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嘿, 别傻乐啦,来,扶着。”
江元提着一个背篓搁在了林沛面前, 背篓里有几个油纸包,估摸着是零嘴, 还有几块折叠好的布料, 林沛随手拨开瞧了瞧, 一块蓝色,一块鹅黄色,一快萸紫色,还有一块石青色。
江元解释道:“阿娘不是叫咱们扯些布回来做新衣裳嘛,今日你不在,但是阿娘都发话了,我只好做主帮你选了,免得露了馅。
我记着你喜欢蓝色, 我瞧着这秋波蓝的好看, 就给你选了这个,你瞧瞧, 上面还有暗纹呢。我也没扯多,刚好够做一身衣裳, 你若想再买些其他颜色和式样的,可以下次上街的时候再买。”
“谢谢元哥儿。”
“哼,你若没同李文轩走开,今日就可以多选两块你自己喜欢的布料了, 何苦再跑一趟。”
林沛笑着转移了话题, 问道:“那这两块?”
江元在周常平的搀扶下安稳地下了马车,“话本不是卖了些银钱嘛, 我想着一并扯些布,给阿爹阿娘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周常喜在马车上呵呵直笑,“我和哥哥也各有一份儿呢。”
江元含羞带怯地看向周常平,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自个儿赚来的钱给周大哥买东西呢,感觉好极了。
周常平对着他笑弯了眼,无声地传递着:咱们元哥儿真厉害。
“你们在门外嘀嘀咕咕什么呢,怎么还不进屋?”孔翠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江元高声回道:“来啦。”
周常平提着一包糕点递给江元,而后走过来背起了背篓。
“阿娘。”江元小跑进院子,对着坐在屋檐下乘凉的孔翠莲乐呵道:“你瞧,周大哥给你买的。”
孔翠莲无奈地斜了江元一眼,这傻孩子。然后她站起身来帮着卸下周常平背着的背篓,“你这孩子,每次来都破费。”
周常平笑道:“应该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屋里听见动静的江守义走了出来,他乐呵道:“常平来了呀,快屋里坐。”
周常平跟着江守义进了堂屋,喝了一盏茶,和江守义聊聊几句,他就带着周常喜回了家。
孔翠莲早早就把饭蒸上了,待林沛他们回来后,便开始热锅炒菜。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江元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们是如何被卷到人群中的,那处决的场面又是多么血腥,“啧啧啧,阿娘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可怕。”
林沛端着碗,看着桌上油滋滋的酸辣椒肉片,又开始泛恶心了。忽的,一股浅淡的禅香入鼻,林沛抬起衣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些。
一旁的孔翠莲见林沛小脸皱成一团,一脸不适,敲了敲碗沿,“行了,元哥儿,吃完饭再说这个,先说说你那话本子的事儿。”
江元点头,“嗯,我自己都说得有点恶心了。嘿嘿,咱说些其他的。”
饭后,林沛和江元两人在灶房洗碗。
“沛哥儿,今日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我瞧着你待李文轩态度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林沛低头洗着碗,笑道:“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了。”
“什么!”
院子里的孔翠莲急问道:“元哥儿,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江元大喊:“没事,看着了一只大耗子。”
安抚完屋外的母亲,江元挪着小碎步凑近林沛,“沛哥儿,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前两日沛哥儿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会慢慢地和李文轩接触看看,若是合适,到时再说。怎的两人出去了一趟,沛哥儿就觉得应该是那个人了。还应该,瞧着沛哥儿这模样,就差在脸上写“非李文轩不嫁”几个大字了。
真是怪了,沛哥儿行事一向小心,思虑千百遍才会做出抉择,怎么这次这样快就决定了?李文轩那家伙什会蛊术不成,给沛哥儿下蛊了?
林沛刷着
碗,回忆着白日里的事,笑道:“起这念头,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其实他也很纳闷,他本来想的就是慢慢相处着,若是李文轩待他真的一直如此,那再考虑同他定亲之事。
可是,今日李文轩去而复返的那一刻,他心底就慢慢升起了这个念头。
回忆里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只是不同于今日,少时的那一幕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小时候他落过水,还因此大病了一场,高热到上吐下泻。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难受至极,后么压根不管他,以至于他的屋子里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盼来阿爹,得到的却是一个及其厌恶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阿爹站在黄昏的微光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连屋子都没有踏足半步,就转过身走了。
其实也就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但是阿爹那满眼赤裸裸的嫌弃,他看得真真切切。
他知道他很脏,但是他没办法。他难受得动不了,想要做点什么都无能为力。
那个嫌弃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因此,今日他拒绝李文轩走近,他怕极了那种嫌弃又厌恶的神情。
可是李文轩没有,面对那样不堪的他,李文轩眼中只有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呕吐物,李文轩眉头都不皱地去帮他处理了。
今日,他就傻傻的站在原地,街上人来人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李文轩,在他的眼里慢了下来,慢到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在了他的眼里,心底。
就是那一刻,他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念头,脑海中在告诉他,别顾虑了,相信自己,相信李文轩。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林沛,就是他了。
因此,他没有任何疑虑的跟在了李文轩身后,也纵容着自己趴在了李文轩的肩头,任由李文轩背着他。
江元把碗筷都搁好,认真道:“反正你若是想清楚了就成。只要你开心,我和阿娘就开心了。”
“嗯。”
姨母和元哥儿一向待他好,他知道的。
“元哥儿,明日我打算做米豆腐吃,你要不要送点去给你的周大哥啊?”
“好啊。”
“不对啊。”江元眯着眼看向林沛,“沛哥儿,你是想送去给李文轩吧,还问我要不要送去给李周大哥,啧啧啧,喜欢上了到底不一样哈,处处都想着他。”
林沛刷着锅,小声道:“礼尚往来嘛。”
江元贴近了林沛,“沛哥儿沛哥儿,你什么时候叫他来咱家提亲啊?”
林沛红着脸,“再说吧。”
兴许,等下次李文轩再提的时候吧,那时他便顺水推舟的应下来。
“那你要不要跟阿娘说啊?”
林沛瞥了一眼屋外,“你以为姨母没看出来啊?”
“嗯?”江元一头雾水,“阿娘知道了,她如何知道的。”
林沛故作神秘道:“凭她的火眼金睛咯。”
“哎呀,元哥儿你同我说嘛。”
“姨母吃过的盐比咱俩吃过的米都多,咱俩又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她自然看得出来。否则,傍晚的时候,姨母也不会在饭桌上叮嘱姨父,叫他好生去会一会李文轩。”
江元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刷好锅,林沛选了些细长的桂朝米泡上,准备明日一早起来就能做米豆腐。
把灶房收拾妥当,两人各抱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屋檐下,和孔翠莲一齐吹着晚风说闲话。
兄弟俩都拿着针线筐,开始缝制衣服。江元给二老扯了布做衣裳,兄弟俩一人做一套,以表孝心。
因着江元的针线活略微好一些,因此,他做的是给孔翠莲的衣服,到时候在衣服上绣上几朵小花,也叫孔翠莲穿出去显摆显摆。
至于江守义的,不必绣什么花,做来能穿就成,这活计林沛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别的不说,他的针脚可密着呢,缝制的衣服那叫一个结实,决计不会断线,汉子穿着劳作,最合适不过。
林沛缝着手里的衣服,心道:待姨母生辰,悄摸给姨母也做上一身新衣服,姨母定会非常开心。
脑海中闪过那块秋波蓝的布料,那块布料元哥儿裁得多,给自己做了一身衣裳后应该会有些剩余。
不若,缝个钱袋子送他?林沛心底做了决定,嗯,就这么办。
晚间进了卧房,林沛拿着布料比划了一番,除却做衣裳的,余下的布料再做三五个钱袋子都使得。
林沛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一小块布出来。他拿着绣绷子将那块布撑开,而后他坐在桌边,撑着下巴冥思许久,这钱袋子上绣些什么才好呢?
他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无意间扫过柜子上的丑小兔,林沛乐得坐直了身,他眼眸一亮,有了!
林沛拿着针线,把丝线劈开,他绣花的功夫算不得好,但是劈线那可是堪称一绝,越细的线绣出来的东西越加小巧精致,绣在钱袋子上,正好。
将需要的线都劈好,林沛就收拾收拾上了床。夜里黑,晚上缝制东西对眼睛不好,再者,他想用心仔仔细细地绣好这个钱袋子,还是白日里绣的好,采光好些,不易出错。
——
翌日,林沛早早就起了床,他把泡好的米磨成浆,他耐心地多磨了两遍,米浆磨得细腻些,做出来的米豆腐不容易起坨,口感会好些。
磨好浆子后,林沛开始着手准备做米豆腐,孔翠莲帮着在一旁添火,先往锅里加两碗清水,然后把米浆倒进锅里,这样,米浆不易粘锅。
做米豆腐,得小火慢慢的熬,还要拿着木棍子不停的搅拌米浆,避免粘锅,也避免因为受热不均匀,一半熟一半生,总之,要得就是耐心。
米浆开始变粘稠之后,加入些许草木灰化的水,再搅拌半盏茶的功夫,等到锅里的米浆变得透明即可。
待米浆凉透便成了米豆腐,林沛用木盆装着米浆,把木盆放在在灶房的水缸上,水缸是家里最凉的地方,把米豆腐放在这儿,最为适宜。
若是有些冰块那就更好了,这几日天气炎热,将米豆腐镇凉,加上佐料拌起来,香辣开胃,吃着又败火。可惜冰块那东西金贵,农家子自是享受不上的。
将米豆腐做好放凉后,林沛又开始着手准备配菜和佐料,他到后院摘了几个小米辣,又拔了一窝小葱和香菜。家里还有些挖来的折耳根叶子,他也一并切碎备上了,他不爱吃这东西,可是姨父和元哥儿都爱极了。
等到元哥儿和姨父都洗漱好,林沛把放凉的米豆腐端了出来。把盆倒在砧板上,轻拍盆底,米豆腐就啪地脱落下来。
林沛拿着菜刀,将米豆腐一分为二,一半留着一会儿送人,另一半再次切成两半。
将米豆腐切成两指宽的片状,铺在大碗里,发酵的酸菜切碎撒上去,撒些葱花和香菜碎和蒜末,还有折耳根叶子、花生碎,加入盐、酱油、香醋以及花椒油提味,最后在碗面浇上喷香的菌子辣椒油即可。
林沛端着一碗米豆腐,坐在了屋檐下,他拿着筷子搅拌,还没搅拌均匀呢,就先被碗里的美食香得咽了咽口水。
米豆腐有些滑嫩,沾满了辣椒油的它更加滑溜,林沛夹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夹起来。他握着筷子戳了进去,这才把滴着红油的米豆腐夹了起来。
林沛歪着脑袋,一口将米豆腐吞了下去。菌香拌着辣椒的香气在舌尖绽放,随着咀嚼,口齿间又迸发了米豆腐的清香,趁着这劲头,再夹一筷裹满了佐料的酸菜塞进嘴巴里,口腔内的感官又丰富了一分。好吃得林沛不自觉晃起了脑袋。
“阿爹,你怎么就开始吃第二碗了,你记得给我留一点。”
林沛嚼着米豆腐抬头,就见江元腮帮子鼓鼓的,端着碗,急吼吼地追着江守义冲进了灶房。
孔翠莲笑道:“这爷俩,那灶房多得是,还好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还不得给人看笑话啊。”
江守义端着碗走了出来,“谁叫沛哥儿做的米豆腐这么好吃。”
林沛瞧着姨父碗里小山堆一般的米豆腐,笑眯了眼。看到姨父和元哥儿吃得开心,他也开怀着呢。
再者,姨父和元哥儿的反应说明,他这十来年在灶房也没白忙活,被姨母的手艺养刁了的姨父都觉得好吃,看来他这米豆腐做得是真的很不错。
“姨父您可少吃点,傍晚的吃食还要好吃些呢,千万留着点肚子。”林沛笑着提醒道。
江守义闻言,盯着碗里的小山堆皱了眉,不过片刻,他笑道:“没事,傍晚不还远着呢嘛,我吃完去地里转一转,正好消消食。”
林沛和一旁的孔翠莲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吃完饭,林沛熟门熟路地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而后拎着一个大一些的竹筐,装着两份米豆腐,和江元一齐朝着周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周家,江元端了一份米豆腐出来,“周大哥,这是沛哥儿做的米豆腐,你尝尝。我可喜欢吃了,吃了满满两碗呢。”
周常平笑道:“瞧着就诱人。”
林沛在一旁补充道:“若是再切点黄瓜丝丢进去,会更好吃。”
他家没种黄瓜,因此他也就没放。不过既然周家种得有,切些黄瓜丝拌着吃,那米豆腐更是了不得了,香得叫人舌头都想一并吞下去。
一旁眼馋了许久的周常喜急忙举手,“我去我去。”她说罢,冲到院子里摘了两个黄瓜洗净切丝。
林沛呆了会儿,觉得自己在这屋子里实在有些多余的,索性出了堂屋。
“嘿嘿~”
才跨出堂屋的门槛呢,就见李文轩趴在院墙上,探出身子朝他傻笑。周常喜在一旁摘黄瓜,一脸没眼看。她急忙摘了黄瓜,快步走进了灶房。
李文轩:“昨夜做噩梦没有?”
林沛摇摇头,回道:“没有。你去灶房拿个大碗过来。”
李文轩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解道:“拿大碗做什么?”
林沛轻轻斜了李文轩一眼,“你去拿就是了。”
喜儿家的黄瓜好吃,又脆又甜,加在米豆腐里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也给这傻子切一点黄瓜丝。他只带了一小盆米豆腐来,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装黄瓜了。
周家倒是有,但是已经摘了人家的黄瓜来做人情了,哪里好再脏了别人家的碗,这不大好。再者,李文轩家就在隔壁,取一个碗就是眨眼的功夫,就不必拿周家的碗筷了,还省得麻烦。
更别说,就李文轩这高声嚷叫的臭脾气,说话就跟放炮仗似的,指不定还碗都能给还出问题来,还是别了。
“哦~”
李文轩意味深长的哦了声,“行吧,未来的夫郎都发话了,我且跑跑腿去。”
“油嘴滑舌。”
林沛轻骂了句,他低着头避开了李文轩明晃晃的打趣,弯腰在黄瓜藤上摸索起来,李文轩则笑眯乐呵地去灶房拿碗去了。
魏舟在灶房煨药,见李文轩拿着碗跑出去,纳闷地问道:“轩小子,你拿碗做什么?”
李文轩朗声回答:“嘿嘿,给你儿夫郎。”
“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魏舟放下扇火的蒲扇,笑着站起了身来,“沛哥儿来了?”说着欲出灶房迎人。
李文轩急忙又把魏舟摁回了草墩儿上坐好,“人沛哥儿在隔壁周家呢,没来咱家,你就别出去了,让我们小年轻自己说会儿话。”
“哎哟,我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儿夫郎领回屋呀。”
李文轩笑道:“快了,你就等着喝儿夫郎敬的茶吧。”
魏舟笑着把李文轩往外推,“哈哈哈,那阿么可就等着了。行了,快去吧,别叫人家沛哥儿久等了。”
“好勒。”李文轩抱着碗往外跑。
林沛摘了两大个鲜嫩的黄瓜拿在手里,又羞又气地看着李文轩,还略微有些无奈。
这混人,当着他说胡话还不算,到了灶房还刻意大声嚷给他听。都还没答应嫁给他呢,就一口一个儿夫郎的同舟叔么说话,烦死了!
早知道不送米豆腐过来了。
“怎么了?”
李文轩一头雾水地把碗递给林沛,方才还一脸羞怯的同他打情骂俏,怎么转眼就气呼呼的?
“哼。”
林沛冷哼一声,接过碗走进了周家的灶房,徒留李文轩傻站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灶房里,周常喜拿着菜刀,铲过菜板上的黄瓜丝,径直往碗里搁。
林沛把洗过的黄瓜放在了菜板上,“喜儿,帮着一并切一切。”
周常喜捏起沾在菜刀上的黄瓜丝丢进嘴里,扭头道:“自个儿切,我忙着去吃米豆腐呢。”她说罢,端着盛黄瓜丝的碗快步出了灶房的门。
林沛无奈地笑笑,他走到灶台边,拿起菜刀,咚咚咚地切了起来。将切好的黄瓜丝放在碗里,又去拎装着米豆腐的竹筐。
林沛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竹筐出了灶房门。李文轩一见他出了灶房门,立刻站直了身,讨好地叫道:“沛哥儿。”
林沛把竹筐递了过去,“呐,米豆腐。”
李文轩看着那小盆爽口的米豆腐,乐呵道:“哎哟,特地带给我的啊。”
林沛侧着身子,“别自作多情了,我想着天气炎热,怕叔么苦夏没胃口,特地做给叔么开胃吃的。”
李文轩看着林沛直摇头,“啧啧啧,又口是心非。你瞧瞧,这小盆多大,阿么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分明就是特地做给我吃的。”
林沛瞪了李文轩一眼,恼羞成怒道:“你能不能先把碗接过去,我手都抬酸了。”
“好好好。”
李文轩从林沛手里接过了大碗,又接过了林沛递过来的竹筐,他凑近了一点点,对着林沛嘱咐道:“等着我。”
“哦。”林沛答得勉强,却是乖巧地点头。
看着林沛点了头,李文轩这才一左一右地端着东西进了灶房。
“阿么,来,你儿夫郎孝敬你的,你尝尝。”
林沛对着李家灶房翻了个白眼,方才那点不好意思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就知道,不能给李文轩半点好脸色瞧,这家伙惯会蹬鼻子上脸。还没怎么着呢,脑海里就已经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了,如今得了点甜头,还不得飞到天上去啊。
还不曾定下婚约呢,就一口一个的儿夫郎,他今后遇着舟叔么,该多难为情啊。真是,这傻子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当真是半点不知羞。
李文轩端着一碗米豆腐走了出来,一边吃一边同林沛逗趣,“怎么,做米豆腐给我吃还不算,还偷书呆子他家黄瓜给我吃啊?”
林沛还气着呢,侧着身子不看李文轩,“我光明正大摘的,哪里就是偷了。”
李文轩赞成地点了点头,“就是,我和书呆子算连襟,论辈分,他得依着元哥儿叫我一声哥呢,做哥哥的,吃他家两根黄瓜怎么了。”
林沛皱眉,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你以后别叫人家周大哥书呆子了,多失礼啊。”
李文轩勉强道:“好吧。”
“哼,反正那几个字元哥儿是不乐意听的。”
李文轩嬉笑着看向林沛,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怕我过不了你娘家人那关啊,放心,我必定记得牢牢的,今后都不叫了。”
那个哦字一波三折,都被李文轩拖出了几座延绵的小山。林沛脑袋有些疼,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傻子。
“再者,未来夫郎的话,我哪能不听啊。”
“”
又来了,头几次听见李文轩说这些,他真是羞得没脸见人,如今听得耳朵都长起老茧后,倒是想揍人更多了。林沛瞧着李文轩,拳头都有些硬了,十分想在他英俊的脸上挥上两拳。
李文轩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看,看着他一点点被怒火点燃,而后又硬生生逼着自己把心里的小火苗压下去。
这模样,真是可爱死了。
见差不多了,李文轩急忙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沛哥儿,这东西真好吃。”
确实挺好吃的,若是辣椒再多些,那必定会更好吃,哎呀,他李文轩真是好福气啊,未来夫郎的手艺如此之好。
林沛没好气道:“好吃就多吃点。”把你那张嘴塞满最好,省得又说胡话。
李文轩从碗里抬起头来,瞥了林沛一眼,笑着说道:“沛哥儿耍小性子也好看。”
林沛气也不是羞也不是,无奈地丢下一句,“李文轩,你烦不烦!”
李文轩故作委屈,耷拉着肩膀,“夸你也不行啊?”
“”
这是夸我?故意寻我开心还差不多。
“我说的是大实话啊,本来就很好看。”李文轩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喜欢。”
这浑人,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可是他自己也不争气,听了心里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林沛不好意思回话,只是抿住嘴低下了头,不敢同李文轩对视。每当这种时候,李文轩的眼神都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他受不住。
他的手也无处安放,无意识地揪着黄瓜藤上的叶子,努力去忽视自己发烫的耳尖,以及加速的心跳。
“沛哥儿。”
“你不许说话。”林沛急忙羞得制止道,可别再说了,再多说半句,他的心就要蹦出来了。
“好吧。”李文轩歇住了话语,他看了眼周家院子,无奈地耸肩,一会儿你别后悔就是了。
那边,周常喜坐在梅树下,一边嚼着米豆腐,一边大喊道:“哎,那边那对打情骂俏的水鸭子,姓林的那个,别再揪我家黄瓜叶子了,再抓下去,它就要一命呜呼了。”
周常喜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林沛一大跳,他被吓得一把揪掉了手中的绿叶,林沛心虚地瞥了周常喜一眼,急忙撒手丢掉了叶子。
盯着满地的绿叶,林沛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他退了两步,转身无地自容地朝着周常喜致歉,“喜儿,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常喜摆了摆手,“没事儿。”
“笨蛋。”
李文轩小声念叨。他该在意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喜儿为何会在这院子里吗?
“还好意思笑!”林沛盯着李文轩,气呼呼的,他咬牙切齿道:“都怪你。”
都怪这傻子,喜儿来了也不知道提醒他,害他出糗。
等等,林沛猛地睁大了双眼,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喜儿坐在梅树下,乐哈哈地朝他招手。
林沛扭过头,惊讶地问李文轩:“喜儿怎么会在院子里,她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啊。”
李文轩无辜地对着林沛眨巴了两下眼睛,“方才我想提醒你来着,你叫我不许说话,我怕你生气,不敢不听。”
“”
哼,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也不把自个儿眼底的笑意收一收,分明是想看我笑话。
林沛瞪着李文轩,“快些,把我家的盆还给我。”
“真生气了?”
“快点!”
李文轩伸手去拉林沛,“沛哥儿~”
林沛一把拍开了他的手,送了他一个白眼,还急忙抬眸去看周常喜,生怕被她看见了。
光天化日的,李文轩这是在做什么,不知羞!
另一边,周常喜捂住自己的脸,乐哈哈地安抚林沛,“沛哥儿,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实则指尖露出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眼八卦地朝这边打量着。
见林沛真的不好意思了,李文轩没再惹恼他,转身进了灶房,把已经洗净的小盆拿了出来,递给林沛。
“好啦,不逗你了。”
林沛接过碗准备转身离开。
李文轩拖着碗不放,“明日我去城里做工,不在家。”
“不在就不在,关我什么事儿。”
以为自己还会来见他吗?想得美。
李文轩微微凑近了些,“想吃什么,明日给你带回来。”
“不要你的东西。”
“糖?”
“不要。”
“云片糕?”
“不要。”
李文轩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想吃云片糕。”
林沛抬头,“我没说想吃。”
他眼里却是藏不住的诧异,李文轩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吃云片糕了。
李文轩乐呵道:“我们心有灵犀,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了。”
林沛盯着李文轩,眼里写满了无奈,这傻子又来了。
“好好说话!”
李文轩笑道:“我方才问你是不是云片糕的时候,你微微顿了片刻,这才回答的。”
“我顿了吗?”
他的确在脑海中想了一下云片糕,可是,他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快啊。
“不单是这样,你的嘴巴说不想吃,可是你的眼睛都已经告诉我啦。笨蛋。”
李文轩轻轻地在林沛脑门蹦了一下。
林沛捂着脑门,反驳道:“你才是笨蛋呢。”不过,他在微风里缓缓扬起了他的嘴角,大傻子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哎。
回家的路上,林沛都还因此开怀着。
“这么开心啊?那你早些叫他上咱们家提亲呗,免得这般偷偷摸摸的会面。”
江元晃了晃手里的竹筐,示意道。若是他俩正儿八经定下了亲,沛哥儿想见李文轩就方便多了,也不必再借着他的由头了。
到那时,沛哥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送什么送什么。
林沛点头:“嗯。”
下次李文轩提及,他一定说。
第32章
“走这边, 元哥儿,咱去李屠户家割点新鲜的猪肉,晚上用米豆腐煮热锅子吃。”
林沛拉着江元往村东头的李屠户家走去。
江元惊叹一声, “那米豆腐还能煮热锅子吃?”
林沛笑着回答道:“对啊,小时候见过隔壁的叔么煮这东西, 我觉得好吃, 后来自己试着做了几次。不说和他做的一模一样, 但是味道是没得说的,反正我吃着好吃,晚间你尝尝看。”
一听有好吃的,江元满眼充斥着激动,他拉着林沛迈大了步子,急吼吼道:“走走走,沛哥儿,咱们走快点, 不然一会儿好肉都被别人选完了。”
林沛被江元拉着踉跄地跑了两步, 他笑道:“元哥儿,不必这么着急, 我已经叫姨父给李阿叔托了口信,叫他给咱留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不怕没有。”
江元闻言,放心地缓下了步子,“嘿嘿,那就好。”
到了李屠户家, 李屠户正抱着孙子坐在屋檐下逗趣, 见到林沛他们,往放置猪肉的长桌子指了指, “元哥儿、沛哥儿来了,最边上那块,老江说了,要肥瘦匀称的五花肉,你们瞧瞧可还行?”
两人走到桌子边,最边儿上的猪肉被一张宽大的瓜叶盖着,江元掀开瓜叶瞧了眼,肥瘦相间,他还顺便用手指压了一下,肉迅速恢复了原状,可见其紧实有弹性,的确是一块上好的猪肉。
他笑道:“既是李阿叔精心挑选的,品相自然没得说。”
江元将就着那张瓜藤把肉包了起来,顺势放进竹筐里。一旁的林沛笑着看向李屠户,“阿叔,多少钱?”
这块猪肉约莫三斤,林沛想着多买点,家里姨父和元哥儿都是爱吃肉的,今日叫他们吃个够。若是有剩余也不怕,做成软哨,放个三五天的也不碍事,正好每日早晨吃面的时候丢几块进去。
李屠户摆了摆手,“老江结过了。”
林沛闻言,把钱袋子又塞回了衣兜里。
哥俩提着竹筐回了家,一回到家,林沛就钻进灶房忙活了起来。
先把这块五花肉洗干净,而后林沛拿着猪肉仔仔细细将皮上残留的猪毛刮干净,李屠户处理得已经够干净了,这一步林沛没花太多时间。
做软哨和肉圆子的肉不需要猪皮,因此他将五花肉去了皮,但猪皮他也没浪费。
方才江元已经听他的指令烧了些热水,林沛把片下来的猪皮丢进了锅里,又加了些姜片、干花椒和白酒去腥。
将猪皮煮熟捞起来切成小细条放凉,待会儿切些青椒炒上,中午就有了一道开胃的下饭菜,香辣猪皮。
煮好了猪皮,林沛将五花肉一分为二,大的一半做成软哨,余下的剁成肉沫搓成肉圆子吃。
软哨的做法简单,将猪肉切成小拇指一般厚的片状,放到锅中翻炒,待肉片熬到七八成干,把锅里多余的猪油舀起来。留一些底油,加入调好的料汁,小火炒至底油清亮即可。
但炒软哨的料汁可大有讲究,香叶、姜块和葱结铺在碗底,倒入些酱油、香醋、甜酒酿,加些清水搅拌均匀。别看东西简单,少一样都不成,这是林沛自己总结出来的秘方,用这秘制料汁炒制出来的软哨呈漂亮的金黄色,香而不腻。
林沛将炒制好的软哨舀起来,碗还没放下呢,江元就迫不及待地从碗里抓起一块软哨,吹了两口热气就急吼吼塞进了嘴里。
他被烫得呲牙咧嘴,却也舍不得把肉吐出来,飞快地将肉吞了下去,“嗯~,太好吃了吧,再来一块。”
林沛笑着把碗递了过去,“有点烫,你吹一吹。”
而后他自己也拿起一块软哨嚼了起来,嗯,火候刚刚好,嚼起来糯叽叽的,咸香四溢,好吃。一会儿放到酸汤里和米豆腐煮上一会儿,吸满了汤汁,拌着米饭一嘴吃下去,啧,别提多美味了。
之后,林沛又把剩下的猪肉剁成肉沫,加上调料腌制了起来。
江元又从碗柜里拿了一片软哨吃,他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沛哥儿,我可太期待今日晚上的饭了,必定好吃极了。”
“嘿嘿,晚上你就知道了。”
——
晌午,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江守义突然说道:“大后日老周生辰,我到周家吃饭去。”
孔翠莲夹了筷香辣猪皮,不以为奇道:“去呗,到时你们哥俩好生喝上两盅。”
她同周常平他娘是闺中密友,两人素来亲近,后来两家的娃娃定了亲后,周江两家更是走得勤了。当家的隔三差五就要去找老周喝点座杯。大后日是老周生辰,这俩人定是要不醉不休的了。
江守义瞥了林沛一眼,继续说道:“我也同常平说过了,到时一并把李文轩那小子请过去。咱们几个汉子在酒桌上见真章,我也借此机会好生瞧一瞧,看看李文轩那小子到底够不够格做咱江家的哥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引得在座的其余人都侧目盯着江守义瞧,而后孔翠莲和江元又极其默契地扭头看向林沛。
自打听到姨父的话,林沛夹菜的手就猛地顿住了,现下,三双眼睛就这么直溜溜地盯着他看,他更是手足无措。他急速缩回筷子,低着头扒了口白饭吃。心里暗道:为什么都盯着我看?
林沛心不在焉的嚼着米饭,红透了的耳朵长长的竖了起来,听着饭桌上的动静。
孔翠莲收回目光,端着碗沉思片刻,提议道:“不如,咱们一家子都去?咱们一起到周家去吃个晚饭,正好我也去会一会那李文轩,否则我放心不下。”
林沛不安的在板凳上挪来挪去,犹疑道:“啊?姨母,我也去啊?会不会……不大合规矩啊。”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们去的是周家,咱们两家是儿女亲家,一家人上门串串门子,陪亲家过过生辰,这有什么的。”
江守义是熟知妻子秉性的,若是她铁定了心要去做什么事,那可是九头牛都扯不回来的。于是乎,他点头道:“行,那就一块儿去吧。”
如此也好,莲姐亲自去瞧一番,这才能放下心来。省得每日睡前莲姐都要在他耳边碎碎念,担忧李文轩待沛哥儿不好,担忧沛哥儿今后过得不如意。
林沛继续心不在焉地嚼着米饭,思绪乱飞,这就决定一起去了?再过两日,就要和李文轩以及他阿么同席吃饭了?
这也有些太突然了吧,虽说他已然决定了要嫁给李文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是迟早的事儿。可是,他没想过这么早就会和舟叔么碰上啊!
舟叔么应该会去的吧。以前李家同周家走得不近,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有了他和元哥儿,两家又是邻居,今后多半是要走动起来的。这样的场合,舟叔么这个长辈说什么都得去打声招呼,更别说,他们一家也要去了。他们都去了,舟叔么必定是要出席的了。
之前他倒是和舟叔么见过一面,可是那时候,他还没发觉自己对李文轩的心意,再加上,那时候他压根不认识舟叔么,同舟叔么都没说过几句话。
哎,也不知道舟叔么会不会对他印象特别不好。
再者
今日李文轩的嚷叫又在耳畔萦绕。
林沛心里叹了口气,李文轩那厚脸皮,今日在舟叔么面前一口一个儿夫郎的叫着,叫他大后日如何见舟叔么,哎呀,真是要难为情死了。
林沛用筷子戳着空碗,不对啊,厚脸皮的又不是他,他为何要难为情?该难为情的应该是李文轩才对。不过,估摸着那厚脸皮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难为情的。
孔翠莲道:“既如此,那我那天早些过去,一并帮着做些饭食。常平要帮着招呼李文轩,喜儿一个人必定忙不过来。”
林沛接话道:“我也去搭把手。”
江元紧跟着表态:“那我也去。”
——
傍晚,林沛挽起袖子,开始做米豆腐热锅子。
为了林沛能够大施拳脚,也为了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吃晚饭,江守义还特地从厢房掏出了一个三脚架,这是冬日里才会用的。
冬日严寒,家家户户都会在灶房的空地里放上一个铁制的三角架,上面可以架铁锅炒菜做饭,也可以放陶壶烧水泡茶。
一家人围着三脚架,一边烤着柴火一边闲聊,若是饿了,还可以丢两个红薯烤来吃,咬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围着小火堆窝冬。这可是农家特有的烟火气。
姨父已经引燃了火,林沛把洗净的铁锅架上去,铁锅烧热把猪油化开,下入姜蒜末爆香,加些生辣椒面翻炒,然后加入切好的番茄片,最好再来点小番茄,半碗糟辣椒,酸酸辣辣的,这才够味儿。
林沛叫江元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大火把佐料爆香,然后加清水煮开,放入盐菜、土豆、香菇等配菜,最后加入折耳根、香菜,蒜苗和葱段翻滚两圈,再浇上两勺腐乳,汤底便完成了。
把米豆腐切方块放进去小火慢煮,舀上喷香的大白米饭,坐在锅边快乐地吃就行了。还可以把早上腌制的肉圆子丢下去煮,放些蔬菜煮也成,热锅子就是这么方便,想吃什么煮什么。
林沛坐在铁锅旁,看着大快朵颐的江家人 ,心里暖呼呼的。无论他想做什么,姨母和姨父从不质疑他,也不觉得他麻烦,就默默的为他打下手,甚至还背地里为他铺好路。
有这样的家人,真的好幸福啊,生活都更加有意思了!
“阿爹,这米豆腐是我的,你怎么抢我的啊。”
江守义无奈道:“那锅里的东西,谁夹到就是谁好好好,给你,撅着个小嘴,难看死了。”江守义只得不舍地把米豆腐送到了自家小哥儿碗里。
孔翠莲笑道:“你们呐,也不怕街坊笑话。”
旁边的邻居刘翠花趴在院墙上,笑着寒暄道:“哎哟,他大娘哎,要是我也能吃上这么一口,我抢得比他爷俩还凶呢。”
孔翠莲端着碗站起了身来,她走到院墙边,隔着小路招呼隔壁的邻居,“让婶子看笑话了,快快快,过来吃点。”
“不了,我们也才吃过了饭呢,就是改日得向沛哥儿讨教讨教这东西怎么做的,这香味儿都飘到我家屋子去了。”
林沛笑道:“改日教婶子。”
孔翠莲道:“对,改日来我家吃饭,叫沛哥儿好好教一教你。”
刘大翠乐哈哈地应答道:“好。”
她寒暄完,趴在院墙上,小声同孔翠莲说话:“他大娘,我娘家有个侄子,比你家沛哥儿大两岁,我瞧着两人倒是有些般配,不知”
孔翠莲略带遗憾地说道:“哎哟,只怕我家沛哥儿没那福气。”
刘翠花眯眼,“怎么说?”
难不成这林沛小哥儿已经给说了人家了?不能够啊,没听见江家有什么动静呀。
孔翠莲笑道:“已经看好人家了,过些日子那孩子就上门提亲呢,也就前几日的事儿,真是不巧啊。沛哥儿没这好福气,不然我两家成了亲家那该多好。”
刘翠花急忙问道:“哪家小子?”
究竟是哪家小子,怎的比她动作还快些。
孔翠莲没直说,含糊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刘翠花见套不出话,也没坚持,叹了口气,“也是我那侄子没这好运气,和沛哥儿没缘分。得了,你快吃饭去吧。”
“哎,他婶子有空过来坐啊。”
孔翠莲走回去,才坐好,林沛就急忙问道:“阿娘,你和婶子说什么呢,嘀嘀咕咕半天。”
“你翠花婶子相上沛哥儿了,想给他侄子说媒呢。”
江元听言,感叹道:“哎哟,晚了,李文轩那家伙下手太快了。”
“咳咳咳~”
林沛被这话激得呛住了,咳了好半天。元哥儿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下手快啊。
江元帮着林沛拍背顺气,取笑道:“还不好意思呢,这不早晚的事儿嘛。”
林沛没反驳,算是默认了这话。
孔翠莲和江守义对视一眼,得,哥婿多半就是那家伙了。
一家人吃过了米豆腐热锅子,一齐聚在屋檐下乘凉,林沛抱着针线筐,继续缝制给江守义的新衣服。
江元搬着小凳子靠近了林沛,小声道:“沛哥儿,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我好像有点吃撑了。”
孔翠莲不客气地笑道:“我就说叫你别贪嘴吧,非不信。”
江元比划着,“我也就才多吃了那么一点点。”
孔翠莲撇嘴,“嘁,你那话也就骗一骗你自己,别以为你添饭的时候我没看见,压得实实的,一碗能顶两碗呢。”
“才没有。”
江元弱弱地回道,说罢,他急忙扯着林沛出了院门。
两人在村子里漫步,江元道:“沛哥儿,你先把你自己那身新衣服做了呗,阿爹的又不急着穿。”
林沛笑道:“我也不急着穿啊。”
“怎么不急,你没听阿爹说啊,到时候李文轩也会去,你不得穿着新衣服去见他啊。再说了,李文轩他阿么应该也是要去的,上次他来咱们家,你话都没同他说上两句,这次,须得好好打扮一番,好好同叔么说会儿话。以后要做一家人,留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这倒也是,林沛点了点头,“行,明日起我便开始做那衣服。”
江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林沛的脚已经大好了,本想继续上山捡菌子,因着要去周家吃饭这事儿,又打消了这念头。林沛心里在思索:待婚事定下来,他得继续上山去,趁着这季节,多捡些菌子赚钱,也好给自己赚些压身钱。
除却姨母一家,其余的江家人他也不熟悉,人家也不会给他压身钱,他得提前为自己备上。
不过,得想点其他赚钱的法子啦,菌子也就这些日子生,过季可就没了,总不能光指着捡菌子过活。可是,其他时候该做些什么呢?
“沛哥儿。”
熟悉的大嗓门在耳畔响起。
林沛回头,果然是李文轩,那人正笑眯眯地朝他走来。
林沛小声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李文轩极其无辜,“我只是回家而已,分明是你,怎么又走到我家附近来了?早上才走,怎么,这就舍不得了,又想来看一看我了?”
“我们只是吃撑了,出来走一走,消消食。”
才不是特地走来这儿的,更不是为了见什么人。
李文轩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虽没回话,好似讲了千言万语。
他的表情好似在说:你看我信不信,我就看着你胡编乱造,那么大的村子,走去哪里消食不好,偏偏往我家走,啧啧啧,分明就是想来见我,口是心非!
“”
林沛小声嘟囔道:“爱信不信。”
天地良心,他们真的只是出来走走消食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大抵是两人走习惯了吧,平日里,他们就是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去周家的。
因此,这一路上,他和元哥儿没有谁觉得不对。若不是在此遇见李文轩,只怕他俩得走到周李两家院门前才回得过神来呢。
“对了,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去给周伯父祝贺生辰啊?”
李文轩皱着眉,一脸疑惑,“啊?”
“呀。”
林沛捂住了嘴,无措地扭头看向江元,他是不是说漏嘴了呀。
“呵呵~”
轻笑声在耳畔响起,李文轩笑道:“沛哥儿,你怎么那么好骗啊,晌午那书”
瞥到一旁的江元,李文轩紧急住嘴,还好还好,不然可要得罪沛哥儿的娘家人了。李文轩继续道:“晌午周常平就同我说过了,放心,我会在姨父跟前好生表现的,一定让姨父对我这哥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又寻他开心!
林沛低低骂了声,“无聊。”
说罢,他扯着江元转身欲走,走得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李文轩,轻声同他说,“我们走了。”
李文轩笑道:“走慢些,待定了亲,我光明正大地送你回家。”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没接话。只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了些。
待走远些了,江元打了个哆嗦,“咦,李文轩说话怎么这个样子,黏糊死了。”
林沛迈着愉悦的步子,“是挺黏糊的。”
江元歪着脑袋看林沛,嬉笑道:“我瞧你乐意着呢,就喜欢他跟你这样黏糊吧。”
林沛红着耳尖不接话了,好像,是有点喜欢。
扭头看了眼,那个傻子还站在原地目送他,见他回头,愉悦的对他挥了挥手。林沛扭头继续朝前走,走了几步后到底没忍住,右手悄悄抬了起来,背对着朝那人摇手回应。
林沛心道:得快些把那钱袋子也绣好,应该快要派上用场了。
第33章
“沛哥儿, 你好了吗?”
姨母孔翠莲是急性子,才将申时,就推着林沛和江元两个人进屋收拾, 说是早早准备好了去周家帮忙。
这不,他才进屋没多久呢, 姨母就又在屋外催上了。
林沛系好腰带, 打开了房门, 屋外的孔翠莲霎时眼前一亮,她围着林沛转了两圈,笑着夸赞道:“好看。”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这衣裳显气色,衬得沛哥儿越发俊俏了。孔翠莲笑道:“我就说你们小年轻得穿些亮眼的颜色,你瞧瞧,一模一样的样式, 这件衣服就是比你之前那些暗色衣服好看得多。”
林沛换上了新衣裳, 一袭好看的秋波蓝短衫,他不大喜欢穿长袄, 总觉得穿着长袄做活不方便,因此这衣服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短衫, 还给搭上了一根米色的腰带。跟他以前的衣服相比,虽只变了颜色,但是他穿着这衣裳,确实有精气神了许多。
“得了, 你收拾好就出来吧, 我去灶房把腊排骨什么的给装上,若是喜儿备的菜少, 就泡些干板菜炖排骨。”
孔翠莲说罢,转身出了林沛的屋子,她一边朝外走一边对着江元的屋子大喊,“元哥儿你也快点,每次都慢吞吞的。”
江元高声应答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好了,栓根腰带就出来了。”
从话语里就听得出他的手忙脚乱,林沛悄悄在后边笑,只怕元哥儿的衣服还没选好呢。
姨母走后,林沛走到了柜子前边,他看着柜子思忖片刻,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小木盒子。他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最后还是把里面的银镯子拿了出来,揣在了怀里。
林沛收拾好,到了堂屋等待,果不其然,元哥儿又在房里磨蹭了好半晌,这才走出门来。
孔翠莲凑到林沛耳边,小声说道:“我说早些准备没错吧,就元哥儿这磨蹭劲儿,就得早些叫他开始捯饬。”
林沛微微点了头,不愧是姨母,学到了,以后他也这样。
“你阿么就是这性子,做事慢吞吞的,一点儿也不知道着急,每次我等他都等得急眼。”
“都说外甥像舅嘛,这话好像有些道理。”
孔翠莲怔怔地看着江元,笑道:“谁说不是呢,你是不知道,他俩的鼻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林沛也盯着江元看,原来阿么的鼻子大概长这样,好看!
以前在林家,没什么人会跟他提及阿么,就算有,嘴里也没半句好话。他不知道,阿么长的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脾气。还是来了江家后,阿么的样子才一点点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模样好,性子倔,如今又添了一条,做事不慌不忙。
林沛在心里偷笑,估摸着阿么也同元哥儿这样爱打扮,听姨母那语气,只怕年少时可没少等阿么呢。
江元见他们凑在一处嘀咕,还眼巴巴盯着他看,霎时不满了,嗔道:“阿娘,你又说我!”
“没说你,走啦走啦。”孔翠莲笑得开怀,提起竹筐往外走。
“真没有?阿娘你可别骗我。”江元屁颠屁颠跟在阿娘身后追问。
林沛看着他们两人走远,心道:若是阿么还在,估计他也能这样跟在阿么后边撒娇了吧。
“沛哥儿,傻笑什么呢,快跟上来。”孔翠莲扭头,冲着林沛招了招手。
“来了。”林沛笑着追了上去,话音有些黏腻,有些像是撒娇的口吻。
“姨母,我来吧。”
出了院门,林沛从姨母手里接过了竹筐。三人并肩朝着周家走去,至于江守义,一大早就同周常平他爹周大柱去田里捉黄鳝去了。
这东西下酒好吃,两人都好这一口,早就约定好了今日一起去捉黄鳝,天才蒙蒙亮江守义就出了院门。
越靠近周家,林沛就越加紧张,手心都不可遏制地溢出些细密的汗珠,他悄摸在裤腿上擦了擦,然后把竹筐换了只手提着,把另外那只手也擦干了。
“沛哥儿。”
林沛被江元忽然的喊声吓了一跳。
他问道:“怎么了?”
江元:“你吃过黄鳝吗?”
林沛老实地摇了摇脑袋,“没吃过。”
他家没人会抓这东西,黄鳝长在淤泥里,又滑溜溜的,机灵着呢,一不小心就从手里滑出去了,没点经验的人可抓不住。再者说,这玩意和长虫有些像,他多少有些不敢下嘴。
江元道:“那你今天好好尝一尝,阿爹炒的黄鳝可好吃了。”
林沛脸上有些嫌恶,疑惑又不解地问道:“那东西跟长虫似的,你不觉得害怕吗?”元哥儿胆子比他还小些呢,一点儿都不怕?
江元笑道:“没吃之前我也怕,吃过一口就一点都不怕了,只觉得又香又嫩,呲溜。”
孔翠莲在一旁见江元砸吧了两下嘴,无奈地笑道:“瞧你没出息那样儿,快把你那口水收一收。”
江元傻笑,“嘿嘿~。沛哥儿我和你说,听说有的人还吃长虫呢,把长虫和乌鸡放在一块炖,他们说好吃极了。”他打了个冷颤,“我觉得那东西才是真的可怕呢。”
林沛在脑海中想了想,实在想象不出那长虫有什么好吃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寒,只觉得吓人,咦,恐怖死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周家门前,周家院门洞开,在屋檐下坐着的周常平见到他们,急忙站起了身来,走出院门来迎接他们。
“周大哥。”江元笑着小跑了上去。
“嗯。”周常平笑着应和了江元,而后走到了孔翠莲跟前,热切地同孔翠莲打招呼,他温声笑道:“伯母来了,里面请。”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估计街坊都能听到。林沛悄摸抬头朝隔壁打量,果不其然见到了李文轩从堂屋走出来。一见到他,李文轩便高高地扬起了嘴角,一脸愉悦地笑了起来,林沛看了他一眼,就急忙移开了视线。
“伯母好!”
李文轩走到院墙边,突如起来的招呼了一声,孔翠莲左右扫了一圈,见没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文轩是在同她打招呼。
从来没听到李文轩叫过她,准确地说,是她从来没见过李文轩这般笑着招呼过任何人,孔翠莲一时有些不适应。她嘴角僵硬地扬了起来,笑着点头以作回应。
孔翠莲心里嘟囔:李文轩这笑殷切极了,但是总让人觉得好似别有深意,有所图谋似的。半晌后她回过神来,可不就是图谋他家沛哥儿嘛!
林沛咬紧了下唇,目不斜视,只低着脑袋闷头跟在姨母身后。这傻子,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倒是吓了他一跳。
他心道:估计姨母也给吓着了,不然姨母不至于没有出声回应。往日走在村子里,姨母哪次不是笑眯乐呵地同别人打招呼啊。
林沛有些好奇此刻姨母和李文轩脸上的神情,但他不敢抬头看李文轩,毕竟他能感觉得到,那家伙滚烫的注视一直都在,一抬头准要和他对上。
于是乎,林沛轻微地抬起了头,偷偷扫向了姨母,就见姨母皮笑肉不笑,那一脸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不自然。待他们走进了堂屋,姨母的脸色才恢复些。
江元坐在板凳上,小声说道:“这李文轩,冷不防来这么一嗓子,倒是吓了我一跳,阿娘,你有没有被吓着?”
“没有。”
孔翠莲摇头,倒不是吓,准确的说,还是惊讶更多。不过好像又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李文轩想要娶她家沛哥儿,可不就得对她和颜悦色、有礼一些嘛。那么大个人了,若是人都不晓得叫,那才是有问题呢。
“来,喜儿,我提了些腊排骨来,你搁到灶房去。”
“哎,好。”
周大柱并非大寿,也没摆酒席,他们没地儿挂礼金。不过,一家人来吃人家的饭,若是不带点什么,又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孔翠莲这才提了些腊肉、腊排骨过来。
亲戚朋友间串门子,无须带多贵重的礼,就带点自家做的吃食,反倒是更显得情谊深厚。毕竟民以食为天,对于农家子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吃食更重要的了。
周常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一给他们倒了茶。茶还没喝上呢,李文轩和他阿么魏舟也过来了。魏舟同样提了个竹筐,里面装了些肉脯,还有些糕点。
周常平笑着站起身来迎人,“舟叔么来了,这边坐。”
他面对着李文轩,有些为难住了。他比李文轩长了两岁,可是按照这情形,往后估摸着得依着元哥儿唤李文轩一声哥,可是……似乎有些叫不出口。
最后,周常平干脆忽略了称呼,只是笑着请李文轩坐下。
“请坐。”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礼了,尊称一声“李兄”不就结了嘛。他抬眸,只见李文轩眼巴巴地盯着林沛傻笑,压根没看他,他也不好再突兀的叫人,索性放弃了。
环顾一圈,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礼,一屋子的人似乎每一个都有些局促。这场面有些好笑,他家的凳子好像会烫人似的,坐着的人个个都不自然地扭来扭去。
“咦,舟叔么你来了。”
正此时,开心果喜儿跑了进来,她乐哈哈地同魏舟打招呼。因着前些日子李文轩的吃食收买,她连带着对李文轩也和善地笑了笑。
有了喜儿,屋子里的氛围开始一点点活跃起来。孔翠莲也回过了神,配合着喜儿有说有笑的。魏舟话不算多,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认真地听着众人的交谈,时不时也搭两句话。
“喜儿,今日做的什么菜,要不要我们帮着剥一剥,洗一洗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准备起来了吧。”
几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孔翠莲便提议去灶房帮忙,手里有事情忙活起来比较好,在堂屋干坐着也难熬。
于是几个小哥儿和女娘又辗转到了灶房去,独留周常平和李文轩两人坐在堂屋大眼瞪小眼。
周常平也不知同李文轩说些什么,就给他添了些茶水,还没坐得半盏茶的功夫,李文轩就坐不住了。他站起了身来,同时说道:“我们也去灶房帮帮忙吧。”
此举正和周常平心意,他摊手示意李文轩先行。“嗯,李兄先请。”
李文轩阔步出了堂屋,朝着灶房走去。
林沛几人正在灶房忙活着,孔翠莲在剁排骨,周常喜在烧火热水泡干板菜,一会儿将干板菜和腊排骨煨汤,待干板菜吸满了汤汁,可比肉还香一些呢。
林沛、江元和魏舟则坐在一旁剥毛豆。李文轩和周常平进了屋子,一人拿了根小板凳坐过去,两人极其有默契,都直接奔着自己的心上人过去了,而后一并开始剥毛豆。
孔翠莲见到两人进来,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不在外边聊会儿天,这灶房里这么多人忙活呢,仅够了。”
周常平正准备开口回答,一旁的李文轩立即接话道:“大家伙在一起才热闹嘛,再者说,哪能光叫伯母你们忙活呀。”
他说罢,以一种胜者的姿态瞥了周常平一眼,似在说:讨姨母欢心,还得看我。他知道,今日明里是周伯父的生辰宴,实则是沛哥儿的姨母和姨父借机考察他呢。
若是他把周常平都给比下去了,还怕姨母不同意他和沛哥儿的亲事?他们对周常平这哥婿满意,比周常平还机灵些的,他们可不是就更满意了?
而后,李文轩笑眯眯地看向林沛,一副讨人夸奖的小表情,得意道:我表现还不错吧。林沛简直目瞪口呆,这傻子今日怎么戏如此之多。
“哈哈哈,行,那就一起热闹热闹吧,反正喜儿家这灶房宽,不怕挤不下。”
孔翠莲说罢,转身想要把洗排骨的水倒掉,走到潲水桶跟前才发现,桶里已经盛满了脏水。
“唉哟,这潲水桶怎么满了。”
周常平和李文轩立即闻声而动,双双站起了身来,异口同声道:“我去倒。”
“哎,李兄来者是客,怎好叫李兄去倒这潲水呢。”
周常平笑着拦住了李文轩。呵,别以为他不知道李文轩玩的什么把戏。他可是堂堂正正的江家哥婿,不似李文轩,名不正言不顺。在未来岳母跟前,他岂能输给李文轩?那可不成!方才就叫李文轩捷足先登了,说好话把伯母逗得眉开眼笑。这一次他必须得扳回一局,不就是在伯母跟前好好表现嘛,谁不会似的。
李文轩往前走了一步,“周兄此言差矣,你是读书人,最是圣洁,哪能让你去倒潲水桶啊,还是我这粗人去倒的好。”李文轩朝着周常平挑眉,哈哈,这一局定还是我胜。
两人之间霎时剑拔弩张,胜负欲在各自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越演越烈,属于江家哥婿之间的较量正式拉开序幕。
江元和林沛面面相觑,而后又默契地盯着自家心上人看。
江元:周大哥今天是怎么了?
林沛:这傻子今日是疯了不成,不仅戏多,说话还怪兮兮的。
见自家儿子又傻了吧唧的吸引沛哥儿注意,魏舟有些没眼看。
孔翠莲怔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慧眼如炬的她哪能不知道这两年轻人玩的什么把戏,她笑道:“这有什么好争的,你哥俩一块儿去倒不就行了嘛,来吧。”
她把盆放在灶台上,走出来让两人进去拎潲水桶。
李文轩和周常平都愣住了,谁都没胜?两人只得听话地一起去倒潲水。
出了灶房,李文轩慢悠悠道:“平局。”
他嘴角高高地扬起,虽说这一局是平局,可是方才那一局是他胜了,所以还是他领先一步。
周常平接话,“胜负未分,李兄别得意得太早。”
灶房里,江元悄摸对着孔翠莲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的魏舟笑道:“轩小子年轻气盛,叫嫂子看笑话了。”
孔翠莲见怪不怪,“汉子不都是这样?我家那口子年轻时比这还没眼看呢。”
林沛暗自低着头,心道:真的好蠢。
倒完了潲水,李文轩和周常平两人洗了手继续剥毛豆,两人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剥的,最后,周常平悠哉地将一把毛豆丢进了木盆里。他朝着李文轩挑眉,无声道:这一局,我胜。
没一会儿,周常平说去后院摘些果子,李文轩自是跟着去了。
扒着蒜的孔翠莲见状,朝着林沛和江元两人笑道:“你哥俩也跟着一道去吧,帮着在树下接一接果子,灶房有我和你们叔么呢。”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两人心不在焉的,心早瓢到后院去了。常平那孩子一向稳重,倒是难得见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还有李文轩,同他想象中也是颇为不一样,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个儿玩闹去吧。她也好借机和魏舟两人说会儿话,毕竟,以后可就是亲家了。
周常喜小大人似的,笑道:“还有我呢,你们放心去吧。”她冲着两人挥了挥手,促成每一段美好姻缘,是她的使命。
林沛和江元两人去了后院。
李文轩见到林沛,乐不可支,从树端摘了一大颗梨子递给林沛,“你们怎么来了?”
周常平紧跟着也摘了一个梨递给江元。
林沛道:“我们来看看。”
周常平轻声道:“你们等一下。”
他说罢回了前屋,没一会儿,周常平搬着两把小木凳出来了,他把凳子放到树荫下,“太阳晒,你们坐这儿。”
李文轩咬牙切齿,又让这家伙领先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步呢。他挽挽袖子,看来一会儿摘梨子要加油了。
林沛和江元两人坐在凳子上,抱着饱满多汁的脆梨咔嚓咔嚓地吃着,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处,小声地咬耳朵。
“沛哥儿,我觉得他们汉子真的好幼稚啊?”
林沛赞同地附和道:“我也觉得。”
江元皱眉道:“以后他们不会经常这样吧。”虽说这样的周大哥也挺有趣的,但是哎,怎么说呢,有些没脑子的样子。
林沛也有些愁,可千万别,真的个顶个的傻。
“平哥。”
清脆的童声响起,打断了林沛两人的交谈。
“哎,我在这儿呢。”周常平扒开树的枝丫,露出了脑袋。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了过去,仰头道:“平哥,大伯抓了黄鳝,说是到河边杀好,叫你送些处理黄鳝的家伙什去,顺便帮着一块处理。”
“好,我知道了。”
周常平爬下了树。
李文轩刷地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也去。”
林沛猛地站起了身,见李文轩安稳地落地,这才又坐回了小板凳上。
周常平笑道:“你是客人,就不必麻烦你了,李兄,我先失陪片刻。”
说罢,压根不给李文轩任何反应的机会,拔腿就走。
李文轩还欲再追,被林沛叫住了,“李文轩,你就别去了吧。”
就他现在这傻样,不得被姨父笑死啊。
李文轩站定,火急火燎道:“那可不行,姨父也在呢,我怎么说也得去露个面。同样是江家的哥婿,他周常平做得,我如何做不得。”
林沛被这话羞得噎住了,还好这没有旁的人,要是李文轩在姨母和舟叔么跟前说这话,那他可真是得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顶着一旁元哥儿明晃晃的取笑,林沛朝着李文轩,小声道:“别胡说,你才不是江家的哥婿。”至少现在还不是,你都还没上门提亲呢。
“嘿,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好沛哥儿,我不同你多说了,一会儿该追不上周常平了,这可是江家哥婿间的相互较量,我一定不能输,万一输了,姨父、姨母不肯把你嫁给我了怎么办!”
李文轩说罢,急吼吼地追了出去。
徒留林沛和江元两脸茫然。
“这和娶你嗯?有关系吗?”
林沛不确定道:“应该或许大概没有吧。”
第34章
林沛和江元端着梨子回了前屋, 又跟着一起剥葱,洗菜。菜都备齐全了,还不见李文轩几人回来。
一行人坐在堂屋嗑瓜子, 林沛和江元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控制不住地朝院门口打量。
周常喜见状, 捂嘴偷笑, 取笑道:“黄鳝处理起来麻烦, 只怕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林沛和江元双双窘迫地垂下了头。方才在灶房忙活还不觉得,此刻手上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开始抬眸朝外面瞄。
一旁的孔翠莲和魏舟相视一笑,继续磕着瓜子闲聊。魏舟依旧不大说话,两人间还是孔翠莲说的多。
又过了一刻钟,李文轩几人才回来。江守义和周大柱有说有笑的走在前边儿,周常平端着木盆跟在后边儿,他身旁是提着家伙什的李文轩。
堂屋里的众人站起身来, 出了堂屋, 站在屋檐下迎接他们。
待进了院子,周常平朝着灶房走去, 周大柱转身从李文轩手中接过工具,笑道:“麻烦轩小子了。”
李文轩摇了摇头, 回道:“没有。”
他说罢,窝在了人群最后边,难得的没有凑到林沛跟前。
林沛微微扭头看向李文轩,他的衣袖湿漉漉的, 衣裳上也飞溅上了一些斑点, 和出门前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现下瞧着有些狼狈。更狼狈的是他脸上的表情, 气呼呼的,还紧咬着牙,一副输惨了的样子,可是又用尽全力地想要维持着脸上的体面,像一只斗败却又不愿服输的山鸡。
察觉到林沛关切的视线,李文轩的脸上又多出了几分窘迫。
林沛起唇,隔着旁的人,用口型无声地询问着:怎么了?
李文轩摇了摇头,而后垂着脑袋避开了林沛的视线,自己在沛哥儿跟前夸下了海口,必定会叫江伯父对他另眼相待。结果呢,连只黄鳝都逮不住,生生让围观的小孩儿看了笑话,也不知,姨父会不会看扁了他,觉得他没有本事。后边和江伯父的交谈似乎也算不得好,哎,好像被他给搞砸了。
孔翠莲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行了,那我热锅烧菜去,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聊。”
周大柱已经把家伙什放妥当了,他朝着孔翠莲说道:“真是麻烦嫂子了,倒叫你们忙活了一整日。”
“说这话见外了不是,我做饭的手艺不算好,一会儿你们别嫌弃才是。”
周大柱笑道:“嫂子还说我呢,你的手艺谁不知道,吃完了你做的饭,三天后还念叨着呢,可别谦虚啊。”
孔翠莲被捧得开怀大笑,“得了,咱俩也别夸来夸去的了,你们先玩着,我就炒菜去了啊。”
周常喜跟着去烧火了。
周大柱脸带笑意,引着其他人进了堂屋,“走走走,大家屋里坐。”
林沛特意缓了步子,让其他人先进了堂屋,直到最后只剩下李文轩,他这才提步走上前。林沛借着和李文轩并肩,伸出右手,轻轻地捏了捏李文轩垂在身侧的手,而后他逃跑似的阔步走上前,进屋坐到了江元的身边。
李文轩近乎同手同脚地进了屋子,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沛哥儿刚才摸我了?
他扭头看向林沛,只看到林沛侧着脑袋和江元说话,目光游移到林沛膝盖,触及到林沛紧扣着食指的手,李文轩缓缓扬起了嘴角。看来不是错觉,沛哥儿确实是摸我了。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愉悦取代,李文轩只觉得心里软成一片。怎么办,感觉更喜欢沛哥儿了呢。
林沛脸烫呼呼的,觉得自己都快烧起来了,应该没被旁人看见吧,他可是微微侧身挡住了堂屋众人的视线呢,应该是没有的。他悄摸瞥了李文轩一眼,察觉到了比从前更加滚烫的注视。不过林沛也缓了一口气,傻子终于开心起来了。
李文轩的表情可算好看些了,又笑眯乐呵地朗声同江守义交谈着。
灶房里,孔翠莲手脚麻利地在灶台间转来转去。
干板菜腊排骨已经早早给炖上了,周大柱还从楼里订了两只烧鹅、一小盆蒸糕,早早就拿了回来,蒸笼里热一热就可以吃。
周家打算安排八个炒菜,被孔翠莲和魏舟制止了。拢共这几个人,又有许多排骨和烧鹅,不必准备那么多的炒菜,天气热,剩菜时间长点就容易馊,都是亲戚近邻的,何必搞什么排场,够吃就行。
孔翠莲三两下就把炒菜炒了出来,最后还剩下一个爆炒黄鳝,她让出了灶台,叫江守义顶了上去。她做菜的手艺是挺好的,可是,炒的黄鳝就是没有江守义炒的好吃,她也不知为何。
江守义接过锅铲,环顾一圈灶房里站着围观的众人,笑道:“你们怎么都围着我看,要是一会儿炒出来的黄鳝不好吃,你们可是要负责的啊。就怪你们看得我太紧张了,影响了我对火候的把握。”
周大柱“嘁”了声,“江老哥,人笨可不能怪刀钝啊,若是有真本领,别说这点人,便是千金万马围着你,你都能炒出最好吃的黄鳝来,快快快,锅里冒青烟了,别磨蹭了。”
“好嘞。”江守义说罢,把切成段的黄鳝倒进了锅里,只听“刺啦”一声响,许多小水珠被油炸得四处纷飞。
勾着脑袋往前面看的林沛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提溜着往后撤了两步。
“隔远点。”
耳畔传来李文轩小声的叮嘱,许是隔得近,李文轩的呼吸径直拍在林沛耳后,猛地烫了他一个激灵。
林沛尽力忽视着身体的异样,在李文轩的注视下捣了下脑袋。他没有说话,准确地说,是不敢说,人都聚在屋子里看姨父炒黄鳝,若是他出声,必定要被别人听见动静,被旁人见到他和李文轩如此亲近,那多难为情啊。
虽说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李文轩不清不楚的,两人再过些时日只怕就要定下婚期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李文轩眉来眼去,他还真是没这脸。
林沛往后退了半步,后脖颈传来阻力,微微侧头一看,李文轩的手还搭在他的脖颈上。林沛后知后觉,方才李文轩拉他,是径直朝着他的后衣领去的,把他跟拎小鸡仔似的揪了回来。
天呐,好蠢的一幕,还好他没跟家里的蠢小鸡一样,扑棱着翅膀,否则,那就更蠢了。
“咳~”
孔翠莲突然咳了一声,不像是被呛着了,倒像是提醒。林沛看向姨母,就见姨母微不可查地朝着他使眼色。
林沛总算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完了,李文轩还拎着他呢,这傻子,不知道收回手吗。林沛心一沉,哎哟,被姨母看见了,而后,他的心越发沉到了底。也是,就灶房这点地界,什么动静能藏得过人的慧眼,亏得他还自欺欺人,觉得不出声别人便不知道他和李文轩这一方的动静了,可真是自欺欺人。
方才李文轩拉他,屋子里的人肯定都看见了,怕他难为情,这才全都默契的当做是没瞧见。后来李文轩还和他贴在一块儿,手也不老实,姨母这才咳嗽着提醒他。
林沛微微侧着脑袋,抬眸望向李文轩,顺便耸动了一番脖颈,无声地提示着:放手。
“咳~”
李文轩咳嗽了一声,听起来比孔翠莲方才的咳嗽声还要刻意,同时,他“唰”地撒开了手。
江守义接连听见咳嗽声,转头笑道:“灶房有些呛,你们出去吧。”
林沛红着耳朵垂下了脑袋。
李文轩心道:我们可不是被呛的。
而后,李文轩彻底傻眼了,不是被呛的!回忆起方才孔翠莲刻意的咳嗽声,李文轩心虚上了,他不是故意占沛哥儿便宜的,他只是盯着锅里的黄鳝,忘了把手收回来了。
完了完了,这一天的活白干了,拍马屁的话也白说了,伯母不会认为他是个无耻的孟浪之人吧,天地良心啊,他真的只是忘了。
林沛红着脸继续看着姨父炒黄鳝。
锅里的黄鳝已经被炒干了水分,表皮也炸得微微泛黄了,把黄鳝拨到一边,放入切好的姜、蒜、小米椒,猛火翻炒,让每一块黄鳝都裹上佐料的香味。加些白酒去腥,而后加入酱油,少许盐,最后撒些新鲜的花椒、青椒圈翻炒片刻即可出锅。
江守义把黄鳝肉舀了起来,加入些清水到锅里温着一会儿洗碗,一群人到了堂屋。
“沛哥儿,你尝尝嘛,黄鳝肉真的很好吃的。”
饭桌上,江元拼了命地游说着林沛,这东西也就是没吃的时候觉得有些怕,待沛哥儿吃过了,一定会同他一样爱上的。
林沛夹了一块,在江元的鼓励下,闭着眼睛将黄鳝肉塞进了嘴巴里。嗯?林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好香,他开始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黄鳝的肉格外的嫩,因着是爆炒的,吃着有些焦香,但是一点儿都不柴,咬一口,只觉得鲜嫩弹牙。姨父炒的这黄鳝没有一丝土腥气,有了辣椒和花椒的加持,口感和香气更上了一个台阶。
林沛把肉咽了下去,又夹起了一块,嗯,鲜香四溢,确实好吃。
江元笑道:“嘿嘿,现在不怕了吧。”
林沛摇脑袋,“不怕了。”何止是不怕,已经爱上了呢。
饭桌上,大家恭贺周大柱生辰,共同喝了杯酒,之后,几个汉子更是敞开了肚皮喝,一碗接着一碗的豪饮,酒足饭饱,汉子们都带上了几丝醉意。
天色渐晚,林沛等人也起身准备离开周家。
周大柱有些喝高了,已经在自己屋子睡下了,周常平出门送江家人。
江守义摆摆手,道:“常平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周常平笑着回江守义的话,道:“我送送伯父,正好走一走,醒醒酒。”
江守义朗声笑道:“好。”
他看了眼和周常平眉来眼去的自家小哥儿,一脸了然,周常平真正想送的是谁,他哪能不知道啊。
至于李文轩,只能一脸羡慕地瞧着周常平,他不是请客吃饭的主人家,又不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哥婿,便是想送送沛哥儿,都没借口。
“沛哥儿,借一步说话?”
李文轩叫住了准备走的林沛。
林沛瞥了一眼姨母,“姨母,我”
孔翠莲笑道:“去吧。”
魏舟已经进了屋,其他人先走了几步,唯有林沛和李文轩站在院墙旁。
李文轩盯着林沛,傻笑道:“沛哥儿,姨父姨母对我满不满意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姨母家提亲啊。”我也想送你回家呢。
傻子,若是不满意,姨母方才就不会点头允许他过来了。
林沛站直了身,“你醉了吗?”
李文轩摇摇脑袋,正色道:“没醉。”
“哦。”
林沛揪着院墙石缝里长出的杂草,借着这动作,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手腕上的银镯子,他轻声道:“后日如何?”
李文轩:“沛哥儿,我酒吃多了,有些恍惚,你再说一遍。”
其实,他听清楚了,他也知道沛哥儿是故意露出银镯子的,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漏洞百出,动作和眼神里,明晃晃的刻意。但是,他就是想亲耳再听沛哥儿说一遍。
林沛转身,和李文轩四目相对,“我说,后日如何?”
李文轩不解道:“为什么不是明日?”
林沛白了李文轩一眼,“你就这般醉醺醺地去提亲?”
“也是哈,那多失礼啊。”
林沛道:“那我走了。”
李文轩突然拉住了林沛的手,“嘿嘿,得我帮你戴上去。”
他轻柔地把镯子从林沛手腕上摘了下来,他握着林沛的手,一边给林沛戴镯子,一边笑着说:“沛哥儿,我后日上姨母家提亲,好不好?”
林沛抿着唇,点了下头,又觉得不够正式,看向李文轩,应了声,“好。”
李文轩拉着林沛的手背轻啄了一下,笑道:“后日在家等着我。”
“嗯。”
第35章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 这才红着脸转身回家,他捂住自己的手,轻轻摩挲了一番手背, 方才温热的触感再次跃上脑海,手背似乎也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他眼底浮现了几许笑意。
走了几步, 林沛想到兜里还没送出去的东西, 又扭头往回走。
“嘿嘿~”
李文轩依旧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唇怔神,他笑得春风满面,傻笑声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随风飘到了林沛的耳朵里。林沛都没脸看李文轩这傻样,他暗道:自己方才也笑得这样傻的吗?真的是蠢透了顶。
林沛走到李文轩跟前,把兜里的东西摸了出来。他羞红了脸,轻声道:“别傻笑了, 给你。”他说着话, 一股脑把东西往李文轩手里塞,然后又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李文轩瞧着林沛闷头跑远, 直到消失看不见,这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定睛一看, 手里多了一个钱袋子,颜色是好看的秋波蓝,李文轩又抬头望向林沛消失的方向,他的手指摩挲着钱袋子, 暧昧又缱绻地呢喃道:“是沛哥儿穿的颜色。”
钱袋子上有绣花, 李文轩把布袋撑开,仔仔细细地盯着上面的图案看, 越看李文轩嘴角的笑意也就越是藏不住。他的愉悦从身体里溢了出来,淌了一地,连带着墙缝里的野草都给沾染上了,愉悦地随风摇摆着。
钱袋子上有只丑得出奇小兔子,耳朵一长一短,正好奇的盯着地上的拨浪鼓瞧,拨浪鼓的鼓面躺着两颗娇艳欲滴的红豆。
李文轩摸着那两颗靠在一起的红豆,轻笑道:“这次,总该是情思了吧。”
——
“说什么了?”
待林沛追上江家人,江元便走到了林沛身边,挽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沛悄摸瞥了一眼周常平,没立即回话,而后想着他也不算外人,便小声回道:“他说后日上门提亲。”
江元惊叹一声,随后又问道:“你应下了?”
林沛微微点头,羞意才退却没多久呢,现下又慢慢地爬了上来,他羞道:“嗯。”
一般成婚都是直接请媒人上门说亲,像李文轩这样先得了他允诺,才请媒人的,少之又少。小哥儿脸皮薄,不会轻易点头说是要嫁给谁的,方才他说那话,且不好意思着呢。
孔翠莲笑道:“知道了,到时候一定备上些好酒好菜。”
光看外表,李文轩瞧着是有些凶,但是熟起来后就觉得其实也还好了,就是嗓门大了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呢,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以前她总担心,李文轩脾气不好,怕沛哥儿受了委屈。可是,李文轩在沛哥儿面前,倒是格外的柔情,他都尽量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唯恐高声把沛哥儿吓着一般,不过成效甚微就是了。可能经年累月的高声说话已然成了习惯,一时难以改过来。
有时李文轩声音没压住,沛哥儿被嚷得往后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一瞪他,李文轩便又乖乖放低了声量,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那画面还挺滑稽的。
都说一物降一物,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她瞧着李文轩是个不错的汉子,沛哥儿也喜欢,就应了这门亲呗。反正在眼皮子底下,若是有朝一日李文轩待沛哥儿不好,她便提着菜刀打上门去,也叫李文轩尝尝被人扛着菜刀追的滋味儿。
林沛小声道:“嗯,谢谢姨母。”他的婚事,还有得姨母操劳呢,可真是麻烦姨母了。
江元在一旁歪着脑袋看林沛,“唉哟,脸红了?”
林沛抿着嘴移开了视线,没搭理江元。一旁,周常平和江守义说着话,时不时瞄两眼拉着林沛逗趣的江元。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稻花香,叫人吸一口就觉得心旷神怡。
行至江家门前,周常平寒暄了两句就转身回了家。一家人进屋,又坐在堂屋里聊了会儿天,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林沛躺在床上,拿着拨浪鼓摇来摇去,李文轩应该看到钱袋子上面的画了吧,他有没有看懂什么意思啊。
林沛翻身侧躺着,看月色趁机爬进了屋子里,一点点吻上墙面、柜子,林沛轻笑,对着柜子上的丑小兔低喃道:“他后日就要上门提亲了呢。”
——
得了林沛的首肯,李文轩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大清早就跑到院子里,嘿嘿哈哈地开始劈柴。
被扰了清梦的周常喜怒气冲冲的跑到院子里,趴在院墙上骂道:“大早上的,你做什么呢?”
李文轩站直了身,笑道:“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就要娶夫郎了,实在是有些高兴得过了头。”
不像是道歉,听着反倒是像极了炫耀。
周常喜翻了个白眼,“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吧,多渗人啊。”随后小姑娘转身回了屋。
李文轩弯腰劈了两根柴火,然后他把斧头丢在了地上,“不行,得把这个好消息跟周武说一说。”李文轩打了盆清水,把身上的汗都擦干净,这才穿着衣服往外边走。
若不是当初周武的胡乱分析,他还不会那么早就相上沛哥儿,给他提壶好酒去,算是谢他误打误撞牵线搭桥之功。也好叫他们帮着来抬聘礼,上次这家伙就没空,这次应该是闲下来了。
顺便再给沛哥儿带点吃食,李文轩心想:也得给姨父、姨母和元哥儿备上一份好礼。
李文轩拎着酒水上了周武家,把这好消息同他分享了,一并请了他来帮着抬聘礼,周武自是笑着应承了下来。
周武道:“不过文轩啊,我说你小子这信儿到底准不准啊,要是明日和你一起被江家扫地出门,那我可没这脸啊。”
再次被取笑,李文轩噎住了,“又不是你娶夫郎,怎么着也丢不着你的脸。再者,沛哥儿可是亲口答应了我的,再不会像上次一样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李文轩从兜里掏出钱袋子,缓慢又刻意地从周武眼前溜了一圈。
眼里明晃晃的炫耀,他得意道:“这可是沛哥儿亲手给我缝的钱袋子,哎呀,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贴心呢,想得如此周到。”
“……”
周武朝着李文轩的脸上扔了颗花生米,“别炫耀了,快滚吧你,明日一定带着兄弟们早早到你家去。”
李文轩和本家没了往来,他阿么又体弱多病,李文轩不让他阿么操心这些事。家里许多事情那都是李文轩自己亲力亲为的,上门提亲这种大事,也没个长辈帮着出出主意,看顾一二。因此,这才出现了上次那种“笑话”。
竟然不等着兄弟们抬着聘礼一起上门,李文轩自个儿就傻愣愣地跑到了江家去,要他是江家二老,也得把这虎头巴脑的傻小子打出门,哪有空着手上门提亲的不是,多没规矩啊。
虽说他们也是些年轻小伙子,不说帮衬多少,出点力气抬抬箱子,说说好话,撑撑场面,这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文轩没有宗族兄弟帮衬,他们可不就是文轩的亲兄弟嘛。
李文轩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颗颗往嘴里丢,“哈哈哈,那我走了啊,改日请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周武送李文轩出门,不满道:“怎么,一杯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李文轩笑道:“只要你喝,要多少有多少,酒水管够,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周武朝着李文轩摆了摆手,“得了,慢走啊。”
“好嘞。”
李文轩出了周家,高高兴兴地在街上转了一圈,买好了东西,然后他便回了家,吃过晚饭后也早早地上了床歇息。
他想着:今夜早些睡,明日就能早些起,早些上江家提亲去。
翌日,李文轩一大早就起了床,花枝招展的李媒婆也笑哈哈的走进了李家的院子。
缘分这东西啊,可真是妙不可言,他们从江家灰溜溜地出来,好似才是昨日的事情呢,今儿个又乐哈哈地要再次登门了。
李文轩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群青色,和钱袋子的颜色十分相近。他估摸着沛哥儿还会穿那身蓝衣服,嘿嘿,他穿着这身衣服去,两人站在一处,瞧着必定登对极了。
周武也带着几个兄弟伙到了,他围着李文轩转了两圈,笑道:“李文轩,怎么穿了件这样靓丽的衣服,打后边一看,还以为你是小哥儿呢。”
其他兄弟纷纷附和,“就是,怎么穿这个啊,好看是好看,看着不怎么稳重啊。”
李文轩神秘兮兮地扬起了下巴,得意道:“一会儿你们便懂了。”
他在自家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是否都准备妥当了。
上次他起得早,来帮着抬聘礼的兄弟伙还没到呢,他就按捺不住地跑到了江家去。等到兄弟们赶来,他和李媒婆已经灰溜溜地出了江家的门,就因为这,他还被这群兄弟们笑话了好几天呢。
这次可不能出一点纰漏,不然他的脸就要丢尽了。
两大箱子的聘礼,他打开看了眼,梳子、镜子、布匹……该准备的东西一样没少,媒婆也到了,十分妥当。
兄弟伙们都站在院子里,李文轩招呼了一声,“兄弟们,走着,待我今日事成,请你们喝酒啊。”
周武率先担起了箱子,大声吆喝起来,“走着。”
一行人朝着江家走去,其实人也不算太多,但以李文轩这个大嗓门为首,众人都大声说笑着,倒是格外热闹,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力。
箱子上的两道红布格外醒目。
村民们见状,纷纷小声嘀咕着,“看李文轩这模样,像是要上门提亲去呀。”
另一人接话道:“就他那德行,谁敢嫁给他啊,不怕半夜被……”这人舌头一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面的人跟着打了个冷颤,“谁知道呢。”
……
江家隔壁,刘翠花问她家儿媳,“外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那李文轩抬了两个大箱子,上边挂着红,瞧着像是提亲的聘礼。”
刘翠花磕了两个鸡蛋,准备蒸鸡蛋羹给孙儿吃。“提亲?没听说啊,哪家的女娘、小哥儿如此不幸,被这霸王看上了。”
儿媳跑出去看了眼,即刻冲回灶房,惊恐道:“阿么,那李文轩像是朝着江家去的。”
刘翠花惊得手一晃,碗里的蛋液都荡了些出来,她皱眉问道:“可瞧仔细了?果真是江家?”
儿媳又跑出去瞧了眼,即刻跑回来回话,“瞧得真真的,现下已经进了江家院子了。”
刘翠花搁下碗,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跌跌撞撞地朝外边跑,“唉哟,这我可得瞧瞧去。”
——
李文轩站在江家院子里,搓着手,眼巴巴地盯着林沛的屋子。
江家人都在院子里,李媒婆走到孔翠莲跟前,熟稔地拉住了孔翠莲的手,笑道:“翠莲妹子,我啊,来给你报喜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话,倒是分外熟悉。
孔翠莲侧了身子,眉开眼笑地引着媒婆往堂屋去,后边抬着箱子的汉子们也在江守义的招呼下走进了堂屋。
趴在墙头的刘翠花惊呼一声,“那孔翠莲疯了不成?竟然没有扛着扫把将李文轩打出院门,反而笑着把他迎了进去?”
汉子上门提亲,若是不同意这门亲,笑着回绝了就是了,不会让汉子把聘礼抬到屋子里去,孔翠莲这番都让李文轩进屋了,可见是打算同意这门亲。
刘翠花的儿媳也是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天呐,李文轩要娶沛哥儿?翠莲婶子应下了?真是一件事比一件事还叫人大吃一惊,她没在做梦吧。
刘翠花依旧在一旁念叨:“孔翠莲肯定疯了。”
是了,前几天孔翠莲跟她说沛哥儿已经许了人家,原来是许给了李文轩!
“疯了疯了,她肯定是疯了!”
第36章
李文轩等人才坐下, 林沛和江元便端着茶水走进了堂屋。
果不其然,林沛正穿着那袭秋波蓝的短衫,李文轩立即坐直了身, 把有些褶皱的衣衫抚平整了。
一旁的林沛没能藏住脸上的讶异,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在李文轩身上和自己的衣衫上来回瞥, 递茶水的动作都有些迟钝了。
“沛哥儿, 小心烫。”
直到元哥儿的提醒声响起,林沛这才回过神,自己好像有些失礼了,他没再明目张胆地盯着李文轩看。只是,脸颊一点点绯红起来,他也不知道李文轩竟会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两抹亮眼的蓝,就像他们两人商量好了似的。
林沛端着茶杯,特意走得离李文轩远了些, 给坐得稍远一些的人递茶水。自欺欺人的行为,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和李文轩站在一处,旁人就看不出来李文轩和他衣裳的奥秘。
殊不知, 自打林沛走进堂屋的那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发现了, 李文轩和林沛穿着相似颜色的衣裳。
周武端着茶杯,挑眉看向李文轩,无声道:你小子,可以啊!难怪这小子说他们一会儿就懂了, 原来如此。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飘向李文轩, 满脸写着:你小子可真够闷骚的啊,不, 是明骚。
江家阖家上下都对这门亲事没什么意见,因此提亲这事没多麻烦,媒婆好话说了一箩筐,走了一遍流程,这事儿算是定下了。
最后,李媒婆端着一个木盘走到孔翠莲跟前,木盘上面铺了块红布,里边儿已经摆上了李文轩的庚书,李媒婆笑道:“麻烦翠莲妹子把沛哥儿的庚书也放上来。”
知道李文轩今日来提亲,孔翠莲早早就把这东西准备好了,她笑着把庚书放了上去。
李媒婆笑道:“待轩小子请人批了日子,再把成婚的吉日同亲家说。”
现下两家算是定下了亲,只等选个黄道吉日,把林沛迎到李家去即可。她随着李文轩一道来的,叫孔翠莲这一声亲家也不算错。
孔翠莲也是眉开眼笑,应道:“好嘞。”家里要有喜事了,谁不高兴啊。
她说罢,站起了身来,冲着李文轩和同他一道来的众人寒暄道:“你们且坐着啊。”而后她快步出了堂屋门,林沛和江元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得去灶房把饭食备好,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李文轩请来帮忙的人。
灶房里,江元笑道:“李文轩这也来得太早了些,我们饭菜都还没准备好呢。”他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林沛,玩笑道:“他是有多想早些把你娶回家去啊。”
林沛抿唇笑了笑。
一旁给猪蹄焯水的孔翠莲接话道:“我估摸着,李文轩定会看一个最近的日子。沛哥儿,你怎么想的?若你想在家多留些日子,我便私下同李文轩那小子露露口风,叫他把日子看到明后年去。”
林沛摘着缸豆,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都听姨母的。”
孔翠莲了然地笑道:“姨母知道了,看他瞧到什么时候去吧。”
沛哥儿若是想在家多留些时日,哪里会说什么都听她的,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就应承了下来,说是想要在家多留些日子。沛哥儿既如此说,说明他也是想早些同李文轩成婚的。
还好,李家就在村子里,便是沛哥儿早早同李文轩成婚了也不碍事儿,她若是想沛哥儿了,走几步路就到了的事儿,沛哥儿想回家也便利。
林沛低低地“嗯”了声,耳尖越发滚烫了。
照李文轩那急不可耐的性子,必定是要把日子看在年前的。八月实在太近,九月又要忙着秋收,他估摸着李文轩会把日子看到十月十一月去。那两月的好日子应该是不少,就看到底是定在哪一月了。
孔翠莲把猪蹄捞了起来,放在陶罐子里,还把泡发的豆米也倒了进去,加些姜蒜一并搁在火上煨,又撒了些许盐调味。
小火慢炖着,待猪脚炖至软烂,一道好吃的猪脚炖豆米便能热腾腾的端上桌了。
为了今日能快些把菜做好,江家特地把前些日子吃热锅子的铁锅和铁架子拿了出来,两口锅,一边炒菜一边煮饭,正正好。
孔翠莲把陶罐放在铁架子上煨着,拿了根小板凳坐到林沛身边。
见林沛一直耷拉着脑袋,孔翠莲笑道:“沛哥儿,还不好意思了呢。”
孔翠莲摘着菜,笑道:“照我说,元哥儿的脸皮应当分与沛哥儿一半,如此才好呢。不然,一个动不动就周大哥长周大哥短的,一个呢,说两句就羞得脸颊泛红。”
江元看向孔翠莲,嗔道:“阿娘!”
林沛则依旧是低着脑袋,抿着唇笑。
孔翠莲继续道:“沛哥儿你这性子,往后同那些成了婚的站在一处,不得被他们臊死啊。那些人,嘴上没个把门的,那可是什么都捞出来讲的。”
江元抬头,好奇地问道:“他们讲什么啊?”
“翻来覆去还不是那档子事儿。”
还能是哪档子事儿?江元和林沛即刻就反应了过来,两人默契地目光交接,思绪也紧跟着越飘越远。
“你们说,这腊肉是用什么炒好呢?折耳根还是酸盐菜丝?”
怎么没人回答?孔翠莲抬头,就见两个小哥儿都在怔神,她在两人眼前各挥了挥手,唤道:“哎,回神了。”这俩傻孩子。
三人都是做活的好手,转眼就把要炒的菜都准备妥当了,全都洗净切好了放在一旁备用,若不是要等猪蹄炖好,即刻就能把菜炒好了端上桌。
同李文轩一道来的汉子已经在江守义的招呼下喝起了酒,江家宗族里的汉子也来帮着招待这些人了。江家的屋子里充斥着汉子们各式各样的声音,行酒令,喝彩声,吆喝声,热闹非凡。
林沛坐在灶房,侧耳听着堂屋的动静,那标志的大嗓门,没一会儿又叫嚷了起来。
“我不是赢了吗?怎的还要喝酒?”
“哈哈哈,好,今日是我的好日子,我喝还不行嘛,行行行,一口闷。”
微风穿过院子,吹到了灶房,把林沛的嘴角都吹得高高挂起,他心道:傻子。
待罐子里的猪蹄炖好,孔翠莲就立即开始炒菜了。没一会儿,一盘又一盘的菜端上了桌,猪蹄炖豆米,辣子鸡,糟辣椒肉片,腊肉炒盐菜丝,蒜末呛白菜
八仙桌上挨挨挤挤,搁满了菜碗,旁边的桌子亦是如此,都快放不下了。两桌子的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
离开江家前,李文轩冲着送他们出门的江守义,乐呵道:“姨父留步,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江守义也是醉得不轻,没在意那句姨父,踉跄着跟他挥了挥手,笑道:“ 慢走啊。”
周武拱了拱手,道:“伯父,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去吧。”
而后,李文轩在兄弟们的簇拥下,一脸笑意地离开了江家。
林沛站在灶房的窗户前,目送着李文轩走远,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
江元走到他身后,笑道:“这么舍不得,怎么方才不出去送他?”
林沛:“我怕他乱说话。”
那声姨父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若是他跟着送出门,李文轩这傻子拉着他叫夫郎怎么办?毕竟之前没醉的时候他就一口一个儿夫郎的同舟叔么说话。
虽说已经定了亲,但是他和李文轩毕竟还没成婚,现下还不是改口的时候。院子里那么多人,旁边趴在墙上支着脖子打量的邻居也不少,若是李文轩真的瞎叫,他可没脸。
江元自然也是听见了那声姨父的,他也捂着嘴偷笑。
——
李文轩才出了江家院子,刘翠花就摸上了江家的门。
她和孔翠莲坐在屋檐下,她瞥了一眼灶房,估摸着林沛是听不见这方的动静的,这才皱着眉头说道:“我说翠莲哎,你怎么就把沛哥儿许给了李文轩那小子了!”
她语重心长道:“你忘了他以前做过什么啦?他可是会扛着菜刀砍人的,好端端的你去招惹他做什么?”
孔翠莲笑道:“哎哟,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啦,这些年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儿,不是吗?再说了,以前他那不是形势所迫,被逼着这样做的嘛。”
刘翠花叹了口气,“可是他做过那样的事儿,保不准还会呢,你怎么敢把沛哥儿交给那样的人的。”
“我和当家的都会过李文轩了,觉得他还行,至于以前的事,那都是老黄历了,咱们也不必抓着不放。我相信他会好好待沛哥儿的,不然,我也不舍得把沛哥儿交到他手里不是。”
刘翠花见孔翠莲如此说,也就没话说了,“你考虑清楚就成。”
她这么忧心,不单单只是为自家侄子可惜,毕竟她那侄子踏实又能干,李文轩哪里比得上。更多的,她是为沛哥儿揪心,这孩子乖巧又勤快,她很是喜欢,否则也不会动了把沛哥儿介绍给侄子的心思。
沛哥儿才从林家那火坑跳出来,她可不愿看着这么乖巧的小哥儿嫁到李家受折磨,那不是另一个火坑吗?就李文轩那样的臭脾气,哪里会疼惜人啊。
可是如今,哎,罢了,只愿这孔翠莲没看走了眼吧。
——
李文轩同沛哥儿定下了亲,村人们哗然,接连几天,关山村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事儿。
“江家那事儿你们听说了没有。”
对面一个胖夫郎把嘴里的瓜子皮一吐,“怎么没听说,我当时瞧好戏去了,还听到李文轩管江守义叫姨父呢。”
众人撇嘴,啧啧了几声,一个大耳朵的婶子近了脑袋,小声道:“哎,你们说,那孔翠莲怎么就把沛哥儿许给了李文轩,她不是最疼她那侄子的嘛,不怕沛哥儿被李文轩磋磨啊。”
另一人点了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李文轩,那可是会扛着菜刀砍人的,平日里也没个笑模样,一脸凶相,整日都吼天吼地的,若是两人成了婚,那沛哥儿只怕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就他那德行,沛哥儿若是嫁给他,还有活路吗?”
“对啊,孔翠莲怎的就应下了这门亲。”
胖夫郎从旁边人的手中抓了几颗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那也怕不要命的不是,若是扛着菜刀到你家提亲去,你是应还是不应。”
“啧,沛哥儿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哥儿,怎么就被李文轩那家伙给看上了呢?”
众人长吁短叹,摇着脑袋为林沛可惜。
胖夫郎长叹一声,摇着头感慨道:“沛哥儿可真是命苦啊!”
他说罢,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人,不满道:“你踢我干什么。”
他对面的人疯狂的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转身回头看。
这胖夫郎没察觉对面人的好心,只觉得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很是滑稽,笑道:“怎么了,眼睛抽筋了?”
“总比你这嘴巴抽筋的好,长舌妇,烦死了!”
这声音就像是在耳边炸了个响雷,胖夫郎只觉得自己耳蜗都有些刺痛,过了会儿才恢复。这极具标志性的大嗓门,还能是谁?关山村仅李文轩一个!
胖夫郎眼皮猛地跳了跳,转身,就见李文轩抱着双臂,冷着一张脸盯着他。
“我、我我……”胖夫郎往后缩了缩,话都不会说了。
“走吧。”一旁,林沛扯了扯李文轩的衣袖,小声说道。
他今日是陪元哥儿去找周常平的,元哥儿想着趁热打铁,以上一本话本主人公的邻居为主角,再写一本话本子,故事他已经想了大概,特意去找周常平看看成不成。
才走到周家门口呢,李文轩就屁颠屁颠地来了周家,然后还非要送他回家,路上听到村人们的议论。李文轩便怒气冲冲地阔步走了过来,他简直拉都拉不住。
“李文轩。”林沛又扯了扯李文轩的衣袖。
李文轩冷哼一声,盯着那个胖夫郎,恶声道:“你的命才苦!”
说罢,他转身走了,走了几步,李文轩微微歪着身子,朝林沛小声说道:“沛哥儿的命是甜的。”
“噗呲~”
一旁的江元乐笑了。
林沛也被他逗乐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还真是从没听到过。
而后,林沛微微缓了脚步,他侧头看向李文轩。方才,那些人说他,这人压根没在意,是听到那句“沛哥儿可真是命苦啊!”,李文轩这才臭着脸顿住了脚步,然后扭头走回去骂人。
傻子,竟还幼稚地朝着那个夫郎回嘴,林沛想着方才李文轩冷着脸说“你的命才苦”的模样,在微风里扬起了嘴角。
李文轩走后,胖夫郎依旧拍着自己的胸脯缓神,他撇嘴,同旁人说道:“瞧瞧,就这模样,沛哥儿婚后能有好日子过?还不得被他打死啊。”
被李文轩吓得几乎跌倒在地,胖夫郎有自觉丢了脸,此刻李文轩人走了,他得耍耍嘴皮子威风。
大耳朵婶子附和,“这脾气是不大好。”
见有人附和自己,胖夫郎有些得意,又继续说道:“那沛哥儿站在他身边话都不敢高声说,啧啧啧。”
他指着李文轩他们,声音放大了些,他道:“你们瞧瞧,沛哥儿现在定是在强颜欢笑。哼,强娶了沛哥儿又如何,谁会真心喜欢这样凶神恶煞的人啊?”
不远处,听见这话的林沛皱了眉,他转身快步走了回去,直到在那胖夫郎跟前站定。
林沛站直了身,一字一句道:“我笑是因为真的开心,不是你说的强颜欢笑。他也没有强娶我,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李文轩的,我心甘情愿做他的夫郎。他凶不凶我都喜欢,真心喜欢!”
说完这话,林沛也不看那胖夫郎什么反应,扭头,昂首挺胸地走到李文轩跟前。
他看着追上来的李文轩,轻声道:“走吧。”
李文轩笑着点了点头,“嗯。”
第37章
“哎呀,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林沛朝着李文轩,小声道。
自打他方才说了那一通话后,李文轩就一直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刚开始只是歪着脑袋看他,待行至这段没有房屋也没有行人的小路, 就越发放肆了, 干脆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转眼。
李文轩把手负在身后, 面对林沛,倒退着往前走。
“你好看啊。”
林沛努力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小声回话,“尽贫嘴。”
李文轩笑道:“这可是大实话。”他和林沛四目相对,补充道:“真心实意的。”
是回答,也是在说沛哥儿方才的话。
他没想到沛哥儿会当众说出那些话来,沛哥儿一向脸皮薄,在旁人跟前同他说亲近点的话都不大好意思。可是方才, 沛哥儿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了那些话来。
真心实意地想要嫁给他, 心甘情愿做他的夫郎,真心喜欢他!
他站在沛哥儿身后, 离沛哥儿不过几步,那些话沛哥儿讲得慢, 吐字清晰,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见 。
那些话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头,留下了满腔的欢喜。他看着沛哥儿笔直的背影,用尽了全力, 把那些话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这是他的沛哥儿。
他眼带笑意,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沛哥儿。”
“嗯。”林沛轻轻地应下了。
他知道李文轩是在为方才他说的那些话高兴, 那一刻,他也没有多想,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胖夫郎说的一点儿都不对。我没有强颜欢笑,我是因为李文轩,才高兴地扬起了嘴角,我乐意嫁给他,乐意做他夫郎。
因此,他转身阔步走了回去,然后丢下了那些话。
现在想一想,他都说了些什么啊,他可是小哥儿,怎么能当着众人说那些话呢。不过林沛倒是一点儿都不后悔,他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若是再来一次,不,不止一次,不管再来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回去,站在人前说完那些话。他不想别人误会李文轩,一点点都不想。
“沛哥儿。”
这傻子,黏黏糊糊的劲儿又来了。林沛红着耳尖,更加害羞了,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应了声“嗯”。
回答完,他轻声同李文轩说道:“你好好走路,一会儿栽到田里去,看你怎么办。”
李文轩盯着林沛,信誓旦旦地笑着说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你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李文轩摇摇头,“我背后没有眼睛。不过”
林沛微微歪着脑袋,追问道:“不过什么?”
李文轩笑道:“不过有你在啊,你不会让我摔下去的。”
林沛听言,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他嘴硬地逗李文轩,道:“谁说的,我才不会拉住你呢。”
“我说的啊,再说了,哎哟~”
李文轩话才说到一半,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猛地朝一旁的田里斜了身子。
林沛的笑僵在了嘴边,他眼疾手快地上前一大步,精准地捞住了李文轩的的手臂,把李文轩往前扯,稳稳地抓住了他。
李文轩揽着林沛的腰,在他头顶低低地笑了两声。
林沛才松了一口气呢,就听得李文轩傻笑,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李文轩腰间轻轻地掐了一把。他抬头剜了李文轩一眼,数落道:“你还好意思笑,都说了叫你好好走,非不听。”
要不是他动作快,这傻子估计得掉田里喂癞蛤蟆去了。
搭在林沛腰际的手紧了几分,李文轩几乎是把他拢在了怀里,然后笑道:“我故意的。”
林沛不解地皱眉,“故意的?”
“对啊。沛哥儿,我方才只说了你不会让我掉下去,可没说你会拉住我啊。”
李文轩用眼神示意,提醒林沛。方才的画面钻进脑海,林沛回忆起了,自己是如何迅捷地抓住他的。
“而且你看看,这离田地还有些距离呢,掉不下去的。”
林沛看了眼两人站的位置,离田埂尚且还有些距离呢,果真是不会轻易掉下去的。他方才也是被李文轩的假动作吓到了,这才急吼吼地冲上了前。
林沛瞪了眼李文轩,嗔怒道:“很好玩是不是?”
这浑人,平日里说话逗逗他也就算了,竟还拿这种事骗他。万一这傻子没控制好,真的掉下去怎么办?虽说这样的高度也不会伤到身体,但陷在泥地里,人总归是难受的。
李文轩凑近了些,高大的身子几乎笼罩住了他,连带着,阳光都被遮住了些许。
林沛霎时呆住了,也忘了要继续责怪李文轩。
李文轩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在他的耳畔轻笑道:“不这样,怎么知道沛哥儿有多口是心非。再说了,你这不是把相公牢牢地拉住了?”
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垂,整个耳朵都被拍得痒痒的,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痒意从耳朵蔓延至全身,林沛的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了起来。
滚烫的呼吸已经够叫人面红耳赤了,待反应过来李文轩的那声“相公”,林沛更是羞红了脸。
这人,总是如此说话,儿夫郎、相公,什么叫他害羞来什么,真真是烦死了。他们两人都还不曾成婚呢,叫什么相公,真是没规矩。
李文轩说完这话,撤了些身子,他的目光从林沛的耳朵一点点移开,一路流连,最后聚集在了林沛的眼睛。
林沛的圆溜溜的,有几分稚气的可爱,可是看人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挑,又平白生出了几分魅惑。
像是不谙世事却又暗藏风情的兔子精,让人想抱在怀里轻轻咬上一口。
握在腰侧的手又收紧了些,好像还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他的衣衫烫穿一般。
林沛怔怔地抬眸,和李文轩四目相对,此刻,李文轩的那双眸子里写满了爱恋和渴望,像是滚滚烈火,热得林沛喉咙发干,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咳咳咳~”
不远处响起咳嗽声,林沛猛然清醒,他挣脱开李文轩的怀抱,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瞥了李文轩一眼,红着脸留下一句,“烦人!”而后大阔步向前走,径直去追赶前方的元哥儿和周常平去了。
李文轩看着林沛同手同脚的闷着头往前冲,摩挲着手掌笑了起来,而后,他又微微皱了眉。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暗自疑惑道:沛哥儿的腰怎么会这么细,没好好吃饭吗?还是说,就是这样的纤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悠悠的迈着步子,一点点追了上去,直到走到林沛身侧,同他并肩而行。
林沛扣着手指往前走,他目不斜视,压根不敢看李文轩。他心里也十分庆幸,还好元哥儿咳嗽着提醒了他,否则他和李文轩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咦,那还真是不好说。
李文轩没规矩,他也险些跟着没规矩了。
“沛哥儿~”
李文轩靠近,小声叫他,林沛还为方才的冲动难为情呢,没应答,不过,也没走开。而是任由李文轩走在自己身侧,且纵容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四周都是农田,微风轻拂,黄绿的稻浪在身畔翻卷,四人缓慢地走在黄泥巴铺成的小路上,贪婪地呼吸着一缕又一缕的稻花香,四人都极其默契地,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心上人。
待行至江家,林沛总算平复好了心情。
他转身,对着李文轩小声说道:“我到了。”
林沛转身抬眸,这才发现眼前并没有李文轩的身影,林沛纳闷,咦,李文轩人呢?
“沛哥儿,还站在院子外面做什么?”
林沛循声扭头,看向院子里,李文轩已经跨过了院门,正回头招呼他。
迈着小碎步追上去,林沛好奇道:“你不是该回去了吗?”
李文轩站直了身,骄傲道:“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江家哥婿,当然要借着这身份进屋来坐一坐,不可以啊?”
林沛傻乎乎点头,“可以。”
对吼,每次周常平送元哥儿回来,都会进来坐一会儿,同姨父聊上两句的。
李文轩凑近林沛,笑道:“再说了,我今日可是来商谈正事的。”
林沛抬眸,疑惑道:“什么正事?”
“进屋说。”
李文轩的确是来说正事儿的,他提亲的第二日就找人看了日子,昨日得了消息,今天特地来问一问沛哥儿的意见,也看看江家人怎么说。待选定了日子后,他好开始为迎接新夫郎做准备。
李文轩和周常平俩人进了堂屋,饮了一盏茶后,李文轩把江家人都叫到了堂屋。
“伯父伯母,我请寺庙的高僧帮着批了良辰吉日,今年的十月十五,十二月二十一,明年的三月十一,五月十五,这都是嫁娶的好日子。要是再往后数的话,就明年再仔细看一看了。不知这日子,姨父姨母这边有没有什么说道?”
孔翠莲笑道:“既是高僧批的日子,那定然都是极好的,至于具体时间嘛,我们觉着都成,端看你们家的意思。”
李文轩傻笑着摸了摸脑袋,他瞥了眼林沛,笑道:“我嘛,自然是觉得越早越好。但是怕沛哥儿想在家多留些日子,这才想着来问一问沛哥儿和姨父姨母你们的意思。”
孔翠莲看了眼李文轩,倒是没想到李文轩还有这份心,竟还想着上门来问问他们家的意见。不过这小子也真是狡猾,最晚也才看到明年五月,当真是心急娶夫郎。
瞥了一眼林沛,孔翠莲这才笑道:“那便选了今年十月吧,天气暖和点,适合办喜事。”
李文轩一听这话,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都听姨、不是,都听伯母的。”
他看了眼林沛,又笑着问道:“沛哥儿觉得怎么样?”
林沛红着脸轻声道:“你们做主就是了。”
之后孔翠莲留了李文轩和周常平两人一道吃晚饭,两人自是笑着应了下来。
饭后,林沛和江元送两人出院门,林沛把李文轩带到院墙下,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先同我说一说这事。”
李文轩回道:“路上想说的,你就闷着头往前走,叫你就是想同你说这事儿,可是你都不搭理我。”这话说得委屈巴巴的,好似林沛是个负心汉,负了他一般。
“后来,我没找着合适的时机。你觉得十月不成吗?不想那么早?那我去找姨母说一说?”
李文轩转身欲往回走。
“站住!”
林沛急切地叫住了李文轩,他揪着自己的衣摆羞红了脸,低头回话道:“我觉得十月挺好的。”
怎么没反应?
“你听见了吗?”
“嗯,听得真真的。”
话声越来越近,眼前出现了一双大脚,林沛抬头看着李文轩,径直看向了那双好看的眼眸。李文轩眼里明晃晃的笑意,林沛这才回过神了,李文轩方才又在逗他了。
说什么回去告诉姨母就是逗他开心的,这个浑人,就是想看他着急上火。
“你烦死了!”
想到自己急吼吼地叫住他,那模样,真真是急不可耐,林沛恼羞成怒嗔了句,然后扭头回院子。
李文轩上前一步,牢牢地拉住了他的手腕,笑着解释道:“没逗你,我是想听你亲口说十月好,因为,我也觉得十月很好。”
我想早些把你娶回家,也希望,你能早日成为我的夫郎。更希望,你和我想的能一样。
林沛用脚碾压着院门口的碎石子,没和李文轩对视,只是笑着“哦”了声。
李文轩松开了他的手,“那我回去了。”
林沛看着他点头,轻声道:“去吧。”
没承想,李文轩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突然俯下了身。高大的身影迎面压过来,林沛眼睛都吓得睁圆了,要做出格的事儿了?他紧攥着衣摆闭上了眼睛。
林沛的心噗噗地跳,衣摆也越攥越紧,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连带着纤长的睫毛都扇动个不停。
李文轩定定了看了片刻,心底轻笑:可爱的傻兔子,好
想狠狠欺负一下,可惜还不是时候。
温热的呼吸再次扑上耳廓,痒痒的,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而后林沛听得他说:“就安心等着我来娶你吧,小兔子。”
后面三个字说得极慢,一点点地淌进林沛的耳朵,然后流到心房,不重不响地敲了下,只余下满腔的酥麻。
睁开眼睛,就见到李文轩已经走远了,不过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睁开了眼睛,特地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林沛也抬手摇了摇,待李文轩走远,他学着李文轩的语气,低喃了一声,“小~兔~子~”
第38章
“哎, 回神了,瞧你那傻样。”
江元在林沛眼前挥了挥手,笑着揶揄道。
林沛不服输, 跟他回嘴,“我看你不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也依依不舍地看着你的周大哥走远嘛。”
都说经验是积攒出来的, 这话不假, 刚开始, 林沛只会傻乎乎的被江元打趣,如今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回击江元了。
这下江元没话说了,他果断认怂,“行吧,那咱们大哥别笑二哥了,谁也别笑话谁,走吧,咱们进屋。”
他挽着林沛的手, 微微耷拉着肩, 感慨道:“没想到你就要嫁人了,我怎么觉得这么快呢, 感觉你才来咱家似的。十月你就要去李家了,那往后我不是又得一个人了。”
林沛笑着安慰他, “这不是都在一个村子嘛,就几步路的事儿,你若是想我了,便可以直接来李家看我, 还可以顺道看一看你的周大哥。”
两人搬着小凳子坐在了屋檐下, 林沛憋着笑,又说道:“不对。”
江元好奇问道:“有什么不对?”
“应该是你去周家看你的周大哥, 顺便来隔壁看一看我。”
“沛哥儿!”
江元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而后凑过来挠他痒痒。
“沛哥儿,我发现你真是越发坏了,以前我还说呢,是谁把你带坏了,照如今看来,定是李文轩那家伙,哼,你说说,你是不是被他给带坏了?”
林沛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回答道:“没有,元哥儿,你别挠了,好痒啊,哈哈哈~”
江元不依不饶,“哼,就不如你的意。”
林沛实在是怕痒,只得把江元的双手缚在一块儿,说道:“元哥儿,我受不住了。”
“那好吧。”
江元也知道他最是怕痒的,大发善心地停下了动作,兄弟俩默契的休战止戈。
孔翠莲端着针线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笑着说道:“你们俩啊,孩子心性,怎么都长不大似的,都快要嫁人了,须得稳重点才好。”
两人默契地看了眼对方,异口同声地笑着回答道:“知道了。”
孔翠莲坐直了身,正色道:“沛哥儿,照咱们这的习俗,小哥儿出嫁,娘家得准备衣柜和碗柜这些陪嫁的家伙什,这些该准备的东西呢,前两日我就叫你姨父去找木匠师父打了,十月前定能准备妥当。”
林沛一听这话,眼中微微蓄起了泪花,“谢谢姨母。”
孔翠莲瞥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这孩子,还是改不过性子,同我还客气。”
林沛搬着小板凳挪到了孔翠莲身边,他拉着孔翠莲的手,回答道:“姨母,我不是客气,是真心实意的想同你说谢谢。”
孔翠莲接着说道:“沛哥儿,你虽叫我一声姨母,但是我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的,娘家做的事儿,姨母都会为你准备妥当。你仅记着,江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便是以后你同李文轩成了家也是如此,姨母一直都在你身后,若是在李家受了委屈,千万要回来跟姨母说,姨母给你寻公道去。”
孔翠莲坐的椅子高一些,正好方便了林沛,他靠过去,趴在了孔翠莲的膝头,笑着回答姨母的话,他笑道:“好。”
他会记得姨母的话,也会记得,江家是他永远的家。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老天爷会把你失去的,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还回来。
阿么早逝,阿爹漠视,整个林家都不待见他。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家人的疼爱,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遇到开心事可以在饭桌上和家人分享,受委屈了可以和长辈告状,有小秘密可以窝在被子里同兄弟咬耳朵。
他的一切都是被家人关注着的,连少吃一口饭都会被关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也是一个被疼爱的孩子呢,也同旁的人一样的幸福,只是他的幸福来的晚了一点而已。
林沛偷偷的想,姨母说得对,姨母虽是姨母,可是又不只是姨母,姨母其实是阿娘呢,是老天爷补给他的阿娘。他既有阿么,又格外幸运地有了一个阿娘。他趴在孔翠莲的膝头,微微启唇,悄悄地叫了一声,阿娘。
嘿嘿,阿娘!林沛又扬着唇无声地叫了一遍。
孔翠莲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着林沛的鬓发,笑道:“你晓得就好,我的孩子,怎么能受委屈呢。”
一旁的江元也搬着小板凳坐了回来,他学着孔翠莲的话语,急说道:“沛哥儿,你也记得同我说,我的哥哥怎么能受委屈呢。”
江元趴在了林沛旁边,歪着脑袋和林沛说话,“沛哥儿,我虽打架不及阿娘厉害,但是我可以骂他呀。还可以把他的名字写到话本子里去,说他是个负心汉,我、我还让他去倒夜香,天天被人咒骂。”
林沛和孔翠莲听闻这话,默契地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江元坐直身,看了看林沛,而后盯着孔翠莲,一脸纳闷地问道:“阿娘,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
孔翠莲把他按回自己的膝头,奖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这样才好呢,兄弟俩就是要互帮互助,更别说,你俩今后还是邻居,更得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了。”
林沛和江元挤在一起,笑着回答道:“嗯。”
他们自然会互帮互助的。
孔翠莲又道:“沛哥儿,我今日说这事,一是安你的心,二是提醒你,十月可就是出门的日子了,你那嫁衣也得准备起来了。李文轩送来的那块红布有暗纹,可是你多少得绣些明花上去,好看点,寓意也好。”
林沛点头,“嗯嗯,我已经开始准备了。”
孔翠莲道:“那就成。”
林沛躺在姨母膝上,想着嫁衣的事儿。
但凡家境还过得去的人家,小哥儿、女娘到了年岁便开始准备自己的嫁衣,有的像是元哥儿这样,定下了人家之后就开始准备。也有的早早就准备上了,只待选上一个心仪的意中人,为他披上嫁衣。
当然,也有少部分,是夫家送聘的时候送红布过来,再做成嫁衣。下娉的时候直接送嫁衣也成。
这事李文轩同他说过,怕他来不及准备,就备上了,本想买成衣,可是又怕自己采买的嫁衣不合身,毕竟婚姻大事只此一次,当然是要合身合心的嫁衣才好。
因此李文轩送了这红布过来,让他自己做身嫁衣。
那红布上有鸳鸯提花的暗纹,就算不绣明花,也是极其好看的。当然,绣上些花样,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必定会叫那嫁衣更加好看动人。
林沛打算了一番,也不打算绣多少花,就在领口和袖口绣上些并蒂莲就成,太多了反倒是繁复,他喜欢简洁一点儿的。并蒂莲花样又吉祥又喜庆,也寓意着今后他同李文轩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花样,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原本他想绣葫芦来着,葫芦也是“福禄”,还寓意着多子多福。当然他还有他的小心思,因着长秋寺一行,福禄寿对于他,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他想把福禄寿都绣到嫁衣上,随着他一并走进李家的门。
可是很少有人在婚服上绣这个的,再者说,他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照李文轩那爱逗弄他的坏脾气,他把这东西绣到婚服上,不知要被李文轩怎么逗呢。
那混人,必定只记得多子多福,新婚夜,他定然会扯着婚服胡言乱语一通,林沛一想到那画面,只觉得害羞的火苗已经烧到了脸颊,还是别了吧。新婚的汉子本就如狼似虎,若是他再绣上那花,那浑人必定要想歪,觉得自己是有所暗示,长夜漫漫,照李文轩那体格,他可受不住。
还是并蒂莲的好,百年好合,至于多子多福的事儿嘛,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林沛和江元也拿了自己的针线筐出来忙活。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忙着自己手的活,一旁的江元突然抬起头来,他笑道:“阿娘,今年秋收,咱家就有两个哥婿帮忙了。”
孔翠莲也跟着笑,她道:“我估摸着也是。”
她见林沛不解地睁着双目,解释道:“往年秋收,常平都会来帮我们收割稻谷,照李文轩那脾气,常平来了,他不得跟着来啊。”
林沛在姨母的笑声里一阵头疼,他已经能想象到李文轩屁颠屁颠的来割谷子的傻样了。
李文轩那傻子,不知道有什么可跟周常平较劲的。平日里两人来了家里,小到添饭倒茶,大到劈柴挑水,总之两人就是要较量一番,谁也不让谁。每当这时候,周常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孩子气地同李文轩比较起来,还说什么这是江家哥婿间的较量。
李文轩又是个倔脾气,见周常平不认输,他也就更加不肯服输了,周常平做得好,他似乎就要比周常平做得更好才罢休,真是傻乎乎的。
林沛想到前些日子李文轩的话,心里头有些疑惑。当初在周家,李文轩和周常平两人开始了第一次较量,可是那日较为特殊,李文轩生怕姨父、姨母不同意他俩的亲事,所以殷勤了些,这倒是说得过去。
可是如今他俩的婚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为何李文轩还是如此执着于同周常平较量呢?
林沛心想,改日得问问那傻大个。
孔翠莲笑眯眯地看向自家的厢房,“你们还别说,有了这两个哥婿,咱家的柴火都有了着落,你阿爹昨夜还乐哈哈地同我说呢,他已经许久没摸过咱家的斧头了。”
两人在院中比试着劈柴的画面跃上脑海。
林沛和江元目光交接,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希望秋收这两人别犯傻,田间地头的可不比家里,乡里乡亲都在田里劳作,他俩可不想看见自家汉子依旧傻乎乎地较量,太蠢了!
第39章
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话不假。
前脚林沛才想,不希望见到李文轩犯傻,收谷子的这一天清晨, 就在自家院门口见到了一脸嘚瑟的李文轩。
他腰间别着一把镰刀,刀刃磨得亮晶晶的, 光是看着就知道, 那一定是削铁如泥一般的锋利。
前些时日连着下了几场大雨, 庄稼都喝饱了水,长势那叫一个惊人,一天一个样儿。秋风缓缓地刮过狂野,把稻谷都吹黄了。
转眼就到了收获的时节。
前些天,隔壁好几家领居都扛着镰刀去了田里,孔翠莲见状,自然是坐不住了,家里的稻谷早已经熟透了, 于是乎, 她也张罗着去田里割谷子。
李文轩和周常平早早就打好了招呼,说是来家里帮着收谷子。
这不, 今日李文轩大清早就来了。
林沛把洗脸水朝着院外泼,然后端着空盆走向了李文轩, 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文轩把林沛手中的木盆接了过去,跟在林沛身后进了院子。李文轩健步走着,微微凑到他身边,朗声地乐呵道:“我不得比周常平来得早一点啊, 我可是哥, 得做好表率的。”
林沛哭笑不得,之前他就较量这事问过李文轩。
他一脸不解, “你没事总和周大哥较量做什么?之前是怕姨母不同意咱俩的婚事,可是现在咱俩的婚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
当时,李文轩笑着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做哥婿的,做点活计不是应当的吗?我若是娶到你了就不做了,这像什么话。”
林沛了然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李文轩和周常平的较量不就是帮着家里劈柴挑水什么的嘛。看似是两个孩子气的汉子在较量,其实就是找了个由头帮着家里干活。
他眯着笑眼看向李文轩,这家伙,看着傻大个,实际上心细着呢。活给做了,姨母还不会有什么负担,至少表面上是没有的。
毕竟这家伙油嘴滑舌的,几句话就把姨母哄得眉开眼笑了。姨母如今可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呢。
这时,李文轩又笑着说话了,他得意道:“再说了,现在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江家哥婿了,同为江家哥婿,我哪能输给周常平啊。照江家的辈分算,我还算周常平他哥呢,长他一头,嘿嘿。做兄长的,当然得领先一头。”
林沛无奈地看着他,其实,汉子有时候真挺孩子气的。别的汉子是不是如此他不知道,反正他家汉子确实挺孩子气。
“哟,文轩来了,快屋里坐。”
在灶房忙碌的孔翠莲听到李文轩的声音,歪着脑袋朝外面看,见到李文轩的身影,她脸上瞬时有了笑意,眯着笑眼请李文轩进屋。
李文轩把木盆放在屋檐下,把别在腰间的镰刀也卸了下来。
他走进灶房,动作极其夸张地耸着鼻子闻了闻,夸赞道:“伯母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呢,我老远便闻见味儿了。若不是我动作快,那口水只怕都已经掉到地上去了。”
孔翠莲立即开怀大笑,“哪能这么夸张,我炒些臊子拌面吃。”
李文轩围在灶台前看着孔翠莲炒臊子,笑道:“我可一点儿都没夸张,全都是大实话。”
孔翠莲自然又乐得哈哈大笑。
一旁,林沛和江元看了对方一眼,眼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以前江元还会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的嘴甜压根比不过李文轩,怕在阿娘跟前失宠。现如今倒是已经倦了,就让李文轩这油嘴滑舌的人去哄阿娘开心吧,他在一旁看好戏就成。
李文轩瞥了一眼林沛一眼,补充道:“难怪沛哥儿手艺这么好,原来都是姨母的功劳。”
一句话捧了两个人。
林沛无奈地迎着江元打趣的视线,这些日子,李文轩没少如此。本来是夸姨母,夸着夸着就要拐个弯夸到他头上来,似乎是不夸他两句不舒坦似的。
刚开始他还脸红心跳,怕极了元哥儿打趣的注视,现在,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受着元哥儿嬉笑的眼神了。
自打结识了李文轩,他的脸皮都被磨得越来越厚了。也不知道成婚后脸皮会不会变得更厚。
“伯母。”
周常平也眼带笑意地走进了灶房。
孔翠莲笑着抬头,招呼道:“常平来了,堂屋坐,马上开饭了。”
“好。”
一家人聚在堂屋,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早饭,席间,李文轩又夸了孔翠莲一通,周常平自然不服输地跟着夸,两人合力,把孔翠莲逗得眉开眼笑的。
席上其余人见怪不怪地吃着臊子面,已然是早已习惯了这场面。
吃完饭,一家人到了田里。无边无际的稻谷矗立在田间,随着秋风不停地点着脑袋,看着就喜人。
今年雨水好,庄稼长得好极了,这稻穗饱满着呢,你挨我挤地凑在一团,真真是一派大丰收的景象。
满心欢喜地瞧着稻谷感慨了一番,一家人就开始割稻谷了。一些人割着稻谷,另几人马不停蹄地扛着稻谷拍打脱粒,一群人分工明确地在田间地头忙碌了起来。
四野尽是人们的身影,还回荡着村人们开怀的笑声。一到了秋收的时节,田间地头满是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家家户户都得趁着天气好,把田里的稻谷收了。若是没来得及收,一场暴雨落下来,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大雨容易把稻谷压垮了,稻谷乱七八糟地横在田里,加大了收割的难度,这还只是其一。
若只是难割也就罢了,倘若是雨大,又连着多下两天,稻谷容易被暴雨拍落,霉变的稻谷容易穗上生芽,多的是比难割还要恐怖的情况。那么必定会因为暴雨收成减少,一年到头的心血就这么折进去了,这才是庄稼人最为心痛的事儿
因此,一到了时节,村人们都是加班加点的收割着,生怕赔了心血。
一不留神,一早上就忙活过去了,林沛直起身,看了一眼天色 ,快到吃饭的点了。他叫了江元一声,两人收拾着回了家,准备回去张罗晌午饭去。
两人快步走回了家,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江元煮着饭,笑道:“我还以为他俩今日又得较量上呢,还好没有。”
林沛摘着菜,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李文轩两人都忙着弯腰割稻谷呢。割稻谷得顶着烈日割,一弯腰就是一天,不过稻谷涨势好,收割的人也欣喜着呢。
“不似以往较量得那般激烈,但也不是没有,你没看见他俩那你来我往的小眼神吗?他俩在比谁割得更多更快呢。”
江元接话道:“这我倒是没注意,他俩今日没说什么话,我还以为他们终于不较量了呢。”
林沛解释道:“太阳毒辣,天气炎热,能少说几句话自然少说几句,存着些体力割稻谷不是。”
要不然,照李文轩那性子,怎么可能话那么少。
他说罢,摇了摇头,“要他俩不较量,难。不知道当爹了能不能好些,总不能还是这样孩子气吧。”
江元眯着眼睛笑,逗林沛道:“沛哥儿,婚都还没成,这就想着当阿么了?”
林沛微微红了脸,“我就是这么一说,老一辈不都是这么说的嘛,说是汉子要是当了爹,多少都会变得成熟些。”
他说罢,不服输地看向江元,“再说了,你我的婚事都是已经定下了的,紧跟着就成婚了,当阿么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啊?怎么,你不想当阿么啊?”
江元没想到林沛又将这问题丢了回来,他把米滤起来蒸上,小声回答道:“肯定是想的呀。”
把米蒸好,又添了一块柴进灶膛,江元搬着小凳子做到了林沛身边。
他摘着菜,小声问道:“沛哥儿,你喜欢什么啊?”
林沛思索片刻,轻声道:“我觉得都挺好的,只要是我和他的孩子,是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喜欢他,对他好的。我会做一个好阿么,让我的孩子幸福的长大成人。”
他才不会像那些坏大人一样,极其偏心,只喜欢汉子,不喜欢小哥儿、女娘。更不会像他阿爹一样,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阿么,但是他会努力做得好一点的。林沛摘着菜,不禁歪着脑袋苦想,李文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阿爹呢?
林沛摇摇脑袋,算了,还是太早了,自己连李文轩是个什么样的相公都还没有搞明白呢,不要想得这么远。
“元哥儿,你把这香芹切碎,一会儿剁点肉沫炒上。”
江元接过香芹,啪啪啪地切了起来。
这几日收割稻谷,得多做两个荤菜,菜的油水不重点,吃了不顶饿,干活没力气。
除了香芹炒肉沫,林沛又切了些腊肉炒上,还炒了一大盘苦瓜鸡蛋。天气热,苦瓜这东西败火,多吃点这东西,会好受些。
两人忙活起来快,没一会儿午饭就准备妥当了,正好干活的人也有说有笑地回来了。林沛把菜端出去,江元打水给他们擦脸。
饭桌上,孔翠莲说道:“常平,待我们去了隔壁县城,你可别忘了每日来喂一下家里的牲畜。”
周常平应和了一声,“嗯,我记得的。”
孔翠莲笑道:“倒是麻烦你了,本来我说叫隔壁你翠花婶子帮着喂一下,但是他要照看孙子,不大忙得过来。”
周常平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心底有些诧异,他竟没抢着来家里喂牲口,这不大正常。
正巧和李文轩的注视对上,林沛心里猛地一滞。疑惑的眼神变成了关切,李文轩,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第40章
林沛挺想问一问李文轩怎么了, 可是饭桌上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一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饭,林沛也不好当众问出来,瞥了李文轩几眼, 见他依旧不大开心,只是安静地扒着饭, 林沛越发忧心了。
他心底疑惑, 回家做饭之时李文轩都还好好的, 还笑眯眯地叫他路上走慢些呢。就做晌午饭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林沛想着一会儿寻机会悄悄问一问他。
饭后,林沛进了灶房收拾,他依旧忧虑着李文轩,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时没注意,险些把碗给摔了,还好江元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碗。
“沛哥儿, 你怎么了?”
江元把碗搁好, 见他怔神,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林沛摇了摇脑袋, “没事。”
江元叮嘱道:“我去烧水泡茶,你仔细些, 可别伤着了。”
“好。”
林沛回了神,强迫着自己先完成手上的活计,李文轩又跑不了,一会儿在稻田里问一问他就是了。
收拾完灶房, 金银花茶也泡好了, 两人拎着满满一大壶金银花茶水,去了稻田里。
天气热, 割一会儿稻谷就汗如雨下,得喝些茶水缓一缓,否则人可受不了。孔翠莲来稻田里的时候提了一竹筒水,但是估计都喝得差不多了。
“阿娘,你们先来喝点金银花茶。”
到了稻田里,江元吆喝了一声,林沛给在田里忙活的人都倒了一碗水,江元端着茶水四处分发。
等到大家都喝完茶忙活起来,林沛拿着镰刀,摸到了李文轩正在割的那一个角。
他走到李文轩旁边,弯腰收割着稻谷,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说罢,他侧了脸,眼巴巴地瞧着李文轩,等待着李文轩的答案。
李文轩依旧闷头割着稻谷,没答话。
林沛弱弱地叫了一声,“李文轩。”
李文轩顿住了镰刀,但他没有转头看向林沛,只是把目光都放在了眼前的稻穗上。酝酿片刻,他才沉声道:“你出远门,为什么都不同我说一声。”
“我……”
林沛也顿住了,之前姨母是说过这事儿,说是秋收之后一家人到姑母家玩一玩去,也好陪一陪她,毕竟姑母没有几年光景了。
可是后来他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今日午间,饭桌上姨母叮嘱周常平别忘了来家里喂牲畜。起初他还有些纳闷呢,一家人都在家里,为何要麻烦周常平,脑海中转了会儿,这才回忆起来。
林沛老实说道:“我忘了。”
见到李文轩依旧绷着脸,林沛心越发慌了,不住地在脑海中思索起来。
难不成,李文轩不想让他出去?是了,两人的婚事在即,李文轩或许是不乐意他出去奔波。
其实不去也成,那是元哥儿的姑母,他没见过几面,不去作陪也没什么。他当初没有反对姨母的提议,是因为他想去隔壁县城走一走、看一看。
听元哥儿说,姑母家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湖,景色好极了,乘船去游览一番,更是别有一番意趣。他没出过远门,这才动了出去逛一逛的念头。
若是李文轩不喜,他不去也没什么,和姨母说一声,说他要在家准备嫁衣就是了。
思及此,林沛弱声试探着说道:“那我……不去了?”
李文轩站直了身,看着林沛,微皱着眉,“沛哥儿,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希望你去哪能知会我一声。我不想从旁人口中知道你的动向。总觉得……我还是个外人。”
这种感觉挺糟糕的,回江家吃饭的路上,伯母笑嘻嘻地同周常平说了这事儿。周常平应承了下来,但是脸上没有一丝诧异,似乎是早已知道了这事儿,所以并不意外。
一行四人,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沛哥儿要出远门,不知道沛哥儿要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若是想沛哥儿了,他都不知道该对着哪个地方述说思念,想要对沛哥儿说的悄悄话,都不知道对着哪个方向说出口。
他讨厌极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再有一个来月他和沛哥儿就要成亲了,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做事情不是就得有商有量的嘛。
林沛即刻小跑到李文轩身边,跑的过程中把镰刀也给扔掉了。
他揪着李文轩的衣袖,急切道:“你不是!”他同李文轩四目相对,又强调了一遍,“你不是外人。”
林沛思索片刻,解释道:“方才我说忘了,不是说忘了告诉你,是我忘了要出远门这件事儿。若是我记得,我一定会同你说的。”
我没有把你忘掉,没有不在乎你的心情。
李文轩闻言,心里头好受了些,不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就好,沛哥儿这个小迷糊,倒是真有可能忘记了这事儿。
他挑眉,确认道:“真的?”
林沛迫不及待地捣头,肯定道:“真的。”
“咻咻咻~”
一阵突如其来的口哨声响遍田野,把林沛那声“是的”都盖住了,他冷不防被吓得耸了下肩膀。
环顾四周,许多村民插着腰,一脸打趣地看着他俩。有几个平日就爱玩笑的,甚至大胆地一个又一个口哨地吹。
口哨声传到山的那边,又被弹了回来,在稻田的上空飘荡着,不客气地挤进林沛的耳朵里。
林沛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他收回手,同手同脚地转身跑开了,僵硬把镰刀捡起来,手忙脚乱地割起了稻谷。
但是那稻谷坚韧得很,他试了好几次都没割断。
后来,他索性放弃了割稻谷,只是蹲在了稻谷前,无措地张着水灵灵的圆眼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看着缩成一团的林沛,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
他努力压着嘴角,环顾一圈,朗声道:“差不多得了!”
村人们一听这话,又意味不明地“咦”了几声 。还有好事者想要吹口哨,被李文轩冷着眼一瞪,悻悻地把撅起的嘴巴收了回去,转身在自家稻田里忙活了起来。只是,眼睛还偷偷往这边飘。
李文轩看着林沛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情好到了极点,沛哥儿怎么会这么可爱,还傻乎乎的,想揉一揉他的小脑袋瓜子。
果真是小兔子,受惊了就窝在草堆里,张着无措的圆眼睛朝外边儿瞄。
他憋笑道:“好了,可以出来了。”
“哦。”
林沛拿着镰刀站了起来,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果然没有什么人继续明目张胆地取笑他了。
他滚烫的脸颊这才舒缓了些,视线扫到李文轩,林沛又蹲了下来。
李文轩不禁疑惑地皱了眉,沛哥儿怎么又蹲下了?他还没问出口呢,就见林沛半蹲着朝他挪了过来。
林沛移到李文轩跟前。
拽了拽李文轩的衣摆,抬头轻声问道:“刚才我说真的,你听见了吗?”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格外认真的模样,但是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又添了几分滑稽。
这下,李文轩晌午残留的不开心全都跑了个干净,沛哥儿分明怕极了被村人打趣,可是他还是顶着被揶揄的风险跑了过来,只为了问他一句,方才听真切了没有。
自己可真是个傻子,怎么会觉得沛哥儿把他当外人了呢,惯会胡思乱想。
李文轩努力绷着嘴角,看向林沛,逗道:“没听见。”
林沛仰着头,郑重地说:“我说,以后我要去哪里,都会和你知会一声的,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那样。”
拽了拽李文轩的衣摆,林沛小声祈求道:“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李文轩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却是故作勉强,“那好吧,不过……”
林沛急切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算你做错了,你出了远门,罚你每天多想我一遍。”
林沛红着脸缩回了手。
李文轩急忙道:“不许口是心非,不许说才不会想我。”
“哦。”林沛悄摸瞥了李文轩一眼,红着耳朵轻声回答道:“知道了。”
李文轩非逼着林沛说会想他,追问道:“知道什么了?”
林沛小声回答:“会每天…”他看着李文轩,脸颊又滚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李文轩不死心,“嗯?”了声。
避开李文轩的视线,林沛垂着脑袋回答:“每天多……多想你一遍。”
他飞速地说完了这话,声音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压低,他蹲着,怕站得笔直的李文轩听不见。
说完后他抬头看向李文轩,疑惑道:“方才,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啊?”
他方才正准备回“才不会想你呢”,没想到竟然被李文轩抢先说了出来。
李文轩微微一笑,得意道:“因为我是你相公啊,自然知道。”
“……”
林沛满眼的期待变成了无言以对,又夹杂着几丝羞怯。
“无聊!”
正好他脚都快蹲麻了,丢下一句话,而后飞快地远离了李文轩,生怕又听到李文轩的孟浪之语。
——
江家的稻谷三日就收完了。
第四天,林沛和江元带着镰刀去了李文轩家。
清晨,正准备出门的李文轩在院外见到了林沛和江元,他又惊又喜,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林沛看向他,小声回道:“来收稻谷啊。”
江元乐哈哈在一旁补充,“先一起把你家的收了,然后再去帮周大哥他家收。”
林沛见李文轩傻住了,笑道:“不是你说的吗?人多力量大。”
李文轩终于回过了神来,他转身朝着自家灶房里飞驰,咆哮道:“阿么,快烧水做饭,沛哥儿他们来帮咱们割谷子来了。阿么——”
林沛望着李文轩的背影,微微弯起了眼睛。
毫不掩饰的欢笑声从灶房传了出来。
林沛小声朝江元说道:“果真是李大嗓门。”
李文轩同李家本家没了往来,和邻里间也不大来往,秋收的时候多半是自个儿一个人收稻谷。实在忙不过来,才会允许他阿么去帮着收一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帮着收割稻谷,因此李文轩格外高兴。更别说,来帮忙的人是林沛了。
林沛提步进了李家的院子,他在心底轻声说:李文轩,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一起收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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