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艇速度不慢还安静, 鹿露安静看了会儿风景，就瞧见了大海中的岛屿，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视野盘旋着降落, 不像飞机那么激烈, 倒是让鹿露清楚地欣赏到了周边的风光。
岛屿星星点点，遍布翠绿，是自然形成的山峦和湖泊，沙滩是浅浅的黄棕色，阳光一照几近于白, 细腻如石膏，仿佛上苍遗落的某幅油画。
她数了数, 周围大概有四个小岛, 中间都有半透明的长廊联结, 像极了鲸鱼吐出的气泡。
看起来是浮桥，可风吹浪涌, 连廊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浮空艇盘桓片刻，在靠右的一座岛屿飘去, 一刻钟后，脚下微微颤动, 东方乐走出来说：“到了。”
她招呼朋友们下去，自己则和迎接的人拥抱：“我来晚了, 噢, 爱丽，小可爱, 让我抱抱。”她抱起一个穿纱裙的小女孩，笑眯眯地亲她的脸蛋, “有没有等很久啊？”
小女孩金发蓝眼，笑的时候露出缺口的门牙，无敌可爱：“没有，我们也刚刚到。”
“这是爱丽公主。”乔纳森果然认得不少名流，立即提醒她对方的身份，“她母亲是玛利亚王后，贝恩先生的表妹。”
鹿露看向大名鼎鼎的王室成员。
玛利亚和卢克长得不像，容貌秀丽，身材高挑，穿着长及脚踝的飘逸长裙，戴一顶草编沙滩帽。旁边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五官端正，西装笔挺，和度假酒店的风格不大相称。
“你好，埃伯特。”东方乐也和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青年耸耸肩：“我服役结束了。”
鹿露探头，闻到了点八卦的气息。
乔纳森适时低头，和她咬耳朵：“阿尔伯特王子，约瑟夫国王的亲弟弟，王位第二继承人。”
鹿露：“第一是小公主？”
“王室非常传统，仍旧是长子长女继承制。”乔纳森重点说八卦，“传说王子曾追求过东方小姐，被李公子横刀夺爱。”
“噗——”鹿露差点笑裂，惊险忍住，发出打喷嚏一样的怪声，“咳咳。”
赶紧假装嗓子不舒服。
东方乐却听见了，扭头拉过她：“鹿露，我给你介绍，这是埃伯特，他也在剑狮，只不过上了一年就从军服役了，今年退役的话，九月正好上大二，你们应该是同学院的？”
埃伯特看向鹿露：“我在文学院哲学系。”
鹿露：“文学院历史系。”
“你好。”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
鹿露礼貌地和他碰碰手指尖，感觉他的手冰冰凉凉，像刚挖出来的棺材。
“鹿露是我们家族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东方乐简单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玛利亚，她的宝贝爱丽。”
鹿露也意思意思，和王后、小公主握了握手。
玛利亚王后仪态典雅：“很高兴认识你。”
客人互相认识过，才结伴坐车往里走。
这是东方乐的瑶台岛，比曼丽酒店的岛屿空旷许多，只能看见平坦的小径和郁郁葱葱的树木。高尔夫车开了五分钟，随着别墅建筑的出现，才有大量身穿曼丽酒店制服的服务人员出现。
东方乐说：“连桥已经搭好了，酒店到岛上只要五分钟，住哪里都可以。玛利亚，你不算，我们好久没见，今天非得喝到天亮。”
玛利亚王后揽住活泼好动的女儿：“没问题，埃伯特你呢？”
“我住酒店好了。”埃伯特坐在后排，懒洋洋道，“不妨碍女士们说悄悄话。”
东方乐又问鹿露。
“我也住酒店。”鹿露说。
东方乐笑了：“酒店更方便，是不是？”说完不等她回答，扭头和埃伯特说，“嘿，埃尔，替我照顾一下新朋友。”
埃伯特瞥过眼神，朝她点点头。
商量完了住宿，两拨人到分叉口换车。
接驳车都是敞篷式的太阳能源车，只能坐两个人，优点是能吹风呼吸新鲜空气，缺点是要和陌生人坐一辆车。
鹿露好不容易和乔纳森比较熟悉了，正想听听王室八卦，结果就和当事人坐在一起，心情不大美妙。
埃伯特倒是挺友善：“你九月份上大学？为什么选剑狮？”
“合适。”她问，“你为什么选剑狮？”
“家族传统。”埃伯特问，“你和东方乐很熟？我以前怎么没听她提起过你。”
“这你应该问她，为什么问我？”他不太客气，鹿露也就没客气，“你和东方乐是什么关系？我看李仲齐看了你好几回。”
“我们只是好朋友。”埃伯特看向她，“我们先认识，然后她才把玛利亚介绍给约瑟夫。”
“哦。”鹿露满足了好奇心。
埃伯特问她：“你没有去看今年的赛马比赛吧？”
“你说的是学院比赛？”剑狮有自家举办的赛马比赛，名气还不小，鹿露摇头，“没看。”
“不感兴趣？”埃伯特问，“还是不喜欢赌马？”
鹿露警惕：“我不赌，最多买刮刮乐。你为什么这么问，赛马只是俱乐部吧，一定要参加吗？”
“赛马是古老传统，赌马也是。”埃伯特见她不捧场，笑了笑，识趣地不再吱声。
鹿露乐得不尬聊，也坚决不开口。
瑶台岛到曼丽酒店的路程短暂，转瞬就到。
鹿露选了度假村的一个安静位置，拖住乔纳森，示意林泮和其他人跟上。
距离拉远，就迫不及待地吐槽：“这人真怪，问题忒多——为什么选剑狮？关他什么事啊，他又不是招生办。”
乔纳森慢悠悠道：“人家是王子。”
“为什么王室还没有被废除？”鹿露压低嗓音，不怀好意，“因为大家喜欢看八卦吗？”
“是国家认同感。”乔纳森说，“王室就好像明星，你平时不怎么看娱乐新闻吧，每年还有王室竞选，为了支持本国王室，民众会大量购买本国的产品，热闹得很。”
鹿露：“……”
乔纳森不愧是圈内人，记得清清楚楚：“去年瑞典王室和西班牙王室角逐桂冠，前者的水晶戒指卖掉了三千多万，后者的服饰销量有七千多万。如果碰见联合政府换届，更热闹，王室能帮竞选拉不少票。”
鹿露目瞪口呆。
“前面又有一个。”乔纳森停下脚步，示意她看喷泉处的端庄女性，“惠子内亲王。”
鹿露立马问：“他们还是男性继承皇位吗？”
“谁知道。”乔纳森回忆，“前任长公主放弃皇室身份，自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才轮到惠子内亲王的父亲继承皇位。”
“这也不坏。”鹿露对王公贵族的兴趣到此为止，转而参观起酒店房间。
她选的房间位于半山腰，远离中心，但能独享一片美丽的海景，露台甚至能听见潮汐的起落，是大自然的韵律感。关上门窗，良好的隔音设备就将外界的喧嚣挡住，听不见一丝一毫的浪涌，静如沙漠深处。
建筑错落三层，共有四个卧室，其中两个是套间，两个是客卧，还有数间保姆房。
鹿露已经不再对豪宅的房间感兴趣，初来乍到喜欢参观一遍，也不再操心其他人怎么住，反正有的是房间就对了，直接走进顶楼最大的套房，往沙发一躺完事。
酒店给每栋别墅都配了管家和侍应生，他们搬行李、铺床、熨烫衣裳，都不需要林泮和CC动手。
CC如临大敌。
她应聘鹿露的生活顾问前，根本不知道这位鹿小姐的来头，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富家千金。现在好了，酒店的服务人员都毕业于管理学院，专业过硬，经验丰厚，她完全派不上用场，吓得赶紧找活干。
林泮提醒她：“换花。”
除非提前要求种类，否则酒店的插花多是玫瑰和百合，鹿露都不太喜欢，她喜欢向日葵、黄月季、金盏花一类的，拥有银河系太阳一样的颜色。
CC点点头，立马寻酒店要鲜切花。
林泮进厨房泡茶。
乔纳森的助理有颜色，跟进来打蔬菜汁、做沙拉，没忘记煮壶咖啡，也为林泮倒一杯：“叫你林可以吗？”
“当然。”林泮态度客气，“谢谢。”
他浅浅抿口咖啡，等待下文。
果不其然，助理自我介绍：“叫我鲍比好了，一会儿能拍照吗？乔需要维持社交媒体的曝光度。”
林泮温和道：“这应该询问主人的意思。”
“乔不清楚鹿小姐的形象公关。”助理坦白道，“他认为还是早些问清楚比较好，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提前和律师签合同。”
富豪各有各的脾气，有的人喜欢出风头，在社交媒体高谈阔论，比如东方乐，有的却喜欢打造热爱慈善的优良形象，比如卢克贝恩，他发展社交账号上的都是慈善活动，还有的喜欢低调，最好消失在大众眼前。
乔纳森经历过贝恩邮轮的事，感觉鹿露不喜欢张扬，可拿不准是怕正派男友不高兴，还是别有缘故，打算打听一二，最好的切入点就是林泮。
谁都看得出来，鹿露最信任他，他也最了解鹿露。
林泮思忖了会儿，慢慢道：“我想一想，晚些给你们回复。”
说完，放下几乎满的咖啡杯，端着果茶上楼去了。
鹿露正在看星网八卦，盘点各路王室成员的关系和爱恨情仇，瞥见他上来，兴致勃勃分享：“东方乐的绯闻还挺多的。”
“有所耳闻。”林泮给她倒茶，没忘记调整位置，方便她拿取杯子手柄，“乔纳森的助理问，能不能拍一些别墅的照片上传。”
鹿露啜口温热的橙子茶，满足又困惑：“有什么不行的？”
“公众一定会好奇他的伴侣。”林泮谨慎道，“假如您不希望暴露在公众视野，我们可以要求审核照片，从长远看，最好尽早签份合同。我想他也有他的顾虑，希望能避免留下不雅照片。”
鹿露：“……”
什么东西？签合同？什么都没开始，什么都不一定呢，怎么就要签合同了？
合同是契约情人的那种吗？小说竟然不是骗人的？？？
暧昧关系
契约情人这门东西, 鹿露当然是看小说知道的，一般来说，男主角甩出钱和合同, 并冷酷通知女主, 不要痴心妄想，合约到期就滚蛋什么的。
难道她也要签一个这种合约，什么每月给你多少钱，你充当我的门面男友，陪我参加社交活动？呃, 听话音应该不是这种东西，应该是“那种合同”？但那种合同是什么样的可从来没人说过, 完全的知识盲区。
鹿露想问, 又莫名不太好意思问林泮, 拐弯抹角：“我问你个问题，你诚实地回答我。”
“好。”
“我带他一起来, 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意思？”她问。
林泮平静道：“暧昧关系的前兆。”
鹿露长长“呃”了一声，没法否认。她也觉得两人有点暧昧，他在靠近, 她却不再强烈拒绝，这算是一种默许吗？默许却不承认, 是不是有一点渣？
她思来想去，问他：“你觉得乔纳森怎么样？”
林泮理解她问的“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但不方便发表看法：“您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鹿露拍拍身边的矮凳, 示意他们说点悄悄话，“别忙了, 坐。”
林泮想想，依言坐过去, 谨慎发问：“您是有什么顾忌吗？”
鹿露被问住了，顾忌……她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二十岁谈恋爱不算早恋，父母也不会反对，钱的话花一点也没什么，她有的是钱，最近好几天都没有花销了，额度充足。
为什么踟蹰呢。
“我不讨厌他，也没有很喜欢他，可能以后会更喜欢，也可能哪天就烦了。”她说。
乔纳森漂亮，还是举世瞩目的大明星，她内心一点虚荣都没有吗？当然不可能，他靠过来的时候，她有点尴尬，有点不安，有点莫名，可也有种新奇的喜悦感。
但她不知道这样的理由，足不足以开始一段感情。
好像可以，身边有很多同学就是这么谈恋爱的，对方表白了，就谈谈看，大家起哄两回，好像就男有情女有意了。就连鹿露自己都和班上的某个男生“有点暧昧”，他们在一个读书小组，几次选到了一样的书，每次上阅读课，他都会来问她今天你看什么，会选和她一样的书，下课还专门落到最后等她一起走。
假如没有生病，对方哪天向她告白，她说不定也会答应。
这样的心情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呢？
她已经没有学业的压力了，乔纳森也比同班同学好看太多。
“我也说不好。”鹿露思来想去，坦白道，“反正没下定决心。”
林泮安静地倾听。
旁观者清，他跟在鹿露身边已有数月，比谁都看得明白：女孩刚刚苏醒就被卷入宇宙医疗的明争暗斗，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无暇享受金钱的快感，反而要先学会独自处理复杂的事态，应付各怀鬼胎的窥伺。
故早早警惕，时常不安。
这样的心态被延续到了感情世界，否则以她的财富，享受一段露水姻缘又有什么妨碍呢。
一个晚上，一个月，一年，都随她高兴。
“是我唐突了。”他恳切地承认错误，“我就擅作主张开口，给您添了困扰。”
鹿露摇头，反过来宽慰他：“和你没关系，事情就摆在台面上。”她没有过多纠结这事，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觉得乔纳森怎么样，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感情的事很难说，可妈妈林娜从小就和她说，以后找对象不要只看他对你怎么样，也要看他对别人怎么样，比如某位亲戚，岳父在世的时候对老婆体贴入微，备受好评，可对穷亲戚们一向冷眼，以后如何不好说。
后来果真如此，岳父两脚一蹬，他就在外面找了小三，亲戚们提起来都说想不到。
唉，现在回想起来，以前不懂事，还道天塌下来回家求救，懒得听爸妈教人情世故，现在却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鹿露不由叹口气，忍住怅惘的情绪，看向林泮：“你尽管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林泮当面不说人恶言，背后就更不会讲人坏话了。
他说了几件自己观察和听说的事。
第一件有关自律。
艺人在社交媒体上晒出来的健身餐不一定真吃，可乔纳森发的真的都吃了。林泮的健康管理已经数一数二，基本不吃油炸高热量的食物，可总归算是人吃的。
乔纳森的食谱就反人类，不止难吃，还要搭配严格的健身计划。
助理说他这样已经好多年了，极致的自律和自我约束，才能让血肉之身经得起华灯照耀，全无死角。
第二件关于员工。
据说对待员工最好的模特是杰弗里，他记得身边助理、经纪人、经理人的生日，甚至是他们孩子的生日，还会精心准备礼物，视团队成员如亲人。
乔纳森不是这样的老板。
助理直接说：“乔很有个性，对工作要求很高，做不好会挨骂，但工作之外的事他不关心，下班就收工。”
按照他的说法，乔纳森有两个生活助理，一个由公司委派，一个自己雇的，没和IM国际闹分家前，两个助理是轮班，一人十二个小时值班，上班时负责大大小小的琐事，下班就是真的下班，不用担心半夜来个电话，临时约会泡汤。
最近公司派的助理被调走了，他一个人负责，就拿两倍工资。
在助理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娱乐圈，把人当人、把工作当工作，殊为罕见。
第三件是日常做派。
同住一家酒店，很容易对比出不同的行事作风。
JIN家姐妹出动必定前呼后拥，保镖霸占电梯，请其他人稍候，她们一行人坐完才收手。在餐厅吃饭，总要和主厨合影，座位更是需要光线好、背景好、什么都好才行。
相较而言，乔纳森离开T台后就不强求霸占人们的注意力，经常坐在角落喝茶，并干脆利索地拒绝了认出他要求合照的粉丝。
“大致就是这样。”林泮叙述完毕，并未过多点评。
鹿露理解他的谨慎，没有强求他必须再说点，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林泮道：“那么，晚餐的时候来通知您，可以吗？”
“行。”
他微微欠身退下，不忘替她掩上门，阻止捧花上楼的CC：“放餐桌吧，鹿小姐想休息一下。”
CC一时沮丧，返身下楼。
房间内，鹿露喝完大半杯茶，终于下定决心拨出通讯。
她的私人律师艾黎思很快接通了：“您好，鹿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鹿露口气迟疑，“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你一下。”
艾黎思语气轻松：“没问题，我有空，请说。”
鹿露问：“我记得你处理过很多嗯……感情有关的法律问题，是吗？”
“是的。”艾黎思有数了，心态更是放松。富豪们惹的麻烦永远只多不少，最棘手的是刑事案，麻烦一点的是民事，感情纠纷是最简单的一种。
她很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您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鹿露头一次干这种事，还有点难为情，结结巴巴：“关于要不要签合同什么的。”
艾黎思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专业地问：“我明白了，是一位男性吧，二位目前是什么性质的来往呢，一晚上，一两个星期，还是打算几个月或是更久？在此期间，可能会使得对方面临一些健康方面的风险吗？牵扯的经济数额大致有多少？”
鹿露：“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艾黎思耐心道，“假如是一晚两晚的交往，如果对方并非从事不良职业，一个保密合同就好，考虑到您的隐私，经济补偿可以使用现金或实物支付，避免留下转账记录。”
鹿露：“……”
她飞快澄清：“我们是朋友，刚认识的，他是——公众人物，我也不希望自己被媒体报道。”
看来是个明星。
艾黎思见怪不怪，中肯道：“这样的情况确实需要法律保障，一方面是你们双方的隐私，另一方面是经济税务问题，签订合同绝对有益无害。”
鹿露追问：“什么经济税务问题？”
“这就要看具体情况了。”艾黎思说，“假如对方是演员，您想投资他的电影或电视剧，这就不能直接打一笔费用过去，必须走公司流程，假如是私人花销，比如置装费、安家费之类的，可以委托我们律所代办，我们会尽量走匿名渠道。”
真专业，鹿露暗暗咂舌，还有一丢丢的好奇：“和明星交往都这样吗？”
艾黎思公允道：“鹿小姐，签订合同是很常见的事，对双方都有好处，越有钱有名气的人越是这样。具体的条款看你和对方的协商，只要不违反法律规定就好。”
她专门提醒，“一般来说，同居超过三年就属于事实夫妻，分手时将牵扯到财产问题，这方面一定要提前约定好，不然会很麻烦。”
“同居也太早了……”鹿露大囧，想想又绕回最关心的问题，“他有很多粉丝的样子，如果拍到我传到网上，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
艾黎思确认道：“您不想自己的样子出现在媒体网络是吗？”
“对。”
“那我的建议是，您授权给我帮您办理一个信息安全服务。”艾黎思道，“这是人工智能办公室的一个收费服务，您应该知道，媒体网络发布每条信息，都需要经过AI审查，如果您办理这个服务，AI会分出一部分算法检测到网络发布的照片或视频中是否有您的正面形象，如有会要求发布者进行删改，以保护公民的肖像权，当然，也有白名单，白名单里的账号发布时不会有审核。”
鹿露正中下怀，立马道：“我要办。”
“好的，我给您发一份授权书，费用大概是每年10万左右。”艾黎思也提前说明，“根据以往经验，AI的检测率大约在30%左右，也就是说出现部分侧脸或背影是无法避免的。”
这已经比以前好很多，鹿露没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只要人家认不出我就行了，尽快。”
“我明白了。”
艾黎思无愧于她的专业，不到半小时就发来授权书，除却授权办理服务的条款，还有1000星币的委托费。鹿露看过没什么问题，签字+指纹按压+人脸识别，合同就在数据库里备案了。
鹿露长长舒口气，瞬间少了很多顾虑。
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原来确实一点不难-
鹿露在岛上的第一顿晚餐十分简单。
她预定了酒店的中餐，在别墅餐厅吃完了自己的晚饭。饭后无事可做，打算在周围散步消食，结果刚出门就被乔纳森喊住了：“鹿小姐。”
“啊？”她仰头四顾，在天台看见了他。
乔纳森问：“你忙不忙？”
鹿露摇摇头。
“要不要上来？”
她想想，点点头折返回屋，从房间的露台木梯爬上天台。这里是一个被树冠环绕的无边泳池，白天可以浸泡在泳池里看大海，晚上能看星星，非常漂亮。
乔纳森穿着T恤和沙滩裤，正在调节泳池灯光。
“你要游泳？”鹿露问。
“游两圈，再拍点照片，今天状态好。”他拿起茶几上的银叉，戳起一片羽衣甘蓝，“东方小姐的宴会肯定要喝酒，也没有时间健身，状态肯定不及平时。”
鹿露：“你也太敬业了。”
“也不是都这样。”乔纳森调整手环的投影，寻找合适的角度，“外界现在不看好我，当然得装点样子，叫人以为我胸有成竹在度假。”
“我以为你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她说，“卢克没有帮到你吗？”
乔纳森：“纳西索斯的合约已经发过来了，其他品牌的态度也和缓了很多，看来有的谈。”
鹿露在泳池边徘徊了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那个，其实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不能直接点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你也不用浪费时间了。”
可能是自从醒来后就在不停谈合同，她开始习惯什么事儿摆在桌面上谈条件了。
假如他所求的，她做不到，事情就到此为止，省得她烦恼，假如做得到……看看难不难？
海的诱惑
“你能帮我什么？”乔纳森重复了遍这个问题, 倒也不觉惊奇。
他现在觉得，鹿露可能是被父母“遗弃”在医院的血脉，没有怎么接触过现实世界, 等到父母以外过世, 她作为血亲才继承了大笔财产，走出困囿自己的世界。
“我去年的收入是2300万，扣除分给公司和其他人的分成，扣掉税，大概还有800万左右。”
灯光明亮得恰到好处, 打出错落的暗影，勾勒出轻薄T恤下的身体轮廓, 乔纳森走下泳池的台阶, 清澈的温水没过小腿, 然后大腿，“我有自己的住宅、车辆, 有出版社想为我写传记，已经付了一笔定金，我还有三只布偶猫。”
鹿露眨眨眼。
她都没有养宠物……他居然有三只。
“手表的代言还有半年, 香水一年，镜廊八个月, 就算全都不续约，付的尾款也足够我过上比普通人舒服的生活。”他看向泳池边上穿oversize的T恤, 踩拖鞋的年轻女孩, 摊摊手，“我虽然遇到了麻烦, 但不是需要你拯救的倒霉蛋，父亲好赌, 母亲重病，还有弟弟妹妹嗷嗷待哺——我养父母都有正当职业，妹妹今年考上美藤，我替她支付了学费，弟弟已经订婚了，和他的初中同学。”
鹿露被他逗笑了，仔细想想又松了口气。
乔纳森的家庭和氛围听着挺符合她父母的要求，假如他们在世，应该觉得很不错吧。
这么一想，她忽然放松了，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这多好。”
“我的财务状况还算健康。”乔纳森说到这里，十分明确地告诉她，“我要的是钱还买不到的东西。”
鹿露站累了，拖过沙滩椅坐下，踢掉拖鞋，把脚泡进泳池，柔软的水波让人愉悦：“我不想骗你，我对自己的事情还很糊涂，不一定能帮到你。”
乔纳森耸耸肩：“我确信我知道这一点。”
“那为什么——”她非常非常想知道，“为什么选择我呢？”
泳池的水不深，浅水区只有1.2米，乔纳森走下去后还能露出半身。他舒展手臂游了两下，就来到了泳池的尽头，倚靠在蔚蓝的瓷砖旁边，蔚蓝的池水与天际衔接，一线之隔。
“你有你的优点。”彻底浸水后，薄T就好像他身上的第二层皮肤，紧紧搭在身上，透出若隐若现的肤色，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思索该怎么和她说，“也许你没怎么关注过我的新闻，我脾气不小，经常和合作方闹不愉快，路易说我不够‘乖训’。”
鹿露张张嘴，她其实窥屏过，只不过都在看绯闻和神图，还没来得及看黑料。
他掬水抹了把脸，现在，发丝也完全湿透了，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鼻梁眉骨往下滴落，像设计师精心黏好的水晶，“假如我说想要做个蛋糕，意思是我希望能有面粉、鸡蛋和奶油，我会自己选该用什么口味的馅料，做几层，用什么样的造型装饰，而不是谁吩咐一句，让厨师做好了端给我品尝，告诉我厨师的手艺有多好。”
乔纳森一口气说完，紫色的眼睛紧紧锁住她的脸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有什么难懂的？鹿露莫名其妙：“我的理解能力没那么差——你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喜欢亲力亲为？”
她转头四顾，目光依次扫过灯光、拍摄软件的投影、蔬菜汁和沙拉，更确信了些，“你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吧。”
乔纳森干脆承认：“对。”
见鹿露没有生气恼怒的意思，他便继续道，“东方小姐虽然家底丰厚，手腕超群，可在她心里，除了李仲齐，其他人不值得迁就。她的那位男友……据我所知，原本有俱乐部给他开出了千万转会费，想组成一个超强球队，但东方小姐直接买下了他原本的俱乐部。”
是从打工的变成俱乐部老板更开心，还是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更无遗憾，乔纳森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如果是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不爽。
但能为此和东方乐翻脸吗？人家花了那么多钱，那么爱他，此后财富自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鹿露，我不是刚出道的小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乔纳森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自己多好，我知道。”
鹿露将信将疑，但不是认为他说谎，而是怀疑金钱给她的行为套上了滤镜。
“嗯……”她还在想怎么措辞，乔纳森却已经换了话题。
他拆下腕间的手环，高高抛出：“来都来了，帮我拍两张照片。”
“啊？”鹿露手忙脚乱地接住，笨拙地戳拍摄键。
糊了。
“调下角度，拉近一点，再近。”长得漂亮就是嚣张，不用滤镜和美颜功能，随便怼脸，“转过来。”
鹿露会用现在的拍照功能，就是不太熟悉，功能太复杂了，2D和3D切换也不熟练，急得她坐不住，站起来拍：“你不要催，我不太会用。”
乔纳森扶着泳池边缘，差点笑到溺水。
鹿露：“喂。”
“来这里。”他伸出手，“你不怕水吧？”
“我会游泳。”鹿露迟疑一刹，小心跨进泳池。
温热的水顿时浸透衣衫，皮肤被水分包裹，浮力托起四肢，顿感轻盈。
乔纳森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边界，远处便是灯火辉煌的海滩，有贝斯、吉他和鼓的声音，应该是乐队在表演。海风吹拂脸孔，雪白的海浪为岛屿镶嵌蕾丝般的白边。
地球少了太多的城市，星空变得更美，灯火却寂寞。
她远眺海洋，再转头看向他。
“你看。”乔纳森将投影缩小，变成悬浮在边缘的影像，镜头对准远处，“拍摄模式不要选2D，这是复原照片才会用的模式，会把人拍得扁平，3D是视频拍法，要选人眼模式，就是3D处理后的2D照片，与人眼效果一样。”
他拍了两张景色示范了一下，然后改回自拍模式，“稍微拉远一点，但不用太远，找个角度，OK。”
鹿露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个人定格的合照。
她头发半湿，亮橙色的大T恤像柠檬冰橙一样浓郁，虽然素颜，可青春的容颜本就不需要妆点，光靠胶原蛋白就很能打，完全是靓丽的少女气息。
乔纳森就更不讲道理了，他穿了T恤，但和没穿区别不大，尤其是这张不会对外发布，压根不考虑角度，尺度有点难以捉摸。
鹿露看过他走秀的图，也不乏雨中湿身的元素，可那都是有隐私贴的，凸显的是衣服而不是肉身。
这就有点过分了。
她瞅他一眼，再瞅一眼。
“很可爱。”他保存了这张照片，然后关掉了摄像头。
鹿露倏地抬起了头。
假如她是天线宝宝，脑袋的天线可能就竖起来了，现在也差不多，大脑捕捉到游离在空气中的异常因子，第六感预言到了几秒钟之后的场景。
乔纳森脱掉了上衣。
鹿露：“……”非礼勿视，但好像看一下也没什么，以前荧幕上多得是。
她纠结了下，也就没有离开。
乔纳森这才往前走了半步，推开的水波晃动她的腰。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后背，低首注视她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接近。
最终，微凉的唇贴住了她的眉骨。
他的嘴唇很软，颈间的气味很好闻，鹿露之前看到说“云水降真”专门为他定制了香调，海盐和紫罗兰的气味，感觉应该就是此时此刻的味道。
海和花香。
但这是一个很短暂的吻。
亲完就没了。
鹿露眨了眨眼，两秒后才确定和她想的不一样，没有后续了。
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她抠在瓷砖上的手指骤然放松。
路边的花开得缤纷艳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触摸，可她有点害怕从里面爬出虫子，落到手背怪恶心的。可真的亲吻了掉落的花瓣，才发现这里的花不长虫子。
她抬头，和浑身湿漉漉的美人对视了会儿，非常大方地凑过去也亲了他一下。
亲的脸颊，嘴唇碰到了未干的水珠，居然没有氯的味道，依旧能闻见淡淡的香气，皮肤的触感像丝绸。
真不理解当代人的想法，二十三岁怎么能算老，她感觉还很有弹性呢，果冻一样滑过嘴唇，要稍微用力才能印住。
乔纳森安静地立在水中，等到她分开才在水中拾起她的手，缓慢地搭在腰间。
“要试试吗？”
鹿露礼貌地犹豫了会儿才摇头。
“好吧。”他松开手，捞起自己的衣服，一步步走出水池，透明的水流无所顾忌，顺着肌肉和脊椎肆意流淌，完美的皮囊一览无余，“我走了？”
她挥挥手。
三楼的套房都有一个户外浴室，通向天台的无边泳池。乔纳森并不沮丧，从自己房间的木质楼梯下去，直接回房了。
鹿露望着他的背影，稍稍抻长脖子，直到彻底看不见才缩回水里。
恒温的池水令人眷恋，还没有讨厌的漂□□的味道，比以前好太多。她忽然想起黄教授的叮嘱，发现自己已经有几天没有锻炼了，决定临时抱佛脚，游两圈当锻炼。
身体漂浮起来，四肢僵硬地刨了刨，沉眠的肌肉记忆就苏醒了。
鹿露记起自己第一次学游泳的事。
那会儿是小学的某个暑假，父母带她去家附近的游泳馆，父亲教她踢腿摆臂，母亲在岸上拿着毛巾和水，一会儿问泳镜合不合适，一会儿责怪父亲讲不明白，不如找个教练。
炎炎夏日，她在泳池里狗刨，偷偷瞄其他穿泳衣的小女生，感觉自己的胸部有些碍眼，十分难为情。
唉，时间怎么过这么快，转眼她就是看美人脱衣服的年纪了。
鹿露心中惆怅，手脚也酸软，不想再游了，湿漉漉地爬起来。
耳朵闷闷的，进水了，她立刻开始左跳右跳，试图把耳朵里的水倒出来。
风吹过，她忽然一个哆嗦，连打了两个喷嚏。
鹿露吓得够呛，不敢再逗留，赶紧回浴室洗澡。
浴室居然已经放好了热水，温度保持得刚刚好，还倒了她喜欢的橘子味精油。
“阿嚏。”假如是生姜就更好了，鹿露吸吸鼻子，连忙下水泡澡。
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喉咙痒，她怕感冒，就让林泮煮点姜汤送上来。
林泮十分钟后敲门：“姜汤好了，放在门口可以吗？”
鹿露为难，她想趁着泡热水澡喝一口，出身汗就好了，便拿铺好的浴巾裹身上，遮严实了说：“你进来，我现在就要喝。”
门外安静了半秒钟，但林泮还是推门进来了。
她伸手，只有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
“您稍等。”既然是姜汤，林泮用的自然是碗，可鹿露这样不方便拿，他连忙去取红酒杯，把姜汤倒进去递给她。
鹿露接过来，捏着鼻子就灌。
辛辣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的毛孔都被吓得全部打开。
“嗝。”鹿露打个红糖姜汤味的嗝，感觉好多了，长长吁气，“我真笨，明明有沙滩巾的。”
裹着沙滩巾再蹦就不会感冒了，她偏偏就这么吹着风跳，真笨死了。
林泮微蹙眉头，谨慎地提醒：“夜里风大，还是尽量在室内……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叫按摩师过来？”
鹿露摇头：“我就是吹了点冷风，已经没事了。对了，姜汤还有吗？”
林泮平静道：“有的，我一会儿就送去隔壁。”
鹿露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解释道：“他也在上面待了半天。”还脱了，“感冒就不好了。”
林泮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立时道：“您放心，我马上去。”
“欸？”鹿露傻眼，“我不是催……算了。”
林泮已经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她再挽留好像怪怪的，毕竟在浴室。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吧？
合约内容
别墅的三楼空旷清净, 尽头是一副油画和一个雕塑家的作品，灯光柔和而不刺眼，均匀地照射出墙砖的光泽感。
林泮合拢鹿露的房间门, 安静地走到另一间客房门口, “笃笃笃”，礼貌规律地叩门。
乔纳森很快应门，看见是他，眉毛微微上挑：“有事？”
“鹿小姐担心你着凉，让我送点姜汤过来。”林泮微微举高手中的托盘, 余光隐蔽地扫过对方。大概刚刚淋浴完毕，乔纳森只穿着浴袍, 头上罩着一条柔软蓬松的毛巾吸水。
他观察乔纳森, 乔纳森何尝不是在观察林泮。
中规中矩的白色衬衣, 毫无特色的西裤，腕间只佩戴常用的手环, 手指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袖扣。
有意思。
他让开通道：“进来说话。”
“打扰了。”林泮并未推辞，跟着他进去。
乔纳森指指茶边桌：“放那里就行, 请坐，我们聊一聊。”
林泮没动, 反倒是问：“乔先生有什么吩咐？”
“吩咐算不上。”乔纳森慵懒地笑笑，“有点正事, 不坐也没事, 我就直说了。”
林泮做出倾听之色。
“鹿小姐是个……”乔纳森斟酌道，“道德感很高的人, 她不适应把感情和合同放在一起谈，但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 提前签好合约都是有利无害的事。这点你赞同吗？”
林泮的回答格外简洁：“我想是的。”
“所以，我拟了一份合同。”乔纳森不动声色，“希望你能够替我转达。”
林泮微蹙眉头。
按照他从前的行事风格，不该自己管的事情最好少管，做好本分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但……在鹿露身边工作，和在市政厅并不一样。她是一个厚道的雇主，给的薪酬又足够丰富，有时候，林泮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假如不能实现原本的人生规划，鹿露又没有对单身的偏见，他可以一直做这份工作到退休。
那就不能太公事公办，需要急雇主所急，难雇主所难。只是看鹿露的态度，双方的关系似乎并未到需要马上签合同的阶段，乔纳森的用意怕是没那么简单。
想及此处，他便问：“仅仅如此吗？”
果然，乔纳森并不否认，而是问：“那又怎么样？”
林泮顿住。
“我的要求很简单。”乔纳森点点手环，传合约给他，“如果交往，不拍私密照片，不陪别人睡，不公开裸-露，送给我的东西算赠予，不退回。体检报告在最后面，她要是有什么想查的项目，我可以再去做一次。”
林泮的法律是选修，好在重点学的就是这些，他大致扫了眼条款，没有过分的条件：“我会找机会和鹿小姐提一提。”
“劳驾。”乔纳森颔首，打算结束话题。
可林泮没走。
他马上意识到还有下文：“有事？”
“鹿小姐才出院没有多久，不适合过度劳累。”林泮委婉道，“最好不要风吹日晒，免得不舒服。”
乔纳森讶然：“她怎么了？感冒了？”
“只是提醒一声。”林泮说。
乔纳森相当识情识趣，人家不愿意说，他追问就有打探隐私的嫌疑，直接应下：“我知道了。”
林泮端起姜汤，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乔纳森哂笑，拿起来喝了一口：“替我谢谢她的好意，味道不错。”
“很晚了，请您好好休息。”林泮得体地告别，也替他关门。
室内重归寂静。
乔纳森看着杯中的红糖汤水，若有所思。
他给鹿露一份合同，除却惯例的互相保护之外，也是在安她的心。
女孩初出茅庐，还有羞耻心，连“钱”这个字都不愿提起，其实这有什么关系，业内冰凉的合同多如牛毛。如果进了门，能签好合同再脱衣服，已经算是相当有诚信的作风。
不过无所谓，既然她有顾忌，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没有说谎，也骗不了她，尽管放心。
现在看来，这个选择真是对极了。
世界上看到你淋了水，专门送姜汤过来的女孩子能有几个？亚格的事他不清楚是谁，却也略有耳闻，知道他进过几次医院，身上还有难以祛除的疤痕，据说还是走秀前一天有的，原定的衣服穿不了，临时请人救场。
一身皮囊在外人看来价值千万保险，在别人眼中，不过垫脚的肉枕头。
他又抿了口姜汤。
啧，好甜-
鹿露喝完姜汤就觉得好多了，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忍不住多加一重保险，开桑拿模式蒸了自己十分钟。
洗完整个人热到爆炸，像一只红彤彤的虾，疯狂想念冰激凌。
林泮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还带了果汁。
“加了免疫补充剂，应该能预防感冒。”他看鹿露脸颊绯红，稍稍担心，“我给您量一□□温。”
“我是热的，桑拿太热了，差点把我蒸熟。”对着林泮，她的抱怨好像特别的多，鹿露有气无力地爬起来，“好渴，你来得正好。”
她迫不及待地捞过吸管，大大喝了口果汁。
奇特的味道，像果汁里加了凉茶，酸酸凉凉甜甜微苦：“怪怪的，有草药吗？”
“是的，有些中草药成分。”林泮道，“混在果汁里容易入口，您不喜欢的话，牛奶或椰汁也可以。”
“没事，果汁好了，补充维生素。”鹿露一口气喝干半杯，浑身的燥意才渐渐消退。她呼出口气，想起客人：“乔纳森没感冒吧？”
林泮说他已经喝了姜汤，很高兴鹿露记挂他。
鹿露：“呃……”那种奇怪的心虚感又出现了。
这是被围观搞男人的羞耻感吗？她支吾片刻，意识到林泮没有马上离开，忙不迭转移话题：“你好像有话说？”
林泮道：“乔纳森给了合同，我请艾律师帮忙看过，她认为可以再加一些条款，您愿意现在看看吗？”
鹿露看了眼时钟，才晚上八点多，离睡觉还早。
她搓搓脸孔：“看吧，反正也没事可做。”
林泮递过打印好的合同和笔，让她逐条审查。
鹿露翻了翻，只有两张纸。体检报告一大堆基因编号，看不懂，反正遗传能力不错就对了，她好奇的合同条款也非常简单，就如乔纳森自己说的，重点要求是不经过当事人同意不得拍摄隐私影像，未经同意不能侵犯他的人身权利，日常给予他个人使用的东西视作赠予，事后不得要求退回。
就很……正常。
“这还需要签合同？”鹿露怀疑自己的法盲程度，“现在偷拍打人都不犯法了吗？”
只有赠予这条她可以理解，总有一些奇葩分手之后，要和前任AA所有费用，送的礼物还要折价讨还，更有甚者，分明婚外情，还要送小三铁窗泪，但这也是君子之约，压根和她想的搭不上边。
怪不得乔纳森着急签合同呢，这世界的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再看己方这边，艾律师用蓝色文字增加了一些条款，大意是乔纳森需要对自己的所见所闻保密，没有鹿露允许，不能对外透她的个人信息，也不能发布她的正脸照片。
鹿露觉得挺合理的。
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奇怪的内容，没想到都很正常，一下轻松很多：“可以。”
“好的，我让律师拟一份正式的过来。”林泮并不意外鹿露的首肯，也知道她其实没明白条款的意义。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善良的人不需要在乎对付恶魔的武器。
他需要问明白的是，“您二位是打算交往了吗？”
“呃，这不是写着‘如果交往’吗？”鹿露也不笨，马上转过脑筋，如果两个字，即是一种假设，也是一种允许。她如果签了，就意味着她给了他一个继续深入的机会。
拒绝吗？好像没必要。
“我明白了。”林泮读懂了她的意思，换了个话题，“您好些了吗？明天上午要不要预约医生？”
曼丽酒店作为全球最高档的酒店之一，设施十分完善，岛上就有私人诊所，每天都有全科医生坐诊，医疗设备更是不亚于许多中小型医院，主打的就是让富豪们尽情享乐，没有后顾之忧。
“不用，我好多了，今晚早点睡就行。”鹿露挣扎下床，打算漱口睡觉，“明天不舒服再喊人好了，你回去吧，也早点睡。”
林泮越来越好用，她也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可上班没多久就加工资，好像也不合适。
三万五万对她来说区别不大，但人的胃口却是会被撑大的。
她不想这么快涨薪，只能多给点福利了：“我没什么事了，今天外面很热闹，你们要是想出去逛逛也没问题。”
“好的。”林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您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
之前都说东方乐和王室关系好，鹿露还没什么概念，但今天她算是长见识了。
曼丽酒店一下来了好多人。
次日上午，她和乔纳森在泰式餐厅吃早餐，就被介绍了许多新面孔。
“李维斯，科技大亨，去年青年财富榜第一名，你用的手环就是他做的系统，猩红皇后。”
“颂提王子，之前有传言说他被逐出王室，现在看来可能是政治庇护，去年的区域竞选一直有贿选的舆论。”
“凯伦-贝恩，卢克-贝恩的妹妹。”
“克劳迪娅女士，伊娃珠宝的创始人，还有一个身份是总统的女儿。”
“布鲁诺亲王和他女儿朱安娜，是的，她没有公主头衔，女王已经逊位，只是大家保留了从前的称呼。她现在是欧议会的议员，欧洲女性权益会的会长。”
“唐淑女士，好像是著名的经济学专家。”
“那位……我搜一下，没错，是美藤法学院的教授，联邦法律顾问。”
鹿露：“噫——”
乍听起来，东方乐的客人们不是无实权的王室，就是成功商人，抑或是名流精英，但稍稍往背后深挖一下，就知道不简单。
王室影响本国竞选，拉票一把好手，还是地球最大的地主集团，大学教授看着清流，可不是财团顾问，就是和政界有密切往来。
鹿露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政商勾结”四个大字。
相比之下，乔纳森这样的超模，布鲁诺亲王的绯闻女友兼当红女星美江小姐，一群摇滚歌手，简直纯洁得不得了，壁花而已。
她不太想和这群人社交，恨不得吃完早饭就回别墅躲清静。
可惜，人不就山，架不住山要来就人。
凯伦和克劳迪娅打完招呼，撞见鹿露吃完走人，就笑盈盈地叫住她，为她和克劳迪娅引荐。
“鹿露，我兄长和东方小姐的合作伙伴。克劳迪娅，伊娃珠宝的董事长。”
鹿露只好和总统女儿浅浅拥抱了下。
克劳迪娅二十七八岁，一头金发，不知道整没整容，反正很漂亮，像芭比娃娃一样温暖友善：“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鹿露和东方乐来往的时候很正常，毕竟以前没有宇宙医疗，没什么真实感，可和总统的女儿社交……荒谬感太强了。
她社交水平尬得惊人，克劳迪娅却好像一无所觉，笑道：“我想起来了，上回萍女士提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你和凯伦家里也有合作。”
凯伦笑笑：“世界很大也很小，总是这样，不是吗？”
“当然。”克劳迪娅笑盈盈道，“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鹿露：“……”
啊——[土拨鼠怒号.JPG]
下午茶中
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曼丽酒店就变成什么重要场所。
每条小路都有安保值守，彪形大汉们穿黑西装，戴无线耳机, 一副黑客帝国的打扮, 还有很多穿得普普通通，没事就在路上转悠的“助理”，手里拿着公文包或衣架，来来回回探测。
很有安全感。
鹿露偷偷和铁姨说：“你觉得谁家的更专业，我再请两个帮你分担分担。”
铁姨叹气：“鹿小姐, 他们用的都不是同一种人。”
她举例，王室用的都是专业的安保公司, 创立初始就是为王室服务, 一般人雇来撑场面不错, 真要问靠不靠谱……看看市面上大量的王室爆料和工作回忆录就知道了。
安全不一定靠谱，保密一定不靠谱。
再看克劳迪娅这样的政界人士, 他们雇佣的都是有帮派背景的安保公司。而帮派所牵扯的灰色乃至黑色网络就相当广阔了，不仅包括非法收入，甚至与许多竞选期间的暗杀事件脱不了干系。
“你越说我越害怕了。”鹿露为难, “我当然更相信自己人，可这不是没有渠道么。”
联合军队驻扎在1大区, 她就在2区的巨鲸市徘徊，压根没机会接触相关人士。而且, 专业且履历清白的安保顾问肯定很多人抢, 她根本抢不过啊，又不能公开竞价。
铁姨道：“再等等, 九月份可能会有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
“每年六月都会有服役完毕的退伍，国家会按照他们的转业方向, 安排他们七八月份接受培训，这样九月份正好与应届毕业生一起入职。”铁姨提醒她，“地方部门一般在5月份就会有招聘公示，个人的话我不清楚，鹿小姐可以问问熟人。”
鹿露：“这要怎么开口……”
铁姨摊摊手，爱莫能助，这可不是她的专业范畴。
鹿露看向远处和人寒暄的乔纳森，不想加入，果断扭头看林泮。
林泮替她打着伞，提示道：“只需要让人知道您有这方面的需求就行了。”
“呃……”鹿露挠挠头，最后选择躲到二层的小露台，远远拍了一张人很多的照片。
然后发到朋友圈，分组可见，搭配文案：【好酷啊，我也想要尼奥当保镖~~】
闭眼，狠心地戳下发布。
她吐出口气，刚如释重负，忽然手环震颤，通话拨了进来。
鹿露吓一跳，这是不是太快了？但定睛一看，噢，东方乐打过来的。
她接起来：“乐乐？”
“你在哪儿？”
“岛上啊。”
“快来，我给你看生日礼物。”
鹿露大吃一惊：“现在送？不是当天给你吗？”
“这可太老土了，你该不会想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吧？”东方乐大笑，“拿过来，你个笨蛋，我们的关系可不需要当面拆礼物。”
鹿露后知后觉，也是，大家如果都当面送当面拆，难免要攀比，私底下送大概看起来更亲近？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礼物怎么样，悄悄送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我这就过来，你在哪儿？”
“二楼的艺术走廊，会有人带你来的。”东方乐挂了电话。
鹿露摇摇头，趴在露台上喊人：“乔纳森。”
乔纳森正在不远处的紫藤萝花架下与人合照，一对帅哥乐队组合，一个金发双马尾的粉裙甜心女孩，两三个熟男熟女气质的演员。
他们都听见了她的声音，不约而同地露出“哇喔”的表情。
“不和我们介绍一下吗？”气质迷人的成熟大叔问。
“我可不想给你们机会。”乔纳森朝鹿露挥挥手，“晚点见。”
光彩夺目的明星们互相作别，各自寻求自己的合作机会，许是感情，许是利益。他们虽然已经足够辉煌，可想攀爬到人类金字塔的顶端，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而已经站在山顶的人，“不幸”一无所知。
鹿露和乔纳森抱怨：“忽然叫我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送的礼物，大小姐真难伺候。”
“你准备了什么？”他问。
“秘密。”
“应该是个小物件，珠宝？”乔纳森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没看见有什么特殊保管的物品。
鹿露抬抬下巴：“你肯定猜不到，猜到了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乔纳森好像对这个幼稚的游戏很感兴趣：“总该有些提示。”
“它确实很小。”鹿露肯定了他的猜测。
“手袋？”
“不对。”
“艺术品。”
“也不对。”
“那么，肯定是古董。”他瞟向鹿露，“对吗？”
“这么好猜吗？”她沮丧。
乔纳森搭住她的肩膀，说坏话似的咬耳朵：“只要多看看大小姐们的社交账号，不难发现她们的礼物乏善可陈——十八岁的成人礼永远是豪宅、游艇和股份，平时就是珠宝、艺术品和古董，从无例外。”
鹿露被他的揶揄逗笑了：“听起来我没有选错。”
她履行承诺，“好吧，你猜对了，我也送你一个，你想要什么？”
他并指贴在嘴唇，抛了个飞吻。
“这太敷衍了，我是认真的。”鹿露拿了他的墨镜，一直想着还份小礼物，但没有头绪。
乔纳森看出她的真心，不由微笑，她开始愿意为他花心思了，这是个好兆头：“什么都可以，我都会期待。”
“那我再想想。”鹿露决定下次逛街的时候多留意一下，应该很好选，模特嘛，大不了送衣服，穿什么都好看。
太阳能车驶上了透明廊桥，海风肆无忌惮地吹拂起客人的头发。
鹿露出门的时候只扎了个小揪揪，这会儿早就被吹散了，一缕缕发丝像不懂事的小猫咪，对着她的脸孔就是“啪啪啪”一顿毒打。
“别动。”乔纳森的手指滑过她的后颈，将乱跑的发丝悉数收入掌中，攥成一束柔顺的发辫。
他在风中亲吻她的脸颊。
鹿露：“……！”
过于浪漫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说话，任由天边飞过海鸥，海水洒溅眼睫，明媚的阳光照得皮肤发红。
地球又度过了漫长而短暂的几分钟。
别墅到了。
昨天惊鸿一瞥，没有仔细欣赏，今天在充足的阳光下一看，湖水映照，碧草芬芳，庭院的大草坪上不仅养着黑白色的小羊，矮脚马，还有巨型兔子在吃草。
爱丽小公主正在喂兔子，保姆和家庭教师陪伴在侧，教她动物学知识。
鹿露驻足观察，好一会儿才发现草坪里有迷彩机器人，感应到动物排泄就飞快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走热腾腾的粑粑，事了拂衣，遁走隐形。
“噗——”她艰难地忍住笑意。
原来，每个美好的场景背后，都有机器人在负重前行啊。
她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管家已在恭候，引导他们走上左边的楼梯：“小姐在艺术走廊。”
既然叫艺术走廊，在东方家就绝对不打折扣，一条像画廊一样的凹字形回廊，中间的凹陷部分是一个茶话室，半通透的设计能够让客人们一边欣赏画作，一边享用美味的下午茶。
而此时，东方乐正在靠门口的位置，指挥东方康悬挂一幅巨大的油画。
鹿露看了眼画作，就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叹：“哇喔，好大。”
“怎么样？”东方乐撩撩头发，“像我吗？”
“像。”鹿露真心实意道，“好酷啊。”
这是一幅东方乐的画像，画家水平不俗，模仿了古典主义的画风，将未来气质十足的东方大小姐画进了庄园，犹如穿越到西方中世纪的玄幻小说，古典又奇幻。
东方乐听出了她的真心，笑道：“我二哥送我的。”
“鹿小姐，好久不见。”东方康伸手。
鹿露和他比较熟了，没有认生，伸手握了握，好奇道：“这是你送给乐乐的？”
“她以前很喜欢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正好最近有一位古典主义的画家小有名气，我就请他给乐乐画了一幅。”东方康整理好因挂画而挽起的袖口，“看来没有送错礼物。”
东方乐投出影像，和画像连合照了数张，表情都是社交媒体版的夸张：“我非常喜欢，太棒了。”
拍完照，她才收敛五官，认认真真又打量片刻，颔首道，“我要把它挂回巨鲸市的家里。”
东方康笑笑，没接妹妹的话，反倒仔细瞧了鹿露会儿，笑道：“乐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最近客人又多，如果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地方，不要勉强自己，直接和我说。”
鹿露还没说话，东方乐就叉腰佯怒：“我的客人用不着你操心。”
“你看看，容不下别人说不。”东方康摇摇头，问她，“我过两天要去趟北京，你想回国看看吗？”
别的好说，去北京还是很让人心动的，但她可以自己去，委婉道：“我还没想好呢。”
“想去的话随时告诉我。”东方康微微笑，未曾久留，“不妨碍你们聊天了，我回去休息下，晚餐不用等我。”
东方乐故作嫌弃地摆摆手，挽住鹿露，拉她进茶话室喝茶：“昨天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鹿露说，“隔音很好，一点不吵。”
“那就好，省得我二哥数落我，说我不会招待客人。”东方乐笑笑，介绍在座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收藏家，一个是艺术顾问，全是帮她天南海北收集藏品的人。
鹿露和他们交换了通讯码。
刚准备喝茶，克劳迪娅过来了，和东方乐拥抱，称赞门口的画作极其传神，再送上自己的礼物。
她是伊娃珠宝的创始人，送的自然也是自己设计的作品，一枚钻石和蓝宝石拼成的青花瓷胸针。
东方乐惊叹：“棒极了，亲爱的，我想它一定会出现在我的新年礼服上。”
她小心翼翼地试着佩戴在胸口，问大家：“是不是特别棒？”
鹿露心里：也就那样啊。
口中吹捧：“好看，衬得你皮肤发光。”
东方乐对镜欣赏了会儿，忽然说：“克洛，我认为伊娃珠宝的扩张速度还是太慢了。”
克劳迪娅端起茶杯，沾沾唇：“珠宝市场竞争激烈，有像梵克雅宝这样传承几百年的品牌，也有奥菲利亚这样的高奢巨头，想瓜分他们的市场可不容易，还是不要贸然前进比较好。”
“是的，他们资历悠久，我不否认。”东方乐说，“可我已经厌倦了市场上永恒不变的声音，就算传统市场难以动摇，年轻人的世界应该属于我们。”
她看向克劳迪娅，斩钉截铁道，“我和黑天鹅私募愿意投资伊娃。”
克劳迪娅露出礼貌的惊喜。
“鹿露，你说呢？”东方乐的口气像小姐妹闲聊，内容却完全不可爱，“要不要也投点钱玩玩？”
鹿露：“啊？？”
这是什么展开，好端端的就开始投资了？
不是她阴谋论，过程也太不靠谱了，完全是给人家送钱的节奏啊，莫非是为了宇宙医疗？那她这个股东好像是该出点力，可这、这是不是太那个了，她还没有搞过幕后交易呢。
——这犯法吗？
生日礼物
鹿露以前对钱没有那么敏感。过去, 她是哪种走进鞋店里，如果销售员非要蹲下来帮她换鞋子，再体贴周到的服务一会儿, 就会不好意思空手出去的老实孩子。
现在, 她变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先做坏人总没错。
“钱是钱，感情是感情。”她把脸拉下来，臭臭道，“一句话就要我投钱, 没门。”
“小气巴拉的，不过几个零花钱。”东方乐大肆嘲笑, “我很看好伊娃在年轻人里的市场。”
鹿露考虑了一会儿, 严肃地问克劳迪娅：“你要多少投资？”
克劳迪娅还没有说话, 东方乐就说：“我出一千五百万，你——还有多少零花钱？”
鹿露算算钱, 截至目前，三千万的零花钱里大概花掉了一千万，剩下的没怎么动, 但她还是怀疑这钱送的成分，不是正儿八经的投资, 便说：“五百万，最多了。”
“五百就五百, 也够烧一段时间了。”东方乐朝克劳迪娅眨眨眼, “合同你看着办，给我们个外部董事玩玩。”
克劳迪娅却很慎重似的：“我会尽快让律师拟出意向书, 你们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没问题，发给我的律师就行。”东方乐一口答应。
克劳迪娅又和她们聊了聊今年的珠宝流行, 鹿露纯纯门外汉，高定珠宝都没有一件，只能喝茶吃小饼干。倒是乔纳森没少参加珠宝品牌的活动，也戴过好几件著名珠宝，能帮她附和两句。
扫尾了十来分钟，克劳迪娅才借口离开。
“你的礼物呢？”东方乐惬意地啜口茶，“打算送我什么？”
鹿露从林泮手中接过了包装好的礼物，纯黑洒金包装纸，丝绒蝴蝶结，用金色笔写着“东方乐生日快乐”。
“让我瞧瞧。”东方乐饶有兴致地拆盒。
撕开包装纸，里头就是一个透明盒子，装着米色旋钮的塑料立方体。
东方乐仔细辨别：“看起来像是一台古董电脑。”
“这是CD机。”鹿露无语，“电脑不长这样。”
东方乐：“CD机？用来放胶片的？”
“那是留声机！”鹿露扶额，不过也能理解，21世纪的人很难分辨16和17世纪的东西有什么区别，24世纪自然也搞不清20世纪和21世纪的科技鸿沟有多大，“不过都是用来放音乐的。”
她拿起礼盒里的另一个亚克力盒，虽然满是划痕，还裂了不少纹路，但古董店老板说这是原装的保护套，对光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非得一起卖给她。
鹿露还价失败，只好捏着鼻子多花了两万块买这破壳子。
好在CD还能用。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旋钮，塞进光碟：“我好不容易淘到的东西，还能放呢！”
东方乐整理表情，满脸期待：“是吗？”
“就是不太好听了……”鹿露按下播放按钮。
老旧的CD机发出扭曲怪异的电子音，含混的英文，震颤的电音，嘶哑的女声不知道在唱什么。
东方乐没忍住，爆发出惊天大笑：“哈哈哈哈，确实，确实很有趣，哈哈哈。”
“别笑了，这可是霉霉的歌。”鹿露抱怨，“以前很红的女歌手，可惜现在都找不到音源了，真离谱。让你别笑了，这个可以修复的，你拿去找人重新处理一下就能听了！她的歌很好听的！”
东方乐看她有点急了，才艰难地止住笑声：“好吧，我不笑。”
她摆弄了会儿CD机，中肯道，“挺有趣的古董。”
“我只找到一个，送给你了。”鹿露嘀咕，“我自己还有一张CD没地方放呢，想听个歌都这么难。”
活在21世纪，早就习惯网络音乐应有尽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三百年后了无踪迹，只有寥寥数首歌还有音源。
东方乐调试按钮，无师自通关掉了噪音，听见她的抱怨，想想道：“网上没有，不代表没有音源，几百年前的歌曲应该都过了版权保护周期，我想可能是母带没有翻录成新的格式，被人忘了而已。”
鹿露精神一震：“能买吗？”
“什么东西都有价钱。”东方乐招手喊过自己的助理，让他帮忙查查以前的歌曲母带在谁家，顺口出主意，“普通的小公司，直接收购也没多少。”
鹿露白她：“我哪有钱，刚刚还被你骗零花钱。”
“什么骗，你当我是钱多得花不完，非要送给人家花？”东方乐往茶杯里丢糖，一颗颗叮咚响，“联合政府主席的位置是华国人在坐，但人裁委员会——就是人工智能裁决委员会的会长是□□人士，和克洛的母亲是同党派。今年我们有个私人医生的AI发布，假如被裁定成XX级，就无法进入普通家庭，只能在私人诊所使用。”
她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个部门的职责。
人工智能裁决委员会的工作，就是判定某个AI是否能够私人独立使用，X级意味着自主性和危险性较低，可以在日常生活使用，比如一些清洁机器人，XX级意味着需要专业人士从旁协助，比如犯罪监控、医疗消防等，XXX级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通常在航天和军工领域。
如今人裁委的会长是保守派，宇宙医疗想要推广自己的私人医生AI系统，就得多花功夫。
“她的小儿子是伊娃珠宝的执行董事。”东方乐笑眯眯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鹿露：“……”
明白个鬼啊！钱不是投给公司的吗？然后就能变成自己的？
“你是不是还没有自己的投资公司？那和我的私募基金签个协议，总之，我们需要用正规的手段，把钱送到他们的口袋里。”东方乐舒展腰肢，“别说我骗你，五百万而已……这样，你还没有私人飞机吧？我有一架闲置的，送给你好了。”
21世纪，一台普通的私人飞机价格至少要两三千万美元，现在是不值钱了，却也要三五百万，装修上不封顶。从价值上说，东方乐的私人飞机所值不会小于五百万，而给伊娃的投资看似是支出，可将来的利润分红（假如有的话）也归属鹿露所有。
更不要说同时收获的克劳迪娅的友谊。
总统女儿的友谊。
鹿露算算账，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想收买我？”
“你才看出来？”她将加满糖的茶杯推到鹿露面前，“跟我混，我不会让你吃亏。”
鹿露哑然。
无论她对东方乐的观感是好是坏，这一刻，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有点东西-
鹿露在东方乐家里打发了一下午。
逛她的艺术走廊，和王后、王子、公主们喝下午茶，聊聊今年的时尚和珠宝，点评旅游风景，再讨论一下地球置业的税率调整。
虽然鹿露全程不怎么说话，但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友善。
玛利亚王后称赞她的熊猫发夹，借此机会引申到熊猫认养和环境保护的问题，什么栖息地破坏导致美洲狮离开了它们以前的家园，打算拍一部纪录片追踪它们的路线。
又说亚马逊森林的物种恢复取得了喜人进展，去年她筹办的动物救助组织成功保护了某些濒临物种。
不得不说，她言行举止很有魅力，态度如沐春风，聊天又很有勾子，怎么筹款的，怎么辛苦地四处奔波，最后成功多么艰难，听得人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熟稔了。
埃伯特那天挺讨厌，可人多的时候好像没那么烦人。
他很幽默，讲了许多服役的糗事，逗得女士们哈哈大笑。
布鲁诺亲王只出现了一小会儿，他已经六十多岁，看起来不太精神。乔纳森和她咬耳朵，说这位亲王男友众多，还牵扯进一些丑闻。
鹿露的眼神顿时变化。
王室的正面新闻看看就好，负面新闻……啧啧啧。
不过，其他人完全没表露出异常，担忧地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布鲁诺说自己还有些疲累，没一会儿就走了，女儿朱安娜却留下来加入话题，将话题带向政治领域。
她是欧洲议会的议员，提起了最近比较热门的提案，关于欧洲各国是否要组成统一的国家，争取更多联合政府的席位。
结果会议上议员们大打出手，还有人被扒了裤子。
鹿露吃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觉得无聊。
但晚饭拒绝和她们一起吃，她要继续探□□丽酒店的餐厅，尝试新口味。
东方乐没有挽留，只是和她说：“明天早点来。”
“行。”鹿露一口答应。
然后就去吃饭了。
乔纳森难得陪她一起吃，还点了牛肉。
“你能吃啊。”她将一筷子酥皮鸭塞进嘴里，酥脆的皮像薯片清脆，“我还以为你一口都不能吃呢。”
“我每个星期都有一个放纵日，可以吃一样最想吃的东西。”乔纳森谨慎地处理牛排，“薯条、炸鸡或者别的什么，但今天情况特殊，明天我应该一整天都不会吃东西了，只能喝点能量冲剂。”
鹿露收回了筷子，把想夹给他的炸蟹肉放回自己碗里：“为什么？”
“正装的尺寸很苛刻。”乔纳森浅浅喝了半口酒，舀半勺米饭，“为了保持体态只能这样。”
他似乎记起什么，“你的礼服准备好了吗？化妆师呢？”
“林泮帮我熨去了，CC会帮我化妆。”鹿露满不在乎地说，“凑合一下就行。”
乔纳森挑眉：“我还以为你就算不抢东方小姐的风头，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怎么都得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没什么意义。”鹿露对攀比毫无欲望，“我买的那件礼服还是旧款，但很好看。”
她在DP努力氪金了一个多月，还是没达到最高级别，现在是第二档的VIP，有购买的资格，但好的早就被挑完了，剩下的都是旧款。但旧款也是新的啊，没人穿过，她不在乎，也不想出风头。
而鹿露自己不在意，乔纳森更不会多说：“哪一款，我看看是谁的作品。”
他时尚感TOP，鹿露很乐意让他出出主意，给他看照片：“好看吗？”
“很适合你。”乔纳森点评。
这件DP的去年款礼服设计得十分轻盈，舍弃了硕大的裙摆和华丽的装饰，只用一抹鹅黄绸缎剪裁成抹胸裙，裙摆只到大腿，百褶裙的设计削减了绸缎的华丽感，二三缀着的花朵毛线球增添了少女的明媚。
鹿露适合这种简单明快的风格，唯一的麻烦是——他记得娜拉是这件礼服的首穿，效果极好，品牌后来把礼服送给了她。
众所周知，被誉为“甜心皇后”的歌手娜拉家境贫寒，父母趴在她身上吸血数年，因此，哪怕商业价值高达千万，也很少自己购买高定礼服。
这次参加的宴会并非公开活动，品牌方不会赞助，她极有可能穿着这件礼服出场。
一件礼服
娜拉缺席了预定好的意大利晚餐, 焦灼地在客房里来回踱步。
她是李仲齐邀请的表演嘉宾，即将在明天的宴会上为东方乐演唱自己还未发售的新歌，而正如乔纳森所预料的, 这是一场非公开活动, 品牌并没有赞助她的服饰和珠宝。
而娜拉目前所拥有的高定礼服中，只有两件没有被同母异父的姐妹“借走”，一件是香奈儿的经典黑裙，另一件便是去年DP的“黄玫瑰之宴”——她是全球首穿，出席的也是有档次的红毯活动, 造型一出备受好评，品牌方非常高兴她的穿着效果, 以几乎白送的价格卖给了她。
但今天下午, 助理在帮她打理衣服的时候, 偶然听服务人员说见过这套礼服。
换言之，有人和她撞衫了！
晴天霹雳。
“怎么办？”助理是她初中同学, 两人感情非常好，急娜拉所急，“你只带了这一件高定, 换成普通礼服行吗？”黑裙不适合出席生日宴会，压根就没考虑过。
娜拉啃咬手指甲, 沮丧极了：“这对东方家太不尊重了。”
助理也懂得这个道理，愈发愤怒：“都怪那群强盗, 我们本来可以买新的。”
娜拉长相甜美, 形象健康，一向是许多高奢品牌青睐的合作对象。而合作的次数多了, 穿着效果好，有时候借出去的衣服就能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收入囊中, 成为增添色彩的美丽收藏。
可娜拉付不出这笔钱，她吸血鬼似的家人又一次从她手里“借走”了钱财。
原以为穿旧款不会和富家千金撞衫，万万没想到有人也相中了那件。
这可怎么办？
她们身处太平洋小岛，借都没法借。
“只能说是临时污损了。”娜拉想不出办法，无奈道，“换成普通礼服吧。”
她还有几件高级成衣，勉强能够撑场面。
助理叹口气：“我拿去熨一熨，明天换点配饰，看看托尼有没有办法给你做个隆重点的造型。”
娜拉苦笑，刚准备和化妆师商量一下怎么改动明天的造型，手环便微微震颤，跳出乔纳森的名字。
“我先接个电话。”
娜拉接通了乔纳森的通讯，竭力若无其事：“Hello，乔。”
十几秒后，她的表情绷不住了，“是的……多谢你关心。”然后慢慢变得意外而惊奇，“是吗？谢谢，非常感谢，好的我明白，谢谢你。”
助理听得好奇，频频回头。
娜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整理礼服，自己走到外面通话。
海风吹拂过她美丽的金发，带走心头的巨石。
五分钟后，娜拉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轻松地告诉助理：“衣服不用换了，乔说那位小姐改了主意。”
助理立即面露惊喜，手脚麻利地拆掉防尘套，继续打理精贵的纱缎，并八卦：“他怎么知道的？是他的新女朋友？”
在同一个圈子混，难免关注行业新闻。乔纳森和IM国际的合约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测他会不会独立，又能否在各大公司的围剿下保住合约。
后续也不负八卦群众的吃瓜意愿，真真假假的消息一条接一条，没多久，网上就出现乔纳森参加贝恩家聚会的照片。
纳西索斯创意总监芭芭拉在社交账号上称赞了乔纳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在帮他。
娜拉在曼丽酒店看到他，先入为主以为是东方乐，可后来瞥见少女的身影，就知道不是东方三小姐。
很陌生的面孔，她确信没有见过她，可这实在太常见了不是吗？富豪千金有她们的社交圈，她们认识与否不重要，东方小姐认识就行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娜拉没了心事，兴致勃勃地和助理聊起天，“明天就知道了，噢，我的鸡蛋水呢。算了，你忙，我自己来。”
她从冰箱里找出无菌鸡蛋，磕碎打进水中，加一勺冰糖，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这是祖母的偏方，说演出前一天喝杯鸡蛋水，能保护嗓子和肺。
老人已经不在人世，但娜拉依旧想念她-
另一边，林泮问鹿露：“您不穿这件礼服，明天穿什么呢？”
“随便穿一件就好了嘛。”鹿露满不在乎地说，“东方乐问起来，我就说没时间买，她还能吃了我？”
傍晚时分，她和乔纳森吃过晚饭回别墅，CC就借熨衣服的机会开口，说今天好像见过一件和她的礼服很像的衣服。
“他们的礼服都装在防尘袋里，直接运过来的。”高定礼服极其娇贵，不能挤压折叠，大多都是装进密封的衣袋直接运输，下飞机后直接提回房间，更豪华的干脆是穿戴在模型身上运输，确保版型不会改变，她很确定，“路过大堂的时候我正好看见，真的很像。”
乔纳森印证了猜想，说：“应该是娜拉的衣服。”
鹿露没印象：“那是谁？”
乔纳森就和她说了娜拉的故事：偶然和朋友参加歌唱比赛却意外爆红，被娱乐公司签下，第一张专辑就销量千万，打败众多电子歌姬，斩获多个音乐榜单。三四年后的今天，她已经是最具商业价值的歌星之一，年收入高达三四千万，可因为当初签订合约时未成年，由父母代签，导致她的许多收入都被家人刮走，自己名下并没有太多财产。
简而言之，大写的惨。
鹿露十分同情，便问乔纳森：“撞衫会很尴尬吧？”
“她不会和你穿同一件衣服的。”乔纳森道，“没人敢犯这种错。”
明星穿高定再出名，上的热搜再多，也无法改变他们只是一个宣传工具的本质，富豪才是高定品牌真正的顾客。
衣架怎么能抢上帝的风头？娜拉要是犯了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以后就和时尚圈绝缘了。
鹿露听得大囧。
“那我换件衣服穿好了。”她摆摆手，很快作出决定，“反正也是过季的，以后再穿也是过季。”
乔纳森怔住，不由看向她的更衣室。
她也只带了这一件礼服。
于是，便有了林泮的询问，不穿礼服的话，穿什么呢。
“穿这件吧。”鹿露指向普拉达的另一套高级成衣，粉绿格纹的西装裙，比起礼服的华丽张扬，这套非常正式，更适合出现在某些会议现场。
但这有什么关系？有人规定必须穿礼服吗？
就算是，她只是一个刚刚冷冻苏醒，来自三百年前的无知少女，凭什么和她计较。
反正东方乐肯定不会计较。
“就这样，睡觉了。”鹿露感觉做了件好事，哼着歌睡觉去了。
林泮抬眼看向她的背影，少顷，垂落目光，将礼服原封不动地挂进衣柜，合拢门扉。
不晓得什么作怪，乔纳森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一点点谢客的意思，顿了顿才转身离开：“我去打个电话。”
鹿露做事不求回报，可既然卖了人情，总得让对方知道-
年轻人喜欢熬夜，但不包括鹿露。
半只脚跨过鬼门关的人最怕死，她每天都早早睡觉，晚点起床，力求早日恢复机能。
今天也是，昨晚十点睡觉，上午九点才醒，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做日常检测。
数据又变好了。
她非常高兴，愉快地干掉一顿早午饭，这才开始做造型。
CC是美术专业毕业的学生，化妆技术不能说顶尖，却也很过得去了。鹿露耐着性子坐了一个多钟头，头发就变成花苞头，搭配钻石发围，blingbling。
林泮替她的手环更换了表带。
她平时戴的是最朴素的铂金表带，只镶嵌几颗钻石当装饰，但今天换成了更复杂的设计，整条表带都是由钻石拼接而成，夹杂黄色蓝宝石和沙弗莱拼凑而成的一支花卉。
即便是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珠宝独有的璀璨光芒。
同样与此搭配的还有一条祖母绿项链，虽然宝石个头不大，可三颗绿宝石与黄金相映成辉，正好妆点脖颈的空白，富贵却不累赘。
她家底有限，也没有出风头的打算，就这三件完事。
做完造型，鹿露还颇有兴致地去围观乔纳森。
他已经坐了两个多钟头了！
造型师是一大早坐游艇过来的，他昨天晚上的航班，早上到檀香山就上游艇，觉都没睡就赶过来开工，这会儿顶着两个大眼圈抱怨：“要不是你开了口，我才不会这么折腾呢。”
“抱歉抱歉。”乔纳森没什么诚意地敷衍。
造型师每次都要这么抱怨，可实际上他得到的酬劳足够丰厚，让他别来他也未必肯。
他在镜子里看见了鹿露探头探脑的身影，顿时弯起唇角：“过来看我？”
“人好多。”鹿露负手溜达，数数人头，居然有七八个人。
两个化妆，一个做头发，一个打理饰品，一个清理鞋子，还有一个在调试香水，让他试闻气味。
“乔，今天用这个‘黑色枷锁’怎么样？”调香师问。
乔纳森接过试香纸，轻轻抖了抖，一股馥郁的沉香若隐若现。他笑笑，递给鹿露：“喜欢这个吗？”
“很香。”鹿露想起什么，“我有一个好玩的。”
她掉头就走，回自己的化妆间拿了个配饰过来，是一条系在腰间的金属盒，做成香水瓶子的样子，可以打开放些小物件，既是迷你包，又是腰链，十分有趣。
这是DP的新品，虽然除了颜值一无是处还卖到8K，可鹿露还是上当，为它花了这笔钱。
“好看吗？”她问。
“很可爱。”乔纳森掸掉肩膀的亮粉，慢慢站起身。
镜子周围镶嵌的灯条散发着无死角的光线，照亮他的轮廓，金银丝的西装反射出细碎的亮点，闪烁成一团缤纷幻彩。然而，纵使置身于这般迷离的复杂光源，他的脸孔依旧脱颖而出，不受半点干扰。
鹿露不由愣了一下，感觉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该走了。”他慵懒地舒展身体，把手递给她，“别迟到。”
香气变得更馥郁了，那种醇厚的流淌的气息，就好像酒心巧克力，顿时包裹住了她的感官。
鹿露忽然很想吃巧克力。
名流荟萃
世界上能媲美金钱的魔力不多, 美貌算是其中之一。
乔纳森今天就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魔力，从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起，太阳好像格外钟情于他, 把他照得熠熠生辉, 璀璨夺目。
鹿露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被他发现才觉不好意思，飞快转头看路人。
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此时此刻，无论是王室还是富豪, 都短暂地被上帝赐予的天赋所碾压：科技大亨苍白虚胖，再昂贵的衬衫都遮不住下垂松散的肌肉, 颂提王子黝黑且瘦小, 像一团皱巴巴的咸菜, 布鲁诺苍老浮肿，犹如一团死气沉沉的肥猪肉, 法学院教授倒是风度翩翩，可惜个头太矮，上半身和下半身1:1, 仿佛一个正方块。
不过，他们也不必太苛责自己, 别说普通人了，哪怕是同在娱乐圈的明星, 也未必能比得上。
摇滚组合的两个帅哥平时单看也眉清目秀, 桀骜帅气，可今天脱掉皮夹克穿起正装, 看着就有点泯然于众了。还不如三十多岁的叔派演员，虽然韶华不再, 脸孔的胶原蛋白悄悄流逝，仪态却维持得十分不错。
当然了，谁都压不住乔纳森的风头。
他就好像一个“美霸”，强横地不允许任何人比自己更美丽。
鹿露挽着他，就好像挽着一个全球独家限定的奢华包包，惹来无限艳羡。
她忽然无师自通了富豪的想法。
怪不得他们都喜欢找明星当男女朋友，这就是一种炫耀攀比啊。
后天加工成的艺术品和先天诞生的美好□□，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他们光辉灿烂的人生里的水晶灯和彩带，只为衬托他们的万般精彩。
可……乔纳森的胳膊是温暖的，肩并肩坐在接驳车中，她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还有因体温逐渐蒸发的香水气味。
他是活的。
鹿露不由把脸贴到他的手臂上，感受他的体温。
活的啊。
“我闻起来像小猫小狗吗？”乔纳森问。
鹿露吃惊地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在吸猫。”乔纳森伸出指尖，抹掉她残留在嘴角的巧克力，深棕色的可可破坏了唇彩原本的色调，“这么喜欢新香水吗？我应该早点换的。”
“我对香水没有特别的癖好啦。”她辩解，却不好和他说自己的感受，转移话题道，“今天大家都穿得好正式，好像东方乐准备了红毯一样。”
乔纳森道：“要传到社交媒体上，和红毯也没有什么区别。”
鹿露：“……”
她扭头，和后车的林泮说，“我的墨镜带了吗？”
林泮递出墨镜盒。
好极了，鹿露满意地坐回原位，林泮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接驳车停了下来，别墅前面已经装点一新，到处都是气球、鲜花和丝带。
草坪铺着轻巧干净的新材质地砖，光泽不输于大理石，分量却轻很多，随时都能拆卸。鲜切花被园艺师组合成巨大的三层蛋糕，百合像奶油一样芬芳甜美，蓝色玫瑰滚边镶嵌，艳丽浓郁的蓝色与大海相映成趣，红玫瑰一束束绽放，变成蜡烛跳动的火焰，金砖搭建的“24”被花卉簇拥在中间，无声彰显着寿星的财富。
很多毛茸茸的玩偶穿梭，手中拖着托盘，任由客人拿取点心酒水，气球做成的大象、恐龙、猛犸象看不出引擎，却会和人互动。头顶也不是普通的遮阳棚，而是别出心裁地做成了纸伞的形状，光线穿透绘有古典花卉的伞面，照出错落有致的珊珊光影。
客人们穿着几十万的高定礼服，踩着普通人几个月工资的娇贵鞋子，笑盈盈地互相寒暄。
虽然鹿露穿着西装裙，稍稍和大家不太默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东方乐看见她就是一个拥抱：“你倒是出风头了。”
“胡说，我可低调了。”鹿露给她展示自己朴实无华的衣饰，“够意思吧？哎哟，你这该不会是真的钻石吧？”
东方乐作为今天的寿星，生日礼服是由当世著名设计师完成的心血之作——古希腊式长裙，先进的面料，会随着气温和光线改变色泽，比如在阳光下是浅浅的金，到了花卉边就是奶白，如果置身于夜空，则会变成黑夜女神一样的深蓝。不仅如此，裙身还奢侈地缀满了天然钻石，因主人的行动折射出不同的碎光，胸前的刺绣是手工大师的杰作，不同角度看出来是不同的四季。
鹿露看得啧啧称奇，这和魔法少女变身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东方乐勾起唇角，神采夺目。
富豪是全天下最喜欢攀比的一群人，你有豪华游轮，我也要，你有空间站，我的比你更先进，你有明星情人，我就找王室贵族。
无穷财富，无边挥霍，无尽炫耀。
东方乐也不例外，生在全球排行前十的富豪家族，她最小也最聪明，母亲生前对她最多关爱，也从没有给过她委屈。
今天，无论是王后还是公主，都不能抢走她的风头。
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乔纳森弄到手——“乔，你今天可有魅力。”
乔纳森微微一笑，和她握手：“生日快乐。”
“谢谢。”东方乐朝他抛了个飞吻。
噫——真没礼貌。
若非她是寿星，鹿露肯定翻个白眼过去：“生日快乐，你忙你的。”
东方乐还没说话，不远处的李仲齐就调转脚步，挂着完美得体的笑容接话：“鹿小姐，今天人多，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原谅。”
他的口气带着真挚的歉意。
“不会，很周到了。”鹿露把乔纳森往后拉一点，“我们随便逛逛。”
李仲齐笑笑，还是将他们迎到内场才离开。
鹿露对他稍稍改观，忍不住八卦：“他应该很喜欢乐乐吧。”
“那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乔纳森递给她一杯柠檬气泡水，“不过，他毕竟是李家公子，早晚都是他。”
鹿露吸了口冰凉的汽水，好奇地问：“你羡慕吗？”
“各有前缘，何必羡人。”乔纳森笑笑，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克劳迪娅女士来了。”
鹿露也看见了总统女儿，看见她就看见五百万，轻易被转移注意力。
“嗨，鹿露。”克劳迪娅穿着香槟色礼服，张开手臂拥抱她，又赞美乔纳森，“乔，你今天看起来真不错。”
“谢谢。”
克劳迪娅也介绍起了自己的男伴，传媒业大亨的儿子，比她小两岁，两人是大学同学。
“很高兴认识你，鹿小姐。”对方彬彬有礼地伸手，很符合人们对名门公子的定义。
鹿露和他握手，辛苦地想话题：“今天有点热。”
“热带的气候总是这样，但比卫星城好多了。”不出所料，无论何时都有擅长活跃气氛的人，轻巧地接过话茬，克劳迪娅就是之一，“海洋是地球伟大的馈赠。”
“是啊是啊。”鹿露微微扣紧五指，示意乔纳森快点帮忙。
他会意：“我对海洋的记忆源自纪录片，不过有些古老了，叫做《海洋带给了我们什么》。”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作品了，不过对我不陌生。”克劳迪娅的男伴耸耸肩，“这是我母亲拍摄的纪录片。”
乔纳森面露讶色。
男伴就简单聊了聊他母亲，才华横溢的摄影师，拍摄了许多纪录片，从而认识了作为传媒业继承人的父亲，两人陷入热恋并很快结婚。
鹿露津津有味地听起了八卦，时不时附和“真的吗？”“哇”“然后呢”。
她捧场，克劳迪娅也不吝笑容，双方聊了二十分钟才分开。
鹿露的饮料都喝完了。
这会儿，宾客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因为举办场地是在庭院，便没有安排固定座位，宾客们既能在油纸伞下闲聊，享受微风拂面的清新，也能坐在别墅的廊檐下，品尝酒水和点心。
鹿露怕中暑，意溜达一圈便寻了阴凉的角落落座。
一个矮个子留八字胡的瘦小男人，和一个身形过于丰满的中年女性结伴登上舞台。
“迷人的海鸥又飞向了南方。”
“是在躲避北方的风暴吗？”
“海豚又完成了一年的巡游——”
“大概是在为你糟糕的表演喝彩——”
他们一唱一和，拉开了今天生日宴会的序幕。
“他们是谁？”鹿露小声问。
乔纳森：“著名的喜剧大师阿福斯和脱口秀艺人多丽丝。”
鹿露：“呃。”
开幕的两段话是什么笑话吗？她一个都没听懂。
算了不重要。
这两位艺人逗笑了大部分宾客，接下来是东方乐上场，同样讲了两个蹩脚的笑话。就在鹿露一头雾水的时候，音乐声响起，打扮甜美的娜拉忽然跑出来，一边抛洒亮片一边开始唱歌。
早就准备好的交响乐队演奏起了流行音乐，东方乐居然和娜拉合唱了起来。
“今天是好棒的一天，我从粉红色的床上醒来，看见破碎的香水瓶子，噢我的缪斯坏男孩，你为什么消失了——我把你的骨头捡起来，小心装进我的手提袋，昨夜的疯狂多么让人眷恋——”
鹿露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桃子，啃下去。
咦，好甜，再吃一口。
至于她们唱的什么玩意儿，没听过，没感觉，节奏倒是挺轻快的。
“不喜欢娜拉的歌？”乔纳森问。
鹿露酝酿借口：“我喜欢古典音乐。”
“贝多芬？”
“……这个太古典了。”她说，“我喜欢周杰伦和许嵩。”
乔纳森坦白：“我不了解音乐。”
“是我的品味太冷门了。”鹿露并不失望，贴心地转移话题，“她唱得也不错，我不是说东方乐，她就是KTV的水平。”
KTV是什么？乔纳森微微纳闷了下，可不曾深究，毕竟对一个青少年就出道的模特来说，有太多陌生领域了：“这是赞美吗？”
“算是吧。”鹿露一本正经地嘀咕，“她声音很大。”
乔纳森忍俊不禁。
娜拉的这首《缪斯男孩》不长，很快就唱完了。
宾客们捧场地鼓掌。
两个女孩笑盈盈地下台，接受大家的赞扬，当然，娜拉作为一线歌星，实在没什么好夸的，无非是“唱功惊人”，倒是对东方乐赞不绝口，什么“感染力很强”“三小姐很有唱歌天赋，要不要考虑出唱片”，抑或是“我还以为是嘉丽和娜拉在合唱呢”。
嘉丽是近十年最红最有名气的女歌手，三年前因罹患咽喉癌，退圈治病去了。
东方乐笑道：“我很喜欢嘉丽，之前还邀请她参加今天的生日晚会，可惜她身体不好，无法出席。”
“太可惜了。”众人深切惋惜，好像错过了什么世纪演出。
娜拉想笑，但忍住了。
无论怎么样，东方乐都是付给她八十万登台费的雇主，这笔钱赚得轻轻松松，计较人家的唱功干什么？她也配合地惋惜两句，昧着良心道：“不过，东方小姐的音色和嘉丽前辈很相似呢，尤其像她唱《情人别怪我》的那会儿。”
那是嘉丽的出道成名曲，一出便大杀特杀，空降音乐榜头名，迄今被称为传奇。
东方乐喜欢这个兆头，端起红酒杯，鲜红的酒液注入她烈焰般的红唇：“嘉丽早期的歌都很敢唱。”
“毕竟是划时代的巨星。”
宾客们附和着，没有人留意娜拉已经悄悄退出中心，来到了鹿露坐的角落。
“你们好。”她看见鹿露的正装裙，就知道她其实也没有多带一件礼服，愈发感激，却不便明说，看向乔纳森。
乔纳森浑似不知前情，适时介绍：“这是天莱娱乐的歌手娜拉，这是鹿小姐。”
“你好鹿小姐。”娜拉忙道，“很高兴认识您。”
鹿露正吃覆盆子蛋糕，闻言抬头：“天莱娱乐？”
夜幕降临
“是——”娜拉心头一跳, 唯恐公司有什么不妥之处。
“就是那个出过《如果当时》那首歌的公司？”鹿露比划，“古风虚拟角色唱的？”
娜拉稍稍回忆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您说的是古典歌姬飘雪的歌吧，是的, 那好像是一首非常老的歌曲。”
“那就没错了。”鹿露陡然热络, “坐坐，我有事问你。”
昨天东方乐喊人帮她打听了老歌的母带，晚上就有了结果，大部分旧时代的歌曲母带和版权，都在一家名为天莱的娱乐公司手中。
她搜了搜这家公司的歌, 偶然看到熟悉的歌名，一听还真是许嵩的歌, 立即生出强烈的兴趣。
“你们经常会有翻唱老歌的情况吗？”鹿露问。
娜拉提起裙摆, 小心不压出太多褶皱：“据我所知不算多, 飘雪的定位是古典歌姬，才会时不时翻唱两首老歌, 大多数还是新歌。”
鹿露切换搜索页面，仔仔细细看了遍飘雪歌姬的资料。
没错，百科是这么写的：飘雪, 天莱娱乐虚拟艺人，16岁少女, 出身富商之家，因歌喉出众被选入教坊司, 成为大唐第一歌姬。
光看这个人设, 是不是像手游的文案？画风也差不多，花里胡哨的改良汉服, 高跟凉鞋搭配仙气飘飘的丝带，和网游建模差不多, 只是细节度逼真许多。但有别于过去的2D人设，飘雪不仅是个虚拟建模，还拥有一个独立的AI系统。
AI有自己的喜好和反馈，并且擅长创作，飘雪歌姬除了翻唱的歌曲，其他所有新歌都是她一个AI写的。
她是作曲者，也是填词人，还是演唱者。
市面上所有的娱乐AI几乎都是这样，拥有强大的创作能力，而这一切当然是建立在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之上。
天莱娱乐正是为了培养虚拟艺人，才会购入大批量版权，方便AI学习进化。
“你们现在还唱以前的老歌吗？”鹿露问。
娜拉委婉道：“新歌太多了。”
听众会挑虚拟歌手和自然人歌手，却不会在意幕后者是人是狗。幕后从业者有专业的、业余的，也有自然人，AI，人和AI搭档，可以说，每天都有大量新歌诞生，质量都不错。
像娜拉这样的演唱类歌手不能自己写歌，也绝对不缺好歌。
他们的烦恼是歌太多了。
“公司有专业团队挑选歌曲，判断是否符合流行音乐的规律，又适合什么样的艺人。”娜拉处理家事一塌糊涂，聊起业内知识倒是头头是道，“也会参考AI给的数据，从受众分类和热门关键词预判传播链。从数据上看，公众每隔几年会有怀旧情怀，年轻人的跨度通常在十年左右，年长的人更久一些，可能要追溯到二三十年之前。”
她以为鹿露对音乐行业感兴趣，稍稍说了点干货，“所以，怀旧歌有周期，翻唱非常少，一般还是以新歌为主。”
鹿露唉声叹气。
她本来还在想能不能把天莱的母带买过来，自己收藏一把，但看完资料就知道不现实。虽然老歌没人唱没人听，可要供给AI学习，且各家公司还在不遗余力地收购新版权，拼的就是一个储备量。
他们不可能卖家底，指望艺人翻唱好像也不现实。
莫非，只能和天莱买个授权，找一些歌手翻唱搞个定制？
……鹿露还是更想听原版。
这怎么整呢。
她为自己的精神世界发愁，脸上倒是很好地掩盖住了：“谢谢，我一直对这个有点好奇。”
“不客气。”娜拉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鹿露：有被迷到！
怪不得叫甜心皇后呢，小姐姐笑起来太可爱了。
她又和对方聊了一会儿，娜拉才被JIN家姐妹叫走合照。
玛利亚王后和爱丽小公主成为新的领座。爱丽十分活泼，绕着柱子跑来跑去，还和鹿露搭话：“蛋糕好吃吗？”
鹿露：“好吃。”
“妈妈说不能吃太多甜品，会蛀牙。”她露出掉了门牙的嘴巴，模仿小怪兽。
“噢。”
爱丽就跑去和别人玩了。
舞台又换了表演者，乐队组合唱了首轻摇滚的情歌。天空渐渐被暮色笼罩，海风吹过，捆绑在树梢的纱缎随风飘动，一行白色的气球被吹到天空，爆裂后洒下金银彩纸。
灯火如同波涛此起彼伏地点亮。
天空和草坪渡上柔光，比白昼增添一分美丽。
指挥翻过一页谱子，指挥乐团演奏轻快舒缓的舞曲。
“咳。”东方乐又一次登上舞台，笑盈盈道，“快到18点18分了，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我即将出生。很感激我的母亲和父亲，他们愿意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欣赏这个世界的缤纷多彩，也很感谢我的二哥东方康，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的到来分走母亲的关注——二哥，我和母亲一样爱着你，当然，还有我大姐，很高兴和你们成为一家人。”
感谢完家人，开始感谢来宾，“谢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都是套话，鹿露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注意力都在蛋糕上。
东方乐今天的蛋糕——超级无敌大，造型是一座哥特城堡，被八匹眼睛冒红光的机械魔马拖着环场一周，白烟袅袅，火花喷溅，赛博又玄幻。
鹿露没见过这种场景，说不羡慕是假的。
这也太酷了啊！
万恶的有钱人！
东方乐一直说一直说，直到18点18分到来前夕，才施施然走到蛋糕面前：“请和我一起倒数，10、9、8——”
客人们配合得一起倒数：“7、6、5——”
4321，快切！
鹿露心里四倍速给她放完了。
“1——”
霎时间，所有的灯光都瞬间熄灭，只有蛋糕的蜡烛闪耀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东方乐的脸。
她双手合握许愿，吹灭蜡烛。
灯又亮了。
开始切蛋糕。
鹿露还以为东方乐会亲自分，谁想她只切两刀，一个给东方康，一个给李仲齐，后面就由别人负责给切。
等蛋糕的人不多，只有鹿露和爱丽。
她和小公主对视一眼：“你瞅啥？”
“你又吃蛋糕，会蛀牙。”爱丽认真告诫，“一天只能吃一块蛋糕。”
鹿露抬抬下巴：“小孩子才吃一块，大人可以吃三块。”
爱丽瞪大眼睛。
鹿露捧着大大的蛋糕，喜滋滋地走了。
乔纳森已经在冷餐处取了别的食物，他自己的盘子里除了菜叶子就是浆果和蛋白，给鹿露的倒是丰盛，各种海鲜肉类都有。
“都是冷的。”鹿露有点嫌弃，挑挑拣拣吃了半盘，扭头一看，乔纳森的盘子几乎没动，装盘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她担忧：“你真的一口不吃？”
“吃过了。”一颗葡萄，两颗蓝莓。
“再吃一点吧。”鹿露叹气，“今天中午你就没吃饭，会低血糖的。”
乔纳森笑笑，举起香槟杯抿了口。
鹿露吓得赶紧按住他的手：“空腹更不能喝酒，算了算了。”
她埋头吃蛋糕。
味道不错，奶油浓密香甜，唤醒人类基因里的欢愉因子。
鹿露生出无端的幸福感，不由抬头问：“要不要尝尝，就一口，生日哪能不吃蛋糕呢。”
乔纳森侧过脸。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海平面，只余紫色的晚霞涂满天边，透澈的天幕隐约有群星闪烁，草坪与温暖的灯光相合，映衬他比例惊人的身段，像电影海报的剪影，不禁叫人生出无穷探索欲。
鹿露这才发现，他的脖颈处有细碎的银光。
“这是什么？”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划了一下。
她的指尖也亮晶晶的了。
“香水里的钻石粉末。”乔纳森看向她的眼睛。
夜色朦胧，灯光迷离，宾客在不同的地方落座交谈。他看见有人在灌木丛背后接吻，也看见已婚者伸手，不动声色地抚摸身旁之人的大腿，还有热烈交谈的男女，看似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实际上是否下流肮脏，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名流的宴会在白昼还有几分遮掩，到夜里只会越来越不堪。
而他就在她身边，她却只是伸出手指，好奇地摸了摸他的颈间的钻石粉末。
多么可爱。
“这边也有。”他俯身靠近，侧过脖颈，让她看到自己无可挑剔的侧脸和肩颈，“是不是？”
鹿露不傻：“不看。”
她故意避开他，四下环顾。
目光不巧和人撞见。
克劳迪娅朝她笑笑，挽着男伴过来：“今天的表演真不错。”
“是啊，好精彩。”相处过两次，克劳迪娅“总统女儿”的光环就没了，鹿露也不再觉得怪异，自然谈天，“蛋糕也不错。”
“国宝级大师的作品。”克劳迪娅说，“去年白宫夜宴的蛋糕也是她做的，可惜中规中矩，没有今天的城堡有趣。”
鹿露不想谈政治，小小调整话题：“乐乐确实能整活儿，她居然和娜拉合唱，吓我一跳。”
“唱得棒极了。”克劳迪娅笑容深切，“老实说，她确实该去录唱片。”
鹿露好像产生兴趣：“录个唱片要多少钱？”
“鹿小姐也喜欢唱歌？”克劳迪娅意外。
鹿露煞有其事道：“我喜欢收集老歌，想订制一张怀旧唱片——听说很多地球时代的歌曲母带在天莱？他们怎么授权的？”
克劳迪娅对音乐界不了解，但她男朋友费利一清二楚：“娱乐公司需要不断收集作品培养AI，对版权看得非常重，不会轻易授权给外界。”
鹿露不用伪装就一脸遗憾：“不是吧？我要一张张去淘唱片吗？”
费利认真思考了会儿，和女友交换了个眼神。
克劳迪娅笑道：“拜托宝贝，鹿露刚帮过我一个大忙，你有什么好主意可别卖关子了。”
费利心里有了数，道：“据我所知，天莱正在寻求投资，鹿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天莱娱乐
未来世界, 娱乐制作公司数不胜数，出头的却寥寥无几。天莱娱乐的幸运之处在于它抓住了虚拟艺人的风口，凭借收购的数个AI系统, 成功将一个个幕后创作的AI变成活灵活现的虚拟歌手。
媚香、兰心、剑光、白雪……都曾经名噪一时。
天莱娱乐趁着大好势头, 采购了大量优秀内容，包括各种电影、电视剧、动漫、歌曲版权，以便AI学习进化。但近些年，它的颓势也十分明显。
人们逐渐厌倦虚拟偶像了。
虚拟人不会塌房，不会犯错, 人设永恒不倒，刚开始这确实吸引了不少受众, 可慢慢的, 人们发现完美的吸引力并非永恒。
人之所以是人, 就是有贪嗔痴，公众在偶像身上看到的是他们自己。
于是, 他们重新追逐起了活人偶像，为嘉丽的勇敢呐喊，为娜拉的不幸抗议, 为摇滚乐队的反叛高呼。真人秀节目的热度一年高过一年，时至今日, 虽然天莱娱乐还是有不少虚拟艺人，可终究不复昔日辉煌。
旧CEO辞职, 多名骨干被高薪挖掘到其他制作公司, 接替上位的新任CEO决定重整旗鼓，重金挖来了两个著名经纪人, 靠他们挖掘出娜拉，将其捧出道, 总算勉强喘回了一口气。
可想杀回娱乐圈的金字塔尖，光靠娜拉一个“甜心皇后”显然不够。
天莱需要更多的真人明星，更多有能力的经纪人。
转型永远都是艰难的，这不仅意味着要舍弃过去臃肿的身躯，也必须注入新鲜血液。董事会经过多次会议探讨，争取到了大股东的支持，决定接受新的投资，重启半沉的巨轮。
这个消息不算隐秘，很多金融机构都收到了消息，只是还没有大规模传开。
费利能知道，除却家族背景，也是因为他有不少风险投资机构的朋友。他和克劳迪娅的许多投资都是通过这些朋友“帮忙”，才能一直维持较高的收益。
此时又能拿来卖给鹿露当人情。
“天莱对版权看得很重，但如果是一家人，授权肯定好谈。”费利笑笑，“鹿小姐觉得怎么样？”
鹿露一脸犹疑：“要多少钱啊？”
“天莱的估值说是有8亿，但他们转型后是成功还是惨败都未知数，应该很好谈。”费利毕竟不是当事人，只能给出大概的范围，“鹿小姐只是想试试水的话，可以考虑私募，花个几千万玩玩。”
鹿露：“……”花个几千万，玩玩？
她大囧特囧，很想说几千万难道很少吗，转念一想，按照日入200算的话，好像也就是一个月的工资？
这就很难说出口了。
“我去打听一下。”她只好含糊道，“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费利笑笑，“还没有谢你们帮衬克洛。”
克劳迪娅放下红酒杯，嗔怪似的扫了眼男友。
鹿露剥葡萄塞嘴里，含混道：“不用谢我，谢东方乐好了，我这两天吃她喝她的，不好意思拒绝啦。”又和克劳迪娅说道，“你不要生气哦，我说的是实话。”
“鹿小姐太谦虚了。”克劳迪娅说话相当漂亮，“你不相信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点头。”
鹿露昧着良心夸奖：“因为珠宝漂亮啊。”
克劳迪娅大概真的挺喜欢设计的，闻言立即绽放出笑容：“谢谢，下次伊娃开珠宝展，你可一定要来。”
啊，这……鹿露差点绷不住，这是客气还是真的，又要多一次出差吗？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啊。
她卡了一下，乔纳森立时反应，无缝接话：“不邀请我吗？”
“当然希望你也来。”克劳迪娅热络道，“欢迎至极。”
说大实话，邀请鹿露只是为了联络感情，可乔纳森自带曝光度，就算不是代言，友情站台都能带来大量关注度。
乔纳森轻轻一笑，亲昵地问鹿露：“你同不同意我去？”
“关我什么事。”她不想随便帮谁应承，佯装恼怒地说真话，“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咯。”
怕场面尴尬，气咻咻道，“反正我带别人去。”
嗯，司机也是人。
乔纳森却好像当真了，收起了靠在椅背的慵懒坐姿，倏地靠近她：“还生我的气啊，嗯？”他抱住她的肩
铱驊
膀，额角抵住她的额头，嘴唇就流连在腮边。
两人都抱在一起了，克劳迪娅怎么会没眼色继续待着，朝她摆摆手：“我去和李维斯打个招呼。”
鹿露这时倒是客气了句，扭头说：“记得给我发邀请函哦。”
“一定。”克劳迪娅挽着男友离去，徒留一阵香风。
鹿露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想靠回椅背，谁想他居然还没有松手，这个动作倒像是倒进他怀里了。
后背的触感……嗯……饮料的冰块要化了诶。
她前倾上半身，叼住桌上的饮料吸管。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乔纳森稍稍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仅有指尖似有若无地搭在她肩头，亲近却不暧昧，口吻也懒散散的，“惹你生气了吗？”
鹿露想想，说：“我只想和她维持合法的商业合作关系。”
联合政府已经成立许久，当代人对国籍并不敏感，加上卫星城无国界居住的环境，于很多人而言，证件是A还是C开头的区别，就好像21世纪美国人的党派之分，只有从政的人在乎。
克劳迪娅和鹿露交往没有负担，鹿露却不行。
玩政治的人心都脏，还是多小心为妙。
“唔，商业合作也得小心。”钱花了也就花了，但必须安全得花，鹿露想到就去做，“我去给律师打个电话，你自己坐会儿？”
乔纳森识趣道：“我和朋友聊两句。”
“好，一会儿我来找你。”鹿露招手示意侍应生过来，带她去卫生间。
没办法，东方乐的房子有点大，没人带都不知道厕所在哪里。
她跟着侍应生穿过灌木和灯火长廊，从后门进入室内，拐角一过就到了卫生间。
干净、敞亮、香气清幽，而且还是干湿分离的单间，绝对不会出现偷打电话结果被隔壁听见的糗事。
考虑了下，鹿露先和章韵通了个电话，说起五百万投资伊娃珠宝的事。
章韵听到只有金额却没有商谈具体的股权比例，就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投资了：“您的投资意愿强烈吗？”
“不强烈，可我已经答应了。”鹿露叹气，“称排骨也是按分量，我总不能让人把骨头剔了称重。”
东方乐说拿私人飞机交换，但她不打算要，太小家子气，徒惹人笑话，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要硬气一点，要脸一点，又不是花不起。再说，这五百万并非肉包子打狗，天莱娱乐的投资机会，显然就是提前达成的回报。
排骨就是这样吃的，忍受骨头的分量，收获肉的鲜嫩。
“但我想要一个安全的方式投资。”鹿露说出要求，“你有什么建议吗？”
章韵问：“您说的安全是收益率，还是……”
“合法合规，没有麻烦。”
章韵明白了：“您可以通过私募基金进行投资，这是正常的理财行为，无论伊娃珠宝有什么问题，都与投资人不相干。”
“我要怎么做？”鹿露开门见山，“东方乐说她有一个私募基金，我是应该和她一起，还是自己做？”
章韵不清楚她所谓的“一起”是什么意思，斟酌用词：“共同投资有益后期合作，我想只要东方小姐的私募基金没有问题，这不失于一个交朋友的好办法。”
鹿露冷酷又无情：“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问题，万一她偷税漏税呢。”东方乐和克劳迪娅眉来眼去，鬼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交易，“你们没有可靠的办法帮我解决吗？”
章韵明白了，鹿露压根没搞懂合作方式，便道：“您可以通过银行认购东方小姐说的那支私募，只要它能通过备案，就是合法合规的产品，您可以放心，我也可以为您定制一支组合基金，伊娃珠宝占80%左右，另外20%为东方小姐的黑天鹅私募基金，也可以再加一些其他债券。”
考虑到鹿露的理财知识，补充道，“当然，您需要支付一定的认购费用。”
鹿露：“……多少？”
“大概是1%。”
才五万啊，吓死了，鹿露松口气：“好的。”再想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我有个问题。”
“请说。”
“那个私募基金是投资给公司的钱吧，这个钱……”鹿露好奇道，“会因为一些缘故，让董事会的人发财吗？”
章韵言简意赅：“我想这不罕见。”
“是怎么做到的呢？”
“分红、激励或者顾问费什么的。”章韵含糊道，“只要账目合情合理。”
鹿露“噢”了声，体贴地没有追问。
她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天莱娱乐吗？”
“是的。”
“他们好像在寻求投资。”鹿露说，“你们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章韵道：“我需要打听一下，紫荆花有一个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类似的项目。”
“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的。”
鹿露挂断电话，掐指一算，宇宙医疗的股份出让还没有谈妥，就又多了一个伊娃珠宝和一个天莱娱乐。
工作量顿时暴涨三倍！
这是为什么啊？富二代不都应该混吃等死吗？？
鹿露百思不得其解，坐在沙发凳上发呆。
“笃笃笃”，大概是她待得太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顿时回神：“来了。”
理理头发和衣服去开门。
外面居然是林泮。
“鹿小姐，你还好吗？”林泮微蹙眉头，打量她的气色。
“我没事。”鹿露忙解释，“打了个电话，是不是太久了？”
“您待了三十分钟。”他还以为她不舒服。
鹿露展颜：“让你担心了，你吃过没有？”
“吃过了。”助理、秘书和其他的附属人员都有自助餐吃，林泮的饮食比从前规律不知多少。
“喝酒了吗？”
他摇头。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要再多等我一会儿，有人走了我再开溜。”
“我没关系。”林泮言简意赅，“听您安排。”
鹿露：“我怕你无聊，还是说你们有地方聊天？”
“有安排茶话室可以休息。”林泮误解她的意思，“您有什么需要我打听的吗？”
她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扫视他。
他停住脚步。
“如果有人挖你跳槽，要告诉我哦。”她笑眯眯道，“我不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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