止今天上午第一名还是大众都很喜欢的“jacqueline”,意思为“愿上帝保护”,是考虑到这里住了一位擅于斩妖除魔的大圣教主,但现在的第一名却变成了:
“Jiang wen”
外国人是姓在后名在前,因此这个名字翻译过来就是“Wen jiang”。
还特意有人给出了中文翻译:温绛。
以国人的名字命名罗马街道,这事儿足以吹一辈子了。
可依然有罗马土著持反对意见:
【就算他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可用中国人的名字命名罗马街道,这很荒唐!】
【如果以后我的小孩问我为什么这条街道用中国人名字命名,我说是因为一个中国人将我们本地的圣教主送进监狱……我说不出口,这是一种耻辱。】
但也有人表示:
【无可厚非,这是他应得的荣誉。】
【你们不该这样排外,大家都是成年人,应当懂得是非对错。】
【我们在这里吵架也没用,这条街道名提议最后能否通过,还要看市长的意思。】
第 34 章
温绛等嘉宾们被工作人员喊下来亲自见证这光耀门楣的时刻。
傅明赫表示:“作为同胞,我非常自豪。”
对温绛爱慕值+10086
景琛也表示:“可惜今天我没去,不然这条街就要改叫景琛了。”
实则内心:我亲爱的真棒,太厉害了,好想抱抱他,这是可以的么?
听着众人赞扬,温绛想笑。
只是他表面上表现得有些羞赧,心里鼻子快翘上天。
你猜我今天为什么答应那老神婆,还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幸好我穿书过来遇到的是云善初这种人,要是遇上我自己,胜负就难辨了。
霍卿章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默默跟着看,嘴角轻轻勾起。
果然,从认识温绛那一刻起,他每一步都走在自己意料之外。可别人不知道,他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实则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只是,他现在也一定很开心吧。
工作人员注意到霍卿章含笑的嘴角,忍不住打趣道:
“这下好了,温老师身价暴涨,看来霍代表要多准备些彩礼咯~”
此话一出,集体陷入沉默。
霍卿章那为数不多的笑模样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工作人员看着大家的沉默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他只想坐着时光机穿回五分钟前。
众人心知肚明,一个不争的事实:
霍卿章想要的并非温绛,而是他腹中的接班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喜欢温绛,可以他的家庭出身必然会遭到家族众人极力反对。
温绛再好,只是个艺人,对于财团来讲不过是玩物一件,他们要的一定是家世清白且身份地位对等的大财团联姻,不可能把偌大亚士电子交给一个成日在镜头前抛头露面的戏子。
甚至极有可能,他们会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以此来质疑温绛的基因,到最后连这个孩子都不要。
陈导悄悄掐了一把这嘴巴没把门的工作人员,用眼神刀之。
温绛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嘴角始终挂着笑,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就好像,他比这里任何人都通透,早就明白霍卿章不会娶他进家门。
陈导忙岔开话题:“对了,前不久交给各位的表白卡会在明天上午公开,大家不要忘了这件事,而且,表白卡关乎最终选择权哦。”
“到底是什么选择权,能别卖关子么?”景琛道。
陈导:“不能。”
晚餐的餐桌,少了云善初和艾澜。
大家算起来,艾澜好像已经两天都没出现过了。
而云善初现在正边哭边给他老爹打电话,他老爹安慰他:
“初初别难过,你今天受的委屈日后我要那姓温的一点不少全还给你。”
云善初还是哭:“他现在有霍卿章做靠山,就连爸爸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云爹神秘一笑:“我不是,可有人是,你就放心交给爸爸,爸爸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夜晚十二点。
温绛从下午三点睡到七点,现在睡意全无,正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翻累了就能睡着了。
他忽然想起那张表白卡,起身到桌前,提笔。
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好该写些什么。
他望向窗外,下过雨后的夜晚看不见月亮,没关紧的阳台门漏进丝丝凉风。
他起身想要把门关好,但靠近阳台的瞬间,听到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乐声。
像是吉他的弦音,带着一丝哀愁。
而这曲调,他非常耳熟。
非常非常,听过无数次。
温绛在阳台站了许久,忽然披了衣服下了楼。
湿漉漉的草地拍打着赤.裸的脚背,温绛这才发觉自己忘记穿袜子。
当他抬头望去,黑漆漆的夜色下,反着水光的秋千轻轻晃动,上面坐了个男人,怀里抱着吉他。
温绛看了半天,最终抬脚走过去,在男人身边坐下。
“艾老师,好久不见了。”温绛道。
虽然只有两天,可还是觉得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日子。
艾澜拨弄琴弦的手停下,并没看他,只是直直凝视着湿漉漉的草地:“嗯,好久不见。”
“艾老师是在哪里学到的这首曲子。”温绛问。
艾澜倏然一怔,喉结滑动下:“你……听过?”
“听过很多次。”温绛跟着哼哼两声,“熟悉到已经可以唱出来。”
“是……在哪里听到的。”
温绛抬头望着不沾一星的灰黑天际,似是陷入了回忆:
“高中时,音乐教室外。”
艾澜猛然睁大双眼。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不太愿意回忆那段日子,是一段痛苦且难熬的日子,但那时候,我曾经有过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然后呢。”艾澜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因为我爸爸生前遭遇不实骂名,同学都远离我欺负我,可只有那位朋友孤注一掷相信我,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温绛缩了缩冰凉的脚趾,“可是那时胆小又自卑的我坚定认为,我会给他人带来灾难,会让他和我一样陷入深渊。”
“朋友就是,希望你和我一起时永远开心,却不想你和我一起难过,所以我开始慢慢疏远他。”
艾澜抱着吉他的手慢慢收紧,垂望着地面的眼睛黑沉不见底。
是这样么。
“临近元旦时,学校组织晚会,请学生上台表演节目,我知道,他报名了吉他表演,还给我发了短信说,这是专门为我写的歌。”
“他课后会在音乐教室练习,每天,每一天,我都会去到音乐教室门口,坐在门口听他练习,在练习结束时,又会立马跑开。”
温绛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
“那个时候,总会因为自己的懦弱和太过年轻而失去一些东西,想要弥补时,却发现它已经仓促的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绛听到了头顶传来关门的声音。
头顶的那扇门后,连接的是霍卿章的房间。
温绛高三那年接受神秘人的资助去学习了表演,最后考进了顶尖戏剧学院,离开了那个灰暗逼仄的小镇,认识了更多人,沉重背在身上的不实骂名也从那一天起彻底消失。
步入新的人生时,总也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他小有名气后,尝试着打听过朋友的消息,最后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离开学校后没有继续读书,而去混社会,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六个月。
温绛找到他服刑的监狱,去了很多次,可他始终不肯与他见面。
他不相信他是这种人,转而从狱警那得知,朋友故意伤人的原因是,他在夜市卖烧烤时,有地痞撕了他摊位上的海报擦鼻涕,被他按着一顿暴揍,打的人胳膊脱臼,伤害已经造成,哪怕他爸爸是警察也救不了他。
温绛问狱警:“什么样的海报值得他为此遭受牢狱之灾。”
狱警直勾勾盯着温绛,道:“你的。”
“我的?”
狱警点点头:“是你参加电影拍摄的宣传海报,那个吃饭的地痞撕来擦鼻子,刚好把你的脸撕成了两半。”
那一刻,温绛久久说不出话,内心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最后还是成了他的灾难。
温绛给他父母留了一笔钱,但温绛知道这并不能弥补因为自己导致的恶果。
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就是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从那以后,温绛再也没打听过他任何消息。
回忆结束,温绛对艾澜笑笑:“无论如何,我希望他现在过得好,至少,比我好。”
这句话,不知是对记忆里那个张扬的少年说的,还是对眼前这个众星捧月的顶流说的。
对于那本《小绛孕期日记》的疑惑,对于莫名其妙冷冰冰的关心的疑惑,在听到这首曲子时心中有了确切答案。
或许,他和自己一样穿进了书里,就坐在自己身边。
他现在成功了,告别了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自己。
想说的话终于等到了最希望倾听的人出现后,一切都释然了。
温绛站起身,对着艾澜礼貌鞠了一躬:“谢谢你听我诉说心事,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艾老师。”
鞋底摩擦草地,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艾澜抱着吉他,仿佛变成了雕塑。
一秒、十秒、十分钟过去了。
泪水随着吉他一起落在地上。
模糊的视线中是手背一条清晰的疤痕,是当初和人打架时留下的。
只因为那个地痞撕了温绛的海报擤鼻涕并嘲了句“这种小浪蹄子进了娱乐圈也是给人做马桶”,他的情绪就失控了,没有考虑后果拳头便挥了出去,把人门牙打掉几颗,满头是血。
在监狱的半年,无数次想过,他对自己说了那种狠心绝情的话,自己却还是因为区区一张他的海报葬送了可能本就不算光明的人生。
值得么。
艾澜缓缓俯下身子,双手捂住眼睛。
值得。
因为他是温绛啊。
出狱后,因为有了前科,从前那些朋友也开始渐渐疏远,艾澜便把生活重心放到了一些可以逃避现实的爱好上,比如看漫画看小说。
鬼使神差的,他在搜索小说时刻意搜索了主角/配角为“温绛”的小说,还真让他搜到了一本娱乐圈爽文。
只是,不知是巧合还是他人有意而为,文中这个下场凄惨的炮灰就叫温绛。
明知这本小说字里行间看不得温绛一点好,可艾澜还是耐着性子读完了。或许是气氛渲染到位,文下读者也十分真情实感,每每温绛这个角色出现时自然少不了侮辱和咒骂,艾澜也努力尝试将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区分开,可“温绛”这个名字未免太过深刻,每每看见,脑海中总是自动浮现他的脸。
所以文中那个无恶不作的炮灰,也让他心生一丝怜悯。
他在每一条咒骂温绛的书评下留言回复,可语言有时是刀,有时也如羽毛,苍白而无力,他的回复换来的只有读者们的嘲笑。
即便艾澜自己也清楚,文中的温绛和现实中的温绛并无半点关系,但即便只是个相同的名字,依然是他活下去的慰藉。
那一晚他想了很久,把原文中有关“温绛”这条线单独拉出来,试图给每个剧情编排一个合理又美好的结局。
第二天睁眼时,却意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大相径庭的环境、截然不同的社会,唯一熟悉的只有“云善初”“海崖”这些名字,艾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书了。
他试过很多方法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没有温绛的世界,可均已失败告终。
直到他成名后,在公司电梯里见到了一张再难忘不过的脸。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主温绛皮下换了人,就连带温绛出道的经纪人严锡也丝毫没有察觉。
只有艾澜一眼便知,这个人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绛,无论他怎么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变的。
在此之前,艾澜无数次怨恨过,为什么上天将所有的磨难都降临在自己身上,别离、入狱、、众叛亲离、穿书,一个人怎么能悲惨到这种地步。
只是再次见到温绛时,艾澜才明白,不是磨难,是救赎,他的穿书是因为对温绛过于强烈的执念。
而且,有缘人即便相隔不同空间,也依然可以再次相遇。
温绛回了房间,刚才还思来想去写不出的表白卡,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正当他笔走龙蛇时,收到了短信。
是霍卿章发来的:【这么晚还不睡。】
冷冰冰的人,连短信都是冷冰冰的。
温绛笑笑,回复:【我从来没上过班,但代表的短信却让我有了上班的感觉。】
后面附带了一个“被生活鸭垮”的表情包,鸭子满脸生无可恋躺在地上,与表情包上的文字恰如其分,暗示霍卿章那颐指气使的语气像极了给下属分派工作。
大概率,霍卿章会说他无聊,然后退了微信不再理会他。
但过了十分钟后。
霍卿章回了消息:【去睡觉。[表情包]】
温绛一看到这表情包,差点笑喷。
[华强劈瓜.jpg]
霍卿章搞来这表情包没少费工夫吧。
冷冰冰的人配上这种表情包,着实有种荒诞的美感。
温绛回复:【这就睡了。[瓜摊老板中刀.jpg]】
以后如果有机会,情侣头像就用这俩表情包了。
翌日。
嘉宾们一大早便接到节目组集合的通知,揉着惺忪睡眼恋恋不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温绛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出门,脚尖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过去,是用玻璃瓶装的牛奶,瓶子表面热乎乎稍有点烫手。
看着久违的热牛奶,温绛笑笑,冰凉的脸蛋贴进温热的瓶壁。
初中时,艾澜搬了家,但他依然每天早晨坚持骑车来等温绛一起上学,冬天的时候,他日复一日会给温绛带一瓶热牛奶,夏天时,温绛每天早上会收到他带来的冰豆浆。
尽管温绛多次拒绝要他不要这么费心,可艾澜总会摸摸他的头发,笑道:“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你不想将来因为少了零点几公分被列入二等残废的行列,喝掉它。”
只有一次,艾澜生病没去学校,或许就是少了那天的牛奶,导致温绛最终身高停留在179.5公分。
所以,不用猜也知道这牛奶是谁送来的。
温绛其实不怎么喜欢喝牛奶,但为了那零点五公分,豁出去了。
牛奶一饮而尽。
下楼的时候,大半嘉宾已经整装待发在沙发整齐坐好。
原本作为主推CP的海崖和云善初身边总会有一个主机位,但这次,虽没明说,但主机位的位置明显发生了变化,移动到温绛和霍卿章身边。
云善初尝试着悄摸摸往主机位旁边移动,可他移一公分,VJ大哥就像故意的一样将机位也向反方向移动一点。
云善初自己也清楚,留他在节目苟活,已经是陈导最大的让步。
临近八点,艾澜下了楼。
相较于前几日他连人都不肯见,今天明显精神了不少,气色不错,似乎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绸缎面料的深色衬衫总会显得人干净又贵气,再加上艾澜得天独厚的身材比例优势,令人眼前一亮。
MC忍不住道:“本来我还非常担心艾老师的状态,但现在看来担心完全多余,看着艾老师这容光焕发的脸,我感觉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咱们满脸菜色的工作人员们。”
镜头还调皮地给到工作人员们。
一片虚弱。
艾澜礼貌地对工作人员们点头示意:“抱歉让各位担心了,这两天想了很多,也想通了一些事,大家不用再担心,辛苦各位了。”
艾澜说完,从容地紧挨着温绛坐下。
温绛小声道:“谢谢你的牛奶。”
艾澜目视前方,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买一送一的东西,自己喝不完,不是特意买给你的。”
温绛抿嘴笑笑。
骗人,以前上学时,艾澜最讨厌的就是牛奶,明明就乳糖不耐受每次喝完都会闹肚子,还说什么买一送一。
这时,MC清了清嗓子,道:
“各位来到罗马也有半个月了,经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相信每个人对于身边嘉宾也有了新的认识,也或许,有许多当着镜头不便说出来的话,那么今天,节目组给大家一次机会,借助表白卡的形式,将你想说的心里话勇敢告诉你时刻关注的嘉宾吧!”
弹幕欣喜若狂:
【要来力!就爱看不能当着镜头说出来的秘密。】
【期待温绛的表白卡,会不会给我们霍代表呢。】
【前边的,饭可以多吃梦还是少做,你还不明白么,霍卿章只是为了孩子作秀罢了,他没认真你也别太当真。】
【没关系,杂食党永远不会心伤,没了“情深将至”我还可以嗑“澜沧江”,像我这样广撒网的,总有一条大鱼能撞进我的网兜里。[得意]】
【nsdd】
“这次表白卡环节,本着不计较得失,不在乎他人眼光,希望各位能勇敢追寻你所爱,万一,就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MC说完,一指身后大屏幕。
屏幕中出现了一排嘉宾的Q版动态头像,晃晃悠悠十分喜人。
霍卿章握紧手中的表白卡,下意识看了眼温绛。
他手里确实捏了张表白卡,说明他写了。
这张卡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中,又写了些什么。
霍卿章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焦躁,手指反复摩挲着表白卡,似乎快要将卡片搓掉一层浆。
其他嘉宾看起来也各怀心事,他们全然没料到,表白卡上的内容将会以这种形式公开。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啊!
“第一位公开表白卡的嘉宾——傅明赫!现在,请将你手中的卡片交给你的心仪嘉宾,并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明明首位被公开处刑的不是自己,可众人还是替傅明赫感到了尴尬。
但傅明赫看起来并不尴尬,也或许是工作性质使得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傅明赫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抽出表白卡,起身,几步走。
最后在温绛面前停下。
温绛料到了,霍卿章也料到了,但他还是冷冷扫了一眼傅明赫。
傅明赫举起卡片,缓声道:
“很小的时候,母亲离开时,我哭着想要抓住她的手,但发现,并不是只要伸出手就一定能抓住一些东西。”
他抬眼,目光坚定看向温绛:
“而这一次,像那次一样,明知没可能,但至少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哇!傅明赫!果然!】
【让他抓住吧,孩子太难啦。】
温绛回望着傅明赫,眼中古井无波。
霍卿章抬起眼,眼底一片漆黯,直直盯着傅明赫。
良久,他鼻间发出一声轻笑,稍显傲慢地移开了视线。
MC追问:“那么温绛,你的回答是?”
温绛缓缓垂了眼,望着木桌上奇形怪状的花纹,沉思片刻,抬头,莞尔:
“把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做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事实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意味不明的回应,在场人都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大概只有情感大师MC听出了话中之意。
温绛:追求一个你能追到的人并牢牢把握住就很了不起了,而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前半句,是当日和傅明赫一起做任务时温绛说给他的鼓励之言,后半句才是对表白卡的回应。
部分观众听明白了,一分析,大家不禁感叹,温绛情商确实高,没有当着大家面直接拒绝傅明赫,给了他台阶下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傅明赫又不是傻瓜,岂会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
他笑笑:“谢谢你的回答。”
其他嘉宾:???
回答?他说什么了?
下一个公开表白卡的是海崖,即便现在云善初被千夫所指,但他依然敢说:
“当年是你把我从地狱拉上来,让我见到了光明的样子,但请你相信,哪怕之后你要重回地狱,我也有勇气陪你一起面对苦难。”
这一次,云善初终于当着镜头的面泣不成声,多日来网民无休止的指责早已令他濒临崩溃边缘。
至少,他还有海崖。
他颤巍巍向海崖伸出手,随即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听了这番狗听了都嫌弃的言论,温绛只觉得好笑。
合着在某位负心汉眼里,和原主一起吃泡面住地下室为了未来而奋斗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地狱。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无暇顾及这两人烂到什么程度,下一个公开表白卡的,是艾澜。
弹幕已经开始高举“澜沧江”大旗,声势浩大如排山倒海。
据统计,“澜沧江”的CP稳居所有CP组合第一,更多人认为,比起霍卿章,温绛和艾澜在一起更合适,两人工作性质相同话题度高,又不用担心温绛被那些出身豪门的人狗眼看人低,而且相较于霍卿章的内敛,艾澜的感情更坦承,只要温绛想听甜言蜜语,艾澜可以给他整出一本辞海。
而此时远在国内的霍老爷子正望着屏幕中的“澜沧江”大军,把凌晨两点正昏昏欲睡的助理给薅了起来,指着弹幕中这仨字问:
“澜沧江是什么意思。”
助理迷瞪着眼,思绪已经飘到鄂尔多斯:“是咱们国家的一条江。”
“我知道!”老爷子怒斥,“我是问为什么大家都在刷这个弹幕。”
助理揉揉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霍董,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幸福。”
霍老爷子:“奖金减半,假期全砍。”
助理瞬间清醒过来,化身科普小能手:“其实现在很多观众会为自己喜欢的CP取名,会取两人名字中的字组成一些常用词语,澜沧江是指,艾澜,和……温绛。”
“岂有此理!”老爷子一拍桌子,震的茶杯跟着蹦三蹦,“什么澜沧江,你现在找人联系这节目组,把所有刷澜沧江的全部屏蔽。”
助理推推眼镜:“霍董,这样会引起公愤的。”
“那我问你,卿章和小狐狸精的CP名叫什么。”
“情深将至。”助理得意翘起鼻子,“我给取的。”
“哦,那你也顺便负责刷‘情深将至’,把这些‘澜沧江’全给顶下去。”
助理:……
老爷子人干事?
霍老爷子还不算完,一个电话把所有领导层和家里佣人都薅了起来,让一人准备一部手机一部电脑和一部ipad,“情深将至”给我刷起来!
与此同时,节目组。
艾澜摸出表白卡,视线随即转向一边的温绛。
他望着温绛的眼睛,眼神少了当日的乖张,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我很好。”
众人:???
又搁这出什么谜语,艾澜你也开始跟霍卿章学着当谜语人了?!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但只有温绛清楚。
这是对他昨晚那句“希望他过得好,至少比我好”的回应。
“那温绛的回答是。”MC问。
温绛向来不是哎藏着掖着的性格,他直接将自己的表白卡交给了艾澜,上面只有一句:
“圣诞快乐。”
艾澜轻轻抚摸着表白卡,眼眶微微泛了红。
曾经最想听到的祝福语,穿越七年时光来到了身边。
【你们两人是在打什么摩斯密码么?字我都认识,但合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
这次,就连情感大师MC都一头雾水。
我应该……还是在2023年吧……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卧槽!!!酱酱子把表白卡给了艾澜哥!我死而无憾了!】
【虽然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但我可以爽嗑对吧,“澜沧江”szd!】
【越来越看不懂了,所以温绛到底心仪哪一个?】
【感觉这一幕真的不能现在就给温绛肚里小孩看。我妈妈当着我爸爸的面给了别的男人表白卡???那我还要不要出生?】
而马上下一个就要轮到霍卿章公开表白卡。
却在他说服自己放下身段开始为大众娱乐的那一刻,亲眼看到温绛把自己的表白卡给了别人。
那个人还是艾澜。
自己有多期盼那张表白卡,说不清,只知道,现在自己手里的表白卡,和废纸无异。
MC小心翼翼看着霍卿章,声音有点抖:“那霍代表现在请你公开表白卡……”
霍卿章握紧表白卡,揉成一团,手背隐隐浮现青筋。
他忽然抬头问MC:“这个环节结束后接下来是什么活动。”
“嘉宾们暂时休息,吃过早餐后再公布接下来的环节……”
霍卿章将皱成一团的表白卡丢进垃圾桶:“卡片我没写,跳过我到下一位嘉宾吧,我先上楼休息。”
说完,他起身阔步离开。
温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发笑。
霍代表醋性还挺大。
表白卡的意义,或许有时候,只是针对最纯粹的友情呢。
但工作人员明显不信霍卿章没写表白卡,忙把镜头对准垃圾桶,翻出霍卿章刚才丢掉的表白卡,展开。
上面依然是一般人看不懂的两个字:
【令仪。】
温绛也不懂令仪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起来像个人名。
他把和霍卿章相处的所有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试图搜索有关这两个字的释义,但搜索无果。
“令仪?”其他嘉宾好奇念读,“是什么意思?人名?还是谐音字?”
或许,只有写下这两个字的当事人才知道。
第 35 章
环节结束,节目组通知各位嘉宾先上楼稍作休息,随后下来吃完早餐后有新任务分配。
温绛回房间从行李箱中翻出当时霍卿章给他的协议书,思忖片刻,在乙方后面签下大名。
随后拿着协议书敲开了霍卿章的房门。
进门后,只看到霍卿章的背影,宽肩窄腰大长腿,伫立在阳台前,逆光看去,他整个身体轮廓似乎都浮着一圈朦胧光晕。
温绛不禁再次感叹:我的暖床工具人身材真好。
霍卿章余光看了眼温绛,声音森寒:“怎么。”
“这个,给代表签字,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很抱歉。”温绛将协议书双手呈上。
霍卿章瞥了一眼。
是那份只要孩子不要妈的协议。
快要忘记的东西,再次被温绛提起。
只是用来试探对方真心的手段,温绛却当了真,还签了姓名。
霍卿章生硬夺过协议书,大笔一挥在甲方后面签下自己大名。
他眉间深深蹙起,刚签完名,下一秒又将协议书一撕两半。
“我说过,这份协议只是拟定稿,不能算数。”
协议书被丢进垃圾桶。
温绛望着他凌厉的侧脸轮廓线,想笑,但要克制。
初步判断,霍卿章已经步入圈套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无翻身之日。
温绛道:“代表,正式协议书什么时候完成,你也知道,孩子月份大了,再往后可就打不掉了。”
霍卿章微微嘶哑的声音传来:“温绛,对你来说,这孩子是什么,赚钱的筹码?”
温绛却道:“我从没把他当成筹码。”
“如果不是,为什么孩子爸爸就在这里,你却把表白卡给了别人。”霍卿章的声音透着深深寒意。
温绛真的快要憋不住笑了。急了,他急了。
你一天不承认你对我动心了,我一天就不让你好过,吊着你,让你寝食难安。
“代表,有时候,‘圣诞快乐’四个字背后对应的,有可能是‘对不起’。”温绛笑笑,不着痕迹向霍卿章靠近一点点。
“什么意思。”霍卿章不明白。
“还记得你赌输的那一次么。”
霍卿章回忆片刻,猜到温绛说的应该是莎路美晚宴当晚,明明没被下药却无法自控的那一次。
“那晚我告诉你,学生时代有个非常好的朋友,却因为我的懦弱伤害了他,后来我才知道,他因为我的一张电影海报故意伤人被判了六个月,到那时候,我还认为,我是他人生中的灾难,所以最后选择了逃避。”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很多次圣诞、春节,互相说过很多次节日快乐,但十八岁那年的圣诞节,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圣诞快乐,成了我人生中的分水岭。”
也就是那一天,艾澜原本期待的圣诞快乐变成了温绛绝情的一句“你是我人生的死角”。
同样也是那一天,原本越好一起度过圣诞节的神秘资助人,从那一天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舅舅一家去了国外感受节日氛围,将温绛一人留在家中,但他并不失望,反而感谢舅舅一家的成全。
因为他从没见过真容的神秘资助人,问他要不要在圣诞节这天一起吃晚餐。
可他最后没有等到神秘人,并且再也没有等到过,这个人诡异的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
霍卿章渐渐蹙起眉。
圣诞节。
又何尝不是他人生的分水岭。
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及,尚未来得及道别的男孩,永远留在了七年前的圣诞节。
“所以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艾澜。”霍卿章语气软了些,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温柔。
温绛点点头。
“有点奇怪,既然是这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开始没认出他。”
“那时候年纪小,没长开,其实我现在和小时候长得不太像。”
听温绛这么说,霍卿章还真有些好奇,十几岁的温绛,是什么模样。
“那代表,轮到我问了。”温绛笑眯眯仰起头,眉眼弯弯似月牙。
“嗯,问。”
“令仪……是什么意思。”
霍卿章立马看向温绛。
“看到了?”
“嗯。”温绛点头。
“是谁捡出来的。”
霍卿章希望能从温绛嘴里得到“是我”的回答,以此证明,温绛非常在意他表白卡上的内容。
“是工作人员。”温绛直言不讳。
霍卿章原本眼中还尚存一丝微光,现在只剩一片黑沉。
他鼻间重重倾出一口气:“猜到了。”
温绛看出了他的不甘,又补了句:“手速没比过工作人员,他快了我一步。”
冷风吹过枯草地,发出簌簌的摩挲声。
霍卿章忽而抬手掩住嘴,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尾、唇角似乎都在浅浅上扬。
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放下用以遮掩的手。
“所以令仪到底是什么意思。”温绛又问。
既然开心了,赶紧说。
霍卿章目视远方,声音沉稳:
“令仪,来自诗词,衣冠济济,钟磐洋洋,令仪克盛,嘉会有章。”
温绛:“哦,是夸我仪态好。”
“是女儿的名字。”
叮咚。
石子落入湖面,激起涟漪圈圈。
温绛的心没由来的痒了一下,在床上尚能保持心稳似磐石,却因为这句话跳漏了一拍节奏。
他说,是女儿的名字。
温绛别过脸,握住围栏的手不断收紧:“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
“儿子的没想好,只想到了女儿,所以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想。”霍卿章搭在围栏上的手一点点向温绛的手靠近。
小拇指相碰的时候,温热的触感无比强烈。
“我说过,代表你自己决定,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温绛道。
“但是,令仪,我很喜欢。”温绛说完,看了眼手表,“吃早饭,饿了。”
听着木地板传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远,霍卿章转过身,轻轻倚靠着围栏,望着温绛离去的方向,掩饰已久的笑容浮上脸际。
真可爱。
早餐结束后,嘉宾们齐聚一堂,MC公布了今天的任务:
“首先第一个环节,请各位嘉宾大胆发言,说说其他嘉宾在你们心目中的印象。”
这个环节说白了,就是挨个接受集体的批评和他们贴来的标签。
或许这种环节放到公司团建上必然会变成大型马屁现场,但对于抓马恋综来说,讲究的是一个“敢”字,谁的发言足够大胆真实,谁就能获得更多镜头。
当大屏幕亮起海崖的Q版头像时,开始大家还不能完全放开,毕竟面子还是要给的,大概只有云善初不甘镜头被减,试图语不惊人死不休。
“其实海崖老师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果敢,很多事,他总会考虑很多,说好听点是慎重,说难听了就是胆小。”
这一点,傅明赫深有感受。
当初他接手海崖的名誉诉讼案时,一晚上能接到海崖几十通电话,如果不是看在这是他的第一桩民事诉讼案,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太烦了,怎么会有这种人,什么都要问,丝毫没有自己的主心骨。
“胆小么。”温绛慢悠悠扬起下巴,微笑的眼眸中是意味深长的嗤笑,“胆小的人怎么敢出轨呢,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么?”
此话一出,海崖和云善初的脸色立马铁青。
导播也精明的将镜头转移到别人脸上。是导演说减少他们俩镜头的。
直播间的云粉不乐意了:
【WJ也挺有勇气的,大家都闭口不谈你当小三的事,你自己倒好,生怕自己没存在感是吧。】
陈导赶紧用眼神示意MC:下一个。
导播在海崖的Q版头像后面贴了个“胆小”的动态标签。
海崖的头像之后,温绛的Q版头像亮了起来。
刚才被摆了一道的海崖岂会放过这次复仇的机会,立马第一个开口道:
“温绛该怎么说呢,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也是攻于心计的类型,希望大家不要被他单纯的表面欺骗。”
海崖用玩笑的口吻说出了最真实的看法,试图暗示观众,以后但凡是温绛说的,信三分就好了。
温绛想笑。
原文男主攻看来智商有限,就算自己将计划全盘托出又能怎样,对他来说一样无解,他要真这么聪明,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垂死挣扎罢了。
云善初接话道:“有心计没什么不好,在这个圈子里求生存,太单纯会被吃掉的。”
看起来像是在为温绛开脱,但只要结合当下他的遭遇,不明事理的网民只会觉得他这种单纯的小白花在娱乐圈里举步维艰,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被温绛坑的。
温绛笑得明媚,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明指暗讽而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他从容托着下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反问道:
“云老师玩过国际象棋么。”
云善初蹙起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半晌,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玩过国际象棋。
温绛耐心解释着:“皇后是国际象棋中实力最强的棋子,可横直斜走,且格数不限,而皇后只做一件事,就是‘吃子’,当她遇见可以吃的棋子时,就会冲上去迅速吃掉棋子。”
云善初盯着他的双眼,声音压低:“所以呢。”
“可是,皇后是棋局中制胜的决定性力量,少了一个皇后意味着棋局告负,失去一个后的一方往往会弃子认输,再挣扎,也只是徒劳。”
温绛的笑容愈发扩大:明白了么,你的中坚力量已经被我磋磨的灰都不剩,现在你企图靠文字游戏改变舆论,我只能告诉你——
这是妄想。
云善初听懂了,温绛是在暗讽他就是那颗代表着决定性力量的皇后,固然实力强劲,可也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
一股寒意从颈肩冒出,在后背弥散开。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云善初,唐怿忍不住道:
“温老师嘴巴也很厉害,有点毒舌,和他硬碰硬的结果就是举旗投降。”
“是么。”霍卿章鼻间一声轻笑:“你们好像对他有些误解。”
众人:???
霍卿章:“他很脆弱,也很敏感,经常会莫名其妙掉眼泪,或许是因为,考虑的比其他人要多。”
众人:……?
说真的,有误解的是你吧!霍代表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把云善初怼到快哭出来的就是他啊!
温绛:霍卿章,你还是太年轻了。
但在某些观众看来,霍卿章这是明晃晃的炫耀,炫耀自己看到过别人没见过的温绛的另一面!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其中一面。”艾澜却在这时插话,似乎对霍卿章的总结很不屑,“温绛其实还有点口是心非。”
“怎么说。”MC好奇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艾澜语气中的火药味。
“他嘴上说着和你绝交,暗地里还是会偷偷关心你,因为不想你为难,所以选择为难自己。”
众人:?
这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听艾老师的意思,你们两人很久前就认识了?”
“是,很久很久,比各位想的还要久,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久。”
艾澜刻意加重了“所有人”三个字,虽然他没提霍卿章一个字,可好像又句句不离霍卿章。
温绛固然享受这种成为话题中心的优越感,可前提是希望他们不要把他那点陈年旧事都抖搂出来。
“不会是高中同学吧。”MC的询问明显看出他还是太年轻了。
“是发小,从记事起就认识了。”
“哇哦——!”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
“两位藏得挺深啊,竟然从没听两位提起过,如果是发小可以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你们该不会还同穿过一条内裤。”MC笑道。
现场收音系统里传来霍卿章深深的吸气声。导播将镜头给到霍卿章,只见他脸边似乎萦绕着黑气,导播还特意加字声明:
【这不是特效。】
霍卿章抬眼,冷飕飕:“这位主持,在节目上公然谈及私密事,似乎不妥。”
醋意透过屏幕溢了出来。
“霍代表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艾澜勾起唇角,“这就叫私密事了?你可知道‘发小’含义?成长的途中,看着同样的风景,有着共同的烦恼,立下相同的理想,互相扶持着长大,是除了父母外,对于彼此来说最重要的存在。”
“是否穿过同一条内裤这件事,代表觉得不合适摆到台面上讲也可以理解,毕竟,亲疏有别。”
温绛:能不能别再提内裤的事?
本以为听到这种刺激性言论,霍卿章可能要当即跳起来指着艾澜的鼻子问他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但他是霍卿章,他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反而鼻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这么亲密的关系,对方孩子的名字确定了都没告诉你,该不会只有艾老师自己觉得你们之间关系好?”
艾澜的笑容霎时间消失殆尽。
【哈哈哈哈幻视小学男生吵架:我爸敢吃屎你爸敢么!我爸敢!】
【啧啧啧,要不要这么幼稚啊,让你们谈谈对温绛的看法怎么还攀比起来了,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哈哈哈哈!】
【我宣布,竹马竹马是纯爱人永远的信仰,所以我这一票投给霍卿章。[斜眼笑]】
【难怪艾澜哥这么关注温绛,原来是竹马啊,呜呜呜,我真的好爱竹马。】
【屁!人家孩子名都想好了都不告诉你,屁的竹马。】
导播默默在温绛的Q版头像后面贴上了一长串标签:
毒舌、脆弱、敏感、善良、傲娇……
温绛看着这一长串标签陷入沉思:这真的是我么?
此时的霍老爷子头顶绑着“霍love温”的应援头带,手也不闲着,一个劲儿刷“情深将至”的应援名,嘴里念叨着:
“小子还妄想和卿章抢人?你还是太年轻了。”
助理:……
你也挺吓人的。
最后,根据众人的讨论,嘉宾们得到了以下主要印象标签:
温绛:脆弱敏感;
霍卿章:冷漠高傲;
海崖:胆小事多;
云善初:睚眦必报;
唐怿:懒惰;
艾澜:狂妄自大;
景琛:目中无人;
傅明赫:刚正不阿。
基本上除了傅明赫外,其他人多少都带着些负面标签。
“本期嘉宾中,有必须以身作则起到带头作用的艺人,也有占据重要社会职位的素人,但通过这张表格可以明显看出,大家多少都带有一些负面标签,为了帮助大家改掉这些负面标签,接下来的一周,节目组特意为大家准备了——”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魔鬼训练营!”
众人:……?
“说直白点,就是集训。”
“这种高强度训练对温绛来说是不是……”云善初提出疑问。
“放心,此训练并非大家想象中的军训,因为政治原因,我们也绝对不能在国外进行这种特训,而此次集训,主要是为了锻炼大家的意志力,帮助大家摘掉这些负面标签,做更好的自己!做青少年们的榜样!”
唐怿:“我就带着这负面标签不行么……从此以后绝不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独自发烂发臭不行么……”
陈导:“不行。”
换好统一的运动服,嘉宾们随车来到了一处建造在荒山野岭中的集训营,听闻,当地很多不受管教的不良少年就会被送到这个地方戒训,这里四面环山,崎岖难走,也没有指向性建筑,想跑根本不可能。
而为他们做特训的教官是本地退役的游泳教练,他在退役曾经有张非常经典的照片:八位网球冠军手持金牌站成一排,而这位教练就站在C位,满脸肃穆。
莱恩教练就是靠着他的魔鬼式训练,一手教出八位享誉全球的游泳冠军。
虽然学生们都很尊敬他,但提起这位教练,都是纷纷摇头:
“很严格。”
“非常恐怖,做梦梦到他都会被吓醒。”
“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嘉宾们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魔鬼教练。
黝黑的皮肤,高大威猛,豹头环眼,横眉冷竖。
或许是长期保持这种咬牙切齿的表情,导致他本就大的鼻子看起来像牛鼻子一样,面相上看来就极不好惹。
教练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废话,言简意赅:
“我只说三点,一,不要让我从任何人口中听到‘不’这个字;二,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要被我看到任何人间有语言交流;三,期间所有任务,如果有一人弃权,代表所有人弃权。”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唐怿长这么大没见过敢在他面前嚣张的人,不服气,嘟哝着:
“不让交流,这还叫恋综么。”
“你说什么!”一声咆哮,撕心裂肺,“如果有意见,当着我的面大声提!出于私人原因,我最恨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唐怿立马站直身子。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忍了吧。
不光唐怿,其他嘉宾也有这种疑问:不让交流,这还叫恋综么。
节目组:谁说交流只能靠嘴?如果无法说话,不如学着用心去交流试试?
温绛看了眼周围连绵山脉,心中波澜不惊。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曾经坐在办公室运筹帷幄的霍卿章,今日却要听命于他人,他一定很不甘心吧。
思忖的间隙,MC忽然道:
“这段时间的集训,最后教练会根据个人表现打分,最后得分最高者,将获得接下来的双人房间分配权。”
一听这话,十之八九的嘉宾眼睛亮了。
主持人的意思是说,接下来会进行两人一间的居住模式,而这次集训的得分最高者可以获得这项房间分配权?
“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任何违规现象,违规者将直接退训!”教练插嘴道,“各位都有信心争得第一么!”
阒寂的山谷,传来两道坚定的回应:
“有。”
霍卿章和艾澜如是道。
必须要拿到房间分配权。
众人整理好宿舍,随着哨声响起,一行人跟随指令来到营地前集合。
莱恩教练公布了第一项任务:
“根据个人的负面标签,接下来的时间各位要完成的任务分别是,霍卿章负责给营地中的树苗捆绑麻绳过冬,艾澜负责将这盆混合豆子中的黄豆挑出来,唐怿负责喂猪,海崖负责喂鸡,傅明赫负责打扫卫生,景琛要根据宿舍卫生标准检查所有人宿舍,将不合格的床褥整理好,而云善初,负责监督各位嘉宾的完成情况。”
众人齐刷刷看向云善初,眼中是犹疑,是探寻。
领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云善初自己都害怕。
“报告教练,我还没有分配任务。”听到最后也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温绛举手询问。
教练冲他冷冷一笑:“你?敏感又脆弱的家伙,今晚十二点负责去麦田守夜。”
温绛徐徐看向霍卿章:就是你给我贴的“脆弱敏感”是吧?
霍卿章:……我也没想到。
节目组甚至还试图拱火:“你们不知道那个传说么,稻草人会依附在人身上,慢慢的取代这个人。”
温绛:其实我是穿书来的。
“还有稻草人杀人事件。”
温绛:其实我是穿书来的。
任务开始,本以为这群娇生惯养的人接到这种繁琐又毫无意义的任务必然要满腹怨言,温绛也确实担心霍卿章能否吃得了这种苦,但当他透过窗户看过去时,却发现霍卿章正干得起劲。
很神奇,以为他不可能自降身份来参加综艺,可他就算故意陷害原定嘉宾也要跟来;
以为他不愿受人于命去做什么无聊的任务,可他却是最认真的一个。
而隔壁房间的艾澜,面对一盆混合豆子,开始的确有过心烦,也几次想过撂挑子不干,但如果不挑,是没有资格获得房间分配权的吧。
他想告诉温绛,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乖张又没耐心的艾澜了,现在的他为了卑微的房间分配权可以磨平所有棱角,用筷子在五种以上的混合豆子中找出黄豆。
帮每个人善后的景琛也是这样想的,眼瞅着节目逐渐接近尾声,如果再不努力一把,想要的人最后会如掌中沙,悄悄溜走。
太阳渐渐落下,躲到了山的另一头,天青色斜斜垂下,随着教练的哨声响起,一行人放下手头工作来到营地前集合。
教练背着手来回踱步,依然是那张骇人的严肃脸:
“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话没说完,有几人拔腿就往食堂走。
“谁允许你们活动的!”一声咆哮,刚走到食堂门口的几人又讪讪返回原位。
“吃饭前,我有几点规矩要宣布。第一,你们每人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时间一到,准时收盘;第二,期间不得交头接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喝汤也一样;最后,严格按照我们国家的餐桌礼仪使用刀叉,不合格者,就不要吃了。”
众人不敢吭声。
到底是为了锻炼人还是折磨人?吃饭都不能吃安生。
几人沉默地走进食堂,刚拿起刀叉,又被教练喊停:
“坐没坐相!每个人只能坐椅子三分之二的位置,这个还需要我来教么?!”
大概只有在国外生活过的霍卿章对于这些条条框框表现得从容泰然,以标准姿势吃饭喝汤,并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教练来回巡视着,忽然停在唐怿面前。
“这是什么。”他指着盘中一堆蔬菜道。
唐怿弱弱道:“西蓝花。”
“为什么不吃。”
“不喜欢吃。”
“哐当!”下一秒,连盘带花被教练大手一挥,掀了个底朝天。
“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干脆都别吃!出去跑五公里!”
“五公里?!”唐怿现在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五公里不满意?那就七公里。”
唐怿缩了脖子,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五公里很满意……”
这教练凶得很,咆哮起来像狮吼震山谷,大部分嘉宾对他都心生忌惮,忙坐直身子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当有一天,吃饭都变成了痛苦的事,嘉宾们只想赶紧睡觉。
教练背着手巡视过每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温绛身上。
他看了眼手表,严肃道:“十二点,望你准时抵达麦田。”
“什么时候结束。”温绛问。
教练一声冷笑,牛鼻子扩张得老大:“到太阳升起为止。”
第 36 章
深夜,宽阔的麦田一望无际,温绛身后跟着他的专属VJ,俩人沉默地穿梭在田间小道。
山里不似城市,除了月光再看不到一点光,因此行走也变得小心翼翼。
十二月份的麦子呈现黄绿撞色,长得快比人还高,因此用于吓唬鸟类的稻草人做得比常人更加高大,破旧的草帽下是一张狰狞的脸,套着破破烂烂的旧衬衫,于风中轻微摇晃。
VJ大哥缩着脖子,神神叨叨环伺一圈,将摄像机摆在固定机位:
“温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教练说你守麦田任何人不得作陪,摄像师也不行。”
温绛点点头,目光落在那诡谲的稻草人身上,忽而觉得后背一片寒意上涌。
扔下摄像机,VJ大哥火速开溜。
温绛躲在简易窝棚下,望着大哥渐行渐远的背影,抱紧了身子。
这附近又冷又黑,这季节连声蛐蛐叫也听不见,在这样的环境下,曾经看过的一些恐怖片镜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视线落在稻草人身上时,更是觉得浑身发麻。
这时,他听到了麦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节奏感极强,而且愈来愈近。
温绛表示,就算他穿书了也是坚定不移唯物论者。
不用猜也知道来者是谁。
但既然某位仁兄已经给他打上了“脆弱敏感”的标签,表现太过淡定恐怕不行。
“谁啊。”他故意抖着嗓子问了一句。
当霍卿章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温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着他的肩膀开始假哭,手还在他身上乱摸一气,涉嫌揩油。
霍卿章没料到温绛害怕的这副模样,浑身都在发抖,并且冷得厉害。
霍卿章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嘴唇动了动,但想到集训营的苛刻条令,期间不得有任何语言交流,他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不是惧怕那魔鬼教练,只是担心自己拿不到房间分配权。
温绛猜到了他的用意,故意演出一副释然模样后,捡了根小树枝在土地上写了一行:
【你怎么来了。】
他甚至已经猜到了霍卿章为了不承认他在意自己而有可能编造的借口,什么起夜刚好路过这里,什么睡不着出来吹吹风结果在这里偶遇,诸如此类。
霍卿章捡起小树枝,在土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担心你。】
温绛倏然睁大双眼。
在只有AB两种答案选项的情况下,出现了C选项。
他说,担心我。
就这么不加掩饰且直白地承认了?
淡定,不能得意忘形。
温绛莞尔,继续用树枝写着:
【担心我?还是担心令仪。】
看到“令仪”二字,霍卿章唇角赫然勾起的笑意隐匿于黑暗中。
【都担心。】霍卿章写道。
随后又补了一句:【担心你更多一点。】
温绛脑袋靠着膝盖缩成一团,迷蒙的双眼看起来几分困倦,他用小树枝划拉着:
【其实代表不用演这么多,我既然答应了你把孩子生下,绝不食言。】
霍卿章的手指倏然顿住。
他还是认为,自己关心他在意他只是在演戏,为了稳住他的心哄骗他把孩子生下来。
他很想问问温绛,是不是没情商。
但看温绛困的这模样,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靠温绛坐近一些,腾出一只手扶着温绛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黑暗的角落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朝着麦田对面的集训营地急速跑去。
“教练。”陈旧的小屋内响起云善初的声音。
莱恩正忙着挥舞球拍做睡前运动,淡淡瞥了他一眼:“说。”
“刚才我在执行任务时,看到有人违反规定,私自陪同温绛执行任务,以及不间断的语言交流,根本没将您立下的规矩放在眼里。”云善初说得义愤填膺,就像是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照规矩办事一样。
莱恩没有预料的那般大发雷霆,他平静地穿好运动服不紧不慢走到营地前,等到时针指向“3”,他鼓动腮帮子,吹响了嘹亮悠长的哨声。
睡着的没睡着的都被这哨声吓得浑身激灵,根据先前莱恩给的指示,一行人立马穿衣下床到营地门口集合。
艾澜虽是一副恨不得把这教练千刀万剐的表情,但身体却比他人更加诚实。
没有人比他更想要房间分配权。
几人集合好,莱恩眉毛一挑,笑得阴阳怪气:“大家也累了一天了,为了奖励大家,我决定带各位一起看一出好戏,希望看完之后,每个人都能有场愉悦的美梦。”
众人纷纷蹙眉,心中涌上强烈的不安感。
他说的“好戏”,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环伺一圈,似乎除了守麦田的温绛,也没看到霍卿章的身影。
完了……教练所谓的“好戏”,该不会是指……
如果俩人真的正办“好事”被逮了个正着,霍家会不会觉得颜面尽失将霍卿章扫地出门?
“教练,我对看戏没兴趣,先回去睡了。”景琛拔腿就往屋里走。
“教练,我也很困,不看戏一样可以睡着。”傅明赫跟着往里走。
这种事,少一个人看就能给苦主多留一分尊严。
“你们敢!再往前走一步试试!”一声咆哮,划破寂静长空。
两人对视一眼,倒退回了原位站好。
另一边。
温绛固然觉浅,他孕期加上今日超高运动量,他已经支撑不住沉沉睡着,以至于没听到那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霍卿章也只是浅眯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估计人还不少,只要有脑子,都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想摇醒温绛,但一回头,却见他睡得熟,稍显苍白的小脸看起来的确操劳过多。
霍卿章收回了手,不忍心叫醒他。
但景琛他们似乎想提前通风报信,故意重踏步或使劲咳嗽。
但最终把温绛叫醒的,是教练那听起来十分温柔却令人浑身汗毛倒竖的一声:
“睡得好么,要不要给你搬张床过来?”
温绛一睁眼,就见面前站了一排人,以及笑起来比哭还骇人的莱恩教练。
温绛:得,又摊上事儿了。
霍卿章主动起身揽锅,用标准的英文道:“抱歉,教练,是我没征得允许私自前来,和温绛没关系。”
教练阴恻恻笑着反问:“就这么放不下你的相好,恨不得变成连体婴黏在一起对吧?”
温绛:“我不是他相好。”
霍卿章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将温绛挡在身后,语气坚定:“惩罚,或者扣分,教练你来决定。”
众人:这语气,到底谁才是教练。
莱恩一声冷笑,漫不经心背着手:“有勇气。你私自夜会嘉宾一事,罚你五十个引体向上,至于你们违反规定私下交流一事,罚你们二人每人扣除十分。”
霍卿章高高扬起下巴,显得盛气凌人:“五十个引体向上我认,但扣十分,不认。”
温绛附和:“并不是在一起就一定要进行语言交流。”
莱恩教练看了眼霍卿章,目光似审视,随即看向温绛,冷笑道:“好,不认是吧,看来必须给你点教训。”
他一指身后麦田:“我们都知道,杂草是麦田第一大害,它们生长速度比小麦快,会吸收麦田的水分和养料,造成小麦减产,甚至绝产。”
此话一出,众人都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温绛。”莱恩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违反规则的人就像麦田中的杂草,会导致整个集体军心涣散,既然如此,这片麦田中的杂草由你一人来清理,到太阳升起之前如果不能完成任务,那么我只好请你离开集训营。”
艾澜一听,恼火道:“谁才是那个违反规定的人你心知肚明,还是说惧于对方身份只能看人下菜碟。”
霍卿章向来不是那个做缩头乌龟的,他从地上捡起手套,慢条斯理戴上:“合格的教练要做到赏罚分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莱恩看着温绛,牛鼻子扩张得老大:“我的要求就是,温绛一人完成,谁也不准帮忙,谁帮忙扣谁的分,要是不想在这集训营待了,大可以提出。”
景琛皱了眉:“这么大一片麦田,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出太阳前完成,所以你是在故意针对温绛?”
莱恩笑得狂妄:“对,就是故意针对,你们谁有意见,我不反对你们现在收拾东西走人。”
说完,他背着手阔步离开,不给众人丝毫反驳的机会。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
傅明赫率先离开:“既然教练这样要求,个人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景琛冲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骂了声“白眼狼”,随即也抬脚离开。
云善初和海崖互相对视一眼,笑容爬上脸,也跟着离开。
温绛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副破旧的尼龙手套,他垂眼看向地面那几行他和霍卿章的“对话”,百口莫辩。
但即便莱恩教练毫不掩饰地承认他就是在针对温绛,温绛还是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更不会去无缘无故针对某个人。
霍卿章沉默许久,摘了手套轻轻放在温绛身边,冲他点点头,仿佛在说“加油好好干我相信你”。
温绛身边只剩下一个艾澜。
艾澜没再说话,委身捡起手套戴好,沉默地走向麦田。
温绛小跑上前拉住他,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水润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你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你为了我已经放弃了太多了。”
艾澜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抬手用指节拭去他眼角的水光,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也在无声地回应他: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我照单全收。”
但温绛很固执,死死拉着他不松手,导致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艾澜清楚自己拗不过他,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摘下手套放在一边,捡了小树枝在刚才温绛与霍卿章的“对话”旁写下一句:
【等你累了,就去窗口叫我,我来陪你。】
温绛终于点了头,艾澜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温绛蹲在麦田里,使劲拢了拢破旧的手套,遮住那些破洞。
零下的气温冻得他手脚僵硬,那些半人高的杂草更是被硬化的土地吸得牢靠,温绛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拔掉一棵。
他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及头顶那轮被薄雾笼罩的白月。
要在天亮前拔完所有杂草,灭霸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窗户前,云善初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的麦田,依稀能看到温绛的身影,小到只剩一个点。
如果不是怕惊扰隔壁人,他真想放声大笑。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现在就是菩萨来了也救不了温绛这个贱蹄子。完不成任务就老老实实退训,不要以为自己拿的是玛丽苏剧本,通过刚才他就应该看出,这些人也不过是表面装得和善,实则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管了,睡觉,明天醒来,又是个大晴天。
云善初猛地拉上窗帘。
下一秒又猛地拉开窗帘。
他紧紧贴在窗户上,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
黑暗中,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从营地大门闪了出去。
两道身影互相对视,也鬼鬼祟祟朝麦田方向走去。
还有那种,坦然自若的,永远都迈着高傲步伐的……
景琛隔壁房间就是莱恩教练的房间,他从麦田回来后贴墙上听了半天墙角,一直到隔壁响起震天呼噜声,他才穿衣下床。
走到门口,碰到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傅明赫。
景琛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来么。”
傅明赫环伺一圈,压低声音:“我只说做好分内事,没说不来。”
“挽尊?”
“不是,只是不想和教练正面起冲突,大不了,阳奉阴违,等他睡着后一切好办,你们不都是这么想的么。”
景琛轻笑一声:“原来傅律师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傅明赫抿嘴笑笑:“大概吧。”
两人前边,是做贼一般走两步就停下来四处张望的唐怿。
两人动作不敢太快,很快便被两道人影抄了过去。
决绝如风,只能通过身形来判断,超车的二位是霍卿章和艾澜……
这两人像是生怕去晚了吃不上热乎的,借助腿长优势形如阵风,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身距,互不相让,一定要比对方更快一点。
温绛蹲在地上拔着草,打了个哈欠,眼睛快要闭上。
好困,想睡觉。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秒,他手中尚未全部拔出的草被一只大手接了过去。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看过去。
是霍卿章。
他一声不吭接替过温绛手上的活儿,气势撼然,快准稳。
而他的身后,还有各种打扮的其余四人,撅着腚毫无形象,二话不说撸袖子开干。
艾澜对着杂草生拉硬拽,一抬眼就见霍卿章又开始在温绛面前表现自己,冷哧一声,加快手上动作,很快来到了霍卿章身旁。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卯这劲儿攀比谁拔得快。
温绛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令下的天气也没那么冷了。
大家都好可爱。
爸爸说得对,真心换真心,别人虽然嘴上不说,可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云善初没料到,不怕死的人这么多。
一个两个都喜欢搞小团体是吧。
他一个箭步冲到莱恩教练房门口,敲敲门:“教练,抱歉打扰您了,我有事想向您举报。”
屋内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教练你睡了么?睡了的话先醒醒吧,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全部人违规。”
“教练,教练你还睡么,我要举报。”
回应他的,只有拖拉机一般的鼾声。
云善初默默战了许久,冷哧一声。
那就让你体会一把,从云端跌入泥土里的落差感。
他写了举报小纸条贴在教练门口,傲然离去。
天边泛起了点点鱼肚白。
杂草堆积在麦田前端,堆成了小山。
众人最后检查过麦田每个角落,确认找不出一点杂草后,擦去脸上的灰尘,冲温绛点点头,示意他们要走了。
蹲了一整晚,所有人的腿都是麻的,蹑手蹑脚回了营地,和衣上床。
睡了不过半小时,嘹亮的哨声响起。
一帮人赶紧起床集合。
莱恩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但却精神头十足。
他审视着每个人疲惫的面容,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今天,你们当中或许有人要离开了,怎么,都想好离别时的美好寄语了么?该怎么拥抱说再见,用什么姿势,这漫长的一晚,应该足够你们去思考了吧。”
景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学着教练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想了呢,想了十八种姿势。”
霍卿章看起来困意强烈,手握成拳挡在嘴前,试图克制住即将到来的哈欠。
莱恩眉尾一挑:“好,想好了就好,毕竟有些别离,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他转过身向麦田而去,示意众人跟上来。
云善初跟在队伍最后面,神清气爽。
出门前他特意观察了下教练门上的纸条,不见了,看来教练已经知道他们昨晚的腌臜事。
就像教练说的,有些人一别可就是永别咯~
天刚蒙蒙亮,呈现淡淡的青灰色。
麦田随着冷风摇曳,如金色的波浪。
麦田尽头的简易窝棚里,温绛抱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尼龙手套,外套盖住肚子,睡得正熟。
在窝棚旁,是小山一般的杂草。
莱恩猛然止住脚步,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堆杂草。
就连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海崖都跟着发出一声小小惊叹。
这……是怎么做到的。
景琛笑得眉眼弯弯,精致又好看:“完蛋,想好的十八种姿势和一百八十句道别语看来是用不到了。”
莱恩慢慢踱步到景琛身前,高傲扬起下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书几个大字:
【我举报:霍卿章、艾澜、景琛、傅明赫和唐怿五人不顾条令,违反规定帮助温绛除草。】
看清上面的字,景琛的笑容淡了些。
但绝对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惊慌之态,但也是硬撑罢了。
妈的,有内鬼!
妈的!想也知道是谁!
妈的!贱人!
“纸条上有名字的人,请你们伸出双手,我要亲自检查,举报内容是否属实。”莱恩咪咪笑着,这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思忖半晌,最终在心中达成一致。
死就死,大不了不拍了收拾东西滚蛋,但今天这委屈,不能让温绛受了。
齐刷刷的,五双手同一时间伸了出来。
五双惨不忍睹的手,布满被杂草划破的伤口。
莱恩面带诡异笑容检查过每双手,最后又问了一遍:“举报信上的内容,看来是全部属实?”
景琛回以笑容:“是啊,要罚便罚,退训也可以,我们都一晚没睡,回去补觉呗。”
云善初还在一旁假装好意帮忙说话:“教练,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都没受过什么严格管理,做出违背条例的事也正常,要不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你闭嘴。”景琛这次不惯着他了,“假惺惺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举报人是你一样,这么爱举报怎么没见你在检察院任个一官半职?”
被人劈头盖脸一通好怼,云善初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都能拧出水来:“我没有……不是我……”
莱恩一抬手,示意两人别吵了。
他缓缓看向违反规定的五人,黑红的国字脸憋得通红。
良久,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变得轻柔:
“我问你们,一个团体,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人默不作声,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莱恩看向那堆杂草,点点头:“是团结一致。”
“当我还是一个游泳选手的时候,因为接力泳赛和队友产生了分歧,闹到一度要退队。”
他说着,捡起一根杂草轻轻一折,杂草断成两截。
“我的教练就用泳馆前的小草告诉我,人如细丝,是世界上最柔软脆弱的东西。”
说着,他又捡起厚厚一把杂草,使劲折了折,杂草纹丝不动。
“可只要拧成一股绳,便成了世界上最坚韧不催的存在。”
莱恩望着依然在熟睡的温绛,头一次,露出了和蔼温柔的笑。
“其实,昨晚我和各位一样,一直没睡,在窗前看着你们,看了一夜,就算没人举报,你们的一举一动也全被我看在了眼中。”
众人:你骗人,我都听到你房间的震天鼾声了。
莱恩没说谎,那鼾声不过是录音机的循环外放,如果不这么做,这群人恐怕也不会这么早就放低戒心,偷溜出去帮温绛拔草。
云善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他的嘴唇在抖,手指在抖。为什么所有人都坚定不移选择了温绛,就连素未谋面的教练也是这样,温绛到底有什么好。
事实上莱恩与他们根本不熟,他对每个人都不了解,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对他们进行考验,要他们明白,无论是参加节目也好,日后拍戏也好,团结对一个集体来说,至高无上。
如果他们真的懂得了这个道理,未来才会走得更长远。
“所以,你们非但不需要接受惩罚,相反的,我还要奖励你们,凡是参与拔草的队员,每人加五分,午餐多加一个鸡腿。”
众人不可置信,从震惊到说不出来再到雀跃欢呼。
温绛终于被吵醒,从窝棚里爬出来望着欢呼的众人,一脸迷蒙。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能输,也得跟着欢呼。
他似是情不自禁一般扑进霍卿章怀里,试探着轻轻跳了下:“代表我太开心了。”
霍卿章揉着他冷冰冰的手,无奈笑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了么就开心。”
“不知道,但你开心我就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
霍卿章表情微怔,心脏没由来跳漏了一拍。
所以,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告白么。
他笑容深了些,揽住温绛的腰往怀里靠了靠,低头在温绛耳边轻语:
“希望你永远开心。”
看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教练意味深长一笑,随即宣布了噩耗:
“可是,奖惩分明是规矩,所以,刚才语言交流过的人,每人扣二分。”
死寂,死寂。
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什么叫乐极生悲[战术后仰.jpg]
经过几天无止尽地挑豆子、打扫鸡舍等任务,嘉宾们肉眼可见地瘦了。
莱恩教练手绘了一份积分表,帮每个人算好了目前为止的得分。
得分最高的是艾澜,第二名是霍卿章,最后一名是海崖。
海崖基本全程打酱油,他已经对这节目没有任何期待,早早着手准备起接下来的通告。
而霍卿章只比艾澜低了一分,没别的,艾澜豆子挑得好,视力虽然是急速下降,但只要能拿到房间分配权,这些他都不在乎。
集训最后一天,莱恩教练特意为众人准备了勇气大礼包。
他认为,娱乐圈和体育界一样,必不可少的就是向前走的勇气,以及被打倒后重新站起来的韧性。
第 37 章
换运动服集合前,温绛对着试衣镜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十五周的肚子已经稍稍有了些凸起,穿上衣服倒是不明显。
他缓缓坐在床上抚摸着肚子,笑道:“小宝宝,我们再过半年就要见面了,你出生的时候已经到了夏天,你会不会也像这炎炎夏日一样是个火爆性子呢。”
他低了低头,像是在倾听小宝贝的回答。
他又问:“你喜欢令仪这个名字么?我是挺喜欢的……嗯,好吧,非常喜欢,果然是霍代表,比妈妈有文化对吧。”
“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外公外婆,但是,爷爷会不会喜欢你呢。”
温绛笑笑:“不喜欢也没关系,妈妈喜欢你就够了。”
或许是孕期情绪敏感,刚才还高兴着,下一秒,温绛鼻根酸了,眼睛也湿润一片,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想到了不待见他的爷爷奶奶,想到了通讯不发达时的父母爱情。
妈妈是农村出身,和爸爸相识在大学校园,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
那个年代大多是包办婚姻,只见过一面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
温绛一直以为父母的婚姻也是这样,直到父母去世后,他收拾父母的遗物,在小柜子里发现厚厚一沓书信,非常厚,目测几百封。
他拆开所有信读了一晚,从父母相识到爸爸去南方支教再到他出生,跨越整整六年,全是爸爸写给妈妈的信。
原来他以为的包办婚姻,是父母违背长辈意愿坚定不移对对方的认定。
其中有一封,是在他出生没多久,爷爷奶奶瞧不起妈妈是农村出身,也不喜欢温绛,爸爸对妈妈安慰说道: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弟弟说爸妈不愿意去医院看望你和儿子,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但请你坚信,无论男孩女孩,无论他能否成龙成凤,我都会坚定不移爱着他,就像爱你一样。”
“我已向学校提交了调岗申请,虽然我知道孩子们舍不得我,但他们可以有无数个老师,你却只有一个我。团聚的日子即将到来,让我们一起为儿子庆祝百日。”
温绛从小到大见过爷奶的次数寥寥,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父母的葬礼上,他很清楚,他们不喜欢妈妈,理所当然的自己也是不被爱的。
他同样清楚,霍卿章不会像爸爸那样给他写无数封信,毕竟他连短信都很少回。
而霍卿章的家族,或许也不会接受这个小宝宝。
那时他不理解,妈妈明明知道自己不受公婆重视,为什么还是坚定选择了爸爸,并且在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生下了他。
当他肚子里也揣了一个小生命后,他才懂得了那种感受。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是软肋,也是无坚不摧的盔甲。
所以,他也不怕了。
霍卿章换好运动服来叫温绛集合,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听到了温绛的喃喃自语。
说着“爸爸不喜欢你没关系,麻麻会一直爱你”。
霍卿章敲门的手停住。
笨蛋,谁说不喜欢。
儿子的名字也想好了,这样到时上户口就会顺利得多。
与此同时,远在国内的霍老爷子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坐了五六个起名先生,选了几大册子姓名让老爷子挑选。
讲道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明明还有六个月,全国有名的起名先生都叫老爷子薅来了。
老爷子看了一圈,横眉一挑,重重摔了册子:“你们怎么办事的?几百个名字,竟然没有一个是女孩名?”
几个起名先生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默认是男孩了,毕竟能继承这么大家业的孩子,还得是男孩,因此根本没考虑过女孩名。
这好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规则。
老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拿钱走人。”
起名先生们灰溜溜领钱走人,留老爷子一个人生闷气。
他漫不经心随手拿起书架上的诗经,心不在焉地翻着。
倏然间,他眼睛一亮,随即坐直身子,颤抖的手指抚摸过书页,喃喃着:
“好名字,好名字啊。”
助理进来喊了声:“霍董,节目直播开始了。”
老爷子忙在这一页折了个角,戴上他的“霍love温”应援带,冲!
另一边。
嘉宾们换好运动服跟着莱恩教练来到了后山。
节目组也已准备好,开启了直播间。
众人跟着来到后山,一看,傻眼了。
这麻绳、这独木桥、这斜坡通道……
搁这玩死亡大练兵是吧。
教练公布了规则:
“今天是最后的计分任务,将决定各位最终谁能拔得头筹拿下房间分配权,而你们要每人挨个通过这些障碍设施,按照用时和完成度进行打分。”
温绛虽然有孕在身,但穿书前凡是动作戏都亲自上阵早已给他练就了一颗铜墙铁壁心。
唯独吊威亚。
他恐高,从二楼往下看一眼都要晕死,每次吊威亚都会NG无数遍,导演们都知道他的敬业,所以也不会有怨言,陪着重拍一遍又一遍。
狭窄的独木桥吊在三米半空,底下是湍急河流,波涛汹涌。
温绛光是看着,眼睛已经开始发晕。
肚子里揣了个小崽后,不光眼晕,还恶心,肚子还隐隐作痛。
如果放到以前,拼了命也要上,但现在还要考虑孩子的感受,他有些犹豫。
“第一项独木桥,高度三米,没有安全绳,但河里有救生圈,如果落水,请你抓好救生圈。”教练宣布规则的声音,就像是宣读死亡名单。
“教练,是不是我们这几天表现不好你打算公报私仇,想直接弄死我们?”景琛不可置信,“连安全绳都没有,零下温度的河流,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弹幕都傻了:
【玩这么大,真出点事谁负责?】
【担心酱酱子,不然还是弃权吧,反正现在分数也不高……】
【怀孕后真的很难保持平衡,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温绛肯定要出事,这节目组怎么回事,一点也不考虑嘉宾安危脑袋一热拍板决定?】
【别说温绛现在特殊情况,你们看唐怿,肉眼可见的失去了颜色……】
“谁先上。”教练问道。
此时的艾澜心里只有赢,只有房间分配权,一马当先顺着吊梯爬上了独木桥。
不要看下面,极速通过。
艾澜一次通过,速度快又完美。
教练看了眼温绛,一甩头:“你,跟上。”
“不行,他情况特殊,我替他走两次,用时最快一次的分数算到他头上。”霍卿章挡在温绛前面。
他清楚看到温绛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却又无神地盯着独木桥。
“跟你有关系么?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教练冷笑,“你是他情人么?”
大家看出来了,只要霍卿章点头承认,温绛今天就能免了这次死亡训练,这教练也大概率是“情深将至”党的一员。
霍卿章一个“是”字在喉咙里反复翻滚。
可真的是么。
他是孩子爸爸,可又从没从温绛口中得到一个名分,所以,他有资格自称是情人么。
更没有资格,替温绛做决定。
霍卿章慢慢看向温绛:“害怕么?害怕可以不去。”
温绛点头,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何止是害怕,都快吓晕过去了,为什么不给条安全绳!明训暗杀是吧。
“害怕,教练,我不敢上。”必要时候,该承认自己不行就得承认。
“再说一遍,你上不上!”莱恩又发怒了,牛鼻子再现。
“不上!我害怕!所以弃权!”温绛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
“再说一遍!”
“我不敢!我弃权!”
莱恩鼻间冒出一股粗气,一声咆哮:
“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你个人的选择将会影响所有人,如果你弃权,所有人的到现在为止的分数将会全部作废,你一个人弃权,所有人要跟着受委屈,你上还是不上!”
温绛一愣,换换看向其他人。
为了拿到房间分配权,大家已经付出了太多,一个个风吹日晒满脸沧桑,哪里还像个公众人物。
而他那位永远烨烨生辉的暖床工具人,奔赴上万公里追寻他而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头发,脱去了金贵的手表,穿着简单朴素的运动服,就这样看着他。
他知道,霍卿章非常想拿到房间分配权。
而其他人的眼神,也很复杂。
“上吧,没事的,你看艾澜哥不是轻而易举通过了么。”云善初实在是受不了温绛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也没了耐心。
“嗯,没事的。”傅明赫笑笑。
景琛点点头:“对,没事的。”
云善初心中一喜:这帮人怎么忽然转性了?开始附和我了?
景琛继续道:“分配权而已,谁在乎,没事的,害怕就不要上了。”
傅明赫点头:“我也不要分数了,我相信霍代表比起分数,应该更在意……某人吧。”
云善初:妈的,耍我玩是吧。
唐怿也摆摆手:“我也害怕,不上了不上了,大家都别上了,我们是一个集体嘛,集体弃权吧。”
大家越是这样表以理解,温绛心里越不得劲。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分配权,可他们上这节目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能和喜欢的人更进一步交流。
弹幕也在喊:
【宝宝听话!咱不上,为了小小霍着想,不上没关系的。】
【呜呜呜这些嘉宾真的好让人感动,他们好宠绛绛啊~】
【导演你和温绛说一声,别担心,没人怪他,这很正常。】
就在除了云善初之外的人都表示弃权后,霍卿章抬头打量着独木桥,随后慢慢在温绛身前半蹲下:“我背你过去。”
温绛望着他宽厚坚实的后背,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对啊。
霍卿章抬头对着独木桥那边的艾澜高声道:“我们是一个集体,不放弃任何一个队员。”
好家伙,一句话,集体清醒过来。
艾澜虽然不满霍卿章又在温绛面前抢了风头,但为了温绛的安全着想,他俯下身子跨坐在独木桥中间位置,张开双手等待迎接。
霍卿章轻而易举将温绛背起,抬脚稳稳落在独木桥上。
脚下虽然只有三米高,但对温绛这种恐高症来说犹如万丈深渊,他伏在霍卿章肩头,眼都不敢睁,耳中传来霍卿章不断的轻声安慰以及湍急的河流声。
三人过了桥,没急着休息,而是手拉手搭成人桥,接应接下来的队员。
这种前后都有人接应可谓是满满的安全感,每个人都又快又稳地通过。
教练望着众人,欣慰地点点头。
打分环节,莱恩又问温绛:“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是选择弃权还是上。”
温绛:“弃权。”
莱恩:……
好小子。
“不错,有勇气,都敢反驳我。”莱恩笑笑,在温绛名字后面打了满分,“敢于同规则抗争,也是一种勇气,我知道你们混娱乐圈的,以后必然少不了各种奇怪的、不合理的规则,学会对这些规则说‘不’,也是你们人生的必修课。”
众人:好好好,人生导师。
刚结束了死亡独木桥,众人又被带到了一处六米高的坡道旁……
坡道不仅高,角度也大,几乎呈现九十度垂直,表面镶满了粗糙的石块,中间垂下一条麻绳。
规则是以麻绳为抓力点,靠着石块作为落脚点在最短时间内爬上坡道。
依然没有安全绳,但这次节目组在坡道底端铺了安全气垫。
还不等教练开口,艾澜又是一马当先冲了,稳稳通过后教练对他的体能点头称赞。
相较于艾澜,其他人就显出几分笨拙,又菜又怕,胆子特别小的往下看一眼都差点厥在半道。
艾澜仅用了一分不到的时间就爬上坡道顶端,剩下的人大概是他四五倍的用时。
现在,只剩下温绛和霍卿章二人还没爬。
霍卿章让温绛先上,他在下面接应他。
虽然看起来极具挑战性,但真爬上去后温绛才发现,好像也没难么恐怖,只要不往下看就能很大程度减少恐惧值。
脚下有霍卿章和安全气垫,顶上有其他嘉宾朝他伸出手等着接应他。
只是在攀爬过程中,温绛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但仔细一听,大概是绳子受力紧绷而发出的声音。
他顺利爬上坡道顶端,向下望去。
霍卿章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精壮劲悍的小臂,从他淡漠的表情看来,从容不迫丝毫不慌。
温绛不禁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令这男人感到恐惧的事物存在么?
看着他永远泰然自若的脸,温绛露出了欣慰的笑。
这大概就是一位父亲,带给人的充足的安全感。
就像自己的爸爸一样,他虽然瘦瘦的又斯斯文文,但只要牵着他的手,世间一切都无所畏惧。
这是一种独属于“父亲”的力量。
随着教练的哨声响起,霍卿章抓住了绳子末端,单脚踩上石块凸起,像一个专业的攀岩选手。
温绛捏紧拳头,在心中暗暗为霍卿章加油。
霍卿章动作优雅又不失利落,很快爬到了坡道中间位置。
温绛在心中为他默默读着秒数,照这个速度继续,霍卿章将会稳稳将第一收入囊中。
“等……”倏然间,一旁的景琛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单字。
但没等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众人忽然听到“啪”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断裂的声音。
接着,众人视线中出现了一截断掉的麻绳,顺着坡道急速下滑,快到只剩残影。
“等等!绳子断了!”景琛终于喊出了刚才想说的,但为时已晚。
霍卿章手里抓着断掉的绳子,身体贴着乱石凸起的坡道快速下滑。
温绛心里猛地一跳,立马条件反射性地趴下身子想去够那半截麻绳,但最后探出坡道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声,节目组工作人员个个猛地起身朝这边跑来。
直播间的观众连发弹幕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在屏幕前发出阵阵惊呼!
石块摩擦皮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霍卿章眼疾手快扔掉麻绳,一只手紧紧扒住一块凸起的石块,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浮现苍青色。
“代表松手!”陈导吓坏了,赶紧示意他松手往气垫上跳。
霍卿章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的安全气垫只有三米高,只要松了手就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他好像没听到导演的喊声,定了定神,另一只手缓缓摸索上去扒住另一块石头。
头顶是白花花的太阳,以及向他伸出手的嘉宾们。
逆光看过去根本看不清众人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出位于人群中心温绛的脸。
恐怕,这孩子又要掉眼泪了。
诚如霍卿章所想,温绛只差一点点,眼泪就要从眼眶里蹦出。
霍卿章做了个深呼吸,在众人请他下来的喊声中,他毅然决然放弃了绳索,只靠着石块为落脚点,淡淡说了句:
“没事。”
不能放弃,他要房间分配权。
手臂传来剧痛,眼中殷红一片。
流血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此刻悬停高空,屏住呼吸失去了思考能力。
屏幕前的霍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呆滞许久后连吞两颗降压药。
当霍卿章爬上坡道顶端后,工作人员忙围上来查看情况。
他的手掌以及手臂内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擦伤,最为严重的还是手臂内测被尖锐石头划破的伤口,不算深,但出血量多。
医生帮忙清洗伤口,霍卿章只淡淡扫了一眼伤口,随即抬头,穿过人群看向楞在原地的温绛。
与其说是发愣,不如说是不知所措,泛红的眼尾有泫然欲泣的痕迹。
霍卿章抿起嘴角。
怎么,担心了?
他现在最该担心他的伤势,但他最关心的还是:“我用时多久。”
教练看了眼计时器:“一分二十九秒。”
霍卿章点点头,垂了眼:“有点久。”
明明温绛未发一言,但他还是看向温绛,道:“下次我会更努力一些。”
温绛第一次产生了想骂人的念头。
霍卿章这个人,在一些小事上永远拎不清。
人群外的莱恩教练听到这句“下次会更努力一些”,笑着摇摇头,翻开积分表在霍卿章名字后面写了两个数字。
暂时处理好伤口,集训营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莱恩教练抱着他的积分表在嘉宾面前踱来踱去,第一次,大家从这个古板严格的老梆子脸上看出了为难。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
一片掌声中,莱恩翻开了他的积分表。
“我相信,经过这几日的高强度训练,大家对于自身、集体、人生都有了全新的理解与认知,希望各位都能记住这段艰苦时日,当你走了很久很久后,回头看一看,自己的初心,这也是我经常对我的选手们说的一句话。”
“不过呢,人生就是一场无止尽的比赛,靠排名和分数来决定你接下来要走的路,这是个残酷的事实,所以我现在要公布各位的分数。”
大多数人,心中毫无波澜。
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第一名非艾澜莫属。
艾澜自己也这样认为,他嘴角轻笑,有意无意看了温绛一眼。
莱恩宣读分数的顺序按照从低到高,海崖喜提倒一。
接下来是唐怿、景琛、云善初、傅明赫。
“得分第三名,温绛。”
温绛:啧,输了,不甘心。
“那么第二名……”莱恩向来雷厉风行,却又在这时候故意卖起了关子。
“嘭嘭、嘭嘭。”
艾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第二名,艾澜。”
艾澜:?
怎么可能,在最后的勇气挑战前,他就已经超过霍卿章一分,而这次勇气挑战他又以压倒性的优势拔得头筹,怎么算,自己也不该屈就第二。
“那么第一名,也就不用我再浪费口舌了吧。”莱恩合上积分表,笑眯眯地看向霍卿章。
不仅是艾澜,所有人都没聊到霍卿章会是第一名,怎么算,也不该是他。
光是攀岩这项挑战他用时一分半,比温绛还慢。
不成想,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不是艾澜反倒是霍卿章。
他是想拿到房间分配权,但要光明磊落地拿。
“教练,积分计算属实无误?”
教练不服气:“我数学是不好,但是两位数的加减法还是会算的。”
霍卿章接过积分表,其他人也好奇围观。
在最后一项挑战中,霍卿章获得了九十八分,而艾澜却是九十分,加上之前的分数,霍卿章反而超了艾澜五分。
艾澜缓缓抬头看向莱恩教练,漆暗的眼眸中如深海,见不到底。
弹幕同样表示疑惑:
【霍卿章用时明显比艾澜哥长,为什么分数却比艾澜哥高?我不服,你这是黑哨!】
【你这样搞我都要怀疑这教练是不是被霍卿章买通了。】
【澜哥太惨了,我真看不下去了,凭什么啊?】
莱恩轻笑一声:“各位一定都很好奇原因吧。”
众人点头似捣蒜。
“因为霍卿章有勇气。”
【没逝吧你,这些嘉宾里谁没勇气?况且论勇气,艾澜哥从来都是第一个先上,他一个“不”字都没说过啊,你别这样搞。】
【尼玛的有[冰],你节目组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一亿“波澜”跟你没完,欺负谁呢!】
霍卿章叹了口气:“你别卖关子直接讲明。”
莱恩摇摇头,对年轻人的没耐心很是无奈。
他抬头看向几乎九十度的坡道:“向上向前的勇气,大家都有,为了过更好的生活达到自己的诉求去争取,这很正常。”
“但,不是谁都有被摧毁后重新站起来的勇气。虽然大家常说,失败了没关系从头再来,可大多数人,终将会被从前的自己束缚住现在的自己,几次失败的比赛,就认为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或许,再试一次呢?”
一句话,戳中在场很多人的心。
曾经的景琛,被誉为天才大提琴手,可后来对他“江郎才尽”的评价,让他自己认为自己的确只是昙花一现,气运将离,终究会变成埋没于人海的庸才;
傅明赫有个对家律师,凡是对方参与诉讼的案子,自己从没赢过他一次,之后但凡再有这位律师参与,他只会选择避开这桩官司。
莱恩继续道:
“对于当时的霍卿章来讲,最容易的莫过于放手,跳入安全气垫。”
“可是在正确的和容易的之间,他选择了正确的,哪怕断掉的绳索会将其摧毁,可他也有重新来过的勇气,所以我给了他最高分。”
众人这才醍醐灌顶。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勇气”挑战。
一道掌声响起、两道掌声紧随而至、无数掌声如雷鸣。
霍卿章没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人,有朝一日还能作为正面典型受众人敬仰。
这种感觉,尴尬又微妙。
但无妨,赢了。
艾澜怔了许久,在一片热络中,他默默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弹了弹灰尘,披上离开。
一行人回到基地已是傍晚,节目组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丰盛晚餐来接风洗尘。
饭后,霍卿章被单独叫到楼上,带进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摆着四张A4纸大小的模型床,床头各有两只挂钩。
工作人员将一沓姓名牌交到他手中,道:
“因为霍代表获得了接下来的房间分配权,所以您只需按照自己的意愿将各个嘉宾的姓名牌挂在床头就可以。”
霍卿章慢条斯理翻看着每个人的姓名牌,薄唇抿出凌厉的弧度,让人看不出情绪。
“对了。”他忽然抬头,“我想看看近期的观众评论再做决定。”
工作人员:?
上啊!你TM就直接把温绛和你安排在一个房间不就行了!看什么评论!
工作人员还是乖巧递上ipad后离开房间,独留霍卿章一人。
霍卿章极有耐心,不紧不慢一条条翻看。
现在对于他和温绛的评论,就像是水军控评,故意给大家传递一种:
霍卿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住温绛,等温绛生下他的孩子后再来个卸磨杀驴。
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煞有介事。
网民看样子比霍卿章本人更懂他自己。
霍卿章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姓名牌和温绛的姓名牌挂在第一间房。
半晌,他又把自己的姓名牌往温绛的姓名牌上靠了靠,让两个牌子紧紧挨在一起,难舍难分。
刚挂完牌子,他忽然感到房间一角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抬头看过去,是隐藏在挂画后的摄像头。
半小时后。
在众人焦急不安地等待中,霍卿章宛如天神下凡般泰然自若从楼上下来。
温绛主动看过去,视线在他打着绷带的手臂上流连片刻,随即看向他的脸。
而霍卿章只是短暂的与他视线交汇。
“刚才,霍代表已经为各位嘉宾分好了房间,我们都知道霍代表的性格,谨慎且心思缜密,所以分配方式也一定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后最合理的结果。”MC又是一通彩虹屁,一天不吹浑身难受。
MC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房间分配组合名单,只一眼,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啊……?
这……
应该不是他老眼昏花了吧,擦擦眼再看一遍。
啊这……
是个什么操作。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
本章评论都发红包((??ω`?))
第 38 章
看到MC晴转多云的脸,众人本就不安稳的心再次奔向九万里高空。
景琛上下打量霍卿章许久,道:“霍代表,我们可是把命运都交付给你了,你应该……不会害我们吧。”
霍卿章未发一言,坐在沙发上翘起腿,依然是一副从容模样。
MC仿佛在研究天书,对着名单看了许久,露出了疑惑表情。
但很快镇定下来,笑道:“马上要公布房间分组名单了,不知道各位的心是不是也如我现在一样,高高悬空。”
唐怿举手:“能不能换个主持人,搁这水字数呢?”
“咳咳,现在公布一号房间的嘉宾名单,分别是……云善初和……”
“海崖。”
哦,意料之中。
云善初难得朝霍卿章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还挺有眼力见。
“二号房间是,景琛和……”MC嘬了嘬牙花子,眉头深深蹙起,“和温绛……”
“和温绛?”MC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一个问号,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工作人员和弹幕齐齐炸开了锅。
制片满脸狐疑看向陈导,陈导比他还狐疑,整张脸就是个大写的囧。
温绛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瞬时望向霍卿章。
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所有人都朝温绛投来复杂的目光,或同情,或惋惜,更多的是和他一样的难以理解。
霍卿章顶着血呼啦的手吊着命往坡道上爬,就是为了把他和景琛分到同一房间?
大概只有景琛,表现出喜出望外,美人笑起来,蓬荜生辉。
弹幕更是难以接受:
【霍卿章在做什么,你就这样把你老婆推给别人?你等着追妻火葬场吧。】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节目了……】
更有部分人落井下石:
【说啦,霍卿章说到底也只是在意那个孩子,什么“情深将至”,年度最佳笑话。】
【哈哈哈,霍代表是觉得碰WJ一下都嫌脏?】
【舒服了,嗑“情深将至”的都爪巴,看着就烦,怎么样,脸疼么?】
镜头偏要搞事情,所有机位一个劲儿往温绛脸上怼。
温绛却在笑,笑容中反而看不出任何情绪。
耍我是吧。
等着。
MC继续公布房间分组名单,唐怿和艾澜分到一个房间,霍卿章自己却和傅明赫分到一个房间。
MC努力维持笑容:“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请各位嘉宾收拾好行李,在我们节目的最后一周,将要按照这个分组名单在各自的房间度过美好七天。”
温绛沉默地收拾好行李来到二号房间门口,沉默片刻走进去。
房间里有两张床,景琛早早抵达,正往梳妆台上摆放自己的护肤品。
见到温绛,美人笑的露出了牙龈。
“宝贝,你想睡哪张床。”景琛主动询问。
温绛将行李随手一放:“都行。”
“那就靠墙的如何?这边暖和。”
温绛点点头,坐在床上闭眼养神。
霍卿章刚和傅明赫收拾好床铺,艾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眼神冷冽示意霍卿章出来,他有话要说。
霍卿章站在他身后,听他开口便是:“你是怎么打算的,会和温绛结婚么。”
霍卿章高昂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跟你有关?”
“耍他好玩么?!”艾澜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
霍卿章认为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也不想听他这些无聊言论,转身往房间走。
看着他决绝冷漠的背影,艾澜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但好像全世界都在帮霍卿章,他拿到了房间分配权时,自己真的想过放弃,但今天又来这么一出,让艾澜觉得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笑话。
温绛有意向着他,他为什么不懂珍惜?
还是真如网民所说,就只是为了温绛肚子里的孩子。
一米九大高个的男人,因为失去的房间分配权,也因为温绛得知分组后那个落寞的笑,像个傻瓜一样,红了眼眶。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珍惜的男孩子。
哪怕温绛后来对他说了很多绝情绝义的话,虽然当时很难过,但还是坚定认为,温绛一定有他的苦衷。
深夜。
温绛听着景琛和他聊天,毫无睡意。
反倒是景琛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气音,直至再没发出一个字,被节奏的呼吸声取代。
温绛望着床头那只酷似霍卿章的棉花娃娃,拿过来,怒扇两个耳光,扇完了,顺顺毛,放回去。
但没人知道,原本已经收工休息的节目组,又在这时诡异地开启了直播间。
直播间分成了四个版块,分别是四个房间里的实时影像。
观众:
【卧槽!节目组要搞事情!】
【啊啊啊私密摄像!节目组一点不担心嘉宾隐私是吧,但是我爱看[斜眼笑]】
温绛正闭眼酝酿睡意,手机轻轻震动了下。
他摸过手机将屏幕亮度调至最低,尽量不影响旁边熟睡的景琛。
没成想,是霍卿章发来的消息:
【睡了么?[华强劈瓜.jpg]】
温绛冷哧一声,手机扔一边。
十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霍卿章:【晚安[华强劈瓜.jpg]】
温绛忍无可忍回了消息:【你只有这一个表情包么?[年轻人不要太气盛.jpg]】
霍卿章:【是。所以是没睡?】
如果是别人,遭此大辱必定把始作俑者撂一边,但他是温绛。
他当然明白霍卿章来这么一手寓意何在。
所以他不仅要回,还要好好回复。
温绛:【就睡了,代表不用每天早安晚安,你想人前显贵我能理解,私下里这些就很多余,就这样。】
发完这句话,温绛并没关手机,眼瞅着手机等待霍卿章回复。
霍卿章:【景琛睡了么。】
温绛:【睡了,其他嘉宾你要不要也关心一下。】
手机那头的霍卿章看到这醋溜溜的一句,轻笑一声。
他马上给温绛回了消息:【给我开门。】
温绛嘴角憋着笑,回了个“?”
他下了床,赤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打开门,霍卿章穿着睡意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是早就到了。
弹幕再次炸了锅:
【啊???】
【我屮艸芔茻这又是什么操作?】
【房间分配: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霍卿章进了房间,观察了下景琛,确定他已经睡熟。
温绛用气音问:“你来做什么。”
“不知道,睡不着。”霍卿章微微俯身,穿过夜色凝望着温绛的表情。
气音听不出情绪,却在月色中看清了温绛垂下的眼尾,贝齿咬住的下唇泛着淡淡白色。
他很委屈,因为他以为会和霍卿章分到同一房间。
霍卿章看向他的床,问道:“我可以坐?”
“随便你……”
霍卿章坐下,拉过温绛的手一并坐下。
“生气了?”他问。
温绛:“没,我和代表之间,不是可以生气吃醋的关系。”
霍卿章看着他的委屈,忽而抬手揽住他。
视线中只有温绛不断放大的五官,明明在黑夜中,却如同白日般清晰。他一点一点低了头,朝着那张柔柔的嘴唇慢慢靠近。
温绛心中一喜。
他要亲我。
但我要矜持。
当温绛感受到霍卿章鼻间喷洒的热气后,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霍卿章眉头敛了敛,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怎么。”
“代表自己说的,我们之间不是可以接吻的关系。”温绛据理力争。
小样,治不了你?
霍卿章都快把这句话忘了,再次被提起后,只觉得懊恼。
要不要让公司研究一款时光机,回到过去,不该说的话全撤回。
他掰开温绛的手,捧着温绛的脸在他脸蛋上一亲芳泽。
“没接吻,这样总可以吧。”
温绛擦了擦脸,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代表是怕我不给你生孩子,所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好稳住我?”
他指的是房间分配的事。
“不是。”霍卿章低低道。
“我更怕,如果把你和我分到同个房间,我会忍不住,你现在孕期,我想至少见不到你还能克制。”
“但是,想来看看。”
嘭嘭!嘭嘭!
温绛的心和直播间观众们的心跳出了同样的频率。
以霍卿章这种金钢铁嘴能说出“想来看看”就已经算是情话。
温绛可不指望他现在就说“我想你”。
直播间潜水的不潜水的全部被炸了出来。
【霍卿章!你是会玩弄人心的!妈呀那番话说的我好心动!】
【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你呜呜呜呜~!】
【喜欢是放纵,但爱是克制!!!】
【别再轻信网上那些洗脑包了,正主亲自出来锤,什么杀鸡取卵卸磨杀驴的,明显有人故意带节奏!】
【我虽然和霍代表不熟,但以我对代表的了解,如果不是喜欢,不会纵容温绛揣上他的崽,想要崽来继承公司?愿意给霍代表生猴子的海了去了,你猜他为什么偏偏选中温绛。】
【我直播一个开心到螺旋升天!我的“情深将至”呜呜呜!】
霍卿章当然知道房间里藏满摄像头,他在分配房间时就已经注意到,所以临时替换了他和温绛的姓名牌。
分给谁呢。
景琛吧,起码看着像个受。
稳稳的安心。
在节目结束前,要把所有有关“卸磨杀驴”的言论都洗掉,不能被温绛看见,他本来就敏感,看到了不知道又要怎么想。
而粉碎这些谣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亲自出来锤。
温绛看着他,许久许久,突然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代表,想要。”
霍卿章看了眼旁边的景琛,忽而委身将温绛压在身下:“我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你确定要我功亏一篑?”
温绛的手顺着他的额头一路下滑,至颈间。
他轻抚着那点小痣,爱不释手,眉眼弯起像月亮:“从你给我发消息时,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霍卿章低下头,嘴唇抿出柔和的弧度:“好,我承认我输了,但是。”
他又看了眼旁边的景琛,慢慢扯过被子将两人裹住:“你要继续努力,别发出声音。”
【这他妈是我能看的内容么!】
【疯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尖叫了!】
【景琛:救救我救救我。】
【节目组你快管管啊!再不管你直播间要被封了!超管来警告了!】
隆起的被子,不断起伏,偶尔传来温绛轻声喊“疼”,甜腻腻的像煮熟的蜂蜜,加热过后,空气中含蜜量100%。
床下的声音拾取设备一闪一闪,哪怕蒙着被子,也无比清楚传入直播间。
没人知道被子底下发生了什么,但也没人能阻止他人的脑内风暴。
经此一事,霍卿章企图“卸磨杀驴”的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怕共处一室无法克制,选择了将温绛分到别的房间,却又在夜深人静时,更加克制不了自己的想念,背着旁边还在熟睡的人,躲在被子底下倾泻思念。
你还说这不是喜欢!
但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感叹一句:
孕期play+偷情play,玩得真花啊!
被子底下的温绛微微翕着眼,感受着大手在他手腕、关节处轻轻揉捏,缓解孕期水肿。
“代表,轻一点,疼。”温绛忍不住道。
“忍着,这种事哪有不疼的。”嘴上这样说着,霍卿章还是适当放轻了手上力道。
放到当前情境下,这两句话再纯洁不过。
可要是放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被子下,观众们:
【澜沧江对不起,今晚我站情深将至。】
【“光明磊落”霍卿章,一见老婆就破防。】
【这恋综,大胆到我直呼好家伙!】
过于激烈的讨论引来了超管。
超管先做了警告,但因目前直播的主角们并不知道自己被拍,所以无法对超管的警告做出回应。
超管一看:好家伙,挑衅我的权威是吧,先夹你直播间十分钟!
直播间忽然黑了下去,显示暂时断开连接。
观众们不干了:
【你看见啥了你就封房,这超管真是爱大惊小怪。】
【你就是让绿江的审核来人家都不会管,人家只管脖子以下,这连个头发丝都没有,是不是矫枉过正了[狗头]】
【快打开快打开!!导演呢!!你直播间让人封了!你快来。】
导演立马跳出来表示,让大家先行稍安勿躁,工作人员正在和超管交涉,马上恢复直播。
毫不知情的霍卿章正在给温绛做马杀鸡,这时——
“咚咚。”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两人在漆黑的被窝里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对视一眼,霍卿章马上从温绛身上下来,尽可能躺平。
温绛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还把自己身上盖的半截被子使劲拢了拢,这样旁边的霍卿章看起来会扁平一些,不易被发觉。
敲门声反复响了几次,才听到旁边床上传来景琛大梦初醒的嘶哑声音:“谁啊……”
他披了外套下床开了门。
温绛和霍卿章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房门打开后,唐怿的声音响起:“景琛哥,我可以进去坐坐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地,好像生怕被人听了去。
景琛打哈欠的声音传来,好像是默认了,沉默过后是关门的声音。
“温老师睡着了么?”
唐怿用气音问道。
景琛看了眼隔壁床上一动不动的鼓包,点点头,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吵醒温绛。
“节目快要结束了。”唐怿压低声音,几分晦涩,“我觉得如果再不说恐怕也没机会了,这次也很不幸,没能和景琛哥你分到一个房间。”
温绛&霍卿章:意!外!收!获!
景琛稍显疲惫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唐怿视线一顿:“哥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一声轻笑响起,景琛指指自己的眼睛:“这不是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么,每当我的视线不自觉向你看去时,你都在望着我发呆。”
“哥你……”唐怿瞬时坐直了身子,眼中星光点点,“那你——”
话未说完……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两人身形一顿,对视的视线倏然一紧。
不能被别人知道两人大半夜不睡觉悄摸摸在这干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事!
“快藏起来!”景琛忙摆手,示意唐怿往窗帘后面躲。
唐怿看着景琛的手摆动的方向——
明白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温绛床边,掀开被子,像条滑溜溜的鱼,钻了进去。
景琛:……
景琛:?!
“你往哪躲呢!”景琛急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但现在没时间管他,赶紧去开门。
此时,温绛的被窝里。
唐怿看着几乎要和他脸贴在一起的霍卿章:……
意!外!收!获!
唐怿露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说点什么?我要不要给霍代表发根烟以示友好?
温绛默默闭着眼,感受着被窝里两人握了握手以示友好。
景琛打开门,门外站着脸色微愠的艾澜。
“艾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景琛说着,紧张地看了眼温绛的床。
艾澜自行进了屋,关上门,看向温绛的床。
嗯?怎么感觉今天的温绛格外的胖?这隆起的高度,不低啊。
“没事,我只是来看看温绛,如果他睡着的话,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儿么。”艾澜压低声音,好像也怕吵醒温绛。
景琛绝望望天,但他很清楚,爱而不得的人只是看着心爱之人,哪怕一句交流也没有也会觉得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
二人瞬时瞪大双眼,无声地对望。
“艾老师你先躲一躲,不然我怕别人看见会误会。”景琛这次非常清楚地指向床边的窗帘,示意艾澜往那躲。
艾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明白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温绛床边,掀开被子。
不管了先躲进来。
四个人,盖着两米宽的被子,紧缩在一起。
温绛闭着眼睛绝望地流泪。我这被子里是黑.洞是吧。
房门打开,站着满脸忧虑的导演。
他知道霍卿章躲在温绛床上,但也知道观众爱看,但为了节目组免遭封房,只好过来提醒一下。
进门前他还特意提醒导播:“我现在要去温老师房间,如果一会儿直播间恢复你记得切一下画面,不然我怕再被夹。”
导播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打了个哈欠,困得脑袋发蒙,放在鼠标上的手渐渐失去了意识。
“温绛睡了么。”陈导绕过景琛向屋内看去。
景琛双手扒住门框,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尽量摆出从容微笑:“睡了,我也要睡了,陈导有事明天早一点过来吧。”
陈导:我信你个鬼。
他扒拉开景琛的手径直走到温绛床边,并没看到景琛那绝望透顶的表情。
陈导只是随意往床上一瞥——
嗯???
温绛和霍代表两人……有这么胖?这一个人都占据俩人的位置了吧。
不管了,这都不重要,感情把霍代表请走,他还想直播间多活两天呢。
他的手缓缓伸向温绛的被子。
此时,经过超管反复分析,认为直播间没有违规现象,最后警告一番后,重新帮忙连接直播间。
被叮嘱的导播:Zzz
看到镜头中这一幕,陈导站在隆起的被子旁,伸出了他不谙世事又天真单纯的小胖手——
【我擦!!!导演这你敢掀?!】
【掀!不掀不是男人!】
【快快快!我已经准备好截图了!】
【我的妈呀,请问我十岁的女儿可以看么?我要不要现在捂住她的眼睛?!】
【嘿嘿嘿,嘿嘿,嘿,果然,十二点不睡有三分利。】
观众无比期待,当被子掀开后那两具赤.条条的躯体纠缠在一起的火辣画面,哪怕接下来百分百要被超管封房,但先爽再说!
被子掀开啦!我裤子脱好了!
陈导:……
四个人:……
陈导气定神闲闭上眼: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重来!
他慢慢盖上被子,重新掀开。
陈导:!!!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么玩是吧!
床上四个人直挺挺躺做一排,对着导演露出明媚笑容。
【有没有人告诉我,温绛的被子里是黑.洞么?】
【说好的火热纠缠呢?十分钟不见而已,怎么长出了三个人头?】
【哈哈哈哈我TM笑死,除非你们说你们在练习打麻将。】
陈导晃了晃神:“你们这是……”
四人齐声:“打保皇。”
陈导:当我没打过保皇?保皇四个人能够?你们搁这欺负老实人是吧。
屏幕前的观众笑得直捶桌子,虽然没有看到期望中的火热纠缠,但他们知道霍卿章今晚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狠狠打黑子们的脸,就足够了。
陈导深吸一口气:万幸,没被观众看到。
殊不知,此时直播间的人数:3200W
这一幕,连道德小标兵超管同志都TM看笑了。
时间来到了恋综最后几天,除了即将到来的离别,罗马也马上要迎来今年的圣诞节。
早几天,平静的小镇也因为圣诞节的到来多了些喜气,家家户户门口都多多少少挂了些圣诞节的元素,节目组也不例外。
窗台上霍卿章送来的三色堇已经绽开了花瓣,像精灵的小脸,俏丽可爱。
温绛正拿着小喷壶给花儿加湿,节目组敲门进来,交给他一张任务卡。
【在圣诞节来临前,你要在不能明说只能暗示的情况下,得到嘉宾霍卿章目前最重要的一样物品,否则,你将会在这个充满喜气的日子里,遭到节目组最残忍的惩罚。】
温绛问:“惩罚内容是什么。”
工作人员:“暂时保密。”
而云善初同样收到了任务卡,同样的内容,在圣诞节之前得到海崖最重要的一样物品。
作为原文男主,云善初不难猜出肯定不止他一人收到了此类任务,现下眼见着温绛和霍卿章已经成为本期节目主推CP,节目组不可能不想办法为温绛争取更多镜头。
而对于云善初来讲,现在重点已经不是温绛能否博得更多人气,重点是这人气是谁为他带来的。
是霍卿章。
不难猜测,有霍卿章为靠山,对于温绛来讲,靠着节目爆红只是个开始。
从温绛这边下手根本讨不到好,可如果是霍卿章呢。
圣诞节。
哈,圣诞节。
作为原文男主,云善初认为似乎老天都在有意帮他,特意选择了圣诞节这个特殊日子。
霍卿章同父异母的大哥,就是在当年圣诞节那天,为了救助落水的霍卿章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吧,霍卿章。
平安夜前夕,节目组准备了一堆材料,请嘉宾们帮农场主布置房子。
农场主来自美国,是忠诚的基督教徒,非常重视每年的圣诞节,虽然他现在人在异国他乡,但心系老家,特意嘱托节目组在圣诞节当天一定要为他好好布置房子。
因此这个重任便落到了嘉宾身上,责无旁贷。
大厅里一片凌乱,摆放着各式各样装饰物,嘉宾们围坐一团,围着一颗成人高的鱼骨松。
温绛格外认地摆弄着礼物盒子,精心装扮圣诞树。
虽然不是本国节日,但是圣诞节对他来说有着特殊含义。
十八岁那年的圣诞节,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最倾慕的人。
七年后,这些人却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他身边。
虽然他知道霍卿章不是那个一直资助他的神秘人,但他坚定认为,霍卿章也是老天赠予他的礼物,同样的颈肩小痣,仿佛那个人的灵魂也穿越时光来到了他面前,陪他弥补曾经那个圣诞节时未完成的遗憾。
只是说起来,节目组下发的秘密任务,要得到霍卿章最重要的物品。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绛垂眼沉思着,手上的动作慢了些。
弹幕也已开启有奖竞猜。
有人说肯定是公司公章,公章代表着公司的所有权,温绛想拿到公章,难度巨大,几乎不可能。
也有人说是霍卿章的家产,毕竟霍老爷子还在,最后公司究竟落入谁手还不好说,而霍卿章唯一确定可以紧抓在手中的不就是他的财产,只是这个对于温绛来说,同样难如上天。
观众们考虑到的,温绛同样也考虑到了。
但他还是觉得,对于霍卿章来说,不仅如此。
他开始仔细回想原文,反派穷极一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哦,是云善初,是男主的爱。
温绛:……
撤回,重想。
另一边,霍卿章正给礼物盒系蝴蝶结,手上动作慢,同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节目即将结束,可他依然没能搞清楚,节目拍摄首日,温绛在厨房切菜时,为什么切着切着就哭了。
这个问题,明询暗探多次,可温绛似乎铁了心就是不准备告诉他。
不想在节目里留下任何遗憾,至少在结束前,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并且一定要温绛亲口告诉他。
思忖间,忽然有人问“谁看到钳子了”,霍卿章回过神,说了句“我房间有”,便放下手中的活儿上了楼。
云善初悄悄看了眼还在忙活的其他人,起身说自己要去卫生间,实则到了楼梯拐角处身子一闪,也跟着霍卿章上了楼。
霍卿章打开抽屉,里面是农场主本人的工具箱,除了钳子螺丝刀,还有几根生了锈的自行车发条。
这些发条是霍卿章拆下来的,锈得厉害已经不能正常使用,索性全拆了换了新的发条。
拿了钳子关了抽屉,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脚步声。
虽然那脚步有在刻意放轻,但通过其节奏能够判断它并非来自温绛。
如果不是温绛,那霍卿章也没兴趣知道这位不请自来的是谁。
一回头,看到的是云善初。
他视若无睹,绕开他准备下楼。
却忽然听到一声小声的啜泣,以及含着忧伤的一句:“卿章哥,我想卿景大哥了……”
霍卿景,霍卿章同父异母的大哥。
霍卿章抬了抬眼,虽没说话,但止住了脚步。
不难猜出,云善初这个“想”绝非字面意义上的想,而是另有所图。
“对不起,卿章哥,我也不想这么矫情,可总是会睹物思人,布置圣诞树的时候,就想到那年的圣诞节,满心欢喜在家里等你们回来,最后却等来和卿景大哥天人永隔的消息……”云善初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霍卿章看也不看他,没走,是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果然,云善初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卿章哥,我也不是指责你,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你不觉得你对我冷淡了么。”
霍卿章:“有么,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明明,明明你答应过卿景大哥,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代替他给我幸福,可为什么只是个节目,你就可以为了温绛这样苛待我?”
云善初只有在这时候才承认自己不是偶像派而是演技派,那梨花带雨的脸,我见犹怜,任是石头心肠见到他这破碎的模样都要心疼了。
“甚至还要收购我爸爸的公司,要是卿景大哥知道了会多伤心啊。”云善初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呜呜……”
霍卿章只觉被他吵得头疼,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哭,认为这是无能的表现,看到只会心烦。
温绛除外。
“所以呢。”霍卿章扬起下巴,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对不起卿章哥,是我失态了,我不是想指责你……”云善初连连道歉,低着头还后腿三步,那害怕的模样就好像霍卿章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打爆他的脑袋。
“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卿景大哥的遗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发现我连他的遗物都没有,明明他生前最疼爱的就是我……”
霍卿章不动声色盯着他,心中隐隐产生疑惑。
真的只是索要遗物这么简单?
他思忖片刻,摘下手腕上的表递过去。
云善初的眼睛立马变得亮晶晶:“这是!”
“我哥的遗物,这么多年我一直很珍重地带在身边,你的了。”霍卿章说完,不再同他纠缠,转身下了楼。
霍卿章一走,云善初火速收起哭脸,将手表紧紧攥在掌心,冷笑不止。
到了晚上,霍卿章确定,温绛和云善初他们应该是收到了什么秘密任务。
否则温绛不可能抱着本笔记本主动找上门询问他:
“代表,马上圣诞节了,我想送你个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喜欢的?”
霍卿章还无法判断任务到底是什么,因为找上来的云善初和温绛,一个是索取一个是馈赠。
温绛的想法比较简单,霍卿章也不是什么复杂人,把他想得太复杂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问问他的喜好,再从喜好方面入手探取到他最重要的物品。
霍卿章看着他拿笔准备记笔记的架势,笑道:“无事献殷勤。”
温绛也跟着笑:“代表别想太多,礼物人人都有份,快点回答我好不好,我还要赶去下个房间。”
霍卿章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说什么?人人都有份?所以我根本不是那个能独一份获得他礼物的人?
那就,说一个复杂的、让温绛必须腾出大量时间为他准备的礼物,这样温绛多半没精力再去准备其他人的礼物。
“那就,画。”
温绛写字的手顿住:“什么画?漫画?画报?”
霍卿章抬起眼眸,漆黑的瞳孔中裹挟着温绛一人,他低声道:“你画的画。”
温绛点头:“内容呢。”
“自己想。”
温绛离开房间,站在门口回忆着霍卿章房间的摆设。
不记得有什么画作装饰。
画?是否可以拓展想象,往和画有关的物品上联想。
温绛忽然想到那天在罗马市集买的吊坠项链,那里面似乎可以放照片或者画作之类的东西,当时自己不给他买,他还挺执意。
对霍卿章来说,现有的最重要的东西,会不会是那个吊坠呢。
那个吊坠是情侣款,自己这边也有一只。
温绛抿嘴笑笑,问节目组借了马克笔。
画个两人的萌版头像好了,放在吊坠里明着秀恩爱。
只是动笔的前一刻,温绛犹豫了。
自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父亲又是美术老师,都说环境铸就人才,但天不遂人愿,他好像天生没有这方面的细胞,画出来的东西跟鬼画符一样,中学时准备走艺术生这条路,他在音乐和美术间犹豫许久,想着都试试吧。
但他还是先询问了资助他的那位神秘人的建议,神秘人只说他更喜欢美术。
温绛跟着学习美术的第一天,老师亲切地拉住他:
“有些事不必强求,学习音乐将来也能大有作为。”
后来就走了音乐里的表演这条路……
但为了得到霍卿章的那枚吊坠,只能放手一搏。
同屋的景琛望着充满创作激情的温绛,还以为他是哪来的世外高人,结果凑过去一瞧……
犹豫了许久,景琛终是没忍住,瑟瑟发抖问道:
“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我就想问问,最近有谁得罪你了么,你画这个是不是想诅咒他……”
温绛: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平安夜当天——
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平安夜吃苹果虽然不是国外传统,但在国内,苹果代表平安,所以嘉宾们一早便收到了节目组准备的大红苹果。
嘉宾之间也互相准备了礼物。
吃完晚餐,嘉宾们上楼休息,温绛主动给霍卿章发了消息:
【代表,我画好了,我现在可以过去么。】
霍卿章淡淡回了个“嗯”字。
房间里只有霍卿章一人,问起他的舍友傅明赫,才知道他为了准备棘手的案子向节目组借了个清净的小房间,暂时不在这。
但他给温绛留了个礼物,包装精美就搁在桌子上,底下还压了张纸条,写着祝福的话语。
温绛拿起礼物盒刚要拆开,就听霍卿章在一边道:“不是来送我礼物的?”
尽管傅明赫出门前还特意叮嘱霍卿章,希望他帮忙把礼物交给温绛,但被霍卿章顺理成章地无视了。
温绛放下礼物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张一寸照片大小的萌版头像画,还用塑封膜封了起来。
“我天生没什么美术天分,太复杂的东西也画不来。”温绛将一张头像递过去,“思前想后,只想到了这个,放在那枚中古吊坠里刚刚好。”
霍卿章眉尾一扬,嘴角轻轻上扬。
太复杂的画他也不想要,温绛确实聪明,精准踩中他的内心想法。
只是接过头像一看,手颤抖了下。
“这画的是……”
温绛笑呵呵:“是代表。”
霍卿章凑近那张头像画,仔细端详。
这眉飞乱舞獠牙冲天,满脸杀气像恶鬼一样的人……是他?
他在温绛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这个,可以放在吊坠里。”温绛举起自己胸前的吊坠,拇指发力顶开盖子,露出里面画的他的萌版头像。
霍卿章幽幽看过去。
如果说温绛画的他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那画的自己则是惊悚片里的怨魂儿。
实在难看。
但很配。
温绛见他迟迟不说话,敛了眉头,脸上蒙上一层失落:“怎么,代表,我画得不好么。”
霍卿章:……
真的,很努力,试图找到那么一两个可以夸奖的点。
造型不好夸构图,构图不好夸色彩,色彩不好夸想象力。
但有些事,不是强求就有结果。
温绛眉尾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像小鹿崽一样:“真的这么差劲么?”
霍卿章眼见他下一秒就要落泪。
“啊,不是。”他尽量平复心情,还轻咳了声,试图在这轻咳声中给大脑充足的语言组织时间。
一声不够,再咳一声。
霍卿章将头像画放下:“造型用色足够大胆,你师从哪位抽象派大师?”
温绛这才眉开眼笑:“真的这么好看?那代表,你也像我一样,把头像画夹在吊坠里,这样就是一对了。”
霍卿章轻笑一声,摇摇头,随后掀开吊坠顶盖,将原先的照片抽出来,再将这恶鬼头像塞进去。
温绛注意到了霍卿章抽出来的照片。
照片中,是当时霍卿章亲口承认他是孩子父亲时,自己产生的瞬间愕然,情不自禁看向他。
在自己的脸旁边,还用粉色的油漆笔写了三个字:
【孩子妈】
旁边还颇为幼稚地画了颗小爱心。
温绛再次情不自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这是他完全没料到的。
从一段荒唐的床笫游戏开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霍卿章心中那个“拿钱走人”的陌生人变成了“孩子妈”。
从前的日子再辛苦,温绛不曾掉过一次眼泪,但看到这简单的三个字,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模糊。
眼中的霍卿章也只剩一抹轮廓,举着吊坠道:“这样,一对。”
温绛火速擦了把眼睛,重新扬起笑容:“这样才对。”
他将贴有自己头像的吊坠给霍卿章,又从霍卿章手中拿过贴有他头像的吊坠。
得到了。
霍卿章一声轻笑。
猜到了,温绛他们的秘密任务大概是,从对方手中得到他们最喜欢的一样物品。
原来温绛,也喜欢这对老旧的情侣吊坠。
那里面还有他霍卿章的头像呢。
真可爱。
温绛顺利get到任务,说自己要先回去睡了。
霍卿章点点头,叮嘱了句:“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而后又想,温绛睡着了能知道什么呢,晚上再去检查一下好了。
温绛刚出了门,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霍卿章心中愉悦,原来温绛这么舍不得他。
但温绛径直走到桌前,拿过傅明赫为他准备的礼物:“这个,差点忘了。”
霍卿章一秒变脸,挟带醋意的目光看向了傅明赫空荡荡的床。
等温绛走后,霍卿章这才后知后觉从抽屉里拿出一捆自行车发条。
忘记给他了。
温绛戴上吊坠,打开,欣赏着自己的伟大作品,越看越喜欢。
只是远远的,看到一高大身影伫立在他房间门口。
是艾澜。
今天一天,好像都没和他说几句话,只有例行公事的一句平安夜祝福。
其实,除了霍卿章,他也给艾澜准备了礼物。
是他用在录制节目期间赚到的生活费买的一条彩.金手链,带一个精致的吉他吊坠。
只是总也没时机送给他。
艾澜也为他准备了礼物,但不想现在就送。他要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
“怎么在这,不睡觉么?”温绛问。
艾澜清了清嗓子,视线带着掩饰意味看向别处:“明天圣诞节,有时间么?”
温绛看了眼周围,耸耸肩:“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忙的么?”
艾澜转过视线,望了他许久,忽而笑了起来。
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以前问他忙不忙,他只会按部就班回答忙或者不忙。
“七年前,我爸妈做了一桌好菜等你来庆祝圣诞,说小孩子爱凑热闹过洋节,现在我们长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以爱凑热闹为说辞,请你和我一起度过明天的圣诞节呢。”
温绛笑笑:“当然可以。”
艾澜眼睛骤然明亮:“真的?”
温绛点头:“大家都会一起过啊。”
艾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过”和“单独过”,是两个概念,温绛不会不明白。
所以,这算是拒绝了么。
“咔哒、咔哒——”秒针绕着表盘转了一圈。
当三个表针齐齐指向“12”,四个房间同时响起了敲门声。
嘉宾们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迷茫的互相对视一眼。
“当当当!十二点啦!圣诞快乐!现在是秘密任务大公开的时间!”工作人员在门外一边敲一边嚎。
睡得正熟的嘉宾被临时喊起来,睡衣也没来得及换,顶着蓬乱的头发在大厅坐成一排。
“什么秘密任务?”不明所以的嘉宾问道。
云善初故作惊讶:“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有秘密任务……原来只有我么?”
只是他的哗众取宠,引不来丝毫注意。
早早收到通知的观众们已经搬好小板凳拿好瓜子,坐等。
第 39 章
正式开始前,MC交给每位嘉宾一张卡片,让他们根据卡片上的要求填写。
大部分人卡片上的要求都是写一段圣诞节的祝贺词,只有海崖和霍卿章二人的卡片上写着:
【写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物品。】
以此作为任务完成结果的依据。
等众人写完,MC作势收上所有卡片,单独抽出海崖和霍卿章的卡片交给导演组。
接着,秘密任务大揭晓的环节正式开始。
MC随机抽取一张姓名卡,打开,上面写着云善初的名字。
“首先要公开第一位嘉宾云善初的秘密任务,即,在圣诞节前夕,从嘉宾海崖那里获得一份独特的礼物。”
MC看向云善初的时候,他的脸上是轻松从容的笑意,仿佛志在必得。
全程被蒙在鼓里的海崖倒是有些惊讶。
“这份独特的礼物,是云善初在不能明说仅能通过暗示的前提下,从海崖手里得到目前他最重要的一样物品。”MC笑眯眯地问,“善初,看你这志得意满的模样,看来是已经完美完成任务了?”
云善初笑而不语,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
一条样式陈旧、稍显俗气的金项链,和海崖气质完全不搭的东西。
镜头给这条项链来了个超清特写。
“我想先问问海崖老师,这条项链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海崖望着那条项链,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
“是我已故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她希望有朝一日这项链能佩戴在我真正爱的人身上,将父亲对母亲忠贞的爱情延续下去。”
“哇哦——好浪漫哦。”MC试图充当气氛组,“所以这条项链对你来说的确是最重要的物品。”
海崖点点头,目光望向云善初,深情且热烈:“我刚出道一无所有的时候,的确住在廉价的地下室,靠着泡面度日,等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机会,最困难的时候只能靠白水充饥,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卖掉这条项链,因为它的最终归宿,在我深爱之人手中。”
弹幕感动落泪:
【看得出来海崖哥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虽然不喜欢云善初,但我永远不会轻视一个人永恒的信念!】
【海云之巅要好好的~】
温绛不由自主翘起嘴角。
据他所知,当时住地下室的日子,就连泡面都是原主买的,明明是原主哪怕自己喝水充饥也要让海崖吃上一口热乎的,在海崖这里,却改头换面成了另一个故事。
厉害的人,往往有着颠倒是非黑白的能耐。
当着镜头的面,云善初热泪盈眶,握住海崖的手,两人的眼神坚定地交汇在一起,仿佛在无声地起誓:
“以后,我们要更加努力,一起吃澳洲鲍、松阪牛,去你的泡面!”
“恭喜云善初顺利完成任务!”随着祝贺声响起,气氛组适时打开泡泡气氛灯。
MC不知是由心而发还是演的,也是热泪盈眶:“物品往往寄托了一个人最深切的思念,承载了一个人最忠贞的感情,那么,不知道我们的另一位收到秘密任务的嘉宾,是否也能像海崖和云善初一样,为我们带来感人至深的画面呢?”
话音落下,镜头徐徐对准温绛。
“不知道温绛又从霍代表那里得到了什么呢。”
霍卿章神情一滞。
猜错了,他猜测的秘密任务是要温绛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最喜欢的一样物品,实际上,是得到一样自己最重要的物品。
他缓缓看向温绛,凌厉的眉宇微微蹙起。
温绛却浑然不知,可以说他一向自信。
他从衣襟下方摸出项链,捻着项链吊坠上的恶鬼头像,道:“霍代表给我的是这个。”
MC打开霍卿章刚才写的卡片看了眼正确答案,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一个度。
这话我该怎么圆?救救我救救我!
霍卿章也在看MC手中的卡片,一向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男人,现在只想把卡片要回来重写。
MC在导演的眼神催促下,硬着头皮开了口:
“很不幸,根据霍代表自己写下的正确答案来看,他最重要的物品并不是这条项链。”
温绛的手倏然顿住。
不是???
猜错了???
我?温绛?猜错了?
【哈哈哈小酱酱子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
【说是考验收到任务嘉宾方的智商,实则是考验二人的默契程度,霍代表和温绛毫无默契可言。】
【所以最重要的是什么!快公布答案!】
唐怿还傻愣愣来了句:“霍代表最重要的该不会真是公司公章吧……”
霍卿章没等开口,云善初忽然举起手插话:
“那个……”
他显得几分犹豫。
“其实,我从霍代表这里获得了一样物品,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是……我向温绛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温绛听完,眼神骤然漆黯。
不给我,给你的白月光是吧?
【卧槽?这什么情况?】
【霍代表最重要的物品送给了云善初?所以传闻中青梅竹马白月光是真的咯?】
【霍卿章!我对你很失望!】
【霍卿章干得好,嘿嘿嘿,酱酱老婆别难过,你来找我,什么都给你!么啾啾~】
“是什么物品?”MC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今天你要是敢拆我“情深将至”的cp,我当场发疯给你看!
云善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腕表,拿在手中摩挲着,微蹙的眉头显出几分局促不安。
看到腕表的一刻,弹幕一片哗然。
这腕表他们熟得很,曾经多次随霍卿章一起上热搜,身价难以估量的财阀二世祖,却只对一块不算贵重的手表情有独钟,到哪都戴着,哪怕已经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样式。
他甚至把这表戴上了节目,足以见得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但这表现在出现在云善初手中,而且还是他亲手送的。
深知这腕表来历的霍老爷子气的摔了烟灰缸:“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送给云初善?”
助理纠正:“是云善初。”
“这臭小子,老婆跑了我可不帮忙追哼!”
熟读原文的温绛自然也清楚这手表来历。是情同手足的大哥为了救他而丧生,最后留下的遗物。
对于霍卿章来讲,或许整个霍家唯一可以信赖的就只有大哥。
刹那间,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忽然不确定,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是否是正确的。
他缓缓收了目光,但对着镜头,依然摆出滴水不漏的微笑:“看来我要接受惩罚了。”
云善初努力维持笑容,又透出些许歉疚:“温绛,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多事了,我真的不知道……只是霍代表送给我,我在想他最重要的物品是不是这个,没经过深思熟虑就……”
霍卿章忽然起身从MC手中抽回卡片,在云善初面前高高举起,手指一松,卡片如落叶般打着旋儿落在他怀里。
云善初不明所以拿起卡片一看:
【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物品:自行车发条。】
自行车发条?
他的脸色骤然铁青,整个大厅里都弥散开尴尬的气氛。
【ysc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不是,但是,自行车发条?】
【自行车发条???WTF?】
想了一万种答案,温绛唯独没想到是自行车发条。
但为什么是自行车发条?
MC适时补刀:“云善初也猜错了呢,正确答案是霍代表亲自写下的自行车发条,不过为什么是自行车发条?代表可以和我们解释解释么?”
霍卿章缓缓垂视着温绛,表情依然是淡漠如水。
“滑雪活动后,因为嘉宾受伤导致暂停拍摄那天,我骑着自行车载着温绛去了罗马市区。”
众人点头似捣蒜,听得很认真。
霍卿章鼻间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笑:“他坐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风声很大,我本也应该听不见他的说话声。”
“但骑车穿过旧址长廊的那一刻,安静到仿佛世界只剩我们二人。”
大厅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霍卿章的发言,将所有人一齐带向那栋斑驳残旧的长廊,雪天后过于白烈的阳光,石砖穿越百年留下的中古气息——
以及,温绛环着霍卿章的腰,留下的掌心的温度。
温绛微怔过后,慢慢抬起双眼。
划破空气的目光,与霍卿章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了。
“回来后我才发现那辆自行车的发条全部生锈旧化,本应该骑得艰难,但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因为,当时我所有的感官,全部不由自主地涌向了你。”
温绛双眸骤然睁大,嵌在眼尾的长睫震颤不止,深邃的瞳孔一点点汇聚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当他怀疑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是否真的有意义时,霍卿章亲口告诉他:
是。
而且,还要继续努力。
【哇,因为一个人,爱上了罗马,爱上了骑自行车,爱上了下雪,代表你真的懂浪漫!!!】
【情深将至!情深将至!】
【结婚结婚结婚!】
满屏都是“结婚”,一层叠一层,叠到根本看不到画面。
陈导默默流下了眼泪,回想起他用了三年时间才把老婆追到手,完全是感同身受,老婆在身边时,所有的感受都汇聚于她身上,哪怕当时是暴风雪,可她的身边依然是春光明媚。
MC带头鼓掌,热烈非凡,拍得小手通红。
满屋掌声与喝彩声中,只有艾澜一动不动保持先前的姿势,仔细看才能发现他不断收紧的手指,骨节苍白。
“但是很不幸,温绛这项任务还是失败了。”MC惋惜道,“不过是输了游戏,赢了全世界。”
他笑眯眯递给温绛一沓卡片,让他抽取惩罚任务。
霍卿章主动揽责:“惩罚我替他。”
“不可以哦代表,这是规定,愿赌服输。”温绛说完,抽了一张惩罚卡。
上面印着:
【圣诞节聚餐,你无权参与,可惜了。[尴尬笑]】
这个表情看着贱兮兮的。
这样一个团聚的日子,温绛要接受独守空房的惩罚,的确算得上“惨无人道”。
最后,温绛还是得到了霍卿章最重要的物品。
几根自行车发条。
他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自行车发条能干什么呢,还锈迹斑斑的。
虽然盼望了已久的圣诞聚会他无权参与,但也不算难过,反而想起来霍卿章那句“所有的感官不由自主全部涌向你”,心里乐开了花。
快了快了,只差一点,就能将霍卿章整个拿下。
圣诞节的晚上,嘉宾们穿戴整齐,带上所有工作人员准备进军罗马市区一起庆祝节日。
入乡随俗嘛。
虽然大家都很同情温绛要独守空房,但愿赌服输这是规矩。
景琛对他道:“你想吃什么,聚会结束我请餐厅打包一份给你带回来。”
温绛摆弄着他的三色堇:“不用了,你们好好玩。”
霍卿章尝试着和节目组交涉过,但节目组一口咬定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节目组的规定,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后面几期的嘉宾有样学样怎么办。
临走前,门口挤满人,一一和温绛道别,要他好好看家。
温绛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妥,平静的和每个人挥手道别。
大概只有云善初,看着温绛这留守儿童的悲惨模样,心中窃喜。
活该,让我丢了面子,你自己留下和看门狗作伴吧。
门外,人一个一个离开,嘴周只剩下不紧不慢在玄关换鞋的霍卿章。
他站起身,回头看着温绛。
“只要你说话,我就留下来陪你。”
温绛却催促他快走:“再不走就追不上节目组的车了,你想步行到市区么。”
霍卿章见他执意,也不再强迫他,点点头,开门离开。
随着房门关上,世界陷入一片阒寂。
温绛走到窗前,望着节目组所有人满面含笑上了几辆车,车灯亮起,在一阵明暗交叠后,世界安静到仿佛只剩下温绛一个人。
好安静。
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
温绛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也没什么胃口,绕着整个房子踱步一圈后来到了庭院里。
他坐在秋千上,抬头望着天青色天际中一轮皎月,散发着朦胧光晕。
地砖上透出他不断晃动的影子。
真的,好安静。
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位未曾见过面的神秘资助人又在做什么呢,从七年前的圣诞节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想尽办法打听过他的消息,但全部石沉大海。
要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另一边,车上。
车子驶离基地一公里左右,艾澜忽然道:“抱歉,我肚子不舒服,想回去上个厕所。”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还未送出的礼物。
“要不艾老师坚持半小时?到市区再说?”工作人员道。
“坚持不住了。”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工作人员被他这模样吓坏了,赶紧停车。
艾澜下了车,扭头往回走。
“艾老师一会儿我们派车回来接您么?”工作人员探出车窗问道。
“不用,有通市区的巴士,我晚点到,你们不用等我。”说完,艾澜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车子大队开出三公里后,另一辆车上的霍卿章忽然道:
“抱歉,停一下车,我忘记拿手机。”
“哦哦我们开车送您回去?”工作人员问道。
“不必,有直通市区的巴士,我晚点到,你们不用等我。”说完,霍卿章下了车。
工作人员心照不宣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多么蹩脚的借口。
温绛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随着双腿摆动推动秋千的动作忽远忽近。
头顶一盏吊灯,光线昏黄,微弱地照亮了狭小的一片空地。
过于安静的环境,周围风儿吹动枯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沙沙、沙沙。
倏然间,他听到了枯草被碾压摩擦的声音。
当他抬起双眼,一双运动鞋出现在视线中,笔直的裤腿包裹着修长匀称的双腿。
慢慢向上看去,出现了一张熟悉但又不算熟悉的脸。
熟悉的艾澜,不熟悉的发小。
温绛怔怔的,忽然开始考虑,为什么见他第一眼时没能认出他。
大概是过去太多年,他的五官完全张开,和当年比起来褪去稚嫩变得轮廓分明硬朗。
艾澜站在他身边静静凝望着他。
温绛笑笑:“怎么回来了艾老师。”
艾老师,生疏的称呼,听的艾澜眉间一敛。
艾澜单手揣在兜里,紧紧握住那只小盒子,随即委身在他身边坐下。
沉默了将近一个世纪,艾澜缓声道:“放心不下你,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人都回来了,如果坚持撵他回去就显得太刻意了,温绛索性也不再劝他:“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会用智能手机。”
艾澜抿嘴笑笑,随后又陷入沉默。
两人的影子被斜斜拉长,忽明忽暗。
艾澜再次开了口:“你是怎么穿进书里的。”
温绛不想细说,敷衍道:“一睁眼就来了,你呢。”
“我来这里已经很多年了。”艾澜轻声道,“原本就不是这本书中的人物。”
艾澜又问:“既然来了,就做好一辈子回不去的准备,那么你,有什么想做的,或者说,想要弥补的。”
温绛想起了车窗后那半截白皙的脖颈,以及嵌在上面的小痣,笑笑:“想要弥补的东西,单靠自己一人努力无法实现。”
艾澜攥紧了口袋里的小盒子,忽然站起身:“我想要弥补,并且单靠我一人也无法实现,所以,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他终于掏出了口袋里的盒子。
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蓝色丝绒饰品盒。
温绛望着那只盒子,心中有了答案。
“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乐意至极。”
艾澜喉结滑动了下,手指在颤抖。
他逃避了这句话,忽而单膝跪地,对着温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铂金戒指,环形素圈镶嵌一枚小小的钻石,朴素简单,但又不乏设计感。
“我来到这里,想尽办法想要离开,但是知道你也来了这边后忽然没了这种念头,能和你一起安度余生,已经成了执念,换个地方也一样。”
“温绛,孩子是谁的都没关系,我们一起养大,哪怕他不愿意叫我爸爸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的,我都可以欣然接受,付出所有的爱去养育他照顾他。”
“温绛,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喜欢。”
说完,他小心翼翼看着温绛:“那,你的回答呢。”
事实上,温绛对艾澜从没有过超越朋友的感情,对他感激为他感动也仅是作为朋友而言。
他从读书时就已经知晓艾澜的感情,但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秘密一旦被戳破,才是真正失去了这个朋友。
可他费尽心思规避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世界上最无力的拒绝,偏就是这句“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最没说服力的一句话,反而也是最伤人心的一句话。
这一次,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温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我回来,倒是真见不到这么伟大的场景。”倏然间,脚步声响起,昏黄的灯光下投映出高大的黑影。
两人回头看过去,见霍卿章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似冷淡,又似是意味不明的笑。
艾澜站起身,拧眉望着这意外来客。
霍卿章没想到艾澜先他一步找了回来,还让他亲眼见证艾澜向他的孩子妈求婚的场景。
人生真是有趣。
温绛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奈望天。
霍卿章凝望着那对戒指,目光森寒,随即他冷哧一声:“艾老师,孩子爸爸就站在这里,你确定不把这东西收起来?”
艾澜当然知道,书中的霍卿章拥有怎样的财权势力,自己不过是一介戏子,没资格也没能力与他抗衡。
但如果是为了温绛,死都不怕。
或许是相识二十五年带给他的绝对自信,他不畏惧一个只和温绛认识区区几月的局外人。
他拿出一枚戒指擦了擦,旁若无人对温绛道:“我还在等你的回答,只要你点头,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自小被众星捧月的霍卿章第一次尝到被无视的滋味,更是第一次有人敢觊觎他的人。
他猛然抬手握住艾澜的手腕,一个发力将他的手腕拧向一边。
但艾澜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霍卿章明显感受到艾澜的反向使力,两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互不相让,眼神交汇中燃烧着锨天烁地的烈火。
周围温度骤然飙升。
“把东西,收回去。”霍卿章几乎是一字一顿道,颌骨突出清晰一块。
艾澜眼含冷笑,视线不肯有半点退让,抽空还要继续追问温绛:“温绛,你的答案呢。”
温绛看着二人拧巴在一起的手已经红得厉害,他并不怀疑如果他再不回应,他们二人下一秒就要扭打在一起。
哪怕是永远高傲的霍卿章,也会动手。
“澜哥。”温绛终于发了声。
艾澜听到这个称呼,心头一软,立马失了力,主动抽回手。
他和温绛在同一家保健院出生,就连待在保温箱时也紧挨一起,后来说巧不巧,两家人又搬到了同一胡同里,一起从小学到高中。
他只比温绛早出生几分钟,温绛打小便乖巧地喊他“澜澜哥哥”,长大后变成了“澜哥”。
一声“澜哥”,是他壁垒坍塌后露出的软肋。
艾澜的表情不由几分喜悦,这种喜色在霍卿章看来更是火大。
“澜哥……”温绛又轻轻喊了声。
或许在霍卿章出现的那一刻,混乱的思绪难以决定的选择便有了清楚的答案。
“你说,我听着。”艾澜的声音温柔到可以滴出水。
这是为他怒砸几百万的站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温绛攥紧手:“孩子的爸爸只能有一个,不是么。”
艾澜怔住,笑容一点点褪去。
消失的笑容转移到了霍卿章脸上。
但霍卿章的笑永远是含蓄的,轻轻一抿唇角,了了。
温绛抬头,迎上艾澜僵硬的目光,认真道:“澜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人要,我粉丝还算多。”
艾澜:……?
霍卿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噗嗤。”突兀的,艾澜笑出了声。
从这句话里艾澜听到了三个信息:他被拒绝了;温绛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温绛不想他当着霍卿章的面下不来台。
果然,喜欢他不是没理由,因为他是温绛,总是能轻飘飘一句话安抚他的心。
“亲爸做不成,干爸呢。”艾澜俯下身子,笑问道。
温绛:“当然可以,你还可以给孩子想个乳名。”
霍卿章拉住温绛的手,不发一言,眼神刀之。
艾澜笑笑,单手合上装戒指的盒子,重新揣进口袋:“刚才求婚时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放松了觉得困了,我上去补个觉。”
“晚安。”温绛道。
艾澜转过身,挥挥手,边走边道:“哪天你要是发现孩子爸是个畜生,来我这。”
温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道:
“圣诞快乐,澜哥。”
艾澜径直向前走着,这一次没再回头。
步伐越来越快,大概是想尽快穿过庭院拐进屋内,不然,再晚一点会被温绛察觉到他眼底的泪。
虽然早已知晓结局,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被割掉了一块。
艾澜一进屋子,才察觉到浑身力气被抽干。
他无力地倚靠着墙壁,摸出那对戒指,垂着眼睛凝望着。
盒子表面落了水滴,晕开深色的痕迹。
如果当初没有因为温绛那句话怒而离开,现在一切是不是又会不同。
可惜没如果。
艾澜找出《小绛孕期日记》,掀开新的一页,提笔:
12月25日,第十八周
今日饮食:清炒蔬菜、蛋羹、牛肉
无明显孕症
国内气温2-7℃,注意保暖。
但可以确定的是,往后余生,你依然是唯一。
庭院里,马灯将二人的影子斜斜拉长。
“代表。”温绛缓缓开口,“艾澜哥说,如果哪一天我发现孩子爸是个畜生,可以去找他。”
他乖巧眨眨眼:“可以么。”
霍卿章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这个艾澜,临走还要踹他一脚。
“等你确定我是畜生再说。”霍卿章别过脸,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温绛偷偷抿嘴笑笑。
正笑着,庭院里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
接着,景琛出现了,手里还捏着一把仙女棒。
继而,傅明赫也紧随而至。
还有唐怿、陈导、所有工作人员。
后面还跟着脸色铁青的云善初以及海崖。
“圣诞快乐~!”他们提着几大袋子打包盒,晃悠着。
温绛愕然:“你们不是去聚餐了么。”
陈导一抹鼻子:“人太多了,我们就打包了饭菜回来了。”
MC笑道:“其实陈导总也舍不得留你一人在这,决定还是打包回来一起吃,结果……”
他看了眼霍卿章:“看来我们是多余了哈。”
霍卿章嘴上没说,心里确定:很多余。
“在这里买不到中餐,大家将就一下,咱们就入乡随俗啦!”陈导向温绛展示他带回来的西餐。
话音刚落,一个摄像师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
“陈导!外面来了好多人,自称是RAI电视台的人,而且带头那老头,我怎么看怎么像罗马市长!”
陈导惊的饭菜差点砸地上:“我们应该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
“陈导你这胆子怎么还不如鹌鹑大,人家是来采访温绛老师的。”
陈导愣了许久,大手一挥:“开直播!开门!温绛!接客啦!”
温绛:好好好。
直播间一开,大批观众瞬时涌入。
门口停了几台RAI的车,从上面跳下来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后面跟着一西装革履的白发老头。
两方人一见面,热情握手,先例行公事商业互吹一番。
RAI电视台的人说明来意:
“之前我们在网上征集街道名字,很多市民投票给了jiang wen这个名字,经过市政几天的商讨,最后,由我们的市长艾德文先生来公布街道名称。”
狭小的庭院里挤满了人,温绛被人推到了主机位前,无数的镜头话筒齐齐对准他。
艾德文市长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他礼貌的同温绛握手,随即打开演讲本面向镜头:
“首先,我们要进行街道名称公布仪式。”
两个工作人员抱着块A4纸大小的牌子上了台,用红布蒙住。
闪光灯下,市长亲手掀开了红布,金色的牌子中央偌大几个字母:
【Jiang Wen】
掌声如雷中,艾德文市长对镜头前六千五百万罗马市民道:
“以外国友人的名字命名街道,是罗马城两千五百余年至今闻所未闻的大事件,虽然在过程中,遭遇过很多反对的声音,但经过市政厅激烈讨论,最终决定,以温绛先生的名字命名这条街道。”
【哇!!好棒!!虽然不是用我的名字命名,但我骄傲!】
【温绛呜呜呜你好棒啊!我的宝贝亲亲你!你是最棒的!】
【哭了哭了,太激动了,打字的手都在抖,这下酱酱子真的是光耀门楣了!】
【太厉害了叭!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
温绛笑盈盈看着镜头,谦逊有礼的态度招致了不少罗马市民对其第一眼的喜爱。
【可爱的孩子,你是我们的勇士~】
【可恶,我求了很久温绛的推特,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没有推特!去微博!】
【什么叫被上帝吻过的脸,明眸皓齿,靡颜腻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掌声过后,艾德文市长宣读命名致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感染力十足。
“温绛,十二月三日踏入罗马的土地,短短一个月时间获此殊荣,实至名归!感谢你为罗马的贡献,维护了我们的民族自尊,维护了信仰尊严,敢于同一切恶势力作斗争,博学多识遇事沉着冷静,是当之无愧的罗马英雄。”
“因此,经过市政厅举手表决决定,将尚未命名的街道正式命名为Jiang Wen,并授予温绛先生荣誉市民称号,赠予意大利永久居住权,包括其家人,实行永久免签政策!希望你能时常回到罗马看看,这里的大门将永远为您及您的家人敞开。”
掌声如雷,幸好在庭院没房顶,否则高低得给掀了。
【太厉害了我的宝宝!你怎么这么棒呀!】
【荣誉市民,可以吹一辈子了!】
【呜呜呜我的小酱酱子,还有我未出生的小小宝贝儿,你应该也会为妈妈感到骄傲吧。】
【霍卿章真是捡到宝了。】
陈导:我节目上出了这样的人才,我也能吹一辈子。
温绛微微委身鞠躬,接过市长递来的命名牌。
话筒对准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温绛一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给大家整不会了。
但又觉得他真是朴实到接地气,戒骄戒躁,宠辱不惊,能有今天这等荣誉意料之中。
其他人也是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
屏幕前的霍老爷子按奈不住蠢蠢欲动的手,给几个常年合作商打过去电话:
“老王,看意大利电视台转播了没。”
“没看?哦就是罗马市长在发表讲话。嗐,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家卿章他孩子的妈妈,不小心拿了个罗马荣誉市民的称号,还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街道,不用看不用看,真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的助理推了推眼镜:不出意外,明天所有和亚士电子有过合作的公司都会知道这事儿了。
老头子爱炫耀的性格也是没人能不遑多让。
一片热闹中,云善初后槽牙都快咬碎。
他无法接受,温绛终于踩着他出了头。
被踩进泥土里的感觉,不爽。
尽管他现在已经是墙倒众人推,但只要嘴巴还能说话,人设就会一直在。
像是开玩笑一样,他道:“恭喜温老师拿下罗——马——的荣誉市民,希望你回国以后,也能像为外国鞠躬尽瘁一样,为咱们国家死而后已,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话听着是好话,只是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云善初的话中之话:
在国内二十几年没见你做过什么聪明事,一到别人的领土上倒是开始“精忠报国”了,怕不是只恨自己生错了地方,慕洋犬。
温绛注意到了云善初那含着恨意的眼眸。
轻笑一声。
玩够了吧,等了快一个月,沉默了一个月,不过是在等这一天。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今天,对于西方人民来说是跨入新纪元的伟大日子。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电视台的盛况转播,亲眼见证,这一帧帧一幕幕。
第 40 章
温绛掏出手机,笑道:“这样特殊的日子,我想和各位合影留念,不知大家方不方便。”
市长欣然一笑:“乐意至极。”
他靠近温绛,双手摆在小腹前,微笑——
温绛打开APP界面,相机旁边是录音机。
他像是手抖,不小心点了旁边的录音机。
霎时间,手机里传来一声恶声恶气的质问,被电视台的收音麦无限扩大。
“你还来做什么!不是给过你钱了,也说好自此再不相干,你赶紧走,我不想善初看见而伤心。”
“温绛,我们的事已经是过去式,如果你执意纠缠,我不介意再起诉你一次。”
市长听不懂,继续微笑。
但这几句话,在国人居多的直播间炸开了绚烂烟花。
声音的主人海崖同志,脸一下子铁青,眼底的惧意一点点流露出来。
妈的!当时温绛走错房间进了他的房间,这番话竟然被他录下来了!
观众们敏锐地发现了华点:
【我们的事?】
【这声音是海崖没错吧。】
【卧槽!这又是什么瓜,不是说温绛试图插足海云的感情但失败了么?什么叫我们的事?】
温绛显得有些局促,忙关掉录音,可怜兮兮地看向市长:“不好意思我点错了。”
他重新点开相机,和艾德文市长合影后,市长还好奇心爆炸:“刚才是什么,录音么。”
陈导赶紧使眼色让工作人员把人支走。
工作人员借口请市长一起用餐,把市长和RAI电视台的人带到了大厅。
但RAI的记者中有会中文的,他可是听懂了,不走,要吃瓜,谁走谁是大傻瓜。
海崖现在浑身冷得厉害,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曝光,他和云善初的艺人生涯可能会彻底完蛋。
并不是所有成年人都有控制情绪的能力。
海崖怕的抖似筛糠,混乱的思绪已经无法控制他的身体,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来温绛的手机,高高举起,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手机瞬间裂开了一块块蜘蛛网。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拦:“海崖老师,冷静一下!”
导播都看傻了,口齿不清问陈导:“导演,要不要插播gg。”
陈导摸着小胡子,沉思片刻,低声道:“继续播。”
他可是比观众更想吃这一口新鲜大瓜。
哪怕后期要给云善初和海崖全打上码,严重点二人镜头全剪掉,但他作为一个导演的同时,也是个有良知有道德的人。
寻求真相义不容辞。
被砸了手机的温绛笑容愈发扩大。
心绪不稳的男人,一步步顺着他做的陷阱走来了。
吃瓜在一线的霍卿章不想知道他们三人间的恩怨,他只在乎:
“你们的事?”
他一直坚定认为,温绛不会这么没眼光瞧上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网上有关温绛的黑料他也只当是个笑话,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全是谣言。
比起艾澜,温绛和海崖扯上关系更令他无法接受。
况且还是他看不见、不曾参与过的曾经。
霍卿章居高临下俯视着海崖:“什么叫你们的事,说清楚。”
海崖现在晃晃脑子都能听到稀粥噗噗,霍卿章漆暗的眼底、凛冽的面容,一点点抽光了他嘴边的空气。
窒息的压迫感更是令他无法清楚说出一个字。
云善初呆滞了许久,这才意识到天快要塌了。
他疾步冲过去抱住木偶一般的海崖,护着他,对霍卿章大声道:
“霍代表想知道自己去网上搜,现在在录节目,你想毁了这个节目么。”
温绛发出一声嗤笑。
果然是你啊云善初。
当初原主给他打电话,他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海崖的感受”堵住了原主的嘴,现在又借口为节目组着想试图隐瞒真相,这么善解人意的伟大人物,不愧是男主。
哪怕他有为原主考虑过指甲盖那么大小,他都不至于陷入今天这种囫囵境地。
温绛今天就要把这桌子掀了。
“云老师,不妨你来告诉我,网上真真假假有几分可信。”他扬起下巴,垂着眼睛看向二人。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云善初扶着海崖想逃离现场,奈何现场人太多,等张个大嘴等着把瓜喂他们嘴里,没人想让开。
云善初和海崖被人墙弹了回来。
温绛笑得明媚,越是明媚,在云善初眼中越是尖锐。
温绛轻声道:“三年三十六个月,每个月房租两千四,一人承担一千二,三年拢共四万三千二百块,这是我付出三年青春,被撬了墙角后,得到的唯一。”
海崖猛地抬头,眼底仅剩的一丝光埋没于深深的黑暗中。
这个数字深深刺痛了他的耳膜。
【挖槽!惊天大瓜!原来温绛才是被撬墙角的那个?!】
【我觉得他没说谎,他和海崖做练习生时就在同一公司,那时云善初还不知道在哪,所以,是温绛先和海崖认识的。】
【我他妈浑身发抖,真的恐怖。】
而RAI记者的热情转播加翻译,让罗马市民一起吃上了瓜。
【温绛被劈腿了?不敢相信,这样优秀的人也会被劈腿。】
【事实证明,无论你多么优秀,也无法阻止那些天生心术不正的人,哎,只能说,温绛遇人不淑。】
云善初比海崖勇敢,换句话说,比海崖脸皮厚,他依旧可以大言不惭:
“温绛,我知道你太想火了,年后你就二十五岁了,如果再不出头就意味要彻底告别这个圈子,但你想出头的前提,不是踩着别人捏造谎言上位。”
他敢这么说,就是笃定了温绛没证据。
凭什么,凭温绛一言堂?
温绛笑眯眯的,眼眸如月亮,温柔皎洁。
“云老师,你打算继续狡辩?怎么办,我现在真的生气了。”
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摆弄着蜘蛛网一样的手机屏幕,翻出当时傅明赫给他的法庭公开资料,里面是原主的自述,以及海崖的自述。
一条条,一字字,清清楚楚无可辩驳。
云善初的后背涌上一股寒意,瞳孔剧烈扩张的瞬间,他猛地放开了海崖的手。
瞳孔在颤抖,空气也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不停抽取他脑中仅剩的一丝理智。
温绛挑起眉尾,笑容明艳,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缓缓张口道:“如果我早知道海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该买条狗链子把他拴在地下室里,我不气他劈腿,我只生气,他联合你一起,反咬我一口。”
这一口,对于原主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艹!海崖出轨云善初不说,甚至反咬一口温绛,把他打成第三者,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我现在真想冲进屏幕一拳打爆这对狗男男的头!】
【妈的我快气死了,妈的,狗币男人去死吧。】
【心疼温绛,当时的他一无所有,没钱没势,被污蔑了都没处说理,背负不实骂名过了这么多年,天啊,心疼死了。】
【虽然我不是温绛的粉丝,但听到这种事实,狠狠怜爱了。】
【海云狗滚出娱乐圈啊!什么牛马都能当艺人了,建议艺人出道前都做个人品考试,能他妈涮下来一大批。】
【滚出娱乐圈!!!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
【我我我……真的以为温绛是小三,骂了他好多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乱站队了。】
【呵呵了,人家为你付出了三年青春,陪着你一起住地下室吃泡面,你转头勾搭上云善初,你是牛逼了,该有点补偿吧,哈哈,四万块的补偿,我真的见识了。】
【霍卿章!你他妈给我好好疼爱酱酱子,要是你敢走海崖的老路,我真的会杀了你。】
温绛看着石头一样的二人,更觉得好笑:
“云老师,不过我还要多谢你,当初要不是你偷偷替换霍代表和海崖的房间名牌,还细心地将霍代表门口的盆栽一起移了位置,我可能还不会走错房间,更拿不到海崖这份录音。”
没有任何的证据,比当事人亲口承认更具说服力。
温绛笑眯眯:“云老师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傻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云善初深吸一口气。
没有力气了。
他缓缓滑坐在地,呆呆的,眼中最后一抹神采随之消失。
如果调出当时走廊的监控录像,铁证面前就算自己狡辩也没用。
好累啊。
现场一片阒寂,无人敢发声。
温绛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微笑:
“曾经的我,的确是傻瓜。”
温绛自己的人生算不上多好,但至少有了那位神秘人的相助,他出道后的路一直都是一帆风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便轻而易举坐上了一哥的位置。
但不代表他没见过。
那个怀揣明星梦最后挂着尿袋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练习生,那个从刘勋房间跑出来的新人演员,以及,原主。
他多希望,原主能亲眼见证这一幕。
但,没可能了。
屏幕前的观众真情实感哭了出来。
心疼。
温绛又做了个深呼吸,微垂的睫毛缓缓翘起。
他转身面相镜头,对着那些支持他的或者辱骂过他的所有观众,扬起一抹最真挚的笑容:
“圣诞节快乐,新的一年,大家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温绛你也是!你要红!要很红很红!】
【加油!大家都加油!】
【“情深将至”百年好合!圣诞快乐!】
霍老爷子眼中含泪,颤抖着苍老的手指在弹幕中打下一句:
【绛绛是个好孩子。】
助理同样泪洒屏幕:【代表加油!温先生加油!“情深将至”至死不渝!】
一场直播,在国内引起了热烈讨论,有关云善初插足海温感情还倒打一耙的事连爆N个热搜。
云善初的微博粉丝疯狂下滑,短短一夜掉了上千万,以双倍数量补到了温绛的微博粉丝里。
薛铭远疯狂给温绛打电话,温绛不接。
对赌条约里写明薛铭远不能插手他任何决定,搞掉云善初也算在内。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云善初和海崖经过与节目组的交涉后,决定今天搬离基地去市区住酒店,明天一早回国。
微博热搜第一:
#云善初,海崖,如果你们还有良知#
整整三年的时间,云善初和海崖利用各种手段打压温绛(原主),颠倒是非黑白,指责他是一个企图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将温绛撕碎吞掉吃得满嘴是血后,自己又以受害者的身份出来哭惨博同情。
温绛踽踽独行,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苗头,云善初似乎就是想让他死,在节目上三番五次搞陷害,甚至连他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害。
这还是个人?
到这一步,网民不仅是对自己被蒙骗多年感到愤怒,更是对海云二人泯灭良知欺负老实人这件事义愤填膺。
当初两人卖到天价的周边以一元的超低价挂网出售,但无人问津,问就是白送都不要,摆家里还嫌晦气。
两人参演过的影视作品一夜之间全下架,未播出的作品也是令投资方叫苦连天,眼瞅着播出无望,毕竟现在没人会买账。
而《肋骨》节目组这边也在连夜剪辑原片,把有关二人的镜头删得毛都不剩。
对这件事感到愤怒的人在骂,因为两人受到牵连的各路制片导演合作演员也在骂,如果扒坟不犯法,非要把两人祖宗十八代挖出来好好问问:
生而不养是为人焉?!
原本属于二人的大牌代言齐齐出面发声,表示要马上终止合作,并且以后绝对不会再与二人合作。
两人的公关团队垂死挣扎,又开始玩文字游戏,但吃过“狼来了”的亏,没人再信,解释全都是狡辩!
想要平息网友怒火,唯一的办法就是二人再也别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而温绛,凭借一己之力被全网心疼。
原本他无人问津的周边被一股脑抢空,有关他的词条后面都挂上了“沸”的标志,各家太太更是狠狠怜爱,同人图同人文全安排上。
这盛况,比当时霍卿章亲口承认他是孩子爸还恐怖。
或许大家也从这件事中明白一个道理,就像国家日报发表的声明那样:
“独立思考很重要。”
这句话朴实到不像一个国家官媒说出来的。
但,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夜晚。
景琛颇有眼力见地抱着枕头找到霍卿章,问要不要和他换房间。
他觉得,霍卿章大概有很多话想和温绛说。
温绛正在给关节涂抹润肤露,怀孕十八周,关节部位明显出现了水肿。
正揉着,一双大手托过他的手腕,轻轻为他揉捏。
温绛抬头,看到半蹲在床前的霍卿章,低着头不发一言。
他缩回手,试探着道:
“节目马上结束了,代表你的演技我认可了,可以结束了,接下来我们互相履行合约上的职责就好,辛苦了。”
霍卿章固执的拉过他的手,答非所问:
“你和海崖,三年?”
“代表,这不重要,孩子是你的,要是不信,去做个亲子鉴定。”
霍卿章重重叹了口气。他总是拿温绛没办法。
“回国后,搬来我家住。”
又是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
“为什么。”温绛明知故问。
只要霍卿章不亲口说出那句“喜欢你”,他就要一直吊着他,不让他好过哼。
“孩子月份大了,你需要人照顾。”霍卿章的回答合情合理。
“给我钱吧,我请最好的月嫂。”温绛笑道。
霍卿章想斥责他真是榆木脑袋。
但舍不得。
只能找一些客观理由:“你没看新闻么,月嫂放火烧房子,月嫂虐待小孩。”
温绛“噗嗤”笑出了声:“代表别这么草木皆兵,那只是个例,更不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只要霍卿章说“我喜欢你从现在开始要作为我家媳妇提前适应二人世界”,他现在就能拎包入住。
但霍卿章活了二十九年,还没说过喜欢。
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诉说喜欢的能力已经随着被母亲扔掉的游戏卡一起留在了垃圾桶。
如果说出喜欢将要面临失去,他一辈子不要说。
霍卿章也不清楚温绛的心意,如果这种话说出口对温绛来说是负担,他害怕地逃掉了怎么办。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比结婚更重要。
霍卿章揉捏着他的关节:“知道了。”
温绛:榆木脑袋霍卿章!
翌日,节目组召集所有嘉宾拍了个谢幕短片,最后进行一次直播采访。
对景琛的采访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有哪位嘉宾是你在节目结束后还想继续联系的。
一向高傲的景琛傲慢道:“没有。”
半晌,又道:“温绛吧。”
MC:“除了温绛呢。”
毕竟他是霍代表的人,和霍代表抢人你可要考虑清楚!
景琛沉思片刻,忽而低头笑道:“那我得问问了,如果网上再有人造谣我,我能请傅律师帮忙打官司么。”
【我就知道这俩人不对劲!】
【哈哈哈情敌变情人,好嗑的。】
面对同样的问题,傅明赫坚定不移:“温绛。”
MC:……
“除了温绛,那么,可以帮我问问,下次我能有幸去现场欣赏景琛老师的音乐会么。”
【麻蛋……CP名还没来得及想,这两人就已经发展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
几乎全程打酱油的唐怿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想了很久,笑道:
“缘分不能强求,或许终有一天,我要等的那个人会出现在城市某处,与我擦肩而过,再回眸。”
说完,他的视线下意识在人群中追寻。
最后在景琛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数秒后,移开了。
温绛做完胎检,医生乐呵呵告知胎儿非常健康,刚才做B超时还看到小宝贝伸了伸手。
温绛摸摸肚子,脑海中再次浮现“令仪”这个名字,以及霍卿章那句看似漫不经心的“是女儿的名字”。
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他被请进采访室,MC问道:
“温老师,你和霍代表结婚那天会请我们喝喜酒么?我们也算是你们的红娘了。”
潜台词是问,他将来会不会打算和霍卿章结婚。
温绛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霍代表。”
众人:得,问了白问。
当这个问题被抛给霍卿章时,霍卿章几乎没有犹豫:
“会。”
霍卿章说是老谋深算,在面对感情问题时也单纯的很,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语言陷阱。
回答一出口,又是满屏“结婚”弹幕。
最后轮到艾澜。
节目组大胆开麦:“请问艾老师,您认为喜欢一个人的期限是多久。”
潜台词是在问:事已至此,你会继续喜欢温绛还是整理好思绪投入另一段感情。
艾澜微微垂着眼,张扬的人失去了往日风采。
他抿着唇沉默了许久,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开了口:
“永远,而且,不后悔。”
这个回答,节目组有些动容,又觉得十分可惜。
【我的澜沧江啊啊啊T_T,不要虐我啦。 】
【我也永远坚定澜沧江不动摇!!!】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就不该看的。】
恋综的最后,没有选择的环节,只是自然而然的,在一片“再见”声中彻底落下帷幕。
不用着急做出选择,日子还很长,可以慢慢来,沉下心来,追随你的心,去认真思考你的未来。
夕阳西下,暖橘色的余晖将罗马厚重的建筑镀上一层暖色,像来时一样温柔惬意。
临行前,罗马市长特意带领部分群众送别温绛和节目组。
“有空再回来看看。”艾德文市长亲切道。
他用了“回来”一词,是真心将温绛认定为这座城市的一份子。
路过市中心,看到了那条狭长的小路,路口立了块崭新的路标牌,上面印着:
【Jiang Wen road】
同样,蒙上一层余晖温暖的颜色。
工作人员纷纷举起相机打卡拍照,再过不久,或许这里就会成为华人游客的网红打卡地。
翌日。
国内机场。
一出机场大门,嘉宾们被粉丝的热情震撼到了。
一辆应援咖啡车旁立着温绛的易拉宝,为路人免费提供热咖啡。
几个举着应援牌的小姐姐在咖啡车旁蹦蹦跳跳,热情向路人道:“天冷请喝热咖啡,是温绛老师特意为大家准备的哦,请各位多多支持他~”
依稀记得,出发前,温绛的应援灯牌寥寥无几,可短短一个月后,温绛的粉丝以碾压式的数量一骑绝尘,放眼望去全是温绛的紫色应援色以及闪着星星的“绛”字。
“老婆老婆欢迎回国!”
“绛绛宝贝看这里看这里啊啊啊!”
CP粉们制作了温绛和霍卿章的棉花娃娃和卡通手牌,两个小人牵着手,穿着情侣装十分可爱。
机场前道上停了很多车,除了艺人家的保姆车外还有一辆迈巴赫特供车,全球仅此一辆,是戴姆勒集团为亚士电子成立100周年专门打造的一款座驾,价值无法估量,但只要出现在大众视线中,都知道亚士财团的人来了。
车里坐着霍老爷子,西装革履,精神矍铄,头发抿得一丝不苟,染成了自然的黑色。
看到粉丝们忽然活跃,知道是人出来了,老爷子不慌不忙戴上近视镜,又不想在司机面前表现得太急色,只用余光悄悄打量。
他看到他的宝贝孙子霍卿章在保镖开道中阔步出了大门,任是再宝贝,此时的心思也完全不在他身上,转而继续顺着人群观望。
翘首以盼半天,脸都快贴到车窗上,手指不停摩挲着拐杖。
终于,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睛骤然瞪大,要不是有车窗拦着,他现在恐怕半截身子都探了出去。
跟在霍卿章后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毛衣浅棕色短外套的年轻男人,直挺的牛仔裤衬托着两条腿修长匀称,那一头微微卷翘的蜜色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
出众,十分出众,任是现场人头攒动,可这孩子还是一眼便突兀了出来。
嘭嘭、嘭嘭。
霍老爷子忽然心跳加速,忙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贴在车窗上拍。
手机忽然弹出消息:【霍董,晚餐已经准备就绪,您大约几点带温先生回来?】
另一边。
霍卿章出了机场大门,下意识回头寻找温绛的身影。
短短几十米,温绛怀里抱满了粉丝送来的礼物,堆得小山一样。
长藤娱乐也特意派了经纪人严锡接他回家。
之前还卯着劲儿想榨干他剩余价值的严锡这会儿一反常态,跟个太监一样点头哈腰帮忙拿礼物,一口一个“温老师”。
温绛瞧着他一副谄媚姿态,心中“啧啧”两声。
人性啊。
严锡的车和亚士电子的车刚好一前一后紧挨着,温绛刚打开车门,霍卿章叫住他:
“去哪。”
温绛觉得好笑:“回公司报备行程。”
霍卿章想问问温绛是否还记得回国后搬到他家住的约定,但一想,不是约定,是自己单方面要求,且,并没得到回应。
他沉默片刻,抬手挡在车门顶,护着温绛的脑袋看着他上了车,而后扬了扬手机:
“等我电话。”
温绛应了声“好”,透出几分敷衍,随即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霍卿章说不上是哪里不得劲,好像心里忽然被分离出什么重要的东西,并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发怔的时候,一帮娱记一拥而上,将霍卿章团团围住。
车里的司机见状忙下来拦,但寡不敌众,被人墙弹了出去。
记者围着霍卿章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堆嘈杂的鸭子。
“霍代表,首先我代表新星娱乐恭喜您顺利结束拍摄回国,我们也对您此次行程有很多问题想问。”
“霍代表,请问艺人温绛怀有您的小孩一事是节目的剧本效果还是确有此事。”
“霍代表,方便透露一下孩子几个月了么?您知道孩子的性别么。”
“霍代表,对于您和温绛未婚先孕一事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马上举办婚礼还是等孩子出生再做决定。”
毫无营养的问题,霍卿章不想回答,礼貌抬手推开记者往自家车子走:“抱歉,这些问题我无可奉告。”
“霍代表!”记者依然不死心,“在节目中温绛公然承认自己和艺人海崖有过三年恋情,请问贵集团会同意这样一个二手货进霍家大门么,霍董事长又意下如何?”
霍卿章倏然停了脚步。
二手货?
见他停下,记者一窝蜂般将麦克风怼到他嘴边,伸长脖子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霍卿章缓缓转过头,凌厉似寒刀般的眼神吓的记者连退三步,立马闭了嘴。
他一言不发,视线慢慢下移,直至该记者胸前挂的工作证。
他捻起工作证正反翻看一番,找到了上面印着的杂志社名字。
良久,霍卿章放下工作证,手指轻轻掸去记者衣领的灰,有些漫不经心:“回去告诉你老板,最晚春节之前,让他准备好散伙饭。”
记者震惊地瞪大眼睛,冷汗瞬间流下。
“霍代表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我向您和温老师表示诚挚歉意,希望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霍卿章充耳不闻,走到车前,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他又停下,被对众人低低道:
“他是不是二手货,你们没资格评定。”
说完,优雅踏入车中。
望着汽车离去徒留一团尾气,说错话的记者扛着设备疯狂追车,剩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有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
幸好,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车上,霍卿章和霍老爷子报备着工作,老爷子犹如木雕,一个字没听进去,脑子里无限循环:
温绛呢温绛呢温绛呢……
密密麻麻,如蜂出巢。
回到家,餐桌上,佣人盛好汤送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
温绛呢温绛呢温绛呢……
夜晚,躺在床上,瞪着大眼望着天花板:
温绛呢温绛呢温绛呢……
温绛为什么没来!!!
好好好,就这么欺骗我老头的感情是吧。
另一边,长藤娱乐。
果不其然,薛铭远一见温绛就是兴师问罪。
“我说过让你别搞云善初吧,你倒好,直接断了他的后路,我公司就这么两个顶梁柱,全砸你手里了,温绛,合约的确写明我不能插手你任何决定,但你别害我啊。”
温绛笑眯眯的,丝毫不觉自己有错:“可是他三番四次挑衅我,我生气了啊。”
“你这是公报私仇。”
“所以呢,我为什么要忍着让自己不开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薛铭远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云善初早晚也会自立门户离开公司,长痛不如短痛。
薛铭远话锋一转:“关于你投拍《赤色的黎明》这件事,准备的怎样了。”
“导演组已经定好,投资和服装道具赞助也大差不离,接下来就是选角。”
服装道具赞助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感谢霍卿章为他牵线搭桥,当初不怀好意灌他酒的那帮二世祖虽然能耐不大,但毕竟是在这方面有经验,估计第二天那帮人清醒后看着满屋狼藉还真以为发生了点什么,立马扔来了赞助合同,这事儿就妥了。
再不济,还有霍卿章。
有些人真不经念叨,立马来了电话。
温绛对薛铭远道自己先回去倒时差,下楼时顺手接起了电话。
霍卿章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在哪。”
温绛:“公司。”
霍卿章的声音听起来漫上一丝不悦:“几点了,还在公司。”
又道:“你们公司负责人欺负你。”
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温绛心说可拉倒吧,还不知道是哪一个欺负哪一个。
“代表多心了,负责人不也等我到现在?代表打电话有事?”
“我在你家楼下。”霍卿章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口,“到哪了,去接你。”
温绛家离着公司也就三四百米,现在他已经走到了楼下看见了霍卿章的车子。
霍卿章倚在车上,打着电话望着温绛家窗口。
他挂了电话,放轻步伐踱步到霍卿章身后,趁其不备从后面捂住他的双眼,故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其实霍卿章早就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的鬼鬼祟祟,来这么一出,不由地笑他幼稚。
但嘴上却很是疑惑:“是谁?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温绛松了手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是我啦,原来代表也有智商不在线的时候。”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可爱,被月光映照得温柔,一双翦水秋瞳盈盈动人。
霍卿章心脏跳乱了一拍节奏。
怔怔望着他的脸,许久,霍卿章抬手无奈地捂住眼睛,笑道:“谁规定我必须时刻保持明智。”
面对你时,大部分时间好像都不太明智。
以及,这样陪他玩,也挺有趣的。
温绛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
“代表不用调时差么,怎么过来了。”
快承认,你想我了。
钢铁男儿霍卿章刚发出一个“想”字的音节,话锋立马急转直下:
“回了本家,爷爷不知道闹什么脾气,我就出来了,没地方去,开车转着转着,转到这边了。”
温绛:榆木脑袋!
温绛带着霍卿章上了楼,一开门,他又忽然道:“忽然想起小猫还在医院,我去看看。”
霍卿章拉住他:“明天再说。”
温绛反问:“代表你很急么?”
“急什么。”霍卿章不明所以。
温绛笑笑,一只手轻轻攀附上他的手臂,顺着肌肉轮廓一路上行,来到衣领。
他行云流水般扯下了霍卿章的大衣外套,指尖轻捻着领口的衣扣:“代表这么晚找我还不许我走,不就是为了这个。”
霍卿章忽的委下身子,将温绛压在桌子上,深黯的双眸一动不动盯着这张巧笑倩兮的脸,声音压得极低:
“别把人说得像个禽.兽。”
温绛舒展了眉眼,笑得弯弯似月牙:“怎么办,可能我才是那个禽.兽。”
说话的工夫,他的手指已经捻开了霍卿章的两颗衬衫纽扣。
霍卿章却在这时按住他不老实的手,脸向他靠近几分。
温绛感受到了他鼻间喷出的热气,搔在脸际。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温绛:“嗯?”
“节目录制第一天,为什么哭。”
温绛:!!!
他还想着这事呢?!就这么在意?如果到死都不知道答案,是不是还要带着这份遗憾上天堂。
温绛笑笑:“不想说了,说累了。”
霍卿章敏锐地捕捉到“说累了”三个字。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其他嘉宾都知道。”他深深看着温绛的眼睛,眼底暗流涌动。
“嗯对。”温绛回答得理直气壮,“除了你都知道。”
亲耳听到温绛这么说,霍卿章那脆弱的自尊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不死心,继续追问:“艾澜也知道?”
温绛抽出双手,慢条斯理解着他的衣扣,语气几分漫不经心:“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解开所有扣子,两边衣襟垂下,露出一片结实胸膛。
温绛又去解他的腰带:“代表一起嘛。”
霍卿章可能上辈子是个和尚,美人当前也能坐怀不乱,甚至直起身子慢悠悠又把扣子扣了回去。
他的声音冷了些:“总是向我索取,自己却一点不付出,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
全世界都知道温绛那晚为什么哭,艾澜还是第一个知道的,自己这个孩子亲爸却毫无头绪,世上竟有这种道理?
更何况,他的肚子已经十八个周,不能再继续纵容他。
温绛晃着脚丫,无奈地笑了。
“代表曾经许下我三个心愿的事还记得么,前两个已经用掉了,那第三个就是,用手帮我也好。”
“我有权不答应。”霍卿章辞严色厉拒绝了他。
温绛撇撇嘴。
醋包一个。
他双手环上霍卿章的肩膀,双腿内侧轻轻摩挲着霍卿章的腰:“你帮我,明天就告诉你。”
霍卿章一听,一手解扣子,一手伸出小手指:“拉钩。”
温绛:小霍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翌日,霍卿章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晚为什么哭。”
温绛没理他,自顾下床洗漱穿衣。
吃了早餐,温绛穿好外套对还在沙发上生闷气的霍卿章道:“走啦。”
霍卿章抬了抬眼:“去哪。”
“你不是想知道,我那晚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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