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连忙了好几天, 家里的作物总算收了个七七八八。林沛和江元帮着周李两家收割稻谷,孔翠莲夫妇在家晒谷子,顺道把收回来的玉米剥成粒晾晒。
等到周李两家的稻谷收割完, 家里的作物也差不多都处理妥当了,紧接着, 一家人都开始为邻县一行做起了准备。
林沛也在收拾出远门的东西了, 他坐在床前, 一边想一边收拾着包袱,生怕自己落了什么,头一次出远门,他且激动着呢,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出门在外,弄脏衣裳那是不可避免的,得多带两身换洗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其实在岳县买也成, 但是林沛想着成衣必定很贵, 就不必花那冤枉钱了。
不如把那钱用来吃吃喝喝,或者给家人买些赏玩的小物件。毕竟, 衣服可以自己做的嘛,有买成衣的那钱, 都可以多扯些布了,还能多缝两身衣裳换着穿呢。
钱也得带上一些,要是遇见了心仪的稀奇玩意儿,才不至于囊中羞涩。再者, 回来的时候多少得给舟叔么带些礼物不是。
这几日在李家, 舟叔么对他那可是没得说。总是给他夹菜,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削了水果也是第一个递给他。而且,再过些时日,就该改口叫舟叔么一声阿么了,孝敬阿么一番,这不是应当的嘛。
林沛看着包袱里的铜钱,思虑了片刻,又把自己存钱的木盒子抱了出来。他从木盒子里又拿出了一锭碎银。
他摸着那碎银,喃喃自语道:“也给李文轩带点。”而后他把银子放进了包袱里,安稳地藏好了。
一直以来,都是李文轩送东西给他,吃的、玩的,总归是没少过。他也就做了些吃食送去李家,给李文轩的东西,至今也就只有一个钱袋子。
实在是太少了些。
林沛心想,往后成了一家人,得多给李文轩做两件衣裳,多纳两双鞋。也多做些吃食玩意儿犒劳犒劳他,若是李文轩劳累了,就每日给他捏捏肩膀。
他想过给李文轩做衣裳,可是之前忙着做自己那身蓝衣裳撑场面,后边又是给姨父做衣裳,又是绣嫁衣,他实在是腾不出一点儿时间。
再者,他也不大清楚李文轩的尺寸,还是往后亲手丈量过后再做的好,那样做的衣裳贴身一些,穿着舒坦。
收拾好了包袱,林沛出屋子吃晚饭。
晚饭过后,他同元哥儿小声说:“元哥儿,今日你自个儿收拾碗筷成不成,我出去一趟。”
江元嬉笑地看着他,“成啊,去见李文轩啊?”
林沛轻轻点头,“嗯。”
李文轩白日里同他说,叫他傍晚吃过饭到后山去,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江元笑着同他挥手,“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啊,咱们明日一早就得启程呢,今天得早些上床歇息。”
“我知道的,那我走了啊。”
他说罢,转身走出了家门。
路上有村人问林沛:“沛哥儿这是去哪?”
林沛笑着回答了。
“走一走,消消食,叔么去哪呀?”
话别了这叔么,林沛继续朝着后山走,走在去往后山的路上,他一路笑着和村里的人寒暄。
“婶子晚饭吃了吗?我吃了,出来走一走,消消食,好好好,改天来,婶子有时间也去我家坐坐啊。”
“四奶奶好,这是去哪呀?”
……
刚来到关山村之时,他见到这些人,头都不大敢抬起来。姨母和元哥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着他喊人,村人们也总是笑眯乐呵地同他打招呼。
慢慢的,他叫人的声音大了些,再后来,他会主动同住得近些的邻居打招呼了。现如今,他已然可以自然地笑着同村里大部分人问好了。
傍晚的风舒畅至极,林沛迎面吹着晚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后山,路过几户人家之时,还能听见他家屋里的大鹅在“嘎嘎嘎”地叫,满满都是生活的气息。
林沛想到后山的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才靠近后山,就瞧见了在山脚翘首以盼的李文轩。
林沛眯着笑眼挪了过去,“等很久了吗?”
李文轩急不可耐地点头,“花都快等谢了,快过来,这边坐。”
他身后有一方光滑的大石头,约摸膝盖高,正适合坐在上面歇息。
林沛走了过去,坐在了李文轩身边。
“呐~”
一小包酥糖映入眼帘,林沛看了眼李文轩,说道:“怎么又给我买零嘴,上次买的果脯还没吃完呢。”
他说是这么说,却还是老实的从李文轩手中把酥糖接了过来。把糖油纸扒开,他捏了一颗酥糖塞到了李文轩嘴边。
“啊——”
李文轩并不矫情地推拒,他笑眯眯地凑近林沛,俯身把那颗酥糖衔在了嘴里。
他吃完糖也不后退,依旧定在原地,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傻笑。
林沛被他瞧得脸都羞红了几分,小声嗔道。
“你干嘛!”
李文轩乐哈哈回他,道:“沛哥儿真好!”
林沛听出了李文轩的意思,因此被他逗乐了,笑道:“这酥糖不是你买的嘛,我就喂了你一颗,这就好了?”
李文轩重重地点头,和林沛四目相对,用更加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好!”
不管是不是他买的,总之沛哥儿第一口喂的是他,这说明什么?说明沛哥儿心里有他,有好事都先想着他呢。
李文轩的注视滚烫得像是烈火一般,一不留神就会席卷林沛,把他烧得糊臭。
林沛有些受不住了,手动扶着李文轩的脸,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而后,他从油纸包中拿了一颗酥糖,放在自己嘴里细细抿了起来,好甜。
两人就这样坐在大石头上,肆意地吹着山风,两人都格外默契地没有说话,贪婪地享受着这时刻的安宁。
林沛把屁股往后挪了些,将脚悬在空中,愉悦地摇晃着脚丫子,时不时用脚后跟有节奏地拍一拍大石头。
远眺着不远处的小路,几月前的场景突然跃上脑海,林沛突然笑道:“你知道我上一次坐在这块石头上,想的是什么吗?”
李文轩歪着脑袋看他,挑眉道:“什么?难不成是:终于要嫁给李文轩了,真好!”
林沛失笑,轻轻把他推开了,“你别胡说。”
李文轩这傻子,这是在说什么呢,上一次坐在这儿,他可满心只有庆幸和后怕呢。还嫁给他,他可真是想得美。
林沛把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空出了一丝丝缝隙,他看着李文轩,笑道:“给你一点点提示,是送红豆糯米糍给你那天。”
“……”
脑海中突然有了不好的回忆,李文轩几乎是瞬时就反应过来了那天是个什么情形,后来沛哥儿的拒绝也历历在目,他的笑渐渐僵在了嘴边,取而代之的是几丝化不去的窘迫。
“沛哥儿……”
林沛笑着追上了他,歪着脑袋凑到他跟前,笑着说道:“我想的是:挺好的,没被你打。”
这话,存了几分调侃的心思。
李文轩和林沛四目相对,沛哥儿的眼里净是狡黠,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子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仿佛把整个春天都装了进去,叫人只看一眼就会陷了进去。
“怎么,不好意思了?”
林沛难得看李文轩吃瘪,又笑着逗了一句。
李文轩的难堪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儿,此刻他早已把窘迫抛之脑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沛哥儿好可爱。
他注视着林沛,回敬道:“那你知道我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林沛挑眉,疑惑道:“什么?”
说完,他即刻就后悔了,李文轩眼里明晃晃的打趣,这浑人必定又要说些有的没的逗他开心了。
果不其然,他听得李文轩在一旁笑道:“我那时想的是——”
他拖了片刻,这才笑着说出后续答案,“某人身子有些弱,以后怕是不好生养,若是成了婚,得叫着他每日同我跑上两圈。”
他每说一个字,眼里的打趣就加重了一分。
林沛没有避开李文轩,只是红着脸看向他。
那个某人是谁不言而喻。
林沛心道:这浑人用什么不好,偏生用了一个某人,分明就是存心看他笑话。
调侃不成,反被取笑,林沛不乐意了。
“哼。”
嗔了一声,林沛继续道:“你这个人,惯会胡思乱想。”
一个红豆糯米糍就叫他想入非非,他还没表态呢,这傻子就已经想到成婚后的生活了,可真是想得够远的。
不对呀!
林沛抱着双臂,眯着眼睛看向身旁的人,“李文轩!”
李文轩继续调侃道:“某人这是怎么了?”
林沛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若是给你送红豆糯米糍的是旁人,那个某人是不是就要变成别人了?”
李文轩急忙大喊:“怎么可能!”
这声音不曾刻意压低,嗓门大得刺人耳朵人,林沛皱着眉缩了缩脖子,一脸不悦地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急忙赔笑,老实巴巴地认错,“沛哥儿,我错了,我小声一点,小声一点。”
这声音低得可以,林沛也缓过了劲儿,脸色舒缓了不少,也不再蹙眉。
李文轩紧跟着表态,“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他小声说道:“我喜欢的是你,才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呢,更别说收别人的东西了。沛哥儿,我喜欢的是你送的红豆,不是旁人的红豆。”
我只要你的情意,不要旁人的。
林沛也就是想要刻意为难一番李文轩,省得他还在一旁得意,那种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他不会在意。
缘分这东西都是天定的。他坚信,一切都是老天爷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给李文轩送红豆糯米糍的人,只能是他。
“哼。”
林沛不重不响的又哼了一声。
李文轩急眼了,他屁股朝着林沛挪了挪,急不可耐地抓住林沛的手,“沛哥儿,你信我,真的不会是旁人的,我只想要你当我夫郎,是真的,你信我。”
平日里惯会说俏皮话的人,此刻脑子里没了多余的语言,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是真的,你相信我。
林沛顿了会儿,才笑着把自己的手从李文轩的大掌中挣脱了出来。
“知道了。”
李文轩又抓了上来,把林沛的手牢牢攥在手心,不确定道:“真的?”
“真的!”
林沛没再把手挣脱出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定李文轩的心。
“那还差不多,你若是不信,我只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瞧一瞧了。”
林沛斜了他一眼。
“别贫嘴了,今日叫我来做什么?”
李文轩拉着林沛的手,轻轻捏了捏,手心软得一发不可收拾,李文轩没忍住,又捏了捏。
“就想和你坐一坐。”
林沛低头浅笑,“好吧。”他说罢,微微朝着李文轩挪了些,紧紧贴着他坐在一起。
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飘荡着,越来越滚烫,交叠的手溢出汗珠,一点点濡湿。
林沛率先受不住,抽回了手。
李文轩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老实地挪得离林沛远了一点点。两人间的烈火烧得太旺了,可禁不住这一块会加剧火势的干柴。
两人默契地静默了一会儿。
直到林沛不悦的“啧”声响起。
他不舒服地挠着手背止痒,还挥手扇着蚊子。李文轩捞过他的手背,三个红肿的蚊子包,鼓胀得厉害,瞧着就触目惊心。
李文轩把石头上的包袱提好,“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沛抬眸,“就回去了?”
李文轩笑看着他,“你想在这儿喂蚊子啊。”
“那……走吧。”
行至江家门前,李文轩把包袱递给林沛,又问了一遍,“可都记住了?”
李文轩今日叫他到后山,就是为了给他这包袱,有果腹的肉脯,有以备不时之需的药膏,林林总总收拾了许多,但想着他难带,又挑挑拣拣的斟酌了许久。
倒是难为这大嗓门了,这样心细。
林沛笑道:“记住了,某人可真啰嗦。”
李文轩无奈道:“夫郎行千里相公担忧嘛。”
“噗呲。”林沛又被他逗乐了,“什么鬼。”
李文轩宠溺地看着林沛笑了,他说道:“行了,伯母估计正在收拾东西,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你快进去吧。”
林沛提着包袱进了院子,他走了两步,又转身往回跑,往李文轩手里塞了一个草编的小兔子。
他踮起脚,在李文轩耳边留下了一句话,这才抱着包袱跑进了院子里。
徒留李文轩站在原地,默念着那句话。
“你也要每天多想我一遍。”
李文轩笑得一脸沉醉,朝着林沛的背影大喊一声:“我会的。”然后才转身回了家。
第42章
翌日一早, 林沛他们就启程前往岳县姑母家了,才进了岳县的城门,就看到了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罗家人。
姑母江守春嫁到了岳县罗家, 夫家是开茶楼的,茶楼铺子邻着翠玉湖, 从茶楼往外远眺, 景色极佳。多亏了这翠玉湖, 楼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晚间,姑母亲自在茶楼为他们接风洗尘,两家人聚在铺子二楼,一边赏着翠玉湖的夜景,一边吃酒闲话。
不远处就是酒楼,姑母特地差人去订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叫店小二端到茶楼二楼包间吃。她想着在自家的地盘方便一些,怎么撒野都成。
再者, 她身体不好, 听不得吵闹,酒楼人声鼎沸, 她呆久了只觉得胸闷气短,自家的茶楼稍好一些, 比酒楼安静许多。
一起吃过饭后,林沛他们就在江守春的安排下歇息了,毕竟赶路还是有些奔波。
之后几日,他们痛痛快快地在岳县玩了个遍, 江守春和她的子女们都随行一块儿玩乐。江守春依旧咳嗽, 汤药就没断过,但是因着江家人的到来, 她瞧着精神都好了许多似的。
岳县许多地方都有趣极了,但是林沛最喜欢的还是茶楼前方的翠玉湖。
无论是坐在岸边等待着晚风亲吻脸颊,还是看斜阳泼在湖面,这些种种他都爱。不过他最爱的,还是乘着小舟在翠玉湖上慢慢的飘荡。
之前他们乘船游湖的时候,游到一半正巧碰上了朦朦细雨,船夫立在船头,披着蓑衣划着船。
小船在烟雨里慢慢穿行,林沛探出了些许身子,伸出手截断了雨丝。他静看着微雨落入掌心,感受着雨幕中翠玉湖的曼妙。
湖面和远处岸上的建筑浑然一体,像是一副水墨画卷。而这泼墨画卷因被雨水濡湿,变得有些模糊。
置身画卷里,更添了几分意趣,这种感觉,极其美妙。
林沛彻底被翠玉湖的美景俘获了。
江元也在一旁接着雨丝玩,他与微雨玩乐着,赏了一会儿景,他凑到林沛耳边,小声道:“要是周大哥也来就好了,他一定很喜欢这样的景色。”
林沛深以为然,文人墨客见着这样别具一格的景色,不知道得写多少好诗词来表达自己对于此景的痴迷呢。
他慢悠悠道:“以后你们可以一起来啊。”
反正这里距关山村也不算很远,李家有马车,来去都方便。
江元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也是,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后来两人又聊起了旁的话题,待嘴上歇了下来,斜靠在小舟上的时候,林沛不住地心想:要是李文轩也来了就好了,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吧。
有了这念头后他望着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缓缓地扬起了嘴角。
他心道:李文轩,我今日多想了你好几遍呢,你呢?有在想我吗?
林沛同雨丝嬉戏,又想着,如果李文轩也来,那他一定会把李文轩的嘴巴捂得牢牢的,不许他高声讲话,免得那大嗓门扰了这样静谧的景致。
——
最后一日,江守春带着林沛他们去了岳县外的一个小村子。
这村子叫月湾村,江守春他们家在村子里有一个小山头,山上种满了各色的茶树,山脚下还有几座别致的木屋,屋后挖了一大个池塘,种了荷花,池塘里还养了许多的鱼。
到月湾村的时候大概巳时,江守春领着众人进了堂屋。
这堂屋的布局同一般的堂屋不大一样,屋子非常的宽大,走进去,前半截置了一大张八仙桌,桌子不远处还摆了一大扇屏风,屏风上是春夏秋风各四幅景。
绕过屏风再走进去,紧挨着屏风放了一大张竹几,两侧还有些太师椅,江守春安排着叫大家坐下了。
同时,江守春的丈夫走上前,和小厮一起把墙上的木窗打开了来。
这木窗约摸丈宽,拆掉后,后院的景色即刻映入眼帘。
湖面被微风吹起了皱褶,水波纹一点点荡漾开,直到跑到岸边,藏匿在了青草中。岸上,黄色的花开了一地,静静地屹立在秋风里。再往上,缀满了翠绿的茶树,隔着黄色花海,和湖水遥遥相望。
坐在屋里朝外望,那木窗就像是画卷的边框,把后院的景色都框了进去,成为了一幅精妙的画。
但这画是活的,里面的黄花不断捣着头,与他身旁的蝴蝶嬉戏。还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进了画中。
江元被美景俘获,不由得感慨道:“好美啊。”
有个老妇人端了茶水上来,江守春笑着给大家倒茶,笑道:“若是夏日过来,池塘里的荷花冒了起来,从这里望出去 ,更是好看。”
江元追问,“真的吗?”
现在已经够好看了,比这还好看,那得有多好看啊。
江守春笑着回江元的话,“真的。不过,一年四季,这池塘各有各的美就是了。下雪的冬日也好看着呢,银装素裹的,可惜我身子不好,今年只怕看不到冬日的景象了。”
以后,怕是也没机会看了。
江守春虽是笑着的,但这话听着有几分落寞。她知道,郎中在她跟前没说实话,家里人也都有意瞒着自己。可是她自己的身子,她哪能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啊,她只怕没两年好活了。
她这一生,没什么可遗憾的,嫁的人她自个儿喜欢,相公待她好,婚后的生活很是美满。子女们也算成器,现如今各自成了家,也都幸福美满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可是,就是因为幸福,所以才会舍不得啊,舍不得离开他们,舍不得他们因为自己的离去悲痛。
江元凑到江守春的旁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道:“姑母可以叫画匠画给你看啊,顺便多画一副,也送给我瞧一瞧,我到要看看姑母有没有骗我。若是冬日的景色不好看,我可是要写信哭诉姑母骗人的。”
“好好好!”
江守春开怀地笑了几声,轻轻地拍了拍江元的手背。
惨淡又低沉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江守春笑道:“得了,叫你姑父带着你们捞鱼去,晌午咱们煮鱼吃。这池塘里的鱼,同别处的味道可不一样,鲜美极了,一会儿你们好好尝一尝。”
江元兴致勃勃地应和,笑道:“好。”
一旁孔翠莲笑道:“你这孩子,都想即刻蹦出去了似的,没半点规矩,也不怕姑母笑话。”
江元歪着脑袋靠在了江守春肩头,“姑母才不会笑话我呢。”
江守春笑道:“别搭理你娘,哪里没规矩了,姑母就喜欢元哥儿如此活泼好动呢。”
江元得意地冲着孔翠莲笑。
孔翠莲带着宠溺斜了他一眼,笑道:“得了,还不快带着沛哥儿捞鱼去,你姑父他们已经走远了呢。”
江元抬眸追着姑父几人的背影,大喊道:“等一等我们!”
他高声嚷过后,一把拉着林沛往外冲,“沛哥儿,快快快,咱们捞鱼去。”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江守春和孔翠莲。
孔翠莲对着江守春笑道:“这孩子,都快嫁人了,还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江守春接话道:“这样不挺好的,无忧无虑的。对了,沛哥儿许的是个什么人家?”
“村子里的,家境岁虽不怎么样,但是好在秉性不错,待沛哥儿也好。”
两人坐在一起闲话,孔翠莲说了一番李文轩的境况。
饮了口茶,江守春道:“能入得了你的眼,估摸着也是个好的。嫁人嘛,家境倒是其次,人品好,肯上进就成。”
“我也是这样想的呢。”
江守春又笑,“其实仔细想来,这李文轩同沛哥儿也挺登对的,沛哥儿性子弱些,就得找个这样强势些的相公。”
孔翠莲笑着接话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
“就是婚期实在太早了些,你怎么不多留沛哥儿两年?”
孔翠莲暧昧地笑笑,“我倒是想呢。”
既如此,那便是沛哥儿想早些成婚了。
江守春笑道:“如此也好,反正一个村,也远不到哪里去。这么看来,明后年你就能背孙子咯。”
孔翠莲喜不自胜,“借你吉言了。”
——
屋后,一行人站在岸边,做着捞鱼的准备。
林沛和江元站在一旁,都有些跃跃欲试,可惜一行有许多汉子,必定不会叫他们小哥儿下水去捞鱼的,他们只有在一旁围观的份儿了。
待其他的人全副武装地下了水,江元和罗家的小哥儿在一旁为汉子们鼓劲儿。林沛笑眯眯地看着,被江元扯上前后,耐不住江元的眼神,也跟着喊了几声。
林沛站在岸边,环顾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
这池塘,瞧着倒是挺不错的。
“哇~”
林沛循着惊叹声看过去,就见姨父抱着一条大鱼,笑得正开怀。
鱼在姨父手中极速地摆着尾巴,想要挣脱开束缚,可惜姨父抓得稳,鱼的挣扎终究只是徒劳。
没一会儿,一旁的姑父也从池塘里捞出了东西。
岸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看,想要看看他的收获如何。
只是,他手中十分安静,并没有看见鱼在他手中挣扎摆尾。
江元疑惑道:“姑父,那是什么呀。”
“这是藕根,脆脆的,一会儿蒸红糖糯米藕来吃,你姑母最喜欢这道菜了。”
江元一听有好吃的,乐哈哈点头,“好。”
没一会儿,江守义他们就抓了五条大鱼,还捞了许多藕根。明日林沛他们就要启程回去了,姑父多采了一些藕根,让他们带回去吃,反正这东西能放,几日都坏不了。
一行人把抓好的鱼送到了灶房,而后姑父带着大家到茶山逛了起来。
等到在四周都逛了一遍,灶房忙活的老妇人传来消息,说是晌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婆子做了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藕根同样做了两道菜,红糖糯米藕以及香辣藕片,还有炖鸭子等等菜,满满一大桌。
林沛夹了清蒸鱼在口中细细的品味,肉质鲜嫩,好像是比其他的鱼好吃一些。
红糖糯米藕和香辣藕片也各吃了一筷子,这下,林沛更加确定了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李家屋后有一大片荒地,若是在屋子后面也挖上这么一个池塘,好像也还不错。
反正荒地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做点有用的事儿。在池塘里下些鱼苗,待鱼长大了家里吃,家里吃不了的还可以卖掉。
之前林沛还苦恼,不上山捡菌子的话自己能干点什么,现如今想想,不若挖个鱼塘,养些小鱼。
城里酒楼饭馆多,不怕小鱼没销路。
鱼塘这东西应该费不了几个钱,就是买鱼苗得花费些,其他的,都是体力活,这东西他最是不缺了。
更别说,还有李文轩那大高个。两个人齐心协力,挖个鱼塘应该不成问题,有道是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嘛。
除了养鱼,还可以在塘里种上些荷花,夏日挑着荷花出去卖,藕根也是好东西,同样可以卖了换钱呢。
岸边也可以种点什么,至于种什么,林沛暂且没思路,可以往后再思虑,也可以同李文轩商榷一番。
林沛想着这谋划的可行性,不说旁的,赚点补贴家用的小钱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待成婚后,好好同李文轩合计合计,若是他也觉得可行,婚后就开始行动,开春前就把鱼塘挖出来,待春夏之际下鱼苗。
若是真的打算经营这鱼塘,还得四处走走看看,毕竟他没养过鱼,得找有经验的人学一学。就算花点钱也无所谓,总比他无头苍蝇瞎努力的好,若是心疼这点小钱,说不定丢的就是大钱了。
林沛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同李文轩分享这事儿了,嗯,不过还是婚后再同他说的好,这几日,李文轩只怕正忙着成婚的事儿呢。
明天就要回去了,接下来,就该准备成婚的事儿了,也不知李文轩准备得如何了。
第43章
回关山村的前夜, 林沛照旧坐在床前检查了一遍包袱,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通,确保自个儿的东西没有半点遗漏。
这次没有人贴心地为他准备零嘴, 包袱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林沛拍了拍包袱, 脑海中又浮现了李文轩的笑颜。
这傻子, 还真是会勾人, 这些日子,他吃那些零嘴的时候就会想他一遍,没想到如今没了零嘴,也依旧会想起他。
林沛起身走到窗前,半倚着窗门,仰头望着夜空中的弯月,低喃道:“后日就要见面了呢。”
不像是对月低语,到像是希望月儿把他的思念带给另一端的人, 更像是对着月儿另一端的人呢喃。
吹了会儿夜风, 林沛把窗门合上了,又转身走回了床前。
把包袱打结拴好之前, 林沛又看了眼里边的物件,目光定在那抹黑色上, 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了一番。
李文轩应该会喜欢的吧,会的吧,就像他喜欢手上的镯子一般。银镯子上映着摇曳的火光,林沛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镯子, 嘴角染上了甜蜜的笑意。
次日一早, 两家人汇聚在堂屋吃了早饭,而后江守春亲自送他们出了城门。
一行人站在城门口, 孔翠莲拉着江守春的手,嘱咐道:“你记着每顿多吃一点儿,这样身子才能更好不是,还有,记得常给我写信啊。”
“好,我谨记着,会努力多吃一些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江守春笑着说。
两人又拉着寒暄了几句。
最后,江守春走到了林沛身边。
“沛哥儿,再过些时日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姑母在此先恭贺你。只是姑母这身子委实不争气,行不得远路,否则,姑母定会去关山村送你出嫁。”
林沛笑着回话,缓声道:“姑母照看好自己要紧,您的心意我都记下了。”
江守春为人爽朗,待人接物都和善,这几日,更是把他当亲侄儿疼。短短几日,他就喜欢上了江守春。只是,这样好的人,怎的偏偏生了那夺人性命的恶疾呢。
林沛努力摒弃眼底的悲伤,眯着笑眼看向江守春,叮咛道:“眼看着天就要凉起来了,姑母千万照顾好自己。”
“好,姑母记着了。”
江守春怜爱地抚摸了一把林沛的脑袋,她拿出一根精致的银簪子,笑着递到了林沛手里。
“拿着,今后好好同那李家小子过日子。”
林沛急忙把簪子推了回去,婉拒道:“这可不成,姑母,这簪子太贵重了。”
江守春故作生气,“这是姑母的心意,你就安心收下吧,快,听话。”
林沛面露难色,依旧不肯收。
“姑母,这……”
“沛哥儿,你就踏实拿着吧。”孔翠莲走到了林沛身后,如此说道。
“就是,快拿着。”江守春把簪子硬塞到了他手里。
而后,她朝着两人摆了摆手,“得了,快启程吧,别耽搁了时辰。”
林沛只得收下簪子,他朝着江守春颔首致谢,“那就多谢姑母了。”
江守春笑着挥了挥手,“嗯,去吧。”
拜别了罗家人,林沛他们就上马车赶路了,来的时候车上满当当的,都是他们给罗家人带的礼,现在回去的时候,车上也尽是东西。
藕根、茶叶、小物件——,满满都是罗家人的心意。
亲戚就是这样,彼此牵挂着,串门子时也都想着带些自家的东西,最多的就是自家的吃食玩意儿,不算多贵重,亲戚朋友收起来完全没压力,但是,这些东西载满了心意。
清晨就从岳县出发,赶了两天的路,第二日傍晚他们才踏着夕阳回到了关山村。
“翠莲回来了。”
刘翠花正抱着孙子在院外散步,见到他们的马车,笑着同他们寒暄。
“哎,回来了。”
孔翠莲笑道,她说着跳下了马车,伸手去逗弄刘翠花的孙子,嘴里还“嘚嘚嘚”的。
江守春的话又跃上脑海,她瞥了一眼林沛,嘴边的笑意更甚了。快了,很快她就要做外婆了,到时候 ,她也抱着孙子上村子里溜达去。
在马车上颠簸了两日,一家人都有些疲乏。到了家门口,各自都先下车活动了一番腰身。
好在他们想着到家也晚了,路上就先把晚饭吃了,否则,现下又累又饿的,只怕是要更加难受。
待扭动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舒坦多了。一家人开始卸东西,一起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回屋里。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之后,天已经黑了,一家人又烧水洗了澡,然后上床歇息了。
林沛洗完澡,擦着头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哈欠的打,眼皮子已经困得开始打架了,因此,他包袱都顾不得收拾,头发一干,就爬上了四脚山。
昨夜没熬夜赶路,一家人夜宿了客栈,按说不会这么困才是,但是路上难免颠簸,人疲累了,这困劲儿可不就上来了吗?更别说,昨夜林沛归家心切,好半夜才进入的梦乡,睡得不算踏实。
翌日,睡饱了觉的江家人又满血复活了。
江守义一早就进城还马车去了,其实家里有买马车的钱,但是孔翠莲想着关山村距离县城近,平日里进城走路都行,其他远些的地方,一年难得去两次。没必要买这些牛啊马的,浪费钱,伺候起来还麻烦。
孔翠莲在家收拾江守春送的东西,她看着小山堆一般的藕根,有些犯难,目光扫向家里的小哥儿,她心里头有了主意。
“你俩跑一趟?”
这话无头无尾的,一旁的林沛和江元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林沛疑惑道:“姨母,去哪呀?”
孔翠莲嘴角高高的翘起,“自然是你那未婚夫婿家。”
这话臊得林沛脸红,姨母很少取笑他的,时不时来这么一两句,他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江元在一旁捂嘴偷笑,乐呵道:“阿娘,去干什么呀?”
孔翠莲瞧着幸灾乐祸的元哥儿,笑道:“自然是请你们那未婚夫婿来家里吃饭呀。”
“”
江元哑了声,对呀,起初阿娘说的分明是你俩,哎,傻乐什么呢,现下被阿娘打趣了吧。
林沛笑着瞄了吃瘪的江元一眼,他扭头问孔翠莲,“姨母,怎么突然想到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刚刚才回来,你好好休息两天啊。”
可别小看了煮大锅饭,累人着呢,请客吃饭这事缓两天的也不打紧,休息好了再慢慢张罗也成。
“我不累。请他们来家里坐一坐,一是谢谢他俩来帮着咱家收谷子,当时咱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好好请他俩吃顿饭。再者,你们看看这堆藕根,光是咱们家四口人,如何吃得完。虽说这东西能放,但肯定还是新鲜的好吃,放蔫了只怕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林沛和江元双双点头,的确,蔬菜瓜果什么的,还是新鲜的好吃。
孔翠莲笑道:“叫他们来家中聚一聚,吃完饭各自拎些藕根回去,至于茶叶,一会儿你们上门的时候提着去。”
其实藕根他哥俩一并提着去也行,但是她想着,吃完饭不好叫周常平他们空着手回去,藕根留到饭后再送最好不过了。至于茶叶,这东西金贵,权当送礼,因此他们上门请人时提着去,正好。
她知道这俩孩子都给心上人买了礼物,但是那是他们自己的心意,这茶叶,就当是她和当家的送的。
林沛两人异口同声,应和道:“好。”
反正他们也是要走一趟送东西的,请李文轩他们来家里吃饭,也就是顺口的事儿。
孔翠莲盘算着,“已经叫你阿爹带些去给你小雨姐了,不然这藕根还要更多。一会儿给你翠花婶子再送点去,应该差不多了。”
林沛两人又跟着孔翠莲收拾了一会儿,孔翠莲看着他们伸着脑袋朝外边儿打量,屁股都不挨板凳了,不由得笑问道:“你俩脖子酸不酸啊?”
两人面面相觑,哎呀,又被打趣了。
孔翠莲笑道:“想去就去,这些东西我自个整理就成。”
江元眯起了笑眼,嘴甜地说好话哄孔翠莲,乐呵道:“哪能让阿娘一个人收拾啊。”
虽说知道是哄她的好话,但孔翠莲依旧十分受用,听得眼里载满了笑意,“得了,可别贫嘴了,心都不在这儿了,坐在这里也是白坐,想去就去吧。”
江元扯着林沛站起了身来,他乐哈哈道:“那阿娘,我们走了。”
“去吧去吧。”
孔翠莲摆摆手,故作嫌弃地看着两人,其实眼里的疼爱都快满得溢出来了。
两人回屋拿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又把孔翠莲装好的茶叶也给捎上了,而后有说有笑地出了自家院子。
行至周李两家院门前,哥俩默契地分开了,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林沛在李家院外站定,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襟,又扫视了一遍,确保衣裳没乱,这才提步向前走,没跨进李家院门呢,熟悉的大嗓门便不客气地挤进了耳朵。
林沛眼底笑意浮现,心里笑道:这傻子。
他听着李文轩的那动静像是从灶房传来的,抬手拍了拍院门提醒里面的人,他对着灶房的方向,朗声问道:“舟叔么在家吗?”
灶房探出了一颗打量的脑袋,一见果然是他,那人嘴上的笑意便包不住了,紧接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从灶房里冲出来,脚步越来越快,可见其有多急切。
李文轩笑着回他,“舟叔么不在,不过嘛,舟叔么的儿子在,你有事同他说。”
瞧瞧这嘚瑟的傻样,就跟寻偶的公鸡似的,简直恨不得伸着他那对并不存在的翅膀,即刻飞到自己身边,然后绕着自己又跳又转。
林沛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逗乐了,他笑道:“我只找舟叔么,才不和你说呢。”
李文轩已然行至了他跟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竹筐,直直地盯着他不转眼,笑问道:“真的?”
林沛点头,故意逗他,“真的。”
李文轩也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笑得越发灿烂了,俯身凑到林沛耳边,道:“你不和我说,我和你说成不成?”
“成吧。”林沛微微点头,故作勉强。
两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面带笑意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沛哥儿来了,快屋里坐。”
直到魏舟的呼唤声把两人之间的旖旎打破了些许,林沛微微回神,抬眸瞥了李文轩一眼,这才红着耳朵朝魏舟小跑了过去。
他挽着魏舟的手,亲昵道:“舟叔么。”
李文轩转身跟上了两人的脚步,怎么觉得沛哥儿出了一趟远门,越发会勾人了,刚才瞧他那一眼,像是跟他抛小钩子似的。
莫不是出门长了什么不该长的见识吧。
第44章
几人到了堂屋就坐。
魏舟拉着林沛坐在了左边的长条凳上, 然后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沛接过了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 回话道:“昨儿个傍晚回来的。”
李文轩拖着下方的凳子坐到了林沛身旁,“累不累?”
魏舟斜了他一眼, 用眼神责怪道:没规矩。哪有汉子这样粘着小哥儿的, 他也还在这儿呢, 不知道顾忌,半点不知羞。
李文轩才不在意,又明目张胆地离林沛近了些,恨不得与他贴在一起一般。这动作,给林沛臊了一个大红脸,但是他也不敢往上挪,旁边还坐着魏舟呢,和舟叔么抢凳子坐, 这多没规矩啊。
儿子这黏糊劲儿, 魏舟简直没眼看,说了几句就准备退出屋子, 让这俩年轻人自个儿腻歪去。
“叔么,你等一下。”
林沛叫住了魏舟, 他站起身来,伸手去抓放在八仙桌上的竹筐,他把竹筐提到自个儿跟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罐子。
鹅黄色的瓷瓶, 瓶身上面绘制了一株梨花, 梨花旁用朱笔绘制了两个小字:枕梦。
林沛拿着小罐子走到了魏舟眼前,笑道:“叔么, 这香膏给您,这是春熙堂用草药调和的,说是有安眠的功效,您之前不是说夜里总睡不踏实嘛,看看抹了这个能不能好点。”
魏舟喜上眉梢,笑着接过了小罐子,“谢谢沛哥儿,你还真是想得周到,有心了。”
“小小心意。”林沛回话。
“那你和文轩聊着,我去灶房瞧着火。”
“好。”林沛乖巧点头。
“沛哥儿~”
李文轩手撑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瞧着林沛,黏糊糊地叫人,林沛的名字都被他拖出了长尾巴。
“叫我做什么?”
林沛坐了回去,依旧是方才的位置。
“送阿么香膏,送我的是什么啊?”
林沛逗他,“阿么是长辈,自然要带礼,送你做什么?”
李文轩都已经无暇顾及林沛喊阿么的事儿了,他摇摇林沛的手臂,急不可耐道:“快别藏着了,我要瞧瞧,你给我带了什么。”
林沛但笑不语。
李文轩望了他一眼,“同我还神神秘秘的呢,我自个儿看。”他说罢,伸手掀开了盖着竹筐的小方帕,竹筐里有几个油纸包,瞧着像是吃的。
筐子里一览无余,除了这几个纸包,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李文轩嘴角的笑僵住了,眉头也微微皱着,难不成沛哥儿不是在说笑,是真的没有给他带东西?李文轩不死心,在竹筐里翻找了起来,他把油纸包全都拿到了桌上,最后,只剩下空落落的竹筐,确实没有多余的东西。
李文轩深吸一口气,拿着油纸包到林沛眼前晃了晃,没有旁的东西,那这总应该是给他的了吧。
“这是特意买给我的?”
若沛哥儿点头说是,他就不和这傻兔子一般计较了。
特意两个字咬得极重,林沛心里偷笑,他眯着笑眼看向李文轩,故作为难,小声道:“这那你记得分叔么尝一尝。”
李文轩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眼里的期翼被幽怨所取代。
他把油纸包丢回了竹筐里,朝着林沛“哼”了声,而后扭头不看林沛了,自个儿平复心情。
这傻兔子,没给他带礼物就算了,好听话都不会说,就说那油纸包是特地给他带的不行吗。只要是他林沛送的,哪怕是收到一片叶子,他都会高兴得不行呢。
哼,还说得如此勉强,记得给叔么尝一尝,就不给,待这傻兔子走了,他一定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吃光,全部吃光!
还说会每日多想他一遍,结果压根就忘了他了,肯定是在外边玩开心了吧!李文轩气得脸红脖子粗。
“傻子!”林沛轻轻笑骂了一句。
李文轩怒气冲冲地瞪向林沛,“你还笑!”
这傻样实在是有趣,林沛又笑着盯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李文轩越发冒火,这才伸出手拉住了李文轩的大手,轻声同他说:“闭眼。”
李文轩还在气头上呢,没好气地呛他,“干嘛!”
“你闭眼嘛~”林沛盯着他,轻声说,“听话。”
“哼。”
李文轩歪着脑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林沛从怀里摸出了念珠手串,笑着给李文轩套上了,戴好后,林沛瞧了两眼,满意得点了点头,好看!只是,李文轩的手怎么这样大?正好自己的手在一旁,他举起手一点点靠近,和李文轩比较了一番。
“叮~”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原来是手腕的镯子碰到了那念珠手串。林沛活动着手腕,用腕上的镯子碰了碰那回纹珠,珠子和镯子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再次发出悦耳的撞击声,林沛听得扬起了嘴角。
李文轩睁眼,看到的就是林沛的这个动作,他低着头,看林沛用手腕轻吻着自己的手腕,一瞬间心里软成一片。
林沛抬头,迎上李文轩滚烫的视线,笑道:“傻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你的。”
“我家的小兔子都学会骗人了。”方才他也是犯了傻,沛哥儿怎么可能会把他给忘了呢。
林沛被羞得转过了脸,小声嘟囔着:“谁是你家的。”
“沛哥儿啊,沛哥儿是我家的。”李文轩歪着脑袋凑到了林沛眼前,追问道:“难道不是吗?”
林沛笑着扣紧自己的食指,小声回话,“现在还不是。”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李文轩索性把屁股挪到了林沛那根长条凳上,同他紧紧贴在一起,逗他道:“沛哥儿,方才你可是叫了声阿么呢,阿么都叫了,那你什么时候改口叫我相公啊?”
林沛往上挪了些,给李文轩腾出了一些位置,免得他掉到地上去。然后他看向李文轩,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叫了?”
“就刚才啊。”李文轩坐直了身,学着林沛的语气口吻,说了一遍,“阿么是长辈,自然要带礼,送你做什么?”
“”
林沛哽住了。
而后,白了李文轩一眼,“我哪有你这么矫揉造作!”
李文轩笑道:“这不挺可爱的嘛。”
林沛瞪着他不说话,哪里就可爱了。
李文轩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免得某人又脸红。”他歪着脑袋凑到林沛面前看了看,纠正道:“不对,现在已经够红的了。”
在林沛又恼羞成怒之前,李文轩立即抱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又看,“沛哥儿,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个了?”
方才沛哥儿低着头的画面再次印上脑海,李文轩笑道:“莫不是买来好跟你那个银镯子配对?可是颜色也配不上啊。”
林沛斜了他一眼,“你别胡说。”
起初他确实没这什么配对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回纹手串寓意好。
这回纹纹样连绵不绝,绕着珠子形成了一个圈,回纹珠因此纹样得名。据那店家说,回纹珠寓意着富贵不断头,还能提升运势保平安呢。他也不求李文轩大富大贵,但是他希望李文轩能平平安安的,做事也顺顺利利。
李文轩抬喜娇,时常在外边行走,若是新人嫁得远些,那走得就更远了,少则两三日,若是遇着天气不佳,五六日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手串他拿到庙里请法师开过光了,珠子相伴,就是福气随身,这是他为李文轩求来的福禄寿呢。
林沛想着那三个字,笑了,然后他叮嘱道:“这回纹珠寓意着富贵不断头,福气随身,你记得随身带着。”
“那是自然,夫郎给的东西,我必定好好戴在手上,想你了就看一看。”
林沛红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还没成婚呢,别乱叫,省得惹人笑话。”
“这里又没外人,谁会笑话咱俩啊。我若是不先叫两声练练嘴,新婚夜太过高兴,叫不明白可如何是好?”
林沛:“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李文轩笑眯眯地看向林沛,“沛哥儿,你现在不愿叫我,私下里可得练一练啊,新婚夜我要好好听你叫我相公的。”
林沛心里默念了一声那两个字,脸颊越发滚烫了,一想到新婚夜要在李文轩跟前这样叫他,林沛只觉得面红耳赤,手心都热出了汗。
“沛哥儿,你听见没有?”
李文轩凑到了他的面前,笑问道。
林沛抬头与他对视,咽了咽口水,这才轻声回答道:“知道了。”
李文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熟悉的小钩子又径直往身上扎,李文轩微眯着眼,方才的念头再次跃上了脑海。
他试探着问道:“沛哥儿,你这次出去,可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一提到这个,林沛兴致勃勃,立即化身一个小话痨,他乐呵道:“去了去了,去了好多有趣的地方呢,瑶台寺,翠玉湖,还有姑母家的茶山,我跟你说,姑母家茶山脚下还有一个池塘呢,里面的鱼可好吃了还有还有”
李文轩看着林沛眉飞色舞地说着此行的见闻,不自觉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最后,林沛说得口都干了,连喝了两大杯茶水解渴,因为动作太急切,还洒了些茶水。他咽下最后一口茶水,把茶杯搁下,一边擦着淌到下巴、脖颈的茶水,一边疑惑地看着李文轩。
这人,看着他傻笑个什么?
“你笑什么?”
“你好看。”李文轩笑道。
眉飞色舞地说着话的沛哥儿十分好看,当然,羞得垂下脑袋的沛哥儿也好看,只是,这一刻的沛哥儿格外鲜活。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一面,以后,他还会见到沛哥儿其他样子,更美更生动的样子。
曾经小鹌鹑一样的沛哥儿,不再惊惧地缩着脖子,变成了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兔子,开怀地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
以后,沛哥儿都会这样陪伴在他的身侧,同他说今日村里谁和谁拌了嘴,村头的小哥儿好像相上了村尾的书生,说地里的菜长势好,吃着鲜嫩
从春到冬,从青丝到白发,今后的每一天,沛哥儿都会在他身侧,真好。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林沛嗔了李文轩一眼,小声嘟囔着,“就会说好听的。”
李文轩笑道:“我这可都是大实话,还有呢,去了别的什么地儿没?”
“嗯——”
林沛歪着脑袋苦想。
李文轩在一旁提醒道:“晚上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热闹点的?”他倒是要瞧瞧,有没有人把他家小兔子给带坏了,有没有带他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有!”
李文轩屏住了呼吸,试探道:“那地儿是不是有许多漂亮的女娘,小哥儿也不少?还有人跳舞呢?”
林沛思索片刻,笑答道:“对呀。”他惊讶地看着李文轩,“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也去过?”
在岳县的时候,他们正巧碰上了岳县的特殊节日,逛庙会,祭玉湖娘娘。翠玉湖边还搭了个台子,装扮成玉湖娘娘的女娘坐在台子上,洒水度化其他人,为其驱邪祟保平安。这几日,女娘和小哥儿们都会仿着玉湖娘娘的打扮,穿得光彩照人地去接受洗礼,别提有多热闹了。
岳县离这里不算远,说不定附近有人嫁到那边去,李文轩抬喜娇,正巧碰上过那般热闹呢。林沛当时还想呢,若是有朝一日同李文轩到岳县游玩,也要如今这个日子去,带李文轩也瞧瞧这样的热闹。
李文轩捏紧了拳头,还真有人带沛哥儿去逛窑子?太不成体统了!难怪呢,难怪方才沛哥儿瞧他那小眼神就跟发钩子似的,原来都是在窑子里学的。
他瞪了林沛一眼,不学好!而后他又为林沛开脱,这傻兔子这么蠢,肯定是被别人忽悠着去的。
“说,谁带你去的?”
林沛不明就里,“姑母带我们去的啊,怎么了?他说让我和元哥儿去接受一番度化呢。”
他说着,悄摸低下了头,姑母当时还说了,这翠玉娘娘可不单单管平安,还管姻缘呢。只要接受过她的度化,以后婚姻生活都会美满,两人和和美美,子孙满堂。
姑母的话犹在耳畔。
江守春:“你们表姐就是受了玉湖娘娘的度化,同你姐夫三年抱俩,两个人如今和和美美的。”
林沛心想,这玉湖娘娘说不定还管子嗣呢,他悄摸瞥了李文轩一眼,说不定,婚后这傻子很快就能当孩子他阿爹了呢。
咦?李文轩咬牙切齿的作甚?
“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李文轩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冷声道:“旁人都带你去逛窑子,你叫我怎么高兴!还姑母呢,就是个老不正经的!”
林沛傻眼了,回过味儿来后,他气得直拍桌,“李文轩,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祭玉湖娘娘,怎的扯到窑子去了?还敢骂姑母,你才不正经呢!”
这下换李文轩愣住了。
他弱声道:“不是去的窑子?”
林沛抱着双臂,“不然呢!”
他将祭玉湖娘娘的细节一一说了出来。
李文轩越听脸色越难看,在林沛带着火气的解释下,他的心不住地往下落。完了完了,自己这是想到哪门子去了,完了完了,瞧沛哥儿这脸色,这次只怕是难得哄了。
“沛哥儿,我错了。”
林沛冷眼看着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有时候是真拿这傻子没法子。白长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偏偏不长脑子呢!
“你怎么又胡思乱想!说说吧,你根据什么判断出来的,总不能无缘无故觉得我去了窑子吧。”
李文轩摸摸鼻尖,没答话。
这哪能说啊,沛哥儿脸皮如此薄,以后不那样勾他了怎么办?
见李文轩不肯说,林沛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哼,还说今日叫你去我家吃饭,你这样的蠢货,喝西北风去吧!”
他说罢,转身就出了李家堂屋。
“沛哥儿,你听我解释——”
李文轩屁颠屁颠在后边儿追。
第45章
林沛气上心头, 脚步越发快了,转眼就钻进了隔壁周家院子。
他气呼呼地到屋檐下搬了一根板凳,径直坐到了梅树下。
正在梅树下乘凉的周常喜搞不清楚状况, 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沛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沛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追过来的李文轩, 咬牙切齿道:“没怎么。”
“沛哥儿——”
李文轩笑着靠近林沛, 林沛立即拖着板凳坐得离他远了些, 不让他靠近自己半点。
周常喜对着李文轩使眼色,无声问道:怎么了?
李文轩摇了摇头,心底却狠狠叹了口冷气,还能怎么了,自个儿犯蠢了呗。
林沛越想越气,李文轩这傻子当他是什么人?还逛窑子!他岂会去那样的地方?他是那样不正经的人吗?
不对啊,李文轩怎么说得头头是道的,都知道窑子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莫不是去过那样的地方?林沛猜疑地看向李文轩, 上下打量着,啧啧啧, 这一脸讨好的笑,可真够谄媚的, 越看越像那种不正经的人。呵呵,搞不好这家伙是窑子的常客呢。
林沛觉得这可能性很大,他冲着李文轩,气呼呼道:“你随我出来!”
今天他必然要问个清楚, 若是李文轩真的这样不正经, 李文轩,你就死定了!
林沛领着李文轩又回到了李家院子, 毕竟他们说得话题有点不正经,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说,多少得给李文轩留点面子不是。再者,周常喜还小,可不能当着人小姑娘说这些事,免得带坏了人家。
到了李家,林沛也没进屋,特地挑了一方离灶房远一些的院墙,径直站了过去。
在院墙旁站定,他环着双臂看向李文轩,李文轩笑眯眯的回望,“沛哥儿。”
林沛压根不搭理他,没给他半分好脸色,只冷声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去逛过窑子?”
李文轩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摆着手否认,朗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林沛才不相信,死死瞪着他,“若是没有,你怎的知道里面净是些好看的女娘,知道小哥儿也不少,还知道里面有人跳舞,我瞧你分明是懂得很呢。”
李文轩解释道:“都是听兄弟们说的,以前他们想带我去见世面来着,我没去。”
他们那一堆人里,有两个兄弟是有些喜欢喝花酒,平日里赚了钱就会去醉烟楼坐坐。前几年,那俩兄弟邀他和周武一块儿同去醉烟楼,说是带他们见世面,他们婉拒了。
周武是因着有个小青梅,洁身自好的很,从来不去那些地方,最多也就去戏班子听听曲儿。至于他,总觉得花楼不干净,再者,里面的人瞧着也不像是能做家的,他对此没多少心思。他觉着,有得花那冤枉钱,不如多吃两口炙猪肉来得痛快。
那俩人邀了他和周武几次,他们都摆手拒绝了,后来那俩人索性就不再叫他们了。只是,这两人在他们跟前聊天从来也不避讳,什么不正经的都捡来说。其他人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去花楼,但是可喜欢听这些了,老是笑哈哈的在一旁起哄。
他和周武也因此长了不少见识。
李文轩把前因后果仔细地说了一遍,见林沛依旧面带狐疑,他有些着急了。
他挠挠后脑勺,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急忙举手对着蓝天发毒誓表衷心,“沛哥儿,你相信我,我真没去过那种地方,要是我骗了你,就叫我天打……唔。”
林沛急忙贴上去,踮着脚捂住了李文轩的嘴,“没去过就没去过,我信你就是了,不许发这样的毒誓。”
见李文轩傻楞,林沛轻声问他,“记住了没?”
李文轩点点头,林沛这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以后也……嗯,你干嘛?”
林沛话都没说完,就被李文轩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他疑惑地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把林沛的手又捞了起来,再次捂住自己的嘴,他含糊不清地笑道:“沛哥儿,我说没记住,你是不是就会一直捂着我了?”
林沛不解地皱了眉,捂着做什么?
他正想问话,就觉得手心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温热又柔软,试探中还带着几分虔诚。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林沛抬眸,撞进了李文轩炽热的注视里。
手心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烈火席卷过,烫得发疼,焰火从手心一路烧到脸颊,把脸蛋烘得又红又烫。
“哇~”
“你看你看,沛哥儿的耳朵好红啊。”
窸窣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刻意压低了些,但是因着四周都寂静,林沛听得一清二楚。
他扭头,就见元哥儿和喜儿趴在墙头,捂着嘴小声交谈着。
“哎呀,被发现了。”
江元见到他回眸,急忙往下蹲,不过片刻,他又站了起来,按着周常喜的脖颈弯腰躲了下去,两人双双窝在了院墙后。
不远处,周常平站在梅树下,面带笑意地看着院墙后的人。
林沛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更加滚烫了,太孟浪了,太孟浪了,他怎么可以光天化日捂着李文轩的嘴。
他抬眸,发现李文轩的脸就在眼前,微微踮脚就能亲上去。啊啊啊,怎么还同李文轩靠得这样近!方才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林沛苦着脸,从元哥儿他们那个地方看过来,估计就像是自己已经亲上去了一样。难怪他们趴墙角偷看呢,这画面如此香艳,院墙外是他的话,他也会忍不住偷瞄两眼呢。
林沛哀嚎着往后退了两步。
李文轩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往后缩。
林沛看着他,手心又滚烫起来,像是被他又亲了一口似的。林沛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只羞道:“你快放手。”
李文轩笑道:“退什么退,反正都被他们看到了。”
林沛怔住了,怎么觉得…李文轩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哎,不过片刻,他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歪理。
他瞪了李文轩一眼,正巧对上这人嬉笑的眼神,净胡说八道!
就是因为被旁人看到了,才应该停下这孟浪的举止,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如此不知羞!
林沛微微瞥了眼灶房,心有余悸,得亏舟叔么没听见动静走出来,否则,他可真是要挖个地洞躲进去了。
当着未来阿么的面,同李文轩拉拉扯扯的,还疑似要做些……嗯……不大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事儿。
虽然只是误会,他方才只顾着脸红了,哪有那心思啊,只是因着角度问题,看上去像而已。但是,继续拉拉扯扯的,也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再说了,周围还有旁的邻居呢,万一见着这一幕,定要说他孟浪了。
“那也不能……不能……”林沛不知怎么说这孟浪的行为,只能急道:“总之,你先放开我。”
林沛就像急眼的兔子,目光飘移,眉头也紧锁着,拼了命地把手往回缩,可爱得紧。李文轩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但是他知道,差不多得撒手了,否则兔子被逼急了眼,可是会咬人的。
沛哥儿这只小兔子倒是不会咬人,只会扭过脑袋不搭理他,那滋味,且难受着呢。李文轩拉着林沛的手,又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心,这才松开手。
“好吧 。”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勉强和不舍。
林沛摩挲着自己发烫的手心,无奈地撇了李文轩一眼,这傻子!他又往后退了两步,和李文轩保持了一些距离,然后他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讲了出来。
“以后也不许发那样的毒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老天爷乱劈人怎么办?他想要李文轩长命百岁,与他共白头呢,最好还是不要发这样的毒誓。
李文轩笑着点头,干脆的应了声“好”,看上去老实巴交的。
林沛盯着他,沉声嘱咐道:“还有,以后也不许再胡思乱想,哼,净想些有的没的,蠢死了。”
又联想到了李文轩误会自己喜欢他的事儿,林沛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哎,自家汉子,好像确实是有点蠢。
林沛不由得忧心起来,以后孩子不会随了他的性子吧。家里有个大蠢货就够了,要是再来个小笨蛋那可怎么办啊?
哎,这可真是令人发愁。
李文轩摸了摸后脑勺,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不就是一个笑嘛,怎的就想到那烟花之地去了呢?
可是方才他竟然半点没觉得离谱,不怪沛哥儿说,他好像是有点蠢。
他坦然笑道:“沛哥儿说得对,我真是不大聪明。”
林沛看着他傻笑,无情道:“这傻样,更蠢了。”
看似满满的嫌弃,实际上话语里藏不住的喜爱。林沛盯着李文轩的笑脸,心道:认命吧。算了,孩子要是样貌随了他爹,性子像点也无妨。
傻乎乎的,好像也挺有趣的,给生活都添了不少乐子。
林沛想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大蠢货抱着小笨蛋坐在屋檐下逗趣,他也坐在一旁,给这爷俩缝补衣裳。李文轩教着孩子说话,酷似李文轩的孩子被他爹的大嗓门吓得直哭,奶声奶气地唤他,泪汪汪的往他怀里钻。
扫了李文轩一眼,林沛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好像这样也还不错。
李文轩走近,伸手盖在了林沛的脑袋上,为他遮挡太阳,他笑嘻嘻道:“沛哥儿,有点晒了,屋里坐吧。”
林沛扭头朝旁边院子问道:“元哥儿,你还要呆一会儿吗?还是现在回去?”
院墙后边冒出一颗小脑袋,笑道:“再呆一会儿吧。”
林沛了然地点了点头,“成。”
他同李文轩又回了堂屋,林沛坐在长条凳上,把竹筐拖到自个儿跟前,将里面的油纸包拿了出来。
林沛伸手把油纸包打开,抬头瞪了眼李文轩,骂道:“你可真是粗鲁,就把油纸包这么往筐子里丢,也不知道里面的翠云摔坏没有,这可是姨母提地叮嘱我送过来的呢,要是被你摔坏了,我就找姨母告状去。”
李文轩笑嘻嘻地坐在他身旁,抓起小把茶叶递到了林沛眼前,“你看,没摔坏,某人告不成状咯。”
他把茶叶放回了油纸包里,又继续说道:“再说了,某人惯会口是心非,才舍不得向姨母告我的状呢。”
林沛没再纠正他还不是姨母,憋笑着看向他,故作凶狠的放话道:“你看我舍不舍得!”
这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也可爱得紧。
林文轩轻轻蹦了一下他的脑门,赶走他眉梢的小得意,笑道:“我看你舍不得。”
林沛伸手捂着脑门,嗔怪地看着李文轩,气呼呼道:“这下舍得了!”
“真的?”
林沛瞪着他,“真的!”
李文轩又想蹦他的脑门,林沛见状,麻利的用双手护住了自个儿的脑门。
他再次得意地看着李文轩,竖着并不存在的尾巴,似在说:你奈我何?
李文轩在他的手背轻轻蹦了下,笑道:“口是心非。”
“好疼啊~”
林沛捂着手背哀嚎,李文轩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急忙拉过林沛的手看了看。他回忆着方才的力道,自己压根没使劲儿啊,小哥儿的肌肤这样嫩?
“很疼?”
李文轩把他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呼着气吹了吹,还小心翼翼地揉着。
林沛抿嘴笑了起来,望向他,笑道:“傻子,逗你的。”
李文轩松了口气,不再揉搓他的手背,转而捏了捏他的手心,无奈道:“你啊~”
两人又你侬我侬地废话了好半晌。
“沛哥儿,回家了。”
屋外传来江元的喊声,紧接着,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林沛急忙往一旁挪了挪屁股,坐得离李文轩远了些,后来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朝着江元走去。
“回家了?那咱们走吧。”
李文轩在一旁憋笑,傻兔子,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够欲盖弥彰的。他站起身来追了上去,道:“我送你。”
林沛没拒绝,自从定亲后,李文轩也老是送他回家。
到灶房同魏舟说了傍晚去他家吃饭的事儿,林沛这才离开李家。
魏舟挽留他,“沛哥儿,不若吃了晌午饭再回去。”
林沛笑着婉拒道:“不了,舟叔么,我改日再过来。昨日傍晚才回来,又累又困的,还没来得及收拾收拾屋子呢,现下回去收拾一下。”
魏舟闻言,没再继续挽留,“行,那改日一定来啊,元哥儿也一起来。”
一旁的江元笑眯眯点头,“好嘞。”
魏舟把药炉子里的柴火退了些出来,转身送林沛出门。
周常平站在自家院门口,正等着他们,江元一出李家院子,就嘟嘟嘟地跑到了他身边。
林沛朝着魏舟摆了摆手,道:“舟叔么,外面风有点大,您快进屋去吧。”
魏舟也不勉强自己,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就转身回了灶房煨药。天气一开始放凉,他的药就不能断下来,否则就手脚冰凉,腰疼脑胀,这都是月子里留下的老毛病了。
林沛一行四人,默契地两两并肩,一同朝着江家走去。
路上,李文轩压着嗓音逗林沛,“原来沛哥儿这么想我啊,屋子都顾不上收拾,就来见我了。”
林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村民,见他们没动静,这才瞪向李文轩,“小声点!”
他嘴硬道,“再说了,谁想你了,臭美。”
李文轩负着手往前走,乐哈哈道:“我就臭美了。”
林沛看了一眼他这得意的傻样,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到了江家,李文轩和周常平进屋和孔翠莲打了声招呼,李文轩好话不断,哄得孔翠莲眉开眼笑的,然后才离开了江家。
孔翠莲送他们出院门,乐呵道:“下午早些过来啊。”
李文轩和周常平双双应了声“好”,用眉眼同自己的心上人告了别,这才转身离开了江家。
林沛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同魏舟说要回屋收拾,这话也不算假话。
再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那一日,会有很多村人来他的房里瞧他,同他闲话。可不得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得干净亮堂些嘛,这样才好款待村里的人。
一般来说,女娘和小哥儿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平日里别人等闲进不去。只有成婚这一日,亲戚朋友包括村里的乡里乡亲都能进去,进去同新人聊天、闲话。
近亲还会陪着林沛呆上一夜,在吉时为他更衣,请小孩子为他梳头。
因此,房间可千万得收拾干净整洁了,要是婚房都乱糟糟的,可是要被旁人说的,说他不是个能当家的主儿,连带着夫家也要被人笑话。
把屋子都收拾好,也到了晌午饭时间,林沛出了屋子吃饭。
他把收拾出来的脏衣裳和换下来的床单放在了屋子的一角。今日家里来客人,不好洗衣裳,若是晾了一院子的衣裳,多少有些不好看,因此,这些衣物他打算明日再洗。
饭后,林沛回屋歇息了一会儿。
起床后,姨母孔翠莲同他道:“沛哥儿,你去地里掐些瓜藤回来,晚上炒个瓜藤吃,你瞧一瞧,若是有新鲜的小瓜,也摘两个回来,煮素菜吃。”
林沛提着竹筐出了家门,他准备早些去把瓜藤掐回来,李文轩估计来得早,早去早回,免得那傻子来了家里见不着他人。
地里的瓜藤长得极好,林沛提着竹筐,掐了两大把,瓜藤尖鲜嫩得紧,用干辣椒段和蒜末清炒,味道好着呢。
小瓜他也摘了几个,没有那么嫩了,但是现在摘来煮素菜吃,也算不得晚,把老掉的瓜瓤扣掉就成,吃起来面面的,口感十分不错。
林沛提着满当当的竹筐,径直回了家。
“沛哥儿!”
林沛循声回过了头,咦,周常远,这人叫住他做什么?
第46章
“有什么事吗?”
等了半晌也不见周常远说话, 林沛索性主动问出了声。
周常远盯着林沛,“沛哥儿,你真的要嫁给李文轩?你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吗?”
他没想到沛哥儿会同李文轩定下亲,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他那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沛哥儿怎么会看得上李文轩那种人?
听村子里的人说, 沛哥儿竟当众说李文轩没有逼迫他, 他是心甘情愿嫁给李文轩的, 可是这话他不信。
他想亲口问一问沛哥儿,之前他一直没找着机会,每次遇见沛哥儿,李文轩都陪在沛哥儿身边,再后来,沛哥儿就出了远门,今日,他这才寻着机会拦住了沛哥儿。
林沛没有半点犹豫, 朗声回答道:“是, 我真的要嫁给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周常远急得上前两步走,“沛哥儿, 你怎么会看上李文轩那种人呢?”
沛哥儿这么好,就该配一个家境殷实些的,脾气好一点的。那个人不是他,他认了, 可是怎么也不该是李文轩那样的人。
周常远这话带着浓浓的鄙夷, 林沛听得十分不开心,他皱着眉, 严色道:“李文轩很好。”
他说罢,不愿再和周常远多说,转身走了。
“沛哥儿,你既然看得上李文轩那样的混混,为什么看不上我?”周常远在后边大喊。
林沛顿住了脚步,转身高声对着周常远说道:“李文轩不是小混混,我说过了,他很好。我福薄,般配不上你,你也别在我头上花心思了。”
周常远这样说李文轩,他有些生气,但是他不想和周常远多说,免得两个人争吵起来,毕竟周常远是周常平的堂弟,两家以后得当亲戚走动的,不好伤了和气。
“叫他一声小混混都算抬举他了,翠莲婶子没同你说过吗?那李文轩可是会扛着菜刀砍人的主。”
林沛紧咬着牙关,没搭理周常远,自顾自的闷着头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觉得实在气不过,转身冲回了周常远身边,朗声呛道:“有关李文轩的事儿,桩桩件件,姨母都同我说过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气呼呼地瞪着周常远,“你是我的谁,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儿?”
周常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沛哥儿,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实在是不愿意见你跳进李家那火坑。”
“哼~”
林沛冷笑一声,“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周常远,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还是说,你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沛站得笔直,有条有理地说道:“我同李文轩两月前就定下的婚事,你若真不想看我跳进火坑,缘何现在才找我说这话?”
周常远急忙道:“我一早就想说来着,只是,遇见你的时候那李文轩都在你旁边,我也不好找你说话。”
林沛冷眼看着他,质问道:“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周常远一脸被说中的难为情,他勉强挽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嘴上骂李文轩小混混,实际上你又怕极了他,连同他正面抗衡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李文轩在的时候,你不敢找我。”
“不是的。”周常远弱弱道。
林沛努力压制内心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继续说:“我知道,或许同我定亲的不是李文轩,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你也许就不会那么愤愤不平了。你如此不痛快,是因为你觉得,李文轩处处不如你,但是我却选择他,是不是?”
周常远这次没否认,“是,我就是觉得李文轩不行,就是觉得他处处不如我,所以我想不通,沛哥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乐意嫁给李文轩?”
林沛点点头,“的确,你很好,你家的家境比李文轩家强了不知多少,你也有数不尽的优点。但是,周常远,不是你好我就要选择你的。”
林沛瞥了他一眼,“再者说,李文轩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至少,我很清楚地知道,倘若我不是同李文轩定的亲,而是同那所谓的“混混”定了亲,村子里的人都觉得那是火坑。那么,李文轩一定当天就会打上门,揪着那人到我面前来,亲口问我是不是被逼的。”
林沛说着说着,嘴角缓缓露出了笑意,“倘若我说不是被逼的,我是真心想要嫁给那人的,李文轩就算再生气,也会撒开手放了那个人,警告他要待我好,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他都能想象得出李文轩的动作和表情。
林沛看着周常远,正色道:“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李文轩的原因。是,李文轩固然有不如你的地方,但是,他也有很好很好的一部分,只是旁人没有发现而已。”
说着说着,林沛的目光移开了,他看着随风摇摆的野草,继续说道:“或者说,你们因为他小时候的事儿,对他心存偏见,不愿意去发现他的好。李文轩孝顺、豪爽,真诚、执着,他……其实很好的。”
提到李文轩,林沛的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笑意,他轻声道:“正是因为这些,很多很多时候,李文轩在我眼里,都会发光。”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他又退回去,周常远还站在原地怔神。
林沛说道:“周常远,你也不是不好,只是,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所以不必愤愤不平。至少,不要把你的不平归咎到李文轩的身上。姻缘都是天定的,你的姻缘总会来的。”
他说罢,不待周常远回答,拎着竹筐转身走了。但愿周常远只是一时脑子转不过那弯吧。
林沛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李文轩。确实,这个人有很多的缺点,他脾气不算好,做事情冲动得要死,嗓门又大,一天咋咋呼呼的,脑子还不大聪明,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有时候自己真能被他气个半死。
可是,李文轩的眼里只有他啊。
从头到尾,李文轩都毫无保留地对他好,想着他,念着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直想要的人啊,所以,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在他这里,李文轩就是最好的相公,是他最好的姻缘。
家境不殷实也没关系,他和李文轩齐心协力地赚钱,总归是饿不死的,不求大富大贵,生活有滋有味的就成。
至于脾气不好这一点嘛,李文轩至今也没对他发过脾气,他相信,以后也不会的。林沛想到李文轩早晨的傻样,不由得笑了。看早上那架势,李文轩多半只会自己生闷气吧。
所以,唯一的缺点就是大嗓门和胡思乱想了,至于这两点,他是真没法子了。
他还能拿那个傻子怎么办?忍着呗。
“沛哥儿。”
熟悉的大嗓门钻入耳朵,林沛抬眸,就见李文轩闯入了视线,正笑眯眯地迎面跑过来。林沛心里苦笑,他也没说这人坏话啊,怎么李文轩就突然出现了呢。
李文轩跑到跟前,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竹筐。李文轩提着竹筐走在他身边,还歪着脑袋看他。
“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应我。”
林沛的手霎时得了解放,轻松得很,他把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在李文轩身旁。瞥了一眼李文轩提着竹筐的手,林沛心道:又加了一条优点,体贴。
他微微扬着下巴,笑道:“反正不是在想你。”
一旁的李文轩了然地勾起了嘴角,悄悄凑近他,逗他道:“沛哥儿,我又没说你是在想我,自己说漏嘴了吧,分明就是在想我。啧啧啧,摘个菜也要偷摸想我,嘿嘿~”
李文轩眉开眼笑,别提多开怀了。
林沛并未反驳他,只是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摘菜了?”
“姨母说的呀。”
林沛挑眉,“你这么早就去我家了?”
李文轩点点头,得意道:“对啊,早点去也能干干活、搭把手什么的不是,身为江家的大哥婿,我可是做好了表率的。”
林沛抿嘴笑,歪着脑袋看他:“那么,这位江家大哥婿,你现在是在偷懒吗?”
李文轩被林沛的这称呼惊到了,半晌反应不过来,生怕是他自己听岔了。
他大喊道:“沛哥儿,你方才说什么?”
这架势,真是恨不得握着林沛的双臂使劲儿摇晃一般。
林沛哪能不知道李文轩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啊,但是他见着李文轩这欣喜若狂的模样,也跟着乐弯了眼。
“我说,这位江家的大哥婿,你现在是在偷懒吗?”
林沛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生怕这江家的大哥婿没听清楚似的。说完他瞥了李文轩一眼,笑道:“这次听明白?”
李文轩笑嘻嘻地甩脑袋,“没听明白。”
林沛无奈地斜了他一眼,而后笑着挪开了视线,“再没有第三遍了,没听清就算了吧。”
“那好吧。”
李文轩遗憾的长叹了一声,然后他急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在偷懒,我是出来迎一迎你。免得某位江家的大哥儿迷了路,这样的话,江家的大哥婿可是会哭死的。”
林沛没想到这样也能被李文轩逗,他歪头看向李文轩,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江家的大哥婿。
念完他的嘴角就压不住了,高高地翘了起来,连带着眉眼里的笑意也兜不住了,整个人春风荡漾。
他避开李文轩的注视,扭头望着正前方,轻声道:“无聊。”
“哪里无聊了?”李文轩追问。
林沛笑得越发放肆了,“就是无聊。”
两人嬉笑着走了一段路。
林沛歪头问道:“成亲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文轩笑眯眯地接话:“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只等我抬着花轿来娶你就成。”
“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一会儿姨母定要问一问你的,你自个儿
先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回答,有哪些要说的。”
林沛思索片刻,这才说道:“有什么摸不准的,也趁机问问姨母和姨父,有要搭把手的地方,你也大胆地说。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别不好意思。”
舟叔么身子不好,不能过多劳累,李家的事儿一直以来都是李文轩一个人操劳着。就算舟叔么帮忙,就他和李文轩两个人,也难得张罗。成亲这样的大事儿,就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啊。
更别说,成亲当日李文轩还得应付吃席的人,毕竟新郎官肯定是要被灌酒的。李文轩又没经验,因此,难免会有思虑不周全的地方,多几个人商量着出谋划策,总归是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李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记住了。”
话语间,两人已走到了江家院门口。在跨进院门之前,李文轩顿住了脚步。
他沉声道:“沛哥儿,嫁给我,委屈你了。”
比他好的大有人在,照江家的条件,给沛哥儿相看一个更好的人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有了私心,不愿意放开沛哥儿的手,不乐意瞧着沛哥儿做别人的夫郎。
林沛看着他,笑道:“别胡思乱想,嫁给你,我不觉得委屈 。”
李文轩勉力笑了笑,林沛同他四目相对,缓缓道:“李文轩,你若觉得委屈了我,以后,就对我再好一点吧。咱们是要走一辈子的,你有一生的时间,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弥补我吧。”
“好。”
李文轩郑重地承诺,他会说到做到的,会一辈子对沛哥儿好。
林沛微微踮起脚,笑眯眯地把食指放在了他的嘴角,帮着李文轩扯出一个笑来。
“好了,我记住你的承诺了。现在笑一笑,笑眯眯地同我回家吃饭去。”
李文轩被林沛这可爱的样子逗乐了,总算露出了点笑模样,然后越笑越开怀。
他乐呵道:“嗯,咱们进去吧。”
第47章
“哇, 好香啊。”
才进院门,细细的清香扑鼻而来,林沛耸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嗅, 香气逐渐变得浓郁,直叫人垂涎欲滴。
他舔舔嘴唇, 眯起笑眼跑向了灶房。林沛追着那股香味儿跑, 直到跨过了灶房的门槛。
屋子里, 孔翠莲正在灶台上切东西,她提着菜刀,手起刀落,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魏舟在一旁坐着,看顾着陶罐下的火。那熟悉的铁架子又被搬了出来,此刻正炖着东西呢,林沛径直走到了魏舟身旁。
他拖了张小板凳坐过去,跟前的柴火块发出微小的爆炸声, 风一吹, 火苗便歪歪倒倒地拍向了陶罐子。
“咕咚咕咚~”
火一烧,陶罐里面的汤便加剧了翻滚, 像是伸懒腰的孩童,向上顶起闭口的小盖儿, 挤出来朝外面瞄一眼。还不等他看个真切呢,转瞬之间,不服输的小盖儿又一屁股把汤汁压了回去,徒留汤汁在罐子里闷闷地叫唤着。
“咕噜咕噜~”
林沛扫了一眼陶罐子, 又耸着鼻尖仔细闻了闻, 依稀分辨出像是猪肉的香气。还有旁的清香味,他实在嗅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
他笑着看向孔翠莲: “姨母, 这是炖的什么呀,好香呐。”
孔翠莲“咚咚咚”地切着菜,抽空扭头回答他:“藕根炖的排骨,鲜着呢。”
林沛点点头,闻着确实很鲜。之前在姑母家只吃过红糖糯米藕,这炖的藕是个什么滋味,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姨母手艺这样好,炖的藕应该很好吃就是了,今日他要好好尝一尝。
李文轩紧跟着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接话,夸赞道:“闻着就知道好吃。”
孔翠莲闻言,自是喜笑颜开,她笑道:“那你一会儿可劲儿吃。”
“好嘞。”李文轩爽朗的应答。
林沛笑着看了一眼李文轩,然后他找了一个小木盆,开始剥瓜藤的皮。得把瓜藤外面那层老掉的皮剥掉,否则难得嚼。顺便也一道把瓜藤掰成段,洗净后滤干水分备着,一会儿直接炒就成。
“姨母,藕根是炖的吗?我记得元哥儿喜欢那红糖糯米藕,要不要做一些?”林沛一边摘着瓜藤,一边说道。
孔翠莲朝着碗柜努努嘴,笑道:“已经做好了,一会儿煮上就成,除此之外,我还准备炸些藕盒呢。”
话语间,切菜声停了下来,孔翠莲把菜板上的东西搂到碗里放好。然后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搬着一根小板凳坐了过来,一并处理瓜藤。
她朝着魏舟笑道:“叫你们来吃饭,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净是这些粗茶淡饭的,你们可别嫌弃啊。”
魏舟笑着接话:“这不是满罐子的肉嘛,可都是好东西呢。再说了,只要快快乐乐地聚在一处,就算吃酸菜就辣椒水都痛快。”
“就是就是。”李文轩在一旁笑着附和。
其他人被李文轩说这话的语气逗乐了,皆开怀大笑。
其实孔翠莲这是谦虚话,她准备的东西不算少,荤素也适宜,用来款待人,完全不算怠慢。只是她们都这样说习惯了,无论菜品如何,总是会这样谦虚两句。
没多久,周常平一家人也来了,几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待时间差不多了,孔翠莲进了灶房炒菜,江元和林沛也随着去了,一人烧火,一人给孔翠莲打下手,端端菜什么的。
江元烧火,孔翠莲开始热锅炒菜,林沛则把做好的菜先舀出去。
莲藕炖排骨早就已经炖好了,之前一直用小火温着,林沛先把这个舀了出去,满满一大罐子,一个小盆都还没装完呢。
然后是素的小瓜,煮好的红糖糯米藕,还有凉拌的一盘黄瓜,周常喜知道他爱吃黄瓜,特地从院子里摘了带过来的。
林沛心道:以后也要在李家的院子里种些黄瓜,还要种些茄子,李文轩喜欢吃。
等到这些东西都端上桌,孔翠莲烙的花生米也好了,今日大家欢聚一堂,这几个汉子肯定要喝点小酒的。烙点花生米给他们当下酒菜,方便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林沛接过小盘子,捏着些盐均匀地洒在了花生米上,然后他端着盘子摇了摇,确保每一颗花生米都裹上了盐,然后他把花生米端上了桌。
等到他回到灶房的时候,孔翠莲正在炸藕盒,江元捏着一块藕盒,吃得摇头晃脑。江元见他进了灶房,端着盛藕盒的盘子,送到了他跟前。
“沛哥儿,阿娘炸的这个藕盒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藕盒被炸得外皮金黄,瞧着就叫人食指大动,林沛拿起了一块,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没想到被烫得呲牙咧嘴的。他把藕盒左右嚼着,还一边哈着气降温,但依旧有些烫,最后,他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囫囵吞了下去。
孔翠莲见他这模样,笑道:“傻孩子,你吹凉了再吃啊,又没人同你抢。”
“嘿嘿,闻着太香了,没忍住。”
江元在一旁直点头,他方才也被烫得不轻呢。
林沛这次长了记性,捏着那块没吃完的藕盒,吹了吹,这才送进嘴里。
外层焦脆,里面绵软,清香脆爽的藕片夹着浓郁多汁的肉沫,好吃到叫人停不下来。把手里的藕盒吃光,林沛还不舍地嘬了下手指,把残留的面粉碎和香油都卷进了嘴里。
“姨母,这个也太好吃了吧。”林沛洗着手,对姨母感叹道。
孔翠莲喜笑颜开,“好吃就行,这做法还是你姑母告诉我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呢,生怕做得不好,那就让客人们看笑话了。”
江元看了看灶膛里的火,见里面还燃着,抬起了头来,他笑道:“就阿娘这手艺,他们吃了肯定都得竖大拇哥。”
孔翠莲乐得哈哈大笑,“就你嘴甜。”
她说罢,把炸好的藕盒都舀了起来,然后示意林沛去端盘子。
“沛哥儿,上菜了。”
“好。”
林沛把藕盒端到了八仙桌上,接着他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蒜末瓜藤,酸辣椒炝白菜,麻婆豆腐,待最后一道青椒猪肝做好,齐活了。
八仙桌上放满了盘子,每一盘都装得满当当的,待菜上齐后,孔翠莲喊着大家坐了过来,众人围坐在一起,乐哈哈的大快朵颐。
汉子们相互碰着杯,其他的人笑眯眯地聊着天,聊着聊着,自然就说到了接下来的大喜事—李文轩和林沛成亲的事儿。
孔翠莲冲着李文轩,笑问道:“轩小子,马上就是正日子了,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李文轩把酒杯搁下了,坐直了身,正色道:“差不离了。”
孔翠莲细细问了些,李文轩皆有条有理地回答了,孔翠莲听得不住点头,瞧着很是满意的样子。
江守义有些喝高了,眯着笑眼道:“好小子,准备得还算不错。”
不过片刻,他呷了口酒,又微微皱了眉头,很是忧虑的样子,他道:“不过,轩小子啊,押礼先生和管事都是刘月仙家那口子,怎么忙得过来啊?”
这话一出,席间冷凝了片刻。
李文轩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我同村子里的乡亲们走得不近,能搭把手的,也就刘大婶家了。”
他们同本家没了往来,同邻居们也不亲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没什么的,还庆幸省了不少麻烦事。但经过这次筹备成亲的事儿,他可算知道了,孤军奋战到底有多难。没有宗族帮衬,没有乡亲们搭把手,行事真的不容易。
李文轩瞥了林沛一眼,晌午才压下去的愧疚又翻涌了上来。难怪村子里许多人都不看好他,难怪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沛哥儿嫁给他委屈了。
是挺委屈的。
说实话,除了那帮兄弟,还会不会有人来吃席他都不确定,毕竟,这些年村子里的大小事,他从来没有出席过。
他能把握的,他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了。没有乡亲们帮着摘菜煮饭,他就花钱请了人来。他还打算放出风声,不必送礼金都能来吃席,只要给他和沛哥儿一声祝福就行。
这件事还是阿么提醒他的,阿么说小哥儿都希望自个儿的大喜日子能热闹些,所以他想出了这个法子。
他希望给沛哥儿的都是最好的,至少,是他能给的起的最好的。他知道,按照沛哥儿的性子,一定会笑眯眯地说他并不在意,可是,已经委屈了沛哥儿了,必定要叫沛哥儿在成婚这一日欢欢喜喜、开开心心的。
一旁的魏舟急忙接李文轩的话,他道:“成亲当日,家里的一应事务,我都会照看一二的。”
江守义半眯着眼睛没搭话,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对这样的安排不喜。
魏舟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他微微耷拉着肩膀,情绪有些低沉。都怪他身子不争气,半点累不得,还要孩子来照料他,这些年照顾他就算了,儿子成婚这样的大事,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找娘家那边的人帮忙也是行不通的,奶奶走得早,前些年弟弟也去了,家里就弟媳和两个半大的孩子,弟媳得照看孩子,自个儿都忙不过来,哪里好意思麻烦弟媳。至于其它的那些娘家亲戚,哪里会给他们搭把手,毕竟,他已经是嫁出门的小哥儿了,再者,哪些人只怕是嫌他麻烦还来不及呢。
周大柱在一旁摆摆手,“这还不简单,叔来给你当管事。”
周常平也说道:“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差遣,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魏舟一听这话,手都有些哆嗦了,他连忙谢谢周家父子,说完还悄摸抹起了眼泪。
李文轩看着周家父子,眼眶有些发酸,他把酒杯满上,站了起来,朗声道:“谢谢周叔,谢谢周兄弟,都在酒里了。”
他说罢,仰头一口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周家父子也举起杯,各自豪饮了一口。
一旁,江守义不满地皱眉道:“还有我呢,我也要碰杯。”
他说罢,在桌上寻了一圈,然后他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我酒杯呢?”
话音刚落,他就钻到了桌子底下四处寻摸,“我的酒杯呢,没掉地上啊。”
“江老弟,你的酒杯在这儿呢。”周大柱拎着江守义的酒杯摇晃,想要把江守义叫起来,但没成功。
其他人也纷纷叫着江守义。
“伯父?”
“姨父?”
但江守义依旧没动静。
孔翠莲看着缩在桌下翻找的江守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起身去了江守义的那一方,蹲到了桌子下。
“守义,你先出来。”
“莲姐,我酒杯不见了。”
孔翠莲尽量柔声细语地说道:“莲姐一会儿帮你找,你有些醉了,先去睡一觉,行不行?”
“行。”
江守义这才从桌下钻了出来,孔翠莲急忙起身,扶着他回屋。周大柱也站了起来,帮着把江守义扶回了卧房歇息。
林沛拽了拽江元的袖子,“元哥儿,姨父没事吧?”
来江家这么久,姨父醉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这么奇怪的一面,他还是头一次见。
江元心无旁骛地嗦着排骨,摆了摆手,“嗨,没事,阿爹可听阿娘的话了,会在房里乖乖睡觉的。”
没一会儿,孔翠莲和周大柱就出来了,两人回到八仙桌前坐下,孔翠莲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一桌子人都笑着摇了摇头,有了江守义这一打岔,席间的气氛不似方才那般低沉了,现下又活跃了起来,众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江元对着林沛挑眉: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林沛见姨父果然没事,松了口气。他偷摸瞧了眼李文轩,若有所思,不知道这家伙喝醉了是个什么样子。
正巧,李文轩也在想这个问题,小兔子喝醉了,会脸红吗?也会这样执着地要找东西吗?待成婚了好生瞧一瞧。
第48章
直到月儿都悬在了天边, 江家的这餐饭才接近尾声。
江守义醉倒回房歇息了,于是乎,孔翠莲送李文轩他们出了院门。林沛和江元也跟在后边, 他俩一人提了一个小竹筐,里面装了些藕根和小鱼干, 是特地给周李两家人备上的。
出了江家院门, 林沛和江元把小竹筐递了出去。魏舟和周常喜眯着笑眼接过了竹筐, 两人也没忘了朝江家人道谢。
周大柱有些喝晕了,他半倚在周常平的身上,大舌头道:“弟妹你就回吧,不送了不送了,回吧。”
孔翠莲见状,叮嘱道:“喜儿,回家了你爹要是还晕,再给他煨一碗醒酒汤喝。”
周常喜提着装藕根和小鱼干的竹筐, 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婶子, 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魏舟也和孔翠莲又寒暄了两句, 待他俩话了,一行人这才离开了江家。
等到众人散去,林沛他们回了堂屋,桌子上一片狼藉, 但是他们也不觉得烦心, 一家人,就是要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好呢。林沛他们一齐收拾, 把脏碗筷都抱回了灶房清洗。
林沛洗碗,江元打了一盆清水把碗涮干净,然后滤干水放起来。孔翠莲则在一旁扫地,顺便整理一番炊具,把这些东西都归置整齐。人来得多,好些不常用的锅碗瓢盆都被收罗了出来,现下得把它们洗干净了放回去。
孔翠莲扫着地,抬头说道:“沛哥儿,你舟叔么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在外面走动,估摸着以后李家是你掌家。你嫁到了李家,记着多和街坊四邻们走动走动,平日里东西送得勤些,一来二去的,就能熟起来了。”
林沛点了点头,附和着:“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我瞧着是这么个理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往来吧。”
刷碗的动作缓了下来,林沛轻声道:“说句大不该的,过了我和李文轩的事儿,后面还有舟叔么的事儿不是?成亲好说,李文轩请人来帮忙就成,可要是给舟叔么扶棺的人都没有,那可就真的太不像话了。”
孔翠莲赞成地点点头,“对啊,不说那个,就往近了看,你们生了孩子总得办满月酒吧,这不得要人来帮忙啊。再说了,有个街坊照应着总是好的,平日里都能给搭把手。若是你们不在家,邻居帮着喂喂家禽、收收衣服这些,那完全不成问题。”
林沛把碗都刷干净了,在清水里把手也洗干净,然后和江元一块儿把洗干净的碗抱回了碗柜。
他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疑惑,扭头问出了声。
“姨母,我瞧着舟叔么的样子,身子虽然弱了些,但是串串门子压根不成问题呀,你说,他怎么不和乡亲们来往呢?”
江元也一脸纳闷地瞧着孔翠莲。
孔翠莲长叹一声:“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她沉默片刻,说道:“之前不是同你们说过吗?他月子里大病了一场嘛,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
林沛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之前姨母说过,丧夫又丧女,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舟叔么大病了一场。
孔翠莲:“他活倒是活了下来,但是身子被糟践得不成样子,在家里躺了好些日子呢,汤药就没断过。后来人好些了,但是精神头就不大好了,能出门之后,路上逮着个女娃娃就叫闺女,还抱着人不撒手呢。”
孔翠莲看着坐在她跟前的两个小哥儿,情绪有些复杂,“你们说,就他这模样,谁敢同他来往啊。”
林沛想着那画面,瘦骨嶙峋的舟叔么冲出家门,看见一个女娃娃就抱着不撒手,嘴里还直喊“闺女”,是有些吓人。但是林沛见过了魏舟的好,因此更多的是疼惜,酸涩和揪心也密密麻麻的在胸腔里肆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鼻尖有些发酸。
江元也是一脸复杂,他问道:“那后来呢。”
孔翠莲继续说道:“魏舟也知道自己好像不大正常,后来,就自个儿把自个儿锁在屋子里,免得吓到村子里的小娃娃。从那时起,他就不怎么出门了。前些年才偶尔出来走走,但是都只去你们月仙婶子家串门。不过吧,路上见着女娃娃,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村里的人都说,他那病估摸着是好了。”
林沛低着头,眼眶发酸,一个会抱着别家孩子喊闺女的“疯子”,一个会提着菜刀砍人的“霸王”,这样的人家,谁还会敢同他们有往来呢。
谁不惜命啊,林沛想了想,若是他遇着那样的李文轩,遇着那样的舟叔么,他会不会怕得跑开呢?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孔翠莲又说道:“当初我不大赞成你和李文轩的婚事,也有你舟叔么的原因。”
她说着说着,眼眶也泛了红,酸楚道:“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是被逼成那副样子的,我也知道他们娘俩可怜,不止我知道,村子里许多人都知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谁愿意看着自家孩子涉险呢。”
孔翠莲抹了抹眼角的泪,长舒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她轻声道:“也是这些时日的相处,我才一点点对他们改观,才一点点慢慢放下了防备。我觉得,也许魏舟他们也很想同乡亲们走动吧,只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林沛听着这话,到底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道:“没事,以后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他会帮着李文轩和舟叔么,一点点同乡亲们接触,然后彼此走动起来。
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听闻村人们背后说李文轩的那一刻,这样的念头便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种子。周常远鄙夷李文轩的那一日,种子在他的心里冒了绿芽,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念头愈加强烈了。
李文轩不应该永远背负“霸王”这个恶名,李家也不应该永远沦为村人们惧怕的对象。
李文轩很好,舟叔么很好,李家也很好,才不是他们说的什么火坑。
他们,不应该被过去的脏名困一辈子。
因为,他们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呀。
林沛越想越难受,小小年纪的李文轩,是怎么抗下这一切的呢?午夜梦回,他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而默默哭泣呢?会觉得再也撑不下去了吗?会不会想就这样算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得痛快,会吗?
在别人还朝着父母撒娇的年纪,李文轩失去了父亲和妹妹,失去了至亲至爱。没有了父亲的保护,最后,连阿么也不能为他遮风挡雨。
相反,他还要照顾卧床的阿么,要用瘦弱的身躯扛着菜刀护住阿么,护住他的家。
林沛抽泣着,最后,索性埋在膝盖上嚎啕大哭。
江元坐在他身旁,揽着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他也无声地落着泪,这些,他从来没有听阿娘提及过,原来,温柔的舟叔么藏着这样一段悲伤的过往。
孔翠莲走到了他们跟前,敞开怀抱拥着他们俩,任由他们尽情地发泄着。待林沛哭了一会儿,声音都好似有些沙哑了,孔翠莲叫停了他。
“好了,沛哥儿,别哭了。”
“姨母~”
林沛抽泣着抬起了头来,他双眼哭得通红,眼泪依旧哗啦啦地流,怎么也止不住。
孔翠莲捏着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泪,轻哄道:“别哭了,都已经过去了,人啊得向前看不是?你和他们既然有这缘分做了一家人,今后就好好待他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林沛吸吸鼻头,应答道:“我会的。”
孔翠莲帮他理顺鬓边的乱发,沉声嘱咐道:“但是可不许委屈了自己啊。我也心疼他们,但是,你是姨母的侄子,明白吗?”
林沛努力忍住了眼泪,笑着点头,“我明白。”
姨母待他有多好,他明白的,姨母护崽得要命,定然是不乐意见他委屈自己的,半点都不行。
孔翠莲也不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
“得了,别哭了,你的嫁衣不是绣好了吗?我和元哥儿还没看过呢,走,拿给我们瞧瞧去。”
林沛擦去自己脸颊的泪,应了声好。是得做点其他事换一换心情。姨母说得对,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他会好好待舟叔么的,也会好好待李文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日子。
林沛向江元摊开手,牵着他往外走,三个人辗转到了林沛的卧房。林沛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地把嫁衣取了出来。
江元摸着衣裳领口的并蒂莲,笑道:“这花瞧着传神,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当然,情思也不少 。”
林沛依旧有些低落,江元见着机会,急忙说话逗他。果不其然,林沛的心绪被引到了嫁衣上。
他瞧着那株并蒂莲,之前自己绣花时的心情又再次跃上了心头。确实,这嫁衣上的花,倾注了他的心血,下了不少心思,当然,也满满都是情思。
这并蒂莲,无论是绣工还是模样,在他的绣的东西里,那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了。林沛微微勾起了嘴角,和李文轩那钱袋子上的绣花,不相上下。
孔翠莲轻轻地摸了摸嫁衣,笑道:“好看,沛哥儿穿给我们看一看吧。”
江元也在一旁笑眯眯的附和,“嗯,沛哥儿你穿穿看,我瞧瞧,肯定好看极了。”
林沛自是不会推辞,他把外衣脱掉,换上了鲜红的嫁衣。
他穿好衣服,敞开双臂在姨母和元哥儿跟前转了个圈,然后他抬眸,笑问两人。
“如何?”
一袭红嫁衣,亮眼极了,天已经有些黑了,屋里点着桐油灯。火光随着秋风摇摆,铺在了嫁衣上身上,照得林沛越发光彩动人了,娇艳欲滴的。
孔翠莲看着林沛这模样,走上前,她不住地点头,眼眸里满是宠爱,“好看,”
江元也在一旁大喊:“哇~,好好看啊,衣裳好看,嘿嘿,但是人更好看。”
林沛也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衣裳,是挺好看的。
孔翠莲道:“瞧着也挺合身的,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林沛的肩膀,笑道:“也没两日了,你啊,就安心地等着李文轩那小子来迎你吧。”
江元歪着脑袋看他,也是一脸笑意,他起哄道:“哎呀,成婚那日,李文轩不得被你迷死啊。嘿嘿,沛哥儿要做新夫郎咯。”
林沛羞涩地点了点头,嗯,要成婚了呢,要做新夫郎了!
孔翠莲和江元又在林沛的房里呆了会儿,聊了一番林沛成婚的事儿。孔翠莲将成婚那日要做的事,要注意的地方全都同林沛提了一遍。
她笑道:“当然,你不必担心,有什么不会的,姨母会在一旁提点你的。把这些说与你听,是叫你心里有点谱,这样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
林沛笑道:“多谢姨母,姨母费心了。”
孔翠莲道:“同姨母还说这些,为你忙活,姨母欣喜着呢。得了,天色不早了,今日也累了一天,我去烧些水,咱们早些洗漱了歇息。”
林沛点了点头,三人又到了灶房烧水,洗漱过后,他回了自己的卧房歇息。
他躺在床上,想着即将来临的婚事,久久没能进入梦乡。
——
第二日,林沛又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第三日,他收拾碗筷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啪嗒”一声脆响,碗径直落到了地上,霎时摔得四分五裂,倒是把愣神的林沛吓得够呛。
“啊!”他惊叫了一声。
一旁的江元急忙把他往后扯,免得他不小心踩到碗的碎片。
“沛哥儿,你怎么了,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大前天险些戳破手指,今儿个又摔了碗,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元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碎片,担忧道。
“若是有,就大胆地说出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可见外的。”
院子里听见动静的孔翠莲也走了进来。
“怎么了?”
林沛长叹一口气,他苦着脸,说道:“我一想到要成婚的事儿,总觉得心里面慌里慌张的。手上一闲下来我就觉着难受,总想找点事儿做,可是吧,做事情又集中不了注意力,老是想些杂七杂八的。”
他无助地抬头看向孔翠莲,“姨母,我这是怎么了?分明前两日我还很高兴来着?”
孔翠莲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很正常,当时你姨父也这样呢,他说他就是很慌张,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还每夜都睡不着?”
林沛点头,很是烦乱,“嗯,我也很想睡,可是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孔翠莲摸着下巴做思索状,她道:“当年你姨父是砍了一日的柴。他说山上风光好,能看看风景散一散心,再者,白日里砍柴砍累了,夜里就能睡得着了。”
“嗯,那我今日去试一试。”
林沛觉着有理,秋收那几日他可累了,每日都汗如雨下,可是还真如姨母所说,那几日的夜里他睡得确实要香些,应该就是累着了。
“得了,这碗我来收拾吧,你去后山转一转,散散心。”
“好,姨母,那我去了啊。”去走一走也好,省得又胡思乱想。
孔翠莲冲着林沛摆摆手,“去吧去吧。”
待瞧着林沛出了院门,孔翠莲把江元叫到了跟前儿,“元哥儿,你去李家跑一趟,就说沛哥儿这几日都有些心绪不宁,现下上山去了,你叫李文轩跟上去看一看,顺便……”
江元不解地打断了孔翠莲的话,疑惑道:“阿娘,叫李文轩跟上去做什么?沛哥儿不是因为李文轩才心慌的嘛,见着李文轩那岂不是更加心慌了?这还叫什么散心啊。”
孔翠莲“哎”了声,反驳道:“你这孩子懂什么啊!”
她说罢,支着脑袋朝外边瞄了一眼,江守义并没在屋外,见状,她放心大胆地同江元说:“你以为你爹真是散心散好的啊?”
江元一脸奇怪,“不是你方才说的嘛,说阿爹上山砍柴,既能散心,累了又能安眠。”
孔翠莲凑到江元的跟前,悄摸笑道:“才不是呢,我抱着你阿爹说了许久的悄悄话,他才不慌的。”
江元笑眯眯地看着屋外,没见着他阿爹的身影,他本想嬉笑阿爹两句呢,可惜了,错过了这样一个瞧好戏的机会。
但是他又不解上了,疑惑地朝孔翠莲问道:“阿娘,那你骗沛哥儿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叫他去找李文轩呢?”
孔翠莲笑问道。
“你说,是沛哥儿找上门好,还是他上山散心,李文轩担心他,追上山的好?”
“哦——”
江元长叹一声,给孔翠莲竖了个大拇指。
“阿娘,姜还是老的辣啊。”
沛哥儿去找李文轩,哪有李文轩追上山的好啊。这一遭下来,沛哥儿还不得小心脏噗噗噗地跳个不停啊。
孔翠莲笑道:“叫你跑一趟,就是叫你去同李文轩知会一声,喊他上山瞧一瞧沛哥儿去。只要他追上了山,就凭李文轩那臭小子的那张利嘴,咱还怕他安抚不了沛哥儿?”
江元由衷的佩服孔翠莲,这一套又一套的,嘿,真不愧是他阿娘。江元看着孔翠莲,那小眼神里亮闪闪的,怎钦佩两个字了得。
孔翠莲拍了拍他,“别犯傻了,快去吧,跑一趟去。”
江元笑眯眯地应和,“好嘞。”
他说罢一溜烟跑出了院门,嘿嘿,为沛哥儿的美好姻缘添砖加瓦去咯。
第49章
林沛背着背篓上了山, 逢着一小片荆棘林,长势正好,当柴火烧十分合适。他停下了脚步, 把背篓放好,然后开始弯腰砍柴。
这些荆棘条没有大树耐烧, 但是砍起来也不像砍伐树木那般费劲儿。家家户户都会备上许多, 平日里烧火做饭时用。
刚开始林沛还能集中注意力, 专心致志地砍柴,到后来,又心慌得胡思乱想了起来,还险些把手割破了。
为了避免受伤,他索性把镰刀丢在了一旁,转而坐在小石头上歇息,其实也就是坐着发呆罢了。
“嗯~”
脸颊传来一阵温热,林沛扭头望过去, 就见李文轩拿着一个玉米粑贴在了他的脸上, 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林沛问道,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旁边挪了些, 给李文轩腾出了一点空间。李文轩顺势坐了过去,紧紧的挨着林沛。
“当然是来找你啦。”
李文轩把玉米粑递给了他, 林沛摇了摇头,道:“才吃过晌午饭呢,吃不下。”
李文轩把玉米粑收了回去。
“听说,你有些心慌?”
林沛伸直了脚, 碾着眼前的小石子玩乐, 一点点把石子踩进泥土里。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谁同我说的,你就说, 你是不是有些心慌?”
林沛把手撑在石头上,整个人往后坐了些,他摇晃着双脚,脚后跟一左一右地拍着石头。
“嗯,是有点。”
李文沛没有立即说话,他也扭过了头,没再继续看林沛。他望着不远处的树木,看着秋风把树叶吹落,又看着树叶缓缓的落下。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凭借这个动作给自己一点勇气,让他把那分不确定问出来。
直到得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林沛。”李文轩叫了声,
林沛歪着脑袋看他,“叫我做什么?”
这个人,不是一向叫他沛哥儿的吗?怎么突然管他叫林沛了,好奇怪啊。
“你……是不是后悔答应嫁给我了?若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没有,我没有后悔!”
林沛听闻这话,惊得眼睛都睁圆了,急忙朝着李文轩的方向转了些身子,他死死地攥着李文轩的衣摆,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文轩一听这话,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眸子里也盛满了笑意。果然如他所想。他知道沛哥儿不会后悔,只是,不亲耳听沛哥儿说上这么一句,他心里不踏实。
“李文轩~”见李文轩好像没什么反应,林沛叫了他一句。
林沛想着自己方才回答得太快,怕李文轩没听清,他急忙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后悔答应嫁给你。”
他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地扶在李文轩的脑袋侧方,把他的脸转到这边来。两人四目相对,林沛继续重复道:“李文轩,我说,我没有后悔答应嫁给你。”
李文轩笑眼盈盈,“我听清楚了。”
林沛这才放心的把自己的双手放了下来,然后他瞪着李文轩,微怒着质问道:“你就一点儿都不信我吗?方才还说什么来得及,来得及怎样?你要悔婚不成。”
李文轩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攥在了手心,笑着同他说:“我怎么舍得悔婚,只是,我怕你后悔。”
林沛转动手掌,灵巧的一滑,从李文轩的大掌中把手挣脱了出来,转而同李文轩十指相扣。
他紧紧地握着李文轩,正色道:“李文轩,我没有后悔答应嫁给你,也永远都不会后悔,你信我。”
李文轩也握紧了他的手,“嗯,我信你,以后都信你。”
林沛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这两天是挺心慌的,不止慌,还心烦意乱。”
一说到这些字眼,林沛又止不住地烦躁了起来,“一想到要成婚,我的心就突突直跳。总想找些事情叫自己忙起来,否则就会胡思乱想,可是吧,因为心不在焉,压根也做不了什么事。就像方才一样,砍柴还险些把自己给弄伤了。”
李文轩一听这话,不放心地将林沛全身上下都扫视了一通,没见到伤口或是血迹,他这才松了口气。
林沛安抚他:“你别担心,我没伤到。”
说罢,他看向李文轩,继续方才的话题,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李文轩,我想嫁给你,唔~”
温热的双唇霎时贴了过来,反应过来李文轩在做什么,林沛惊得双目圆睁,整个人都僵住了。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接着进攻不断加强,一点点变得剧烈,最后,热烈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两人的唇瓣粘合着,摩挲着。
林沛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快要蹦出来了一样,李文轩的呼吸是那样厚重,那样热。
好热……
林沛有些受不住了,这才想起来用手推拒着,推了两下,没推开。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腰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按住了,紧紧地揽着他,那大掌烫得他的后腰都开始发软,更加没力气推人了。
被亲得晕晕乎乎,林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李文轩挣脱了十指相扣的手,顺势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到了自己的怀里。难怪他觉得热得慌,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处,能不热嘛。
下嘴唇微微一痛,林沛回了神。
“沛哥儿,看着我。”
李文轩在惩罚他的不专心。
林沛只觉得对面的人化身成为了饿虎,更加拼命地往他嘴里攻略,勾着他的舌头共舞。
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者说,林沛已然放弃了反抗。
李文轩亲得又凶又急,掌着他的后脑勺,一点点把他压在了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林沛伸出手,勾住了李文轩的脖颈,放纵着他的侵略。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穿过林梢时才发出些许声响,两人吮吸时的声响格外明显,直听得林沛面红耳赤。
林沛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亲吻里面了。
许久许久,直到一张被风吹落的树叶落在了林沛的耳边,不长眼的惊扰了两人,这一吻才结束。
林沛急忙推开李文轩,他坐起来整理了一番揉乱的衣裳。意识到方才两人有多孟浪,林沛越发面红耳赤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这样不知羞呢,李文轩孟浪就算了,他竟还陪着李文轩孟浪。方才,他还伸手抱住了李文轩。
天呐,菩萨哎,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林沛不敢再看李文轩半眼,羞得背过了身去。
他喘息着,小声嘟囔道:“你怎么偷亲我啊?”
不管了,是李文轩先孟浪的,就怪他。
坏家伙,勾着自己做坏事。
“抱歉啊,没忍住。”
李文轩嘴上说着致歉的话,实际上一点点懊悔的心思都没有。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忍不住”的,就算再来千千万万次,结果都一样。
沛哥儿方才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泛着耀眼的光,别提多招人了。更别说,沛哥儿有些软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乖巧又真挚地说着我想嫁给你。
我想嫁给你。
他心爱的沛哥儿同他说,想要嫁给他。
天知道这句话对一个汉子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反正对他来说杀伤力很大很大,大到那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抱住他,亲上去。
用行动来回应他,告诉沛哥儿:我也很想娶你,日思夜想,做梦都想。
李文轩看着还在平复呼吸的林沛,他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衣摆,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李文轩盯着林沛有些泛白的手,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傻兔子,再抓下去,衣裳都要被攥出个洞来了。
林沛这幅模样十分可爱,李文轩看得又苦恼上了,好烦,又想欺负小兔子了。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差不多得了,好戏得留到新婚夜再看。
他看着林沛红得滴血的耳朵,补充他方才的回答,笑道:“再说了,沛哥儿,我没有偷亲啊,我是光明正大亲的。”
“……”
林沛怔住了。
怎么会有李文轩这种脸皮厚的人,这样的事,悄摸做做不就好了,他竟还很荣幸的大声宣扬。我是光明正大亲的,好像很骄傲、很自豪一般,可真是够孟浪的。
林沛偷摸瞥了李文轩一眼,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方才还揽住了李文轩的脖颈呢,好像也挺孟浪的。
一想到方才的吻,林沛整个人又滚烫了起来。
他低着脑袋,紧咬着下唇为自己担忧。完了完了,李文轩亲他一下他都要喘息着平复许久,照这架势,新婚夜可怎么办啊,他能受得住吗?
李文轩也在一旁平息着。
过了许久,李文轩这才提及一开始的话题,他问道:“沛哥儿,你喜欢这样吗?”
林沛羞得转过了身,径直捂住李文轩的嘴,他不是很凶的凶道:“你别说了,可真是不知羞。”
孟浪的事做了就是了,李文轩这浑人,还非逼着自己说喜欢,什么毛病。
李文轩无奈地拉开了林沛的手,笑道:“沛哥儿,你听我说完。”
他再次把林沛的手握在了手心。
他微微歪着脑袋,缓缓道:“你想一想啊,我砍柴你割草,我烧火你做饭,我们一起坐在屋檐下,你和我絮絮叨叨地说村子里今日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我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林沛听得噗呲一笑,“我觉得你不会安静地听着的。”
“沛哥儿,这不是重点。”
林沛笑着点头,“哦。”
李文轩看着憋笑的林沛,无奈道:“那好吧,那…那我在一旁哈哈大笑,这个总行了吧?”
林沛笑眯了眼,“嗯,这倒是像极了你会做的事儿。”
李文轩握紧了林沛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说道:“那咱俩就这样,你说着我笑着,快快乐乐地一辈子。沛哥儿,你喜欢这样吗?”
林沛点了点头,“喜欢。”
虽然李文轩把那样的日子说得无趣极了,但是他觉得,只要是和李文轩在一起,无趣也是一种乐趣。毋庸置疑,他是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
更何况,他不觉得有滋有味地过日子无趣。每日琢磨着一日三餐吃些什么,翘首以盼的在屋檐下等着归家的他,一齐在田间地头感受秋收的喜悦……
这些细小的事儿,他都觉得有趣极了。
当然,他们必定也会忙里偷闲。他会和李文轩趴在床头听雨打屋檐,还会和李文轩坐在屋檐下看炊烟亲吻晚霞,也会缠着李文轩陪他在冬日打雪仗,两人一起在雪地里奔驰,尽情的、肆意的欢笑。
从春到冬,从青丝到白发,往后会和李文轩一起渡过的岁月,他都很是期待。
李文轩趁热打铁,继续道:“所以,沛哥儿,你在心慌什么?在害怕什么?我们成婚后,什么也不会改变,你只是多了一个爱人,多了一个阿么而已,我和阿么都会待你好的。成了婚,你想做什么依旧可以做,你若是想姨母了,我便陪着你回江家看姨母。今后,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上坡,一起聊些琐碎的事。一起慢慢的从青丝到白发,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的,相信我,好吗?”
心慌,是因为太过高兴和期待。林沛对今后的生活满是憧憬,因此,他怕极了未来会不如意,他怕今后的日子会同他的想象有所出入。
因为过分期待,所以心生畏惧。
不过,李文轩说得对,他要对李文轩再有信心一点,也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他们的今后会很好的,一定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林沛握紧了李文轩的手,紧到指腹都有些发痛了,他郑重说道:“好。”
确实也没什么好心慌的,欢欢喜喜地朝着美好的未来阔步走过去就是了。李文轩、姨母他们会在一旁护着他的,他只需要勇敢地朝前走就行。
他想要的,都会来的。
李文轩:“这就对了,别害怕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过两日就要忙活起来了 ,就安心等着我来娶你,好吗?”
林沛笑着点头,“好,我等着你来娶我。”
李文轩把自个儿的手抽了出来,转身找到了那个玉米粑,把它塞到了林沛手中,“呐,饿了就吃点。”
他说罢,站起了身来 。
林沛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李文轩把他方才丢掉的镰刀拾了起来,晃着镰刀回答林沛,道:“砍柴去啊,都上山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林沛急忙站起身,小跑到了李文轩跟前,他轻声道:“不砍也不碍事儿,你这几日不是要筹备成亲的事儿嘛,别累着了。”
“这才哪倒哪呢,沛哥儿,可别小看了你家相公。”
林沛红着脸瞪他,“油嘴滑舌。”
说罢他转身回到了大石头那,坐下看李文轩砍柴。
不远处的李文轩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不住地懊悔:为什么要说那话招沛哥儿呢。
菩萨呀,沛哥儿的小眼神可真是越发勾人了,瞪人都别有一番风情,勾人死了,瞧得他心痒难耐邪火旺,真想狠狠欺负这傻兔子一回。
李文轩扭头看了眼林沛,他正坐在大石头上,一边摇晃着脚丫子一边掰玉米粑粑吃,见李文轩回头,故作凶狠道:“不许偷懒!”
这小模样,格外招人。
“遵命。”
李文轩笑着回他,然后弯腰砍起了荆棘条。
真好,马上就要成亲了,沛哥儿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夫郎了。
新婚夜,沛哥儿是会喊他相公,还是会喊他夫君呢,可真是期待。
第50章
十月十四这日清晨, 天还未大亮呢,江家的院子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今日是江家的正酒,村人们一早就来帮忙了, 帮着摘菜摆碗筷什么的,顺道午后瞧热闹。
晌午过后, 新郎会带着迎亲队伍来过礼。那时江家院门口会摆上拦门酒, 接亲的人们需得把酒都喝尽, 这才能踏进江家的院门呢。之后两方还会你来我往的对歌,有趣极了。
江元屋里,江元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揉了揉眼睛,嘀咕道:“这些婶子、叔么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我还没睡够呢。”
“这还不好啊,说明姨母和姨父同乡亲们走得近, 乡亲们这才大清早就来帮忙来了。”林沛笑着回他的话。
江元呆呆地点点头, 是这么个理儿。片刻后,他掀开被子, 笑眯眯地爬到了床尾,“沛哥儿, 你现在慌不慌啊?”
林沛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摇头,“不慌。”
自他从山上下来那日起,他还就真一点儿都不心慌了, 每夜都睡得格外安稳。姨母说的法子, 果然奏效。
林沛微微低着脑袋傻笑,当然, 若是只看风景散心,说不定也达不到这效果。多亏了李文轩,李文轩那日开解了他不少,后来又是勾着他做些孟浪的事儿,又是插科打诨地逗他笑,倒还真叫他没时间发慌了。
“啧啧啧,想什么呢,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
江元歪着脑袋看他。
林沛收敛了笑意,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没想什么啊。”
江元抱着双臂,笑嘻嘻道:“还想瞒我呢,肯定在想你家李文轩吧,哎呀,晌午就能见到了,可真是黏糊。”
林沛抿嘴一笑,正准备开口说话呢。
“吱呀——”
只听得身后推门声响起,两人循声扭头看过去。
一个丽人眯着笑眼走了进来,一袭碧色缠枝莲纹的长袄,梳着简单的发髻,髻上斜插了一只玉钗,旁边缀着两朵珠花。她的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同玉钗配套的耳环,一走动,耳环上的小珠子便微微晃动,衬得丽人越发清婉动人了。
她走到江元跟前,笑道:“真是没规矩,起床了怎么不把衣服都穿好。”
江元嘿嘿傻笑,“方才还不大清醒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去捞外衣穿。
林沛朝着来人,问道:“小雨姐,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江小雨笑道:“我一向起得早。”
她说罢,拍了拍林沛的肩膀,“再有一会儿喜婆就来了,你先去洗漱,自个儿做好准备。”
“好嘞,我马上就去了。”
江小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还有,等喜婆给你绞面、梳妆打扮完,可别忘了给她塞喜钱啊。”
林沛点头,应道:“嗯,我记着呢,已经准备妥当了。”
江小雨帮着他整理了一番衣裳,“瞧着气色就好,不错,这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呢,一生仅这一次,记着要一直这样精神抖擞的,瞧着就有喜气儿。阿娘今日忙得团团转,可能照看不过来,你一会儿有什么摸不准的,尽管差元哥儿来问我。”
“好嘞。”林沛爽朗地笑道。
他在这关山村落户,小雨姐和他的夫婿可是帮了大忙了。后来他遇着土溜受伤,小雨姐也来瞧了他,还带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给他补身体。
视线扫向江小雨微微隆起的腹部,林沛心道:待他这侄儿出世,自己一定得备上一份厚礼。
“得了,就是来瞧瞧你们起来没,天色大亮了,待沛哥儿梳妆好,村里人就要来沛哥儿屋子里瞧这新夫郎了,可得把瓜子喜糖的都准备妥当,你们先去洗漱,我到外边瞧瞧阿娘去。”
江小雨说罢,笑眯眯地走出了屋子。
江元已然穿好了衣裳,他走到林林沛身前,笑嘻嘻地打趣他,“等一会儿你梳妆好,可不得把李文轩迷得晕头转向的啊。”
林沛抿嘴微笑,应该会的吧。
待他们洗漱好,吃了些面条垫肚子,林沛就要开始绞面了。
这绞面又叫开面,开面的人叫喜婆,得请子孙满堂、幸福美满的全福人。这喜婆姓周,是周常平家族里的奶奶辈,关山村好些人小哥儿、女娘出嫁都是请她开的面。
周喜婆早早就到了江家,林沛引着他去了自己的屋子,周喜婆看了看方位,叫林沛坐下了,而后她扯出准备好的细麻线,开始为林沛开面。
绞面能够去除脸上的汗毛和死皮,使得皮肤更加白皙。也寓意让小哥儿别开生面,今后的婚姻生活能够幸福美满。
“嘶~”
微微有些痛,林沛轻嘶了两声。
周喜婆咬着麻线的中间,双手绕着麻线的两端活动着,她含糊地安抚着林沛,道:“就快好了,再忍一忍。”
“嗯。”林沛乖巧地坐正了,也没再呼痛。
周喜婆见状,笑眯了眼,沛哥儿还真是惹人疼爱,哎,周常远那臭小子没这福气。不然沛哥儿给她当孙侄夫郎,那该多好啊。
便宜李文轩那混小子了。
待绞好面,一旁围观的江元惊呼,他拿着铜镜递到了林沛跟前,“沛哥儿你瞧,你的脸蛋都白皙了许多哎。”
林沛接过了小铜镜,盯着镜子里翻来覆去的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好像确实是白皙了不少。
周喜婆在一旁笑道:“这有什么的,待一会儿梳妆打扮上,还要好看些呢。放心吧,就沛哥儿这底子,只需要稍微装扮一下,保准给你那夫婿迷个半死。”
江元暧昧地笑笑,附和道:“对,一定迷死他。”
周喜婆先帮着林沛换好了嫁衣,然后才给他梳妆打扮。
林沛不大喜欢太过艳丽的妆,只叫周喜婆浅浅地给他扑了些粉,然后画了画眉,最后上了些口脂。
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周喜婆拍手道:“大功告成。”
她眯着笑眼看向林沛,还好她听了林沛的话,没给他浓妆艳抹的梳妆。沛哥儿这脸,就适合这样清淡的打扮。只是低头浅浅的一笑,瞧着就叫人移不开眼。
林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地勾起了嘴角。也不知周喜婆做了什么,他的眉眼看上去好似多了几分魅惑。
他的眼尾本就是微微上挑的,此刻,瞧着上挑的幅度比平日里大了许多,林沛抿唇,好像更勾人了,瞧着跟小狐狸似的。
只怕,李文轩又要忍不住了。
林沛把那些旖旎从脑海中驱散,他放下小镜子,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喜钱,笑眯眯地塞到了周喜婆的手里,“多谢周奶奶了。”
周喜婆收下了喜钱,“祝你同李小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借您吉言啦。”林沛笑着应承了下来。
周喜婆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待周喜婆出了房门,江元凑到林沛跟前看了又看,“沛哥儿,你今日真是迷人死了。”
林沛一听这话,自然也是乐哈哈地笑弯了眼睛,他的大好日子嘛,自然要动人一些才好。
喜婆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来林沛的屋子里转悠了。他们都是来看林沛穿着新嫁衣的模样的,当然,若是有亲戚朋友想给林沛添些压身钱,也可以趁着这机会塞给他。
出亲的时候林沛要跪别近亲,那时,亲人们会一一塞给他压身钱,但是远亲林沛可能就不会跪,否则就有点逼人给钱的意思了,不大好。若是有这心思给他添压身钱的亲戚朋友,趁着来他屋子里转悠的机会给他就是了。
有人进来之后,林沛一一给他们倒了茶水,还用大木盘盛了许多瓜子和喜糖搁在木桌上,以供村人们享用,让大家都能沾沾喜气。
村人们来来去去,江元跑腿,茶水沏了一壶又一壶,林沛的屋子里瓜子壳都积了一层。
晌午过后,院外鞭炮声响起,紧接着,唢呐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朝外边跑,笑眯乐呵道:“新哥婿来咯,新哥婿来咯。”
屋子里闲聊的村人把瓜子壳一吐,邀着身旁的人,“走,看热闹去。”
等到人都跑了出去,林沛趴在窗子前,勾着脑袋超外面打量,周常喜和江元也在旁边。
周常喜在一旁唤江元,道:“元哥儿,你真不去吗?”
江元摇摇脑袋,“我不去,在这儿陪一陪沛哥儿,你去吧。”
“那我走了。”周常喜朝外边跑,外边喧闹声勾人得很,她得赶着去瞧一瞧那番热闹。
林沛转身劝江元,“元哥儿,你出去玩吧。”
元哥儿在屋里陪了他大半天了,一直帮着他招呼亲戚朋友。元哥儿性子活泼,最喜热闹了,此刻外边欢喜声不断,瞧着就有趣,元哥儿应当是想出去的,可是怕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趣,这才留下来陪他。
江元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林沛推着他往外走,笑道:“快去吧,你好好看一看,过后同我说一说有多有趣。”
江元这才点头,“好吧,那我去了啊,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其实林沛是能出屋子的,只是他最好还是呆在屋子里,免得有人来的时候他不在,那就有些失礼了。
现下还好,能在屋子里走动,出去解决大小便也没问题。等到午夜踩斗礼一过,他就不能下床了,得等到李文轩来给他穿鞋,然后背他上花轿。
“一口闷一口闷!”
起哄声径直飘了进来,林沛伸着脖子朝外边打量。
——
江家院外,来迎亲的人们排成长队,不是手上端着木盘,就是肩上挑着扁担。
排在第一的人端着木盘,木盘上放着一把红伞,一对木梳子,一把铜镜,还有香烛、香等物品。
排在第二的是两个人,用块木板抬着半扇猪肉,后面的人挑着两箩筐大米,后边还有瓜果、花生瓜子、棉被、鞋子等等。
这些东西上都贴了红纸,瞧着就喜庆。
一旁是围观的村人们,盯着这些东西望呆了眼。回过神来后,他们一边瞧着前方的热闹,一边与旁边的人咬耳朵。
“你瞧瞧那猪肉,大半扇呢,李文轩还挺舍得的。”
来过礼必须得备上猪肉,不过,备多重的猪肉,那就全看新郎官的了。不怪村人们惊讶,这半扇猪肉的规格,在关山村都说得上排场的了。
一旁有个汉子接话道:“那可不,不仅猪肉,你们瞧瞧这一挑又一挑的礼,还有那花轿,那些唢呐匠、锣匠,这些可都是钱。啧啧啧,没想到李家还有这样的家底啊,看来李文轩这小子挣了不少钱呢。”
“哎,明天李家的席,你们去吃不去吃?”
一旁的胖婶子接话,“去啊,怎的不去。便是瞧着江家的面子,也得去一趟吧,更别说,那李文轩可是放出风声了,不收礼金,白给咱吃席。要我说,不吃白不吃。”
旁边的人眼神交流着,她这话倒是说得好听,分明是白吃吸引了她吧,还非说什么看在江家的面儿上也会去。
不过他们也没反驳,他们也有这样的念头呢,不吃白不吃。反正大好的日子,他们就不信李文轩会在席上发狂。去吃席的时候坐得远些就是了,若是李文轩发狂,也好抱着自家孩子赶紧跑。
一个瓜子脸的夫郎疑惑道:“既然是白吃,李家的席面会不会清汤寡水的?”
旁边的胖婶子回他,“都白吃了,寡淡点就寡淡点呗。再说了,瞧李文轩今日的手笔,明日的席面应该也素不到哪里去。”
其他人纷纷点头,觉得十分有理。明日不仅要去,还得携家带口地去。反正都是村里,就当走一走散散步,万一席面好呢,白捡得两顿饭吃。
“周武,加油啊,最后两碗,靠你了。”
李文轩一袭红衣站在前头,捏紧了拳头看向周武,他身边是一众帮着他喝拦门酒的兄弟伙,好些人连连摆着手,已经喝得有点晕了。
周武一咬牙,为了兄弟,拼了,他仰头一口闷,把酒水一饮而尽。待最后一碗喝光,里面拦门的罗家兄弟这才撤开了桌子,笑嘻嘻地放迎亲的人进去。
罗家兄弟以及江家其他近亲纷纷走了过来,从迎亲的人手中接过了那些木盘和扁担。
押礼先生江守成在一旁看顾着,他是刘大婶刘月仙家屋里的,充当李文轩的长辈。一会儿帮着点烛、燃香。
交接好了这些礼,然后江守成走到了灶房去,往灶房递喜钱。这是关山村的规矩,不递上喜钱,灶房的大师傅是不会烧火做饭的,也就不会开席。
他给完喜钱,又回到了院子里。
堂屋门口摆了两排板凳,专门给迎亲的人坐的。院子一角还有几根板凳,专门为吹奏的匠人们空出来的。
江守义一早就领着这些老师傅坐了过去,这些匠人们便坐着开始了吹奏,节奏欢快,调子里满满都是喜悦。
江家的小哥儿和女娘们给两侧迎亲的人倒茶水。李文轩坐在最开头,江守成坐了过去。
他歪着脑袋和李文轩说:“灶房那边已经开始烧火做法了,等着屋子里的人将那些礼归置好,然后我进去点烛、燃香,你进去磕头就成。”
江守成说着,拿出喜钱递给了李文轩,他嘱咐道:“你磕头的时候别忘了往枕头底下塞喜钱啊。”
李文轩磕头前,会有江家这边的小孩子抱着枕头出来放在地上,让李文轩跪在上面磕头。因此,磕头时得往下面塞些喜钱。
李文轩接过喜钱,“我记住了。”
等到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妥当了,江守义出来请押礼先生和李文轩了。
押礼先生领着李文轩走进堂屋,堂屋的家神下面放了一张八仙桌,此刻上面用盘子装了许多瓜果和瓜子花生。
押礼先生江守成上前点燃了香烛,还烧了纸钱,李文轩则在后边磕头,祭拜列祖列宗,向他们传达消息,自个儿要把林沛娶走了。
等到磕完头,今日的礼差不多就完了,迎亲的人可以在此玩乐,饮酒对歌,只等一会儿一同吃席就行。
李文轩才站起身来呢,站在屋外观看的村民们就乌泱泱地挤了进来,争先抢后地去抓木盘里的东西。
既是抢东西,又是沾喜气。
李文轩侧着身子从人群中挤出去,径直走向了林沛的卧房。见屋子里没什么人,李文轩直接坐到了床上去,他朝着林沛傻笑。
“干嘛!”林沛被他瞧得莫名其妙。
李文轩乐呵道:“夫郎今日真好看。”
林沛微微红了脸,走到桌子边坐下,“你这意思,我以前不好看?”
“怎么可能,以前也好看,今日格外好看。”
林沛笑道:“油嘴滑舌。”
李文轩没回这话,坐直了身,“一进门就该说的,你太招人了,我都看傻了。”
他同林沛四目相对,眼带笑意,正色道:“沛哥儿,我来娶你来了。”
“哦。”
“噗呲——”
林沛扭头看向屋外,元哥儿的衣角露了一大半,他无奈地笑道:“进来吧。”
门后的江元只好扯着周常喜一块儿进了屋子。他俩也没有被抓包的不自在,乐哈哈地进了屋子,抱着抢来的喜果和喜糖,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李文轩幽怨地扫了这两人一眼,怎么又来打扰他和沛哥儿了,真是没眼力见。他才有这念头呢,又有一拨没眼力见的人涌进了屋子,都是村子里的。
李文轩对着他们点头示好,皮笑肉不笑。
林沛站起身来,迎着村人们坐下,又转身给他们倒茶水。
有人夸林沛的嫁衣绣得好看,他笑着回答。
“我绣功不大好,这并蒂莲的寓意好,绣起来又简单,这才绣了这个。”
一个小哥儿说道:“沛哥儿绣这并蒂莲真好看,搞得我都想绣这花了,早知道就不绣那什么鸳鸯了,难绣死了。”
林沛:“鸳鸯绣出来可好看了,一生仅这一次,费些功夫也不怕。”
他说着,朝着下一个人递茶水,正准备低头叫人呢,就对上了李文轩嬉笑的眼神。
李文轩接过了杯子,笑眯眯地打趣,“怎么,同我还客气客气?”
林沛这才发现,自己同那小哥儿聊开心了,有些忽略李文轩了,都没注意到他已经坐到桌边来了。
他对着李文轩笑了笑,没回话,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口。
李文轩歪着脑袋看他,看向他衣领的并蒂莲,是好看,同根同心,寓意也好。李文轩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林沛,目光搜寻他嫁衣上的每一株并蒂莲。
他家夫郎又谦虚,他瞧着每一株并蒂莲都生动极了,这还叫绣功不好?
突然,李文轩的目光定在了林沛的侧腰。他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然后嬉笑地看向林沛,嘿嘿~
李文轩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因为他发现村人们当着他聊天有些不自在,聊着聊着就要偷偷瞄他两眼,还缩着脖子。
可能是因为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唬人吧。可是他已经听阿么的叮嘱,尽量对着别人微笑了。不过成效甚微,以前不看直视他的,现在依旧不大敢。
李文轩心想:难道是我笑得不够灿烂?
算了,还是出去吧,让这些小哥儿、女娘们痛痛快快地聊会儿天。
再者,他一个新郎官,总不能一直躲在小哥儿的卧房,得出去认认亲戚,也陪着他们聊一聊天,浅浅地喝两口酒。
晚饭过后,村人们大多回家了,只有江家的近亲还坐在院子里玩乐,一旁还坐着来帮李文轩迎亲的人。一顿饭的时间,两方的人马已经打成一片,当即就哥哥弟弟地称呼了起来。
一连喝了好久,天都黑尽了,这些人才散场。
周武接过了罗家兄弟递过来的酒,然后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笑道:“兄弟,心意我领了,酒咱们就喝到这儿了,成不成?”
他拍了拍坐在一旁的李文轩,继续说道:“明日是我兄弟文轩的大好日子,咱不能喝醉了误事儿,你们说是不是啊。”
“好,改日咱们几兄弟踏踏实实喝一场。”江家这边的亲戚应和道。
“爽快!兄弟我一口闷,敬各位了。”周武说完,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然后江守义便安排人带他们去歇息了,只等明日巳时出亲,把林沛迎到李家去。
李文轩也带着几个人回了他家,都是一个村,来回方便,去他家歇息,他明日早早带着人过来迎林沛就成。
临走之前,李文轩去林沛卧房同他知会了一声。
——
林沛和江元以及其他的小哥儿、女娘一直聊到了半夜,聊到眼皮都开始打架,这些人才在江家歇下了。林沛也有些困乏,窝在自个儿床上睡了起来,元哥儿也在一旁。
寅时,孔翠莲领着一个家族里的小哥儿到了林沛的屋子。
林沛的床前放了一个木斗,里面装满了米,还铺了些喜糖和花生等喜果,米上插了一块镜子,还插着一对喜烛,三根香。
孔翠莲带着小哥儿在林沛的头上梳了三下,小哥儿奶呼呼地祝他和李文轩白发齐眉,林沛塞了喜钱给这个小哥儿,谢谢他的祝福。
然后,孔翠莲和隔壁的刘翠花扶着林沛进行“踩米礼”,这寓意着新人往后能够生活富足。
行完这个礼,林沛就坐到了床上去,孔翠莲和刘翠花帮着他把嫁衣理顺铺展开。还把红色的鞋子放在了一旁,等李文轩来的时候给林沛穿上鞋,然后背他上喜轿。
理好了衣服,孔翠莲悄摸在林沛耳边问道:“沛哥儿,昨夜教你的,你可都记得了?”
一想到昨夜那些孟浪到没眼看的小人图,林沛羞得瞌睡都没了踪影。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结巴道:“记……记得了。”
林沛不仅害羞,还有些心虚。昨夜,他被臊得满脑子都是李文轩那家伙,压根就没怎么听姨母说。不过他想,这种事,李文轩应该懂的吧,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就是这样。
孔翠莲听到林沛的肯定回答,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小哥儿是承受方,很容易受伤的,可不能急吼吼地蛮干。汉子须得小心对待着小哥儿,小哥儿也要全身心放松,这样,两人才能一点点渐入佳境,才会觉得快活。
孔翠莲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沛哥儿,你真的都记住了?要不要……”
林沛急忙摆手拒绝,“不必了不必了。”
就他和姨母他都羞死了,若是再有旁的人,那就更不成了,他会被臊死的。
孔翠莲也没再执着,“行吧,那我就出去了。”
林沛急吼吼点头,“嗯嗯嗯。”
待孔翠莲走后,林沛努力平复心情,把那些小人图还有□□着的李文轩挤出脑海去。元哥儿在一旁打着哈欠陪他说话。
——
十月十五日,江家又开始了吹锣打鼓。
巳时快到了,马上就出亲,李文轩到了林沛的新房,帮他穿上了那双红色绣花鞋。
然后他牵着林沛到了堂屋,两人一起磕头叩拜,这时,孔翠莲拿着一朵大红花拴在了林沛的胳膊上。
朝着家神跪完,林沛走到姨父跟前,朝着他磕头,江守义急忙扶他起来,顺便给他塞了压身钱。
林沛跪完江守义,又朝着孔翠莲行了一个跪拜礼,姨父姨母便是他的再生父母。若是没有姨母,他都不敢相信他后来会怎样,别说嫁人了,还活着没有只怕都是个问题。
林沛望着孔翠莲喊了声“姨母”,然后弯腰磕头,他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他含着泪花看着孔翠莲的脚尖,心里默念道:阿娘,孩儿要出嫁了。
孔翠莲吸了吸鼻头,含着泪把他拉了起来,“乖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今后好好同轩小子过日子,若是想姨母了,随时回来,姨母煮着饭等你,啊。”
林沛点头,“嗯。”
他抽泣着。
哪那么容易说回来就回来啊。说只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其实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成了别家的人了。
他知道姨母依旧会对他好,可是,他嫁到了李家去,就成了大人了,行事就会有了顾忌。若是没事就回江家,是会被村人们说闲话的。不止他被说,江家会被说,李家也会被说。
总之,他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不能每日和姨母坐在一起吃饭了,不能和元哥儿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了,不能看姨父追着姨母同她道歉了。
林沛越想越伤心,泪水都止不住。
孔翠莲抹着泪劝他,“沛哥儿,别哭了,可别误了吉时。”
林沛努力忍住眼泪,朝一旁的罗姑父磕头,一旁还有几个江家的宗亲,他们站到了前方来,林沛也朝着他们磕了头。
最后,李文轩朝林沛伸出了手。
“走吧,沛哥儿。”
林沛泪眼汪汪地扫视一圈,定定地看着孔翠莲,孔翠莲和江元相互依靠着,皆是哭得不得自已。林沛和他们目光相接,眼泪更加兜不住了。一旁围观的人也看红了眼,都吸着鼻头,努力不叫眼泪掉下来。
“沛哥儿,走吧。”李文轩又唤了一声,林沛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递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在他耳边轻轻说,“没事的,后日就是回门,到时候咱们就回来了。”他说罢,跨出了江家的堂屋。
屋外的人打着红伞跑了过来,遮住了林沛,这伞是驱邪保平安的。遮着林沛上花轿,一会儿又遮着林沛走进李家的门。
林沛抽泣着上了花轿,等到娇子走了好一会儿,林沛这才稍微平复些,他拿着手里的铜镜,把脸上的泪擦去了。
这镜子本是驱邪和暗喻延绵子嗣的,林沛对着小铜镜整理了一番头发,没想到这铜镜还有这样的用法。
一路吹吹打打,沿着村子绕了一圈,这才到了李家,李文轩把林沛背下了轿。
两人在李家堂屋拜了天地,然后林沛就被李文轩牵到了新房。
李文轩捏捏他的脸颊肉,“等着我回来啊。”
林沛坐在喜床上,一个小孩儿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喊他,“叔么洗脸。”
这洗脸水是为他洗尘净面,代表了李家对他到来的欢迎。林沛把帕子打湿,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然后把手也擦了擦。
他蹲下,对着小孩儿笑道:“谢谢你啊。”顺便给小孩儿塞了喜钱。
“不谢,叔么再见。”
小孩儿眯着笑眼看了他一眼,端着洗脸盆走了。
林沛看着小孩儿的背影,心道:真可爱,以后也生个这么可爱的小哥儿。
没过一会儿,林沛端着一大碗蛋炒饭走了进来,他把饭递到林沛手中。
“呐,我先去招呼客人。”
李文轩说这话的语气有些高兴,林沛端着蛋炒饭,笑眯眯地看向李文轩。外面喧闹声嘈杂得紧,可见来人不少。
大家都是来祝他们新婚快乐的,李文轩自然高兴。
他叮嘱道:“记得时刻笑着,说话也小声一点,可别把村人们都吓跑了。”后面半句有些玩笑的意思了。
李文轩点头,“好。”
“还有,少喝点酒。”
李文轩乐哈哈凑到了他的眼前,和他四目相对,笑道:“知道了,今夜可是咱们的好日子,我怎么会舍得喝醉呢。”
“……”
林沛噎住了。
“我没有暗示什么的意思,只是想说,喝酒伤身。”
“哦——”
李文轩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好吧,你没有暗示。但是,我在暗示啊,不,我在明示。”
“啪啪啪——”
剧烈的拍门声响起。
“李文轩,出来喝酒,你这小子,都说了是洞房花烛夜,现在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往新房钻了?你可真是够猴急的,快出来。”
“周武,你小子给我等着,这就出来放倒你。”
李文轩放完狠话,笑眯眯地看向林沛,“沛哥儿,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练一练一会儿怎么叫我相公吧。”
李文轩趁着林沛不注意,抱着他吧唧了一大口。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早就想亲了,真香。”
林沛无奈地横了他一眼,“孟浪。”
李文轩刮刮他的鼻子,“晚上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孟浪。”
他笑嘻嘻地出了房门。
碗里的饭险些洒出去,林沛急忙把碗端正。他扒着饭,嘟囔道:“不要脸。”
话里一丝辱骂都没有,只有浓浓的喜欢和说不尽的期待。
等到傍晚,宾客都散尽,李文轩这才寻着机会好好同林沛说话。
李文轩一进屋就把林沛抱进了怀里,“沛哥儿。”
“哎。”林沛回他。
“沛哥儿。”李文轩又叫他。
“怎么了?”林沛疑惑地仰头,歪着脑袋看李文轩。
李文轩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我娶到你了,嘿嘿~”
这语气,傻气十足。
“醉了?”林沛问他。
“怎么可能,我就是高兴得过了头,不是说了嘛,今夜可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会舍得醉。”
“好吧。”
林沛点点头,耳朵也因为洞房花烛夜几个字一点点灼热了起来。他是看过小人图的,知道一会儿会有多孟浪。
李文轩揉揉他的脑袋,“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真的?”李文轩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林沛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肚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傻不傻。”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林沛脑子里转了会儿才明白李文轩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李文轩舔舔唇,摩挲了一番他的后腰,他急不可耐地拉着林沛,“沛哥儿,咱们洗洗睡吧。”
“嗯。”林沛红着脸点头。
李文轩:“你等着,我去端洗脚水来。”
天色有些凉了,林沛不泡一泡脚,夜里睡不踏实。李文轩是知道这事的,他早早就烧好了洗脚水,只等两人都洗漱过后,步入今天的正题。
洞房花烛夜,嘿嘿,他和沛哥儿的大喜日子,漫漫长夜。
没一会儿李文轩就端着热水回来了,“来吧,沛哥儿。”
李文轩帮着林沛褪去鞋袜,他把林沛的脚放在掌心,同自己的大掌比较了一番。
喃喃道:“好小。”
林沛痒得把脚往后缩了缩,无奈脚丫子被李文轩牢牢地抓在手里,半点动弹不得。
他红着脸回李文轩的话,“小哥儿的脚不就是这样嘛。”
“脚丫子也可爱。”
“无聊。”
林沛红着耳朵不看他,哪有人夸别人脚丫子好看的。小人图映入了脑海,那些图画绘制得栩栩如生,就连紧绷的脚丫子都给画了出来,林沛咽了咽口水,一会儿自己也会这样吗?脚丫子会不会抽筋啊?
兴许是这屋子里到处都红彤彤的,把他的脸都照红了,脚也红,不仅红,还热呢,这热气从脚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林沛撑在床上的双手抓紧了红色的被子。
他歪着脑袋转移话题,打破这旖旎的气氛,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现在让他先把脚给泡了吧。
“李文轩,靠近堂屋那两桌,是你别处的朋友吗?看着不像是村里人啊。”
“我之前也没见过她们,她们说是晋城来的,特意来吃咱俩的席的,本来还备了礼金,没想到我们不收礼。”
林沛笑道:“来者是客嘛,我瞧着她们还挺面善的。”
李文轩笑着应了声:“嗯。”
呵呵,看着是挺面善的,就是说的那些虎狼之词,比孟浪的他还孟浪些,简直没耳听。
等两人都洗漱完上了床,李文轩道:“对了,沛哥儿,那群晋城的朋友还给咱们留了话呢。”
林沛抬眸,笑眯眯地问道:“她们说了什么呀?”
“她们说:祝咱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沛抖着大红色的被子,“嘿嘿,谢谢她们啦,咱俩肯定会百年好合的呀。”
他和李文轩成亲了,往后就是夫夫了,他们会陪伴着对方一起好好过日子,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从青丝慢慢到白头。
他相信,他们会一直恩爱到白头。
李文轩爬上床,一点点逼近林沛。
“沛哥儿,她们还说叫咱俩早生贵子呢。”
“哦。”
林沛一点点贴近李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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