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春闱正式开考。
春闱一共考场,每场天,写的最快的考生也要二月十五下午能出考场,要是写的慢些,最迟二月十八出来。
清晨天还没亮,陈妤松跟陈妤果就排队搜身等着进入贡院。
梁夏跟两人不同,她每日要上早朝,没办法像考生那般全天坐在考舍里专注答题,她只能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做考卷。
卷子是李钱选的,每天的第一天辰时,会有一队御林军共十二人从宫里取了考卷护送前往考场。
考卷送到后摆在屋里正中央,众考官互相监视,防止有人偷看泄题。
等到巳时,日晒杆,才当众拆封考卷。
卷子取出来展开,由主考官手持考题展示一圈,待众考生都看了一遍且记住考题,主考官才将考卷收起来交还给御林军,由她们再送回宫里。
所以在卷轴拆封之前,除了李钱,没人知道考什么。
而在考卷送回皇宫前,梁夏只能上朝处理政务,没办法做题。
梁夏原本给司一个月的时间去查冯阮的事情,如今小半个月过去,已经有了结果。
饶是朝臣万般不服气,调查结果都摆在那儿,“冯阮并未舞弊。”
她一夜开窍连中六元的确费解,但事实就是事实。
司靠证据办案,不管鬼神上身或是显灵之事。
证据就是,冯阮做为魁首,每一科的考卷都能从礼部的档案里调出来,经过字迹对比,证明确实是本人所写。
当年跟冯阮同考场的考生可以作证,主考官跟监考也可以作证。
人证物证具在,冯阮一没舞弊,二没找人代考,说明她考上状元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
“臣经多方走访调查,冯阮跟冯宁是亲姐妹并不假,但两人是在冯阮来京城后,且官至四品才相认。”
刑部尚书站出来,朗声说道:“所以之前冯苔所说的两人相认已久、冯阮用珍宝阁的金银舞弊跟买官一事,便是假证。”
“珍宝阁利用冯阮权势做大一事,也是假的。”
当着皇上的面说谎,便是欺君之罪。
梁夏手搭在龙椅龙头上,想起一事,微微偏头问李钱,“季晓兮是‘鉴宝’的获胜者对吧?”
珍宝阁之前举办品鉴宝物的活动,表面上说是为珍宝阁选有品鉴宝物天赋的人,其实是冯宁想挑个靠谱又有本事的人将来继承珍宝阁。
季晓兮也是因为这事,上次在望水巷的巷子口险些被冯苔派去的人给杀了,还是松果两人救了她。
如今算算时间,珍宝阁的活动结束好几天了。
梁夏不可能时时都关注着“影”递来的消息,所以这些事情就交给李钱负责,他收到消息后进行筛选汇总,挑选紧急有用的告诉梁夏。
不要紧的事情,就是梁夏什么时候问,他什么时候说。
比如现在。
李钱颔首道:“对,季晓兮关全过,取得了第一名。阁主冯宁明日在冯府摆宴,说是颁奖,其实是认她做义女。”
做阁主的义女,才是本次活动隐藏的最大的奖励。
季晓兮赢了,冯苔为了防止她继承珍宝阁,一直想方设法要弄死她。
可惜最近九号暗中跟着季晓兮,冯苔没有下手的机会。
明日,也许是冯苔卯足劲的一击。
梁夏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抿出笑意,拉长声音悠悠道了一声,“冯苔啊。”
李钱下意识后背发毛,总觉得梁夏没安好心。
这位小祖宗看着面软,其实不然。
她笑盈盈的时候,指不定在憋什么坏主意。
“冯苔的事情,朕自有决断。”梁夏要把这事摁到明天再处理,算是送给季晓兮的礼物,恭贺她得了第一名。
刑部尚书这次只管查案不管处罚,听梁夏说完,才继续道:“至于冯阮从珍宝阁取出金银具体用在哪里,臣还在查。”
梁夏想,这些金银怕是都分成碎银流到了贫民百姓手里。
刑部尚书,“虽然还不知金银去向,但并无任何证据能证明冯阮买官。”
舞弊跟买官全是假的,唯有血脉关系是真。
群臣听完都震惊了。
‘冯相不愧是冯相,靠实力连中六元!’
‘蔡太傅当年也是连中六元,有什么稀奇的,这说明天佑我大梁这才能人辈出!’
‘那冯阮会官复原职吗?’有大臣开始打眉眼官司,‘上次田姜参冯阮的时候,我都没敢站出来替她喊冤,她要是回来……’
众臣,尤其是以前唯冯阮马首是瞻,后来见冯阮势头不对又墙倒众人推的大臣,已经开始担心冯阮官复原职后的嚣张以及报复了。
原本冯阮在朝堂上就只手遮天,这次回来,不得拿回属于她的一切,更加目中无人!
老实说,昨夜她们见冯府起火,心里都在庆幸,冯阮不管是烧死还是逃了,往后朝堂权力分散下来,她们都能捞着油水。
谁知今日早朝就听陈乐时说,她昨晚带人巡街,意外救了从火势中逃脱的冯阮跟她夫郎王氏。
群臣,“……”
真是谢谢你全家啊,你个大善人!
什么街还得让你这个右扶风亲自去巡!你就让她烧死不行吗!让她跑了也行啊。
冯阮活着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如今司会审结果出来,冯阮几乎无罪。
那么大的两项罪名,都跟她无关。
既没舞弊,也没行贿。
真她爷爷的邪门!
“皇上,那血亲一事?”有大臣抓住重点,大胆开麦。
“官商自古不能结合,”大臣道:“要是让冯阮跟珍宝阁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如何管理商户?”
商人之后不能考科考,从官者不能经商,这是几百年来默认的。
除某些特殊商品外,其余的商品朝堂向来不干涉。
如今要是由冯阮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官商结合,岂不是官越大越能利用官位捞钱,那下面没有门路的商户还要活吗。
刑部尚书退后,其余大臣站出来说话。
围绕的内容只有一条,冯阮能不能官复原职。
最后梁夏半推半就拍板,“冯阮于社稷有功,但规矩不能坏。”
总不能让冯阮跟冯宁断绝关系吧,这也太掩耳盗铃了。万一两人藕断丝连呢,表面上断了姐妹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其实背地里天天一桌吃饭。
太假了,以后大家都这么效仿可还行。
但冯阮又的的确确靠自己考了功名,都给她抹去也不合适。
梁夏道:“像冯相这般有本事有手段的人,朕觉得……李大人就说的很好,要用在需要的地方。”
东边偏北,极寒地区,需要冯阮呐
李大人,“???”
被迫背锅的李大人,一脑门问号。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的意思不是夸冯相有本事,适合留在京城吗,这怎么夸者夸着还夸“发配”了呢?
岭南跟东北,有什么区别?
一个极闷极热,一个极寒极冷,只有贬谪之臣或重罪之人,才送到这些地方。
但不得不说,这两个地方向来人龙混杂关系极乱,的确需要一个手段强硬且又有本事的大臣过去管理。
朝中重臣轻易走不开,如今冯阮倒是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关于冯阮一案的结果,梁夏着人说给季月明和田姜听。
季月明涉嫌谋杀朝中众臣,如今又多了条污蔑之罪,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田姜则被贬岭南,任九品县令。
两人对于冯阮的处罚都觉得太轻了,她们丝毫不相信冯阮这么清白干净。
“定是司查的还不够仔细。”田姜最近几日启程离开京城,如今还在府中。
“昨夜冯府起火,我就怕那狐狸趁机逃脱东山再起,亏得陈乐时将人拿住扣在府里。”
田姜松了口气,可今日早朝结束,她才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司是怎么查的案,冯阮得细查详查才行。”田姜都开始相信鬼神之说了,冯阮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这才取得如此功名。
然后她做的那些事情又用鬼魅之法遮蔽,才让司查不出来。
李钱今日亲自来传的消息,微微笑着说,“司的确查的不够细,还有一些东西司并未查出来,比如冯阮府里金银去向,比如冯阮从珍宝阁取的银子都用在了何处。”
田姜也觉得这般,总归不是好用处,直到李钱将一份单子递给她看。
“上面详细记载了冯府金银用在了哪里,大人若是不信,在京中最后的这几日,可以一一核实。”
李钱将红掌记录的账本,摘抄一部分给田姜看,另外一部分送去牢里给季月明看。
听闻季月明看完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她在牢中跪了很久,说自己糊涂,她所谓的为国为民,不过是私心罢了。
跟冯阮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她甚至因为私心,险些害了两位朝中大臣,她愧对百姓,愧对皇上,愧对大梁。
原本还觉得冤枉的人,半句冤都不喊了。
田姜稍微比她固执古板一些,拿过单子扫了几眼,神色从轻蔑到质疑,最后慢慢变成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田姜连连摇头,抖着手道:“假的,肯定是假的。”
“是真是假,大人可以去查,”李钱双手端在身前,“皇上今日让我来告诉大人这些事情,不过是想让大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皇上说大人即将前往岭南,希望您一路顺风,做个为民的好县令。”
李钱传完话就离开了。
他还等着回去看大夏写卷子呢。
李钱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选的对不对,两套卷子偏向不同,他选了他觉得合适的一套。
如今梁夏在御书房里答题,李钱惴惴地站在一旁伸头看,她一皱眉,李钱胸口的心脏就是一紧。
当年他当皇上时,选考题都没这么仔细过,对科考也没这么郑重对待过。
“李钱呐。”梁夏忽然抬头看李钱。
李钱一哆嗦,手里的拂尘都差点没握住,颤声道:“在。”
他眼睛紧张期待地看向梁夏,透着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信任依赖。
梁夏笑,嘴角笑意清浅温和,“卷子选的不错。”
她看了另一套卷子,觉得两者放在一起,要是她选,她会跟李钱做出同样的选择。
梁夏,“赏你一斤瓜子”
……这怕是最抠门的赏赐了,谁家皇上赏瓜子啊。
李钱却乐呵起来,眼角皱纹都挤出褶子了,眼里光亮明显,“谢皇上赏”
他抱着那包瓜子,走一路分一路。
之前他觉得罗萱没出息,得了包桃花酥就炫耀,显眼没见过好东西。
一包糕点而已。
现在轮到他了……
“皇上赏的,尝个味儿。”
一斤瓜子呢!每一颗都是御赐的!可不得显摆一圈!
李钱每人分几颗。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比赏赐更高兴的,是被认可的这份满足感,尤其是极度缺乏自信的李钱。
亡国之后,他嘴上说着自己是皇上,其实早就丢了属于皇上的那份心气跟自信,要不然他也不会当个总管当的风生水起。
他一度觉得,自己只配当个大总管,至于皇上,他不敢想了。
他怕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皇位弄丢,还会落得个国破妻亡的下场。
他像是黑暗里看不见光的人,如今,梁夏把光照进来,给了他几缕希望。
大夏夸他考题选的不错。
大夏是谁,是系统公认的千古女帝啊。现在他被大夏夸了,这是不是说明他要是再当皇上选考题的话,也不会那么差劲。
李钱跟系统得瑟,‘可香了呢!’
‘可惜你尝不到。’
‘大夏给的,足足一斤!哎呀,都吃不完。’
系统:
[……]
显眼包!
系统问李钱:
[想不想知道别的考生对于此次考题的想法?]
李钱疑惑,‘贡院封闭,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让我怎么问?等她们出来再问?’
[预支十个积分,便能看到考生们的想法。]
提到预支积分,李钱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任务,他查看了一下任务二的进度条:
[任务二:‘让梁夏顺利掌权’。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任务完成可获得两百积分奖励。]
任务明显快完成了,所以系统才提预支积分的事情。
除非梁夏突然抢了王氏进宫,冯阮疯了,一人提刀大战梁夏,并把她弄死,不然这任务板上钉钉会完成。
李钱犹豫了。
李钱可以眼睛都不眨的花两百积分兑换皇后元莺莺投个好胎,却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十个积分看看别人怎么夸他。
自从穿来以后,他就没舍得对自己好过,哪怕一丁点。
系统在等李钱回答。
李钱沉默了一路,最后抱着瓜子坐在了御书房的台阶上。
背后,是正在闭关写文章的梁夏,面前,是一日稳过一日的大梁。
李钱咬咬牙,像是怒花一千积分似的,‘预支!’
他捏瓜子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预支吧。’
李钱只是想起梁夏的话,她说,“不要怕,有事她在呢。”
系统电子音响起,听着都比平时清脆:
[宿主李钱,代号1020,预支十个积分。]
[确定or取消]
李钱呼吸屏住,选择了[确定]。
在点下确定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很多心声。
考生:‘这考题立意不错啊,……但要怎么写呢。’
李钱笑,‘拿笔写。’
考生:‘这套卷子好像挺有水平的。’
李钱磕瓜子,‘可不嘛,江老出的题,怎么能没有水平。’
考生:‘这磨不错,我这笔也不错,笔好像有点开叉了,出考场买个新的。’
李钱沉默,‘现在是走神的时候吗!’
他坐在御书房门口,任由天色渐晚,由着橘红宫灯的光披在他肩上,就这么抱着那包瓜子,听考生对于此次科考选题的反馈,来来回回的看,好像看不够似的。
可能是系统有意筛选过了,李钱听到的都是些夸赞。
短短一下午时间,李钱像是过了很久,透过这些心声,他丝毫看到小时候被太傅夸赞过的自己,看到那个曾有雄心抱负的李潜。
那时,他也想当个好皇上来着。
“李钱,”梁夏出来活动筋骨,见他坐在外面,便很随性地跟他并肩坐在一起,“想家了?”
李钱后知后觉,抬手抹了抹微凉的眼角,低下头含含糊糊笑着说,“有那么一点。”
梁夏拍拍他的肩,眨巴眼睛问他,“想不想吃羊肉汤面?”
这么冷的天,来碗热腾腾的面条最是慰藉人心。
李钱都等吃完那碗面了,才反应过来,大夏是在安慰他。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原籍是甘肃那一片的,梁夏以为他也是那里的,见他想家也没多安慰,只陪他吃了碗热腾的羊肉面。
毕竟他这个年龄,家里应该没什么亲人在世了。与其说那些空空的话,还不如吃一碗实在的面。
李钱笑着朝书案方向看过去,梁夏还在写她没写完的文章,白净稚嫩的一张脸,很是认真专注。
李钱眼眶有些热,胸口暖暖乎乎,他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能乐呵一辈子。
可惜啊。
李钱正要感慨,余光就瞥见梁夏抬笔蘸墨。
他立马敛去心思,挽起袖筒,颠颠地过去研磨。
让他偷偷看看大夏写得如何!
毕竟她答应沈君牧会榜上有名呢。
梁夏虽然不在考场里答题,但她卷子写完后,会隐去姓名,夹在那些考卷中送去由批卷官批阅。
她在宫中安心写文章的时候,冯阮正在珍宝阁楼跟冯宁打秋风。
今日是珍宝阁的大日子,也是冯家的大日子,更是季晓兮的大日子。
冯宁膝下无女,夫郎去世后也不肯再续弦,这么多年一直单着。
她有没有知冷知热的夫郎无人在意,她就是孤独终老冯家人也不在乎,但冯家人相当在乎珍宝阁会落到谁的手里。
冯宁今年也就十,还很年轻,如果没意外的话,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冯家人本来不急,等冯宁老了逼她过继个族里的小辈就是。
可谁知道冯宁今年好端端的突然办起了“鉴宝”活动。
说是选个继承人替她打理珍宝阁,她则空出时间四处游历。
她游历个什么?有这么大的家业在手里,她游历个什么?!
眼见着珍宝阁就要落入外人手里,冯家人哪里能答应。
之前冯宁有姐姐冯相做靠山,族里的人不敢说什么,如今冯阮都不是右相了,族里的人岂容冯宁胡作非为!
知道今天冯宁会当众宣布认季晓兮为义女,冯苔早早的联合了族里的长辈们,抵制冯宁。
她们不承认季晓兮的身份,更不允许珍宝阁交到外人手里。
“珍宝阁是冯家人多年心血,岂能拱手让人。”冯苔开口。
“你不是说找人去除掉那个小丫头吗,这都多少日了,怎么还活着呢?”冯家一长辈开口。
提起这事冯苔就气恼,“那丫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背后一直有高人护着她,我前前后后派去至少上百人,没一个回来的。”
她连从江湖上找杀手都想到了,奈何杀手阁前脚接单,后脚又把钱送了回来,说太难了,完全不是对手,这单接不了她还是另请高手吧。
“冯宁的人?”有人疑惑,是不是冯宁背地里找人保护那姓季的小丫头呢。
毕竟据她们调查,季晓兮就是个孤女,也没什么背景啊。
“不像。”冯苔摇头。
冯宁选继承人,自然要考验一二,怎么可能会护着。
“那是谁的人?”
冯苔也不知道啊,她要是知道,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冯阮来了。”有下人过来附耳说了一句,冯苔看向众族老。
“她不是要发配东北了吗,来这儿做什么。”
“她是冯家人,今日自然要来。来了也好,见见她妹妹,去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再想见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她当真舞弊了?不然怎么贬去那儿了。”
这事所有人都想知道,包括冯宁,朝中流露出的风声,只有冯阮贬官的消息,别的一概不知。
真正的公告,怕是还要过几日才会出来。
珍宝阁楼,冯宁好奇地问冯阮,“你舞弊啦?”
“你才舞弊了,”冯阮抱着猪儿子,“我靠真本事考出来的。”
“那怎么把你弄去东北了。”冯宁疑惑。
冯阮微微笑,“巧了,我也想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会去什么好地方,但没想到会去这么不好的地方!
小皇上心虚,借着春闱缩在宫里写考卷,根本都不出宫的,要不然冯阮高低得问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配享太庙?”
她得是炸了太庙吧,才被罚去那种极寒的地方。
冯阮只当留下养老摸鱼了,结果被派去下乡扶贫……
这棵带刺的小苗苗!看着稚嫩,其实有手段呢。
“那你今日是来跟我告别的吗?”冯宁问。
姐妹俩长得很像,但冯宁清瘦一些,不过依旧是张白胖脸眯眯眼。
她倒水,端着杯子喂冯朱朱,细着嗓子,“来大外甥,喝点水。”
冯朱朱哼哼哧哧不配合,冯宁笑,伸手挠小猪下巴,“朱朱乖,喝水水”
冯阮笑呵呵的,“还没这么快走,估摸得春闱考完圣旨才下来,要早知道去东北,我就不变卖家产了。”
早知道会活着,多少留两件啊!
现在好了,衣服都没有多余的替换。
冯宁看冯阮。
眯眯眼对眯眯眼,一条缝透着贪财,一条缝透着戒备。
“借点钱。”
“多少?”
冯阮说,“先来个万金吧,我苦点没事,你姐夫跟你大外甥不能吃苦啊。到地方后,四进四出的宅子得有吧,家具古玩也要花钱。”
冯宁抽了口凉气,“万金!”
她问,“你怎么不去抢啊!”
冯阮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来抢了吗。”
冯宁,“……”
“实在不行,朱朱抵押在你这儿。”冯阮把怀里的冯朱朱往前一递。
刚才还一口一个大外甥的冯宁,瞬间变了副嘴脸,“什么猪啊,这么金贵,值万金!”
冯阮,“……你刚才还喊他大外甥呢。”
冯宁,“那你刚才也没提万金的事情啊。”
姐妹俩一时无言,冯阮,“……千金,千金行了吧。”
“十金,再多没有,”冯宁道:“十金都是掏我小金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珍宝阁的规矩,岂能是我说的算。”
要不是铁规在那儿,她也不至于从外面选继承人。
珍宝阁是多年祖产,之所以做这么大,是因为一直守着一个规矩:
财用于民。
冯宁看得清清楚楚,家里那群小辈,没一个有出息的,珍宝阁要是交到她们手上迟早完蛋,所以才办了“鉴宝”的活动。
冯阮之前从珍宝阁取钱,全都花在百姓身上,不算坏了规矩,如今她要万金纯属个人享受,冯宁怎么可能给她。
别说冯朱朱抵押在这儿了,就是把王珂抵押在这儿,冯宁都没钱给她。
“十年前,娘给了我一个字条,说非家族继承人不可看,”冯宁今日却说给冯阮听,“字条上写着:‘新皇降临,万物复苏’。”
“珍宝阁的钱,都是留给她的,我也不能随意取用。”
冯阮听完一愣,新皇?
那这个新皇,指的明显不是梁夏啊。
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气运之女?
要不然怎么能有万物复苏的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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