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直到下午三点,小帅哥精心挑选了又一朵成熟的本体,靠着风能和小绒毛短腿,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地从十公里外的书城飘到了地铁站,又艰难跨越无数陌生人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戊寅,在他的羊脑袋上炸开了全身绒毛破口大骂,狼群中关于戊寅用完就丢的恶劣言论才有所收敛。

    小帅哥——你为什么都不来书城接我!!你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惨吗!!

    戊寅阖上了手里的《三国演义》,“你知道《睡美人》吗?”

    小帅哥——当然知道啊,格林童话……不是,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对我不管不问?

    戊寅把立在他羊角上兴师问罪的蒲公英薅下来:“公主碰到锤子之后昏迷不醒,一名王子看到沉睡的公主,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他昨晚没听完故事就睡着了,今天在布袋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本所谓的《睡美人》,殿下被一觉睡醒的狼人们牵走遛弯,解临渊也跟着去了,而他对照着新华字典看了一整天的书。

    小帅哥的无理取闹得不到安慰,只得气呼呼地解释——接下去的剧情当然是王子看到美丽的公主,怦然心动,情不自禁献上热吻,公主就被王子吻醒了。

    “……嗯?”戊寅慢慢地端正了坐姿,隐约感觉他不经意间似乎抓取到了某些事情的关键,“他们接吻了是吗?”

    ——对啊。

    “王子为什么要亲公主?”

    ——当然是因为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好多童话都是这么个梗,像是白雪公主、灰姑娘……

    “……接吻是因为喜欢?”戊寅思索着问。

    他的声音很轻,口吻严肃认真,又带着点不符合年龄的稚气,像是从象牙塔、玻璃罩里走出来的年轻人。

    这个问题不仅让蒲公英夸张地哇了一声,就连抱着晒干的衣服从他身旁经过的一名毛丝鼠女性都忍不住抖了抖耳朵,很感兴趣地停下脚步朝戊寅看过来。

    小帅哥——天呐,你到底什么情况?情感障碍症吗?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连为什么接吻都不知道?

    毛丝鼠并不知道戊寅在和蒲公英交流,还以为他是看书看到了精彩情节忍不住自言自语,她的身材饱满丰腴,穿着细吊带和牛仔短裤,充满了力量美,脸上有夸张的白色长胡须,向两边长,根根都有两三厘米长。

    她不经允许便自来熟地坐到戊寅旁边,放下编织衣篓,促狭地朝戊寅笑笑:“小羊羔,我似乎听到你遇见甜蜜又揪心的感情麻烦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姐姐呀~”

    戊寅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纯良,像是个煮熟了的芝麻团子。

    “好的,事情是这样。”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将他和解临渊之间的事情同时说给毛丝鼠小姐和小帅哥一起听,这样就可以结合他们的回答,得出最贴切的正确答案。

    “有个人亲我,亲的是嘴,不止一次,第一次是他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接吻,然后就亲了过来,第二次是他误伤了我,清醒过来之后又亲了我一下……这代表着什么?”

    小帅哥——哇哦,玩这么刺激?这肯定代表他喜欢你咯

    毛丝鼠笑得眉眼弯弯,噗噗地笑着:“真是年轻人之间的恋爱啊,傻小羊,这当然是代表着他喜欢你啊。”

    “……”戊寅没有什么被喜欢着的实感,或者说‘喜欢’这个词对他来说都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

    小帅哥——别的可能性?难道说他是拿你当炮友?只上床不说爱,渣男!小羊你赶紧跟他断了

    “炮友?”戊寅疑惑。

    毛丝鼠女士察觉到什么,连忙安抚他:“先暂且不要这么定义……你既然有疑问,为什么不问问和你接吻的那个人,问他是怎么想的?”

    “……”戊寅摇摇头,“他没有解释,他只是说‘我喜欢他’。”

    小帅哥——啊?

    毛丝鼠:“等一下?你确实他说的是,你。”她指了指戊寅,“喜欢他?”她又指向空气,“没有记反吗?不应该是他说他喜欢你才对?”

    “没记错。”戊寅面无表情地说,“他说我喜欢他。”

    身经百战的毛丝鼠女士CPU都烧干了:“……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戊寅抬眸问,“怎么判断我喜不喜欢他?”

    话音刚落,他同时听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两种不同的抽气的声音,毛丝鼠是表达怜爱,蒲公英则是恨铁不成钢。

    蒲公英——你好废物啊!怎么连喜不喜欢都分不清啊?你给我等着!

    说着,它便将自己的种子分散开,一股脑扎进布袋子里。

    “小羊羔,你也太可爱了吧,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看过你这样单纯的人了。哎,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情情爱爱,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毛丝鼠忍不住狠狠揉了一把戊寅头顶的羊毛,“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啊……你会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他,待在他身边,眼睛会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情绪被他所牵动,看到他和别人走得近会嫉妒,会吃醋……”

    她正举着例,蒲公英的绒毛已经驮着两本它为戊寅精挑细选的爱情启蒙小说,出现在戊寅的眼前。

    小帅哥——这一本是校园初恋,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这一本是经历过失败婚姻的全职主妇遇到真爱;好好看,认真看!

    毛丝鼠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惊呼了一声:“你是伊恩,对吗!这就是那个变异的蒲公英?”

    她顿了一下,倏然好奇地问:“抱歉,可是……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追求狮子团的那只棕兔子,难道……你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都不清楚就开始追了吗?”

    戊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见他不说话,毛丝鼠女士自动补全了事情经过,棕兔马歇尔骗伊恩说‘你喜欢我’,而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小羊就因为这句话误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他,于是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她越想越气,暗骂马歇尔真不是个东西。

    “伊恩,你不要相信别人口中的话,”毛丝鼠真诚地说,“你要去聆听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戊寅茫然地接过了蒲公英递给他的两本言情小说,在毛丝鼠女士对他的加油鼓励声中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他津津有味地看到了晚上七点。

    主要现在遇到不懂的字可以直接问点读机小帅哥,书籍内容又是酸酸甜甜的校园青涩恋爱,通俗易懂,戊寅的阅读体验直线上升。

    总共15万字的恋爱喜剧,戊寅看到男女主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因为误会分手,男生的朋友质问男主,女主明明已经决定为你留在本地,你为什么故意疏远她,逼她离开?你明明那么喜欢她!!

    男主痛苦道:因为她值得更好的,她的才华只有去大城市才能得到更好的施展,而不是为了我留在三线城市,将就做一份安稳却不喜欢的工作。我喜欢她,正是因为我太喜欢她,我爱她,我才更要放手!只有她开心、幸福,我才会真正地快乐!

    “……”这一段矛盾的感情对于目前的戊寅来说还是难理解了一些。

    从未接触过类似文学的他看得入迷,即使天已经暗到他需要眯起眼睛把书本贴在脸上,也仍旧在努力地辨认着纸张的方块字眼。终于,光线完全消失,戊寅不高兴地啧一声,“小帅哥,给我念接下去的剧情。”

    小帅哥——我也看不清。

    “你好没用……”戊寅给书折了个角,摸索着放好,然后缓缓原地躺下。

    解临渊离开前就跟他说过,今晚会跟随狼群一起出门狩猎,看头狼是怎么训练殿下的。让戊寅自己吃晚饭自己睡觉,注意安全,小心埃德蒙报复。

    蒲公英在戊寅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放松地躺平,很快就没了声音。而戊寅却对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久久没有睡意。

    他已经许久没有一个人睡过觉了……似乎所有与黑暗相关的记忆,都已经被解临渊侵占,每当他看不见的时候,总有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他,保护着他,陪他一起等待日出。

    我喜欢他吗?

    戊寅认着地思索着,不得要领。

    那他喜欢我吗?……似乎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不过无论是蒲公英,毛丝鼠还是小说里,嘴对嘴的亲吻都是喜欢的代名词,戊寅还是相信解临渊一定是喜欢他的,这一点日后也可以向他本人求证。

    戊寅在地铁座椅上翻来覆去地调整着姿势,不但自己还是睡不着,还把小帅哥给颠醒了,它起床气很大地嚷嚷——干嘛啊一直动,身上长蛆还是被洒农药了?

    “我在想,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要一直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这很重要吗,知道了能怎么样?

    “……不重要吗?”

    ——一点也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想做什么就行了,至于喜不喜欢的,难道你发现自己不喜欢他,你想做的事就不做了?你发现自己喜欢他,就会去逼着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戊寅沉默了好一会,豁然开朗,“你说得对。你真厉害。”

    得到了夸赞的变异蒲公英简直开心得要飞起来,从未如此感到满足过,每一根绒毛都荡漾地舒展开——哈哈哈,没什么啦,你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次戊寅闭上眼睛,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一夜好眠。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过得非常安宁。

    戊寅持续着白天看书晚上睡觉的悠闲日子,很快就把两大袋子的书看得一干二净,他似乎这才想起解临渊的存在,出门找到正在12号线和芙莉达聊天的他,让解临渊带自己去书城再挑点书回来。

    解临渊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冷着脸使性子不愿意搭理他。

    戊寅莫名其妙地看向在解临渊腿边盘卧的殿下,突然发现原本还只是一条中型犬的它体型猛蹿了个,明显比半个月前大了一倍,像只黑色豹子一样趴在地上。

    主人惊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殿下幼小的心灵,双头犬同时撇过脑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用行动表示它已经是解临渊的狗了,你这个对我不管不顾的渣男不配当我的主人。

    只有芙莉达认认真真地将自己弟弟的身体从头看到脚,发现半个多月过去,这具身体明显胖了些,气色也很好,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吃得好也睡得好,过得非常滋润。

    她先前一直担心这个‘人’会占着他弟弟的身体不还,但这段时间里,解临渊带着殿下来取奶的时候,总会给她带来远超羊奶本身价值的食物作为交换,说是他朋友的意思,还会找一些有趣的玩具和绘本给她的孩子们,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格斗防身术。

    渐渐的,她对解临渊的信任越来越深,甚至开始觉得伊恩的身体都配不上解临渊的朋友。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芙莉达在心理给弟弟道了很久的歉。

    “解临渊。”戊寅走过去,单手搭在解临渊的肩头,“你是在生气吗?”

    听到这句话,解临渊血压都升高了两米,他一边劝自己冷静,戊寅这种不谙世事,大概率从小没离开过实验室的产物说话就是这个德性,但一边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不该生气吗?”

    博览群书、脱胎换骨的戊寅瞬间将解临渊的行为联系书本,进行缜密的分析,得出结论:“你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沉迷看书忽略了你,你觉得我态度冷漠,非常失落,所以才生气的,对吗?”

    此言一出,解临渊顿时跟看鬼一样看向戊寅。

    戊寅有些高兴:“我说对了。”

    该死,这人什么时候进化的?解临渊皱起眉头,觉得事态有些超出掌控,“最近你都在看什么书?”

    戊寅怎么可能实话实说,笑着道:“《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

    “没看《红楼梦》?”

    “没看。”

    “再之前呢?”

    “《鲁滨逊漂流记》。”

    “还有呢?”

    “……《福尔摩斯探案集》。”

    句句不提爱情,却处处都是爱情。

    解临渊猝不及防地紧张起来,他颇感意外地想着戊寅该不会是开情窍了吧?毕竟之前戊寅不懂情爱只是没有人教,并不是真的理解不了。

    那他……

    解临渊呼吸错乱了几分,又强行忍耐下去,拽过殿下的尾巴在手下机械性地抚摸着,斟酌了一会才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准备……”戊寅扪心自问,他现在最想做什么,“……准备让你带我去书城找书看,顺便接小帅哥。”

    前几天小帅哥留在兽之国的本体之一离土壤时间过久枯萎了,它这次说什么也要戊寅亲自去接他,再也不自己迎风滚了。

    解临渊:“……”

    他太阳穴冒出青筋,手下用力,差点一把捏断了殿下的狗尾巴。解临渊狞笑着揪住戊寅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还要继续这么看下去?你是打算也考个生物学和化学双博士?”

    惨被殃及池鱼的殿下嗷嗷叫起来,又不敢报复两名主人,只得委屈巴巴地凑到芙莉达身后去找安慰。

    半小时后,解临渊还是满脸不爽地坐到了自行车上,后座载着薛定谔开情窍的可恶戊寅……还是羊头版本的,让解临渊连亲两口惩罚一下的念头都升不起来,都快失去世俗的欲望了。

    之所以是自行车而不是摩托车,因为他们的摩托车已经没油了,方圆百里的汽油又早已经被兽之国的人榨得一干二净,想要再驾驶摩托,就只能等离开兽人国之后去更远的地方找油。

    就在买菜自行车悠哉游哉上路之际,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同时离开地铁站,为首的那人,正是销声匿迹半月之久的埃德蒙。

    第82章

    狮子弟弟带着他的复仇者联盟跟在解临渊和戊寅身后,自以为行踪隐蔽、悄无声息,实则八百年前就被发现了。

    解临渊也懒得揭穿他们,专心致志地在前面骑单车,戊寅则在后座抱着芙莉达女士死活要塞来给他防身的反曲弓,有一搭没一搭地瞄准沿途试图前来攻击的污染者。

    十箭九歪,还得麻烦解临渊千里迢迢去取箭,最后他捡烦了,让戊寅来蹬车,他坐在后面拉弓杀敌。

    戊寅从来没骑过自行车,不过他学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这具身体是山羊的原因在,平衡能力强,十五分钟就学会了骑车,二十分钟后顺畅载人。

    埃德蒙等人遥遥坠在他们身后,找寻最佳动手时间,也就被迫全程目睹伊恩和无毛猫你侬我侬,以教学之名,极尽苟且之事,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个人关系匪浅,不是简单的朋友。埃德蒙不由得嘲弄地瞥小棕兔马歇尔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让马歇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戊寅毕竟不是解临渊这种体能变态的半机械体,图新鲜骑了阵自行车就累了,前座的人就又换回了解临渊。他捡起车篮里的清水,喝两口,问:“这不是去图书馆的路,你准备带我去哪?”

    “这条路再过九公里,有家私人医院,”解临渊说,“里面的常住人口大概一百多名,我打算去那里。”

    戊寅疑惑:“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医院?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天看书晚上睡觉,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解临渊笑起来,“我这段日子每晚跟随狼群出去狩猎,可是把周边摸的一清二楚。”

    “……”戊寅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又问,“你去医院做什么?”

    “去把你按斤卖了,小公羊的肉应该挺值钱的。”

    “……”

    还没等到戊寅的反应,解临渊先自顾自笑起来,声色清朗,不带阴霾。戊寅听着耳畔的笑声,安静又面带好奇地坐在后排,矩形瞳孔中映着颠簸的小石子道旁徐徐远去的苍翠树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西姆前夜狩猎落水,当天就发了烧,至今未退。”解临渊解释道,“狼群说他们免疫力强,每次感冒发烧都是这样硬过去熬的,但西姆三个月前受了很严重的伤,断了腿,体质太差,这次估计没那么好熬过去,所以我还是决定去帮她换点药。”

    “……”胸口那种无法用言语清楚表达出来的异样感更严重了,戊寅垂下眼眸,问,“西姆是谁?”

    “就那个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女狼人,头发是棕红色的,说话声音总是很嘹亮,性格大大咧咧的。”

    戊寅隐约有点印象,好几次都是这名女狼人替解临渊给他送饭,再传上几句叮嘱的话,还问他借过书。

    “你好像和她关系很不错?”

    “……”这一回,解临渊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及时住了嘴。

    他没有回头去观察此刻戊寅的表情,也不知道戊寅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问出了这么个惹人误会的问题。过了很久,向来作风稳健的解临渊打定主意决定搏一把,于是故作自然地嗯了一声:“是啊,我和她关系还不错。一开始是看她有点可怜,所以额外关注她了一些,慢慢你来我往的,关系就混得很好了,然后我就发现她性格和我还挺合拍的……对了,她还说想去跟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去找她的朋友。”

    他不知不觉编得有些多,杂糅着真真假假的信息,绞尽脑汁想要骗过对情绪和谎言感知向来敏锐的戊寅,但面对他的半真半假的瞎话,后座的戊寅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没有一点接茬的意思。

    说多错多,解临渊干脆止住了话音,只唤了戊寅的名字,问:“怎么了?”

    “……”戊寅不太高兴,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以往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会去折腾解临渊,让对方陪他一起难过,看着对方生气又不好发作,只能忍耐着微笑,心情便会好上很多。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戊寅竟然不太想搭理解临渊,甚至都不想看到他的脸。

    他提不起精神地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殿下的断奶期是不是快结束了?我看它最近对肉比对奶感兴趣多了。”

    “是结束了。”解临渊说,“昨天我和殿下商量了一下,把昨天芙莉达的羊奶都分给西姆了,她生病,需要补充营养。”

    “凭什么?”戊寅倏然反应十分激烈地质问,他抬起头,“凭什么给她,你没有问过我,凭什么自作主张?”

    “……”解临渊单脚着地停了下来,他紧张地舔了下唇角,没有回过头,“那是我的东西,我应该有全权处置的权力,再说,羊奶本来就是给殿下喝的,殿下也同意了……难道你要和一个病患抢那么一口奶吗?”

    戊寅社会经验浅薄,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用心歹毒的道德绑架,他当然不屑于抢着喝什么羊奶,他只是……他只是不高兴,不舒服,想要发泄……

    为什么?

    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来源究竟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但戊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像考试前背完了所有的课本,但遇到试卷上小做修改的题目,还是两眼一懵。但很快,戊寅就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思维方式想到了缓解焦虑办法,那就是——既然解决不了问题本身,那他可以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如果不是及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恐怖的尖叫声,或许解临渊的小命今天就要丢在这里。

    私人医院的楼顶已经出现在道路尽头,这里原先是一家月子中心,主打的噱头就是环境清幽,让产妇不被城市噪音打扰。周围都是植被,只有一个大大的门牌立在前方。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解临渊顾不得和戊寅之间的风花雪月,也懒得管身后执着地跟了他们整整15公里路的埃德蒙团伙,他瞬间从自行车上下来,牵过戊寅,让他跟好自己,再小心地朝前方走去。

    不远处,有个中年人慌慌张张地抱着他的女儿在最前方小跑着,一只脚上踩着拖鞋,另一只脚上什么也没有,女儿坐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看到戊寅和解临渊的瞬间,中年人条件反射地惨叫一声,差点吓到跌坐在地上。

    “发生什么了?”解临渊快步走过去问,戊寅回头看一眼草丛里惨被用完就丢的自行车,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中年人惊吓过后情绪还算镇定,揉着女儿的脑袋:“医院里有变异丧尸跑进去了,还领着一群小丧尸,大家活下来的都在往外面逃,医院全面沦陷了!”

    民间对污染者和畸变体的称呼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叫污染者为丧尸,畸变体也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作变异丧尸。

    “全面沦陷?怎么可能?”解临渊不可思议,他看过医院的安保能力,弹药充足,还有一批从大安全区出来的佣兵团队驻守,两名畸变体外加一大批污染者虽然棘手,但医院方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说话间又有不少形容狼狈的男男女女也逃命过来,他们和中年男人的反应很像,被戊寅夸张真实的羊头吓一大跳,还有余力地大声问一句你们是人是鬼,再七嘴八舌地跟解临渊说医院完全乱了套,又开始嚎哭和乱骂。

    解临渊见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点点头:“你们小心点,别乱跑,外面也有不少游荡的丧尸。”

    说罢,他拉过戊寅继续逆着人流继续坚定地朝医院的方向前进。

    “解临渊,你这是……还要去医院?”戊寅疑惑,“那里全是污染者,还有畸变体,一片混乱。”

    “没关系,伤不了我的。”解临渊头也不回地说,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无赖的话,“正好趁乱给西姆抢点药,都不用交易了。”

    戊寅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一把甩开解临渊又反握住他的手腕,手下用力,滔天怒意难以遏制,寒声道:“解临渊,你让我非常不高兴。”

    他想要惩罚解临渊缓解怒气,但能够控制解临渊的手段都被他亲手斩断,包括最高指令和那只失败的寄生物。戊寅做事不是喜欢长久规划的类型,全凭当下的一时喜恶。

    他心情好的时候,愿意赋予解临渊自由,即使解临渊犯错伤了他,戊寅嘴上说着给我等着,实际上也大多不了了之。而他现在愤怒不已,所以他阴暗地谋划着,如何在解临渊的脖子上系上一款新的项圈,这一次,控制权必须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为什么?”就在戊寅的视线危险地划过解临渊颈项时,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解临渊抛出准备好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高兴?”

    然而不待戊寅回答,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就如同尖刀般插入二者的气氛中,戊寅侧过脸,就见一个年轻女人被两名污染者勾住了衣服,她使劲全身力气反抗着,但污染者脏污可怖的牙齿还是抵上了她的胳膊。

    下一秒,一根利箭一穿二,把两名污染者的头颅跟烤串一样全部扎到了树干上。

    在女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中,解临渊捏着戊寅下巴让他的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身上,“回答我,为什么不高兴?”

    怎么这人居然看起来还挺开心?

    戊寅越发不睦:“因为发现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解临渊,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救你离开庇护所的时候,我们约定了什么,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记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保护我,让我高兴,才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心心念念着给什么西姆找退烧药。这叫本末倒置。”

    他拂开解临渊掐着他下巴的手,霸道又无理地做下决定:“我不喜欢这里,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天一亮就走。”

    在解临渊开口之前,戊寅飞速补充一句:“不准带什么西姆一起离开,如果你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非要和我作对,我随时可以没收我给你的一切,听清楚了吗?”

    解临渊几乎要克制不住唇角的笑容,但他知道现在若是破功那就是功亏一篑,于是他强忍住喜悦,故意做出一副心有不甘,非常不服气,但又只能被迫屈服的憋闷模样,“你,你……我以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关系有所不同……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戊寅听得不爽:“闭嘴。”

    “……”解临渊闷闷地压着嗓音,“知道了。”

    戊寅很喜欢看他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再生气也只能乖乖地在他面前收敛爪牙,明明是敢于弑主的烈犬,却装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他消气了不少,动作由紧握解临渊的手腕改为在他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但以往解临渊被迫服软的时候,戊寅总是笑得很开心,这一次,他心态逐渐平缓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所以解临渊这是在委屈吗?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就因为那个西姆?

    还是那句话,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戊寅决定回去就把西姆宰了,解临渊要是阻止他就一起宰了,送他们共同上路。

    ……可是这样的话,就要招新的生活助理了。

    “……”

    戊寅情绪再次低落下去,希望解临渊千万不要阻止他,因为他还不想换助理。

    这时,那个被解临渊从两名丧尸嘴下救出来的女人忽然兴奋地喊道:“解哥?是你吗,解哥?”

    戊寅和解临渊同时抬头望去,就见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我是刘姝,我们才见过的,刘主任的女儿,上次你和我爸用一块鹿排换了凡士林、甘油和开塞露,你还记得吗?”

    解临渊:“……”

    书读得还不够多,没有听出来话外音的戊寅:“你换这些做什么?我没有见到你拿回来什么凡士林……又是给西姆的?”

    “没有没有,你别管了,我有用。”解临渊轻咳一声,看向眼前满面愁容的女人,“我记得你,刘姝。”

    “解哥!我知道你很厉害,我爸还困在医院里面,就在他的实验室,他非要去抢救他的实验材料,我知道你特别厉害,我偷听到你和我爸谈话,说你是什么机械改造人,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他。”刘姝急得说话颠三倒四,“只要你能救出我爸,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给你!”

    解临渊还真有想要的东西,之前就问过刘主任,但对方说什么也不舍得卖给他,这次正好来个趁火打劫……这样想着,他回头看向戊寅,却发现此时此刻的戊寅目光比之前还要危险,如尖刀一般凌迟着他。

    第83章

    “……”解临渊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玩脱了,戊寅的反应不太像无伤大雅的小醋怡情,更像是起了杀心,打算和他鱼死网破。

    “……戊寅,你觉得呢?”他决定适当平衡局面,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听你的。”

    “听我的?”戊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知道解临渊绝不可能这么乖巧,“听我的那就别去。”

    “好。”解临渊一口答应,然后便站到了边上,真的打算袖手旁观,这反常的举动反倒引起了戊寅的怀疑,他皱着眉,不知道解临渊这是打算以退为进,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刘姝瞬间露出了灰败颓唐的神色,嘴唇嗫嚅,怔愣了两秒,又不死心地抓着她的背包爬跪到戊寅跟前,不顾形象地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抓过里面全部她认为还有价值的东西,一股脑地推到戊寅跟前:“羊哥,求求你了,这些都给你,消炎药,抗生素,一次性针管……我爸没有做过一起兽类基因实验,还定期给基因实验失败致残的儿童捐款,羊哥……”

    戊寅半蹲了下来,视线扫过地上沾了泥土的种种破旧的纸盒,感受一个仓惶脆弱的生命在眼前不住哀鸣。由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对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差,但现在看到她竭尽全力地跪地恳求,戊寅又有些心软。

    他心软过很多次,每一次的结局都很糟糕。一时心软救了杨蓦,被他一枪反杀,被迫换人寄生;心软去找孙莓,帮她脱离原生家庭,结果被她气得半死,差点脑梗死;心软帮了解临渊,被他膈应到现在,头一回体会到心脏又酸又涩的感觉……

    但戊寅就是一个不知悔改的人,永远凭着情绪行事。

    他的目光蓦然落在一个深红色的细绒盒子上,好奇地拾起,打开看了一眼,倏然又合上,起身道:“这个给我。”

    刘姝都没管戊寅要的究竟是什么,忙不迭地大幅度点头:“拿去,拿去!”

    戊寅顺手把盒子放进口袋里,侧脸看向解临渊,后者讨好地望着他,瞬间会意,“那我……去了?”

    “就这么靠腿走进去?”

    “……”解临渊皱了下眉又快速舒展开,“你的意思是?”

    ……

    一分钟后,三辆小电车出现在戊寅和解临渊方才停留的地方,刘姝还在蓬头垢面地整理散乱的背包,狮子弟弟埃德蒙则是神情凶狠地从车上下来,一把抓住刘姝的衣领:“刚刚跟你废话的羊脑袋和猫耳朵去哪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刘姝演技明显不过关,特别是看到埃德蒙还有着一对背面覆满了棕黄色长毛的大手,她战战兢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总是往埃德蒙身后瞥。

    埃德蒙疑惑地往身后一瞅,就见他的那辆小电瓶车已经被解临渊征用,先前坐在车座后排的小棕兔马歇尔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凄惨地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而所谓的马歇尔的忠诚舔狗“伊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等解临渊跨上车座发动引擎之后,他抱着弓箭配合默契地一屁股侧坐上小电车,两个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了这辆小巧轻便的交通工具,开足马力直奔医院方向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埃德蒙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无毛猫和伊恩就只留给了他们一道潇洒的背影,那驾熟就轻的姿态,明显两位绑匪都是熟练工。

    埃德蒙:“……”

    埃德蒙:“操!”

    他一脚踹开其中一名小弟,抢过对方的小电车,一爪子油门轰了出去:“伊恩你个小羊崽子给我别跑!”

    越是接近医院,逃难的人群就越密集,还有不少人已经被咬伤,在用最后的生命为朋友们做肉盾。医院内部总共只有百余人,而袭击污染者的数目远超他们。

    抵达医院门口的时候,戊寅简直看到了宛若丧尸潮一般震撼的场面,腐烂扭曲的污染者无脑地堵在狭窄的铁门中,摇晃着它们的四肢和头颅,臂膀、大腿和胸腹上不断地甩下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乌黑色肉块和肉条,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其实铁门旁边早有了其它突破口,但这些挤门的丧尸没有脑子,明明其他丧尸都已经进了医院四处游荡,它们还在这里充当沙丁鱼罐头。

    门旁的铁栏上绑着密密麻麻的防止被入侵的尖锐铁丝和铁刺,这上面挂满了从丧尸脸上身上刮下来的腥臭肉丝,但这点伤害根本无济于事,污染者们用庞大的人海战术踏平了它们。

    逃难的人群散乱,无组织,无纪律,仿佛一个个都是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就看见污染者堵在床头……看起来确实奇怪。

    按道理,这间有着自己武装力量的医院不应该这么快速又悄无声息地,被两名畸变者带领一群污染者简单踏平。

    佣兵们都去哪里了?哨兵和门卫又在做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猝不及防,张皇逃跑的模样。

    解临渊没有再细想,左眼快速扫描周边情况,找准一处较为薄弱的突破口,让戊寅下车,再扛起小店车就砸了出去,直接在丧尸群里砸出一个豁口,随后他回过头,看向不远处全程目睹这一切,吓得都忘了生气的埃德蒙,解临渊挑衅地朝他笑了下,接着不管这只目瞪口呆的小狮子,扛起戊寅两个踏步就从豁口内冲了进去。

    “……”埃德蒙震惊了。

    他今天的报仇之旅,也只是想打伊恩和无毛猫一顿出口恶气,再作势要把他们绑在野外喂丧尸,吓吓他们,录下他们求饶的视频用作威胁,并没有真打算闹出人命。

    ……但这两个人……怎么自寻死路?

    该死,伊恩要是真死在医院里了,等回了地铁站他该怎么和哥哥和芙莉达交代?

    问:伊恩到哪里去了?

    他:伊恩自己冲丧尸潮里自尽了。

    埃德蒙绞尽脑汁左思右想,越想越头痛,等身后的小弟们齐齐骑车冲了过来,埃德蒙一狠心,红着眼睛怒吼道:“跟我冲!宰了那只不知死活的臭羊!”

    他嘶吼着把电瓶车开出来坦克的架势,嗷嗷地趁着丧尸群的豁口还没收拢,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小弟们:“……”

    小弟们:“啊啊啊——”

    往外四处奔逃的人群有不少都看见了这一队奇怪的兽人,他们在盛世都是被歧视的“残疾人”,走在街上会遭到指指点点,异样的眼光总是伴随他们左右。

    即使在乱世,歧视依旧存在。医院最初的百名幸存者中也有兽人,数量还不少,彼时表面上他们和平共处,但一旦发生争执,各种偏见和歧视就会像刀刃一样向兽人砸下,再加上兽之国距离这间医院不远,很快这些兽人们就主动离开,去到了绝对排外的兽人国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就在现在医院最危难的关头,竟然是一批兽人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返回了医院。

    他们是去救人的吗?还是挽救资源?亦或者要将丧尸们从我们的家园里赶出去?

    一瞬间,无数之前还很无措的人类顿时就像找到了组织,找到了支柱,纷纷对视一眼,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他们平时就有接受反击训练,早已不是遇到丧尸只会逃跑的蠢蛋,方才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惊吓之中只会四处乱窜,现在他们有了方向,全部拿上武器,跟在了埃德蒙和他小弟的身后。

    埃德蒙和众小弟们:“……”

    伊恩和无毛猫跟会隐身一样,进门就消失已经够让埃德蒙恼火得了,结果现在又来一群跟在他身后鬼吼鬼叫的人类,数量还越来越多?

    “……”他迫不得已停下车,顺手拉起一个被摔倒在地动弹不得的老人,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立刻帮他搀扶老人,有一个直接唤出了老人的名字,问他有没有被咬伤。

    埃德蒙拽过一个问:“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跟你一起救人!”被拽住的女孩年纪很轻,不过十五六岁,大眼睛亮亮的,眼底全是崇拜,就差大喊一声狮子王!

    埃德蒙突然间明白了:“……”

    然后他发现他竟然很受用。

    埃德蒙造作又得意地吸了吸鼻子,决定去他妈的小羊小猫,老子要当英雄,于是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上,闻一闻哪里还困着人,全给他救出来!”

    小弟们:“???”

    马歇尔:“那伊——”

    埃德蒙:“闭嘴。”

    马歇尔:“……”

    *

    解临渊牵着戊寅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区,显然来这里已经不止一次。此刻他的兽耳,兽尾全部回到左臂,组成了一把威力十足的霰/弹枪。

    走廊上还算空旷,但一间紧闭的办公室门前堵满了丧尸,他们组成了一面三角状的人墙,通过门、窗,竭尽全力地想要冲进那间办公室。

    很显然,刘主任就在里面。

    解临渊让戊寅躲在墙壁后方,一枚榴弹砸了过去,污染者清空了大半,办公室的玻璃也全给他震碎了,戊寅听到办公室内传来好几道歇斯底里的骂娘声和尖叫。

    戊寅回想了一下这一路上解临渊射箭的姿势,搭上弓,从墙壁后面站出来,连射了三发,竟然中了两箭,全部击中污染者的眉心。

    解临渊惊讶地瞥他一眼,左手化刀,目光凛冽地冲了进去。

    这次戊寅没有再搭弓,毕竟他目前的射击技术还不稳定,第四箭就很有可能击中的是解临渊的屁股。

    躲在办公室内部的也都不是傻子,看有人来支援,连忙从内部打开房门,抱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鱼贯而出,甚至都来不及跟解临渊和戊寅道一声谢。

    戊寅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刘姝的父亲,但很快,他听到办公室内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刘主任!别管他了,自身都难保,你还要带上这个逃命?”

    “可是,我答应过……”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锁在这里指不定还不会被污染者破坏,真带出去反倒不一定了!”

    戊寅奇怪地从门内探进脑袋,声音却是从再里面的墙后方传来,他看了眼浴血奋战的解临渊,确定他愈战愈勇毫无压力,接着便好奇地踏入门内,朝声音的所在方向走去。

    无数飘飞的纸张和杂乱无章的实验器材后方,还有着一扇隐蔽的防盗门,他正要走进去,就看见两个男人匆匆忙忙互相拉扯着从里面冲出来。

    看到戊寅的羊脸,他们不约而同地被吓了一跳,但兽之国度名扬在外,他们医院表面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但一些排外心理不那么严重的兽人时常会来拿食物和医院交换药品,比这名羊头人长得更奇怪的也不是没有,于是二人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大概率还是来救他们的恩人,飞快地道谢,然后刘主任从口袋里摸出防盗门钥匙,准备锁门。

    倏然,就在房门即将关闭的间隙,戊寅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瞳孔兀地放大。刘教授的钥匙都已经抵在了锁眼前,一只手突然横空穿出,按住了房门。

    “你——”

    戊寅恍若未闻地重新将房门推开,他看到了一座半透明的一人高营养皿,如棺椁一样平放在房间中央,周围都是昏暗的,只有营养皿内的液体散发着非常柔和浅淡的蓝光。

    从他的视角,根本无法看见里面究竟躺着什么东西,但戊寅就是异常地熟悉,熟悉到他下意识就近从身旁男人手里抢了一把破窗锤,掂量了一下,随后就在刘主任两人惊恐的目光下冲过去一榔头砸在了玻璃皿上。

    冰蓝色的液体飞快倾泻而出,戊寅在碎裂的透明玻璃底下看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脸。

    ……

    解临渊勉强清光了走廊内侧的污染者,整条胳膊都已经仿佛浸在了污血里,擦也擦不干净,而外侧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丧尸,但这还不是让他最头疼的情况,他比较头疼的是戊寅在这里,那两名畸变体如果没死的话,估摸着很快也会出现在这里。

    目前医院的动乱存疑,潜藏的敌人还躲在暗处,解临渊并不想暴露太多Z1932的能力,以免落入被动的局面。

    好在目前还没有什么值得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的情况出现。即便戊寅遇险,以这只寄生虫的能力,脱困还是轻轻松松,至于伊恩……解临渊天性凉薄,他一定会尽量去救,但如果救不了,他也只会感到遗憾,和对芙莉达抱歉,但内心深处并不会真的难过。

    这样想着,他甩了甩刀,抬头就见棕兔马歇尔惊慌失措的脸竟然出现在楼梯口,他明显是在楼下就看到了解临渊,径直大步冲了过来,我见犹怜地解释道:“我和埃德蒙他们走散了,我,我好害怕,拜托了让我跟着你们吧……”

    “……”这人似乎没有发现我的猫耳朵已经消失了,解临渊戏谑地笑了一声,“你们不是来教训我和伊恩的吗?”

    “那都是埃德蒙的主意!我有阻止他,但他根本不听我的!”马歇尔瞬间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解临渊笑得更灿烂了,他也懒得揭穿,“跟着吧。”

    “太好了!”说着,马歇尔就小鸟依人地想要去搂解临渊的胳膊。

    解临渊不耐烦地避开了他,抬起头,就看到戊寅满脸茫然地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正愣怔地看着他们。

    “我不是……”解临渊连忙要解释自己的清白,却看见戊寅突然快步朝他冲了过来,眼神中还带着慌乱无措,解临渊心尖微悸,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已经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搂住戊寅柔声安抚他。

    但下一秒,“戊寅”竟然径直越过他,紧紧拥住了马歇尔,“马歇尔!天呐,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解临渊:“……”

    第84章

    面对性格陡变的“戊寅”,解临渊根本来不及为他自作多情的姿势感到尴尬,因为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已经充斥他的脑海——这颗羊脑袋底下的灵魂显然已经不是戊寅,而是伊恩本人,那么戊寅人呢?

    这短短三分钟之间,实验室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戊寅选择在现下这种非常混乱的情景下临时变换宿主?

    被伊恩一把搂住的马歇尔也懵了。虽然现在的伊恩让他感觉非常熟悉,是他习惯了的那股舔羊味儿,可不久之前,那个一路和解临渊打情骂俏的“伊恩”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欲擒故纵?在他面前故意假装和无毛猫亲近,实际是观察他的反应,让他吃醋,但现在是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伊恩再也伪装不下去,这才暴露了舔羊本性。

    马歇尔的一番猜测合情合理,自成逻辑闭环。他瞬间更加看不起伊恩,烦躁地推搡他:“滚开啦,你指使蒲公英害我毁容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伊恩一脸茫然:“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指示蒲公英……?”

    就在他们羊头不对兔嘴地交流期间,解临渊已然快步冲进了实验室。左眼开启热成像仪模式,自动锁定墙后移动的人影,他听到流水滴落的声音,还有两个男人模糊而混乱的交谈,伴随着鞋底踩踏积水,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解临渊循着人影和声音找到一扇隐蔽的小门,右手旋出别在腰后的□□□□,扳下保险,警惕地缓步向前。

    就当他伸出左手,准备推开这扇半掩的防盗门时,房门忽然从内部被一个长相陌生的男人打开,对方猝不及防被近在咫尺的解临渊吓了一大跳,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直叫唤。

    解临渊左瞳的人脸数据库快速分析判断陌生男人的身份,同时扫描对方全身,确认其弱得就像只树懒,周身上下就拿着一箱纸质材料,毫无威胁性。

    确认了眼前人的无害,解临渊的视线就向房间内部移去。

    地面上全是湿滑的水渍和破裂的玻璃碎片,刘主任背对着他,正搀扶一个全身上下仅着一件敞开白大褂的男人从损坏的玻璃棺里走下来,赤身裸体的男人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黑色短发贴着脸颊,皮肤瓷白,水珠不停地从他身上滚落,他脚步虚浮,赤脚踩在碎玻璃片上,如果不是刘主任扶着他,差点就要摔倒水洼里去。

    解临渊不可思议地向前迈了一步,恰好体质虚弱的男人也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沁了水的翡翠撞上染血的红宝石,清脆作响。

    戊寅本体的容貌极具攻击性,特别是现在的他,更是像一条刚从深海上岸的人鱼,用鱼尾换取了人腿,还无法熟练走动。无论是第几次见到这张脸,解临渊还是不受控制地恍了心神。

    刘主任看到解临渊顿时一喜,想要唤他帮忙,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银发青年就已经动作利落地脱下了外套,熟稔又自然地揽过人鱼的腰,将两边衣袖在戊寅胯骨上打个死结,挡住私密部位,接着双手一抄一搂,就这么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解临渊很少用这样的姿势抱人,因为这会妨碍他动作,遇到危险就很难在第一时间进行反击,特别是戊寅本体的身形虽然细瘦,但远称不上小巧,但他这次真的做不到把眼前这具身体像麻袋一样扛在肩头,他甚至想找个黑塑料袋把戊寅的脑袋套住,扎两个出气孔打三个死结,不准其他人看。

    意外遇到自己又一具仿生体的戊寅当然不知道解临渊竟然有如此丑恶的心思,他顺从地伸出双臂,环住解临渊的脖颈,双眸痛苦地阖上,脑袋搭在解临渊肩头,清浅又悠长地喘息,在解临渊会意附耳过来时低声朝他道:“这具仿生体……在营养液里泡太久了,我要缓一会。”

    “没事。”解临渊保持着微微垂下头的姿态,像是情侣缱绻缠绵那般小声安抚,“交给我。”

    如果不是刘主任还在场,他真想亲吻戊寅这张冰凉又毫无血色的唇,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温暖这只海底的精灵,但事与愿违,不但刘主任紧随其后,他的跟屁虫甚至越来越多,另一名研究员,马歇尔,伊恩,见到他的瞬间一股脑的都缀了上来。

    “小解……”刘主任小跑着跟在腿长步伐大的解临渊身后,“你怎么在这?”

    “您的女儿刘姝说您还困在实验室,拜托我来支援。”解临渊横抱着戊寅步履匆匆,顺带用好奇的语气问,“这个人是谁?”

    刘主任正要回答,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众人纷纷从二楼的窗口探头往下望,只见街上一只肥壮又巨大的肉球正在追赶一个倒霉的男人。肉球的手脚都十分短,看起来非常笨重,但它的移动速度却一点不慢,缩起脖子把自己团成一团,靠滚的飞快就能追上前面的男人,在利用自身重力和加速度撞死他,那冲击力和被一辆轿车撞到差不了多少。

    然后肉球畸变体再慢吞吞地停下,挪动肥大的身躯,压到无力动弹的男人身上,利用体重令对方胸骨断裂,扎破脾脏,彻底吐血窒息身亡,它这才像开椰子一样,用尽各种办法好不容易才打开对方的颅骨,享受美味的脑浆。

    就这玩意?——戊寅和解临渊眼底同时划过上述这条弹幕。

    但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其余三人不是惊叫就是腿软,哆哆嗦嗦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别下去了。”伊恩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出去就是找死,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牢固的房间躲起来。”

    说着他就想去牵马歇尔的手,却被棕兔子灵活地躲开,只见马歇尔抽泣一声,红着眼就扑到解临渊肩旁,“好可怕……”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扭曲了。

    余口惜口蠹口珈.

    伊恩扭曲的原因不必解释,刘主任和他同事则扭曲于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狗血的争宠献媚剧情?然而马歇尔的想法很简单,越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就越需要厉害的靠山,无毛猫抱着一名少说一米八身高的男人跑了两层楼都没有喘一下,实力深不可测,所以他才会这么不择手段地谄媚解临渊。

    戊寅无力地掀起一边眼皮,透亮的翠色瞳像黑夜忽闪的萤火,瞥了马歇尔一眼之后又悠悠地合上眼睛。

    解临渊都懒得搭理马歇尔的表演,神情严肃地问刘主任:“医院里负责安防的那群佣兵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不知道。”刘主任摇摇头,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有人传丧尸群和畸变体就是他们领头的队长故意放进来的。”

    闻言,不仅解临渊皱眉,伊恩和马歇尔也都难以置信地望过来:“为什么?!”

    “这……”刘主任为难地停顿一会,“一时半会的,我也很难解释清楚……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的地下避难所避难吧。”

    一听还有避难所,伊恩和马歇尔顿时松了口气,二人还算有点眼力见地帮刘主任和他同事分了一半的文件材料,迅速沿着楼梯前往住院大楼的地下,通过车库前往避难所。

    “你怀里的这个人,来历很复杂。”又转过一层楼梯的时候,刘主任突然回头对解临渊说,“他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一具实验克隆的仿生人体。”

    解临渊没想到刘主任知道得这么多,而且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直接就这么讲了出来,他搂着戊寅的手微微紧了紧,又装出恰好到处的惊讶:“什么?克隆人?”

    “对。”刘主任笃定地说,“小解,相信我,他的价值远比我们在场其他的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一旦遇到危险,请务必率先保证他的安全。”

    “……”放心,这一点根本不用你提醒。

    解临渊面容严肃地问:“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人?”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将他留在这里的人告诉了我许多关于这场末世的秘密。作为交换,我承诺替他保管这具仿生人体,那个人还嘱咐我,如果有一天这名仿生人醒了,就告诉他——”

    说到这里,刘主任还换了口气,戊寅和解临渊是生怕他话没说完就戏剧性地出了意外,警惕地在楼梯口左右张望,直到刘主任顺顺利利地讲完了剩下的话语:“来那个地方找我。”

    短短几句话,其中包含的信息量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的头晕眼花,伊恩的记忆还停留在书城,瞬间闪现到陌生的地方不说,张口还就是‘末世的秘密’,就连马歇尔都顾不上再装什么柔弱了,紧张地看向无毛猫怀里的仿生人。

    解临渊更是顾不上避嫌低头问:“那个地方是哪里?”

    “你问我……?”戊寅疲惫地搂紧他,“我还想知道‘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呢……谜语人都给我去死。”

    等到一行人来到逃生通道的尽头,在推开门之前,解临渊把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戊寅转移到自己背上,这期间,就听戊寅有气无力但语气坚定地问刘主任:“末世的秘密是什么?那个人都跟你说了什么?”

    “……”刘主任沉默地注视他的双眼,目光又错开,扫视过在场所有人,“抱歉,或许医院今日的这场浩劫,正是因为我轻视了这个秘密的分量。所以从现在起,在确认对方有承担这份秘密的能力之前,我不会再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第85章

    刘主任的这种行为,和那种“告诉你一个事……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的嘴贱行为有什么分别?

    小小的楼梯间集聚了解临渊、伊恩和马歇尔三个胃口被吊得要死要活的人的怒火,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把刘主任拉去卫生间,把他的脑袋摁进马桶里,逼问他到底说不说。

    之所以戊寅不在其中,是因为他的逼问不存在于想象,而是确实就这么做了。即便他全身虚弱无力,还得靠解临渊背着走,但从不委屈自己的他一把攥住了刘主任的衣领,冷声呵斥:“别卖关子!他们不配听,难道我也不配吗?”

    刘主任自打从神秘人手里接管这具仿生体以来,雷打不动一天观察玻璃营养皿三次,看这个人有没有醒来,可以说是“舐犊情深”,没想到仿生体醒来之后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命令,态度还万分凶狠,狠狠地伤到了这名老父亲的心灵。

    “你,你……就算是你我也不说。”刘主任艰难地从戊寅的魔爪下扯回他的衣服,“想要知道,自己去找你的那个朋友!”

    刘主任的同事急了:“别管秘密不秘密的了,赶紧去避难所吧,不然你们这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戊寅的文化水平还没有晋升到文言文,于是只能求助地看向解临渊,后者扯下他的手,把他身上的白大褂裹得更加严实,“意思就是就算你现在知晓了秘密,但下一秒就被畸变体啃了,还是白知道。”

    “……切,我才不会被畸变体啃。”戊寅悻悻地把脑袋抵回了解临渊的后颈。

    楼梯口的门一开,两根箭矢就一前一后地射穿了堵门的丧尸,伊恩在众人身后紧张地握着弓,得到了解临渊惊讶中带着赞扬的目光,大致意思是原来你这废物舔羊还有这一手?

    他不好意思地抽出第三根箭,突然发现马歇尔正看着他,于是赶紧朝解临渊自信地一挺腰,“你以为我敢去单挑变异蒲公英真是毫无底气的吗?”

    解临渊率先冲了出去,中途顺带在倒下的污染者尸体旁弯下腰,戊寅配合地拔出尸体眉心的箭矢,反手递给刘主任,再历经马歇尔传回到伊恩手上。

    刘主任和他的同事虽然都是文质彬彬的体弱教授学者,但抡起文件箱砸丧尸的力气也一点不小;马歇尔虽然平时表现得各种绿茶白莲花,好像只能靠男人生活,但在只能靠自己存活的险境下,爆发出的杀伤力也一点不小,一根铁管挥舞得虎虎生威。

    只有戊寅,是一名真正的废物,还废物得理直气壮,被丧尸的污血溅了一脸的时候甚至还好意思发脾气。

    避难所的入口离楼梯口并不远,只是一个转弯的距离,拥堵的丧尸也不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四个近战加一个远程很快便配合着抵达大门前,但可怕的是,避难所紧闭的竖栏铁门已经被无数尸体的鲜血和碎肉残肢染成了深红色,惨死的尸首完全垒成了一座堵满了大门的小丘。

    原本还一门心思冲进避难所的众人顿时胆怯地停下了脚步,呼吸都在发抖,这条幽深黑暗的甬道就是地狱的入口。

    最恐怖的是,这座血腥的尸山并不在门外,而是位于避难所铁门内部。

    躲进避难所的人群自以为安全无虞,反锁了大门,却没有想到最大的危险正是来自于他们最后的退路。

    这座尸体小丘正在缓慢地“苏醒”,死去的人类通过特殊的方式再一次回归人世,它们在尸堆中挣扎着,污浊的眼球不安分地在眼眶之中挣动。最上面的丧尸像山尖坍塌的积雪,从尸堆顶端滚落,它们嗬嗬发出嘶哑黏稠的吼叫声,紧挨着铁门的丧尸已经被压得变形,脸部的血肉摩擦在粗粝的钢筋上,磨蒜泥一样把表皮磨得血肉模糊,但它们仍旧在贪婪地窥视着门外的人类,伸出血肉模糊的手,穿过铁栏,朝外极力挥舞着。

    马歇尔惊恐万分地怪吼怪叫着,也顾不得谁是谁,一把搂住伊恩的胳膊,崩溃地大喊:“我要回去,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解临渊避开一只指甲差点划到他头发的丧尸,那开裂的黑色指甲里面沾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迹,被避开之后还不依不饶地继续抓挠,然后就被解临渊反手用匕首割下了它的整条胳膊。解临渊的动作太快,只有戊寅看到他在接触对方皮肉的瞬间左手化为剁骨刀,省了许多力气,其余人都以为解临渊真是用一把小刀剁下了丧尸的手臂。

    马歇尔和伊恩纷纷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事实上,即便他们再迟钝,现在也发现了解临渊的耳朵和尾巴不见了,但他们此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傻。

    既然避难所成了比外面更加危险的地方,众人一时间无处可去,只能原路返回楼梯间,在这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另一只我们一直没见到的畸变体就躲在避难防空洞里,守株待兔。”解临渊说,“等着慌慌张张的食物们主动送上门来。”

    “……它哪来的智商?”戊寅从他背上跳下来,扶着楼梯扶手休息,“是巧合吗?”

    “要么是巧合,”解临渊回忆着那扇铁栏门内部,那座以血肉铸就的人体墙面,“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把它引了进去……”他沉吟道,“为什么?目的是什么,想要杀光这个医院所有的人?这种无差别的恐怖袭击和灾厄传染源的真正成因又能有什么关系?”

    戊寅一想到他们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而身边有一个什么都知道却死都不肯说的谜语人,他就越来越生气。他向来是个谁让他不爽,他就决不让对方也好过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幽绿的眼瞳落在其余四人身上,戊寅很快就有了主意。

    下一秒,他就挣扎着站直,冷声呵斥小羊伊恩不许动,然后伸手往他的裤子口袋里摸了两下,掏出刘姝的红色绒盒,特意当着刘主任的面打开,假装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完好,再阖上塞到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里。

    刘主任一眼认出来:“这是刘姝的首饰盒!”

    “嗯,她送给我了。”戊寅冷淡地说。

    刘主任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怎么可能和你有联系?”

    “……”戊寅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回过身,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一下,也当起了谜语人,“难道把我留在这里的人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能够和刘姝有联系的吗?”

    一听到事情有关女儿,刘主任的眼神明显开始动摇,焦急道:“你是什么意思?”

    见居然刘主任是真的不知道,戊寅和解临渊对视一眼,前者狐疑地问:“你连这个都不清楚,还能知道什么末世的秘密?”

    “我……”刘主任察觉到自己可能在被套话,而且对手十分狡猾地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交换一下我们双方的信息怎么样?”戊寅说,“还是那句话,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刚从营养皿里爬出来的我吗?”

    “……”刘主任为难地长叹一口气:“我是真的不敢再多说一点了,上次也是酒后失言……”

    “那我就去找雇佣队的头领,他干了这么件大事,此刻的分享欲一定很强烈,我相信他肯定会乐意告诉我一点什么。”戊寅面无表情地说。

    解临渊知道他是认真的,如果刘主任死活不愿意说,戊寅真有可能去做点大海捞针的事,譬如把消失的雇佣队挖出来给他排忧解难。

    因为戊寅是个靠情绪驱动行为的人,永远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这个人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喜怒无常,只看眼前,不计后果。

    现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一种会使谴责很可能是这场袭击制造方的佣兵队,想要结束动乱,这以刘主任和他同事为代表;另一种反应就是仓惶逃命,明哲保身,凡事不想挨边,以马歇尔和伊恩为代表。

    只有戊寅这只乐子人,他既不在意他人伤亡,也不关心自身安危,对大是大非没有概念,他只在意他的好奇心有没有得到满足,像乐谱上最不和谐的音符,混乱又自我。

    可是……他仅仅是一只记忆缺失的寄生虫而已,不过我行我素了一点,又有什么错?!

    解临渊就像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从小到大被条条框框的规矩压抑本性,嚷嚷着我要自由,结果做事还是循规蹈矩,一朝遇到戊寅这个不好好学习放荡不羁成天混社会的学渣,勾得他魂都快飞了。

    他的大局意识也在这双翠色瞳的注视下逐渐消失殆尽,甚至巴不得刘主任不答应,然后他就有有理由甩下这四个碍事的拖油瓶,带着戊寅独自离开,想做什么做什么,任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自生自灭。

    可惜事与愿违,壳上本就有一条细缝的蚌很快就被渔夫撬动,刘主任最后负隅顽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行。”戊寅瞥了解临渊一眼,后者当即招呼马歇尔和伊恩上楼,两只不思进取的兔兔羊羊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对末世的秘密半点也不好奇,马歇尔甚至说出了至理名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刘主任同事也跟了上去,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刘主任轻声地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戊寅。”戊寅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你知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吗?”

    “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刘主任点点头,“这点和他说的也一样,他说你很有可能出现记忆缺失。你的朋友叫作,耿小马。”

    戊寅:“……”

    他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坚持最初的想法,道出他最钟爱的那个名字。

    刘主任再次深吸一口气,终于进入正题:“关于灾厄污染源,大多科学家们的研究方向都错了,污染并不是未知病毒引起的,而是一个……不明生物,不停产生自我分裂的不明生物,它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进入人体,呼吸,皮肤接触,血液传播……然后它会立即进行伪装,伪装成人体的一部分,这也是人类显微镜下永远无法观测到异常的原因。”

    “它是无法单独存活的,所以它进入人体的目的是,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宿主,你的朋友将其称之为寄生,我觉得这个词非常合适。如果找到了合适的宿体,它就会彻底寄生这具身体;如果不合适,它就会利用人体内的资源进行自我分裂和繁殖,然后在合适的机会离开这具人体,继续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体。”

    “当它进行自我分裂的时候,曾经被它进入过的这具人体就会迅速‘死亡’,变成为我们所熟知的,污染者。至于离开的方式,就是攻击活人,然后进入对方的身体,再一次进行寄生。”

    不需要刘主任再继续解释下去,戊寅也知道,一旦寄生成功,那名人类就会成为变异者,就像南营地的薛鸿意。薛元帅曾经问戊寅身为变异者的薛鸿意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孙子,彼时戊寅斩钉截铁地说是的,但事实上,现在的“薛鸿意”已经是寄生虫和人类薛鸿意的结合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戊寅只是选择了那个所有人都想要听到的答案。

    “不明生物的来源是什么?”戊寅直觉造成全球灾厄的寄生物和他不是同一类生物,而更像是一种与他有一定程度的关联,但是更次一等级的。

    或许是六十甲子实验体中失败的产物……

    那岂不是还有它的编号?

    他会下意识地把庚午认为是自己的哥哥,那会不会造成这场全球动乱的生物,其实是他的某一个弟弟?

    戊寅越想越烦燥,又问:“我那个朋友长什么样子?他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他还说了什么?”

    刘主任摇摇头:“他说他也不知道来源,他的记忆同样有缺失。你的朋友是个五岁的男孩,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真正的身体,我认为他其实就是一个寄生成功的宿体。至于为什么把你留在这里……他说,他背不动了,你太重了……我想这是实话,他毕竟只有五岁。”

    戊寅:“……”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得找到庚午。所以“那个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他都知道自己醒来可能会出现记忆缺失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语焉不详?

    刘主任看向戊寅:“我猜测,你大概率实验室人工培育出来,专门用于进行人工寄生试验的仿生体……你的记忆错乱,或许就是被寄生的原因……显而易见,寄生的成功率低到多离谱,不知道毁掉了多少具仿生体才成功了你这一具。”

    戊寅没有回答,沉吟一会之后皱眉问:“等一下,你知道的这些和有人故意把丧尸群引起医院,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寄生的原理和病毒传播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类似,为什么之前污染病毒说大肆传播的时候,医院内部其乐融融,一听到其实是寄生,佣兵队就疯掉了?

    刘主任顿了顿,抬手呼了自己左脸一巴掌:“都怪我醉酒之后胡说八道。”说完,他又扇了自己右脸一巴掌。

    戊寅紧紧皱着眉,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就这么干站着看他左右开弓自残,一点上去拦的意思都没有,还满脸莫名其妙,人情世故为零。

    刘主任打过瘾之后才吸了吸鼻子,说:“驻扎在医院的这支佣兵队的队长叫保罗,他是一名免疫者,和我关系很好。他的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是免疫者,这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是他故意在吸收免疫者成为他的队友。”

    “寄生物发现宿体不合适之后,并不是次次都会分裂繁殖,在有些人体内,它们会失去活性陷入沉睡,最后彻底化为人体的一部分,这些人就称之为免疫者。”

    “一周前,医院里有一名产妇大出血,耗尽了冷库里的所有血液,可刚好就在这个时候,佣兵队里一个人不小心从山上踩空摔下去,也大出血,两人恰好还是同血型……这个人正是保罗青梅竹马的妻子,末世后经历过多次生死,被丧尸咬伤之后遗书都写好了,子弹上膛,结果两人竟然都是免疫者。”

    “后来在妻子的葬礼之后,他带着酒来和我聊天,我那时候正是实验屡屡失败失意的时候,喝醉了酒更是口无遮拦,看他痛苦也忍不住痛哭流涕,暗想自己太笨,明明机缘巧合之下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也坚信自己的研究方向绝对正确,但实验却毫无进展,和其他基地的研究员交流的时候,还被他们嘲笑异想天开。”

    “他喝醉了,跟我说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说他的妻子是免疫者,可以创造出比那孕妇和她孩子更高的价值,如果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明明应该优先给他的妻子输血。”

    “我当时脑袋一热,也产生了非常极端的想法,告诉他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阻止寄生物传播的办法,等那不明寄生物把全球所有人都寄生一遍,或许这场浩劫就彻底结束了,到时候能活下来的人就继续活,活不下来的就命中注定被淘汰。我安慰他,保罗,别以为什么变异者、异能者这类称呼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免疫者才是所有人里最强大的那一支。”

    戊寅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正要说话,却听到楼上爆发出尖叫和骚乱,戊寅疑惑地往上看了眼,倏然问:“刘主任,你的同事……”

    刘主任诧然:“他也是一名免疫者!”

    第86章

    闻言,戊寅迅速转身向台阶上跑。即使他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名免疫者而已,很难在解临渊手上讨到什么好。

    二楼逃生通道通往大楼内部的门此刻正向外大敞,十多名污染者拥堵在狭窄的门口,兴奋地嗬嗬大叫。马歇尔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显然已经被吓懵了,伊恩胡乱地在他身前挥舞着反曲/弓,大声问马歇尔有没有受伤。

    解临渊掌心划出了一把双刃格斗/刀,表面漆黑,只有刃处折射着锋芒,他肩膀抵着门板躲在门后,一旦有丧尸冒出头来,他便割掉它的手臂,再反手捅穿它的太阳穴。

    戊寅走上前,把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马歇尔拎起来,这时,伊恩不得章法的弓箭挥舞被一名丧尸突破了防线,他用弓身抵住丧尸的脖子,吓得惊声尖叫,解临渊注意到戊寅靠近,把伯莱/塔和消音/器抛给他,戊寅不太熟练地组装,扳保险,持枪瞄准伊恩身前的污染者,沉着冷静地开了枪。

    枪的后座力震裂了戊寅的右手虎口,他嫌弃地看了眼掌心中顺着纹路逐渐往下流淌的鲜血,暗想刚从营养液里爬出来的这具新身体可真是弱。

    倏然,他在自己右手腕处看见了一道细小的伤痕,明显是曾经用刀割开,后又愈合的时候留下的伤疤……看着像个N字,但如果横过来看,则又像个Z字……

    戊寅假装左手持刀,试探着在同样的部位划出同样的伤痕……很快,他得出答案,看来他目前身上的这具仿生体这还不是全新未拆封的,而是曾经有过主人,勉强算是个有伤疤、不经常运动导致肾虚体弱等等使用痕迹的8成新二手货。

    不出五分钟,楼梯口的丧尸就被灭了个干净,解临渊抓好时机推上了门,刘主任立刻冲上去帮忙反锁。

    “小王……就是我同事,他人呢?”刘主任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马歇尔陡然大怒,耳朵和尾巴都炸了起来:“他是不是有病啊?之前我们几个在这里休息得好好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门,然后拽着我一起冲出去,把我推进丧尸群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里面跑了。”

    刘主任神情凝重:“他是免疫者。”

    “免疫者怎么了?免疫者了不起啊!”马歇尔惊魂未定,嗓门也不受控制放得很大。

    戊寅看向解临渊,后者的眼底一片了然,监视红点在他的左瞳中有规律地闪烁,解临渊还暗示性地朝戊寅动了动左手五指,显然是刚才没少利用他机械胳膊肘子乱飞的小技能偷听刘主任和他的谈话,所以对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

    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解临渊听得太认真了,心思都放在楼下,才不小心让刘主任的同事得了逞。

    “他跑进去做什么?”戊寅疑惑问。

    解临渊很欣赏戊寅的求知欲:“要追上去看看吗?”

    戊寅毫不犹豫:“好啊!”

    其他三人顿时全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马歇尔,看他们跟看疯子差不多了:“那人脑残,你们怎么跟着……喂?!”

    说话间,戊寅已然跳到了解临渊的背上,他没有穿鞋,裸足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站了许久,脚底沾满泥灰,脏污与足背上病白的肤色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感。解临渊垂眸瞥去一眼,随即不动声色地握住戊寅的右脚,捏了捏,触感冰冷柔腻,还沾着挥之不去的水气。

    解临渊的掌心永远干燥而炙热,带着蓬勃的生命力,覆上脚背的瞬间戊寅便被烫得忍不住蜷起脚趾,但很快他又将左脚掌踩在解临渊手背上,随即被解临渊全部裹进掌心,温暖他冻得像冷白玉一样的十只脚趾。

    几秒钟过后,不待其他人多加阻止,解临渊背着戊寅打开逃生通道的大门冲了出去,刘主任二话不说直接跟上,一个常年坐实验室的老学究把这辈子的运动量都耗在了今天,哼哧哼哧喘得宛若一辆拖拉机。马歇尔和伊恩可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不管再气也只能乖乖跟着一起跑。

    刘主任同事的行迹不算难追踪,因为早有丧尸帮他们提示了方位,就在戊寅和解临渊追出去不过几十米,一面封闭的房门前堵了三四名丧尸,它们明显都是这所医院刚被咬变异的人,血肉还算完整,只有衣服上沾着脏污的血迹,它们眼球突出,兴奋地挠着门,毫无理智地在窗边上来回徘徊。

    解临渊隐在袖子里面的左臂内侧拆裂重组,一把比刚才更长的战术刀滑至他的掌心。新鲜丧尸们注意到他,激动地调转方向,随后就被解临渊一刀从大张的嘴中扎透喉咙,再反手一拧,直接把它的脑袋转了个180°。

    剩下三只丧尸的死相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死透的也被接下来匆匆赶至的伊恩近距离拿箭抵着脑门射穿。

    解临渊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刘主任同事小王正匆匆往他的文件箱里塞药盒的画面,这只黑色的手提保险箱里显然一张纸也没有,小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拯救什么实验室宝贵的试验资料。

    对方回头见到门口的熟人顿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而且看起来每一个人似乎都毫发无损。

    但他马上又冷静下来,咧嘴笑了笑,举起手中的药盒,朝来人晃了两下:“刘主任,你也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主任见最后进来的伊恩谨慎地把药房的门带上,这才犹有余力地安抚同事:“小王,你冷静一点……”

    “这是我怎么也申请不下来的胰岛素注射液。”小王笑容越发扭曲阴森,“还有这个,二甲双胍,也不肯给我,还说什么要我理解,我的糖尿病症状比较轻,有许多比我更需要它们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他情绪异常地亢奋,眼瞳充血,声音也越来越大,语调变得夸张激动,“哪里还有比我更需要的人?灾厄污染没有解决的办法,它就像是历史的巨轮,不可能因为人力而调转方向,我们注定会被它无情地碾轧,只有免疫者才能活下来,至于其他人,那就是一群注定要死的垃圾,会被世界过滤掉的残渣!给他们食物、药品就是在浪费资源!浪费这些本可以让我们免疫者活下去的资源!”

    “一群注定会被这个世界淘汰的家伙,躲在安全区里,负隅顽抗,像恶心的蛀虫一样,不肯面对现实,非要吸干抹净人类仅剩的那点资源才肯死心,何必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什么不赶紧认清自己的处境,早点去死,为这个世界的焕然新生做出你们最后的那点贡献。”

    没有人再试图和这个极端狂热又偏激的男人讲道理,解临渊徐徐放下戊寅,左手五指轻动了一下,结果小王立刻反应过度地从文件箱里掏出一把手/枪,指向解临渊:“不许动!”

    解临渊只好表面上假装停下了动作,戊寅冷漠又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马歇尔和伊恩则是非常实诚地高举起双手,真的放下了武器。

    同事小王快速单手缩好装满了药盒的手提箱,缓缓地朝窗边退去,等到后背抵到墙面,又试探着回头透过窗户朝下方看去,显然是打算从窗口跳下去逃跑。

    解临渊目光凌厉专注,趁小王略有分心之际快速靠近他。然而就在他准备发起攻击的时候,窗外忽然荡下一根绳索,紧接着一名身穿迷彩作战服的男人便单手抓着滑索跳了下来,他的另一只手里举着把冲锋/枪,经过二楼窗户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数发子弹扫过解临渊和其他人站着的地方,引得房间内的所有人被迫趴下或躲到验体后方,小王也立刻在枪药掩护下果断拎着箱子跳出了窗户。

    不需要再有任何迟疑,在医院这场由免疫者挑起的丧尸群袭击中,小王绝对也是参与者之一,是佣兵队安插在办公区的内应。

    等到解临渊再次起身跑到窗边,楼下已经传出了引擎发动的声音,一辆军用越野车踩死油门在楼下转了个弯,碾过地上的数具尸体,留下清晰可见的轮胎印,快速朝医院出口驶去。

    诚然以解临渊的能力完全能够做到截停这辆车,这虽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竭尽全力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完成,不过解临渊并不准备这么拼命,毕竟他没有必要为除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以外的事如此卖力。

    戊寅似乎对这辆逃走的越野车兴趣也不大,他从窗口探出上身,仰头顺着绳索的方向往上看,解临渊见他做出这般危险还容易走光的高难度动作,瞬间一把攥住他的后颈把人拽了回来。

    “你留在这,我上去看看。”说罢,解临渊飞一样的跃出了窗户,抓住绳索,在大楼墙壁外侧灵活矫健地攀爬,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五楼的窗外,接着轻松地撑着窗沿翻了进去。

    趁解临渊离开的时间,戊寅悠哉游哉在药房里转了一圈,居然真被他找到了一套之前值班人员留下的衣服,他也没避讳在场的其他人,大大方方换了身衣服。

    这条牛仔裤对他来说有点短,腰围嫌粗,裤腿又只能当作九分裤,卫衣大小倒是正好,再披上解临渊给他遮隐私的外套,十分的青春靓丽,像是一名在校大学生。

    戊寅再次转移了刘姝的酒红首饰盒,马歇尔见他这么珍视这枚盒子,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戊寅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打开给他看。

    两枚晶莹透亮的红宝石耳夹安静地待在天鹅绒枕巾上。

    那一瞬间,马歇尔想起了无毛猫的眼睛,也是这般的猩红,仿佛熟透了的石榴籽,轻轻一捻,便能渗出血来。

    五分钟之后,解临渊重新回到二楼药房,神情凝重地说:“绳索的起点是广播室。刚才那个逃走的人之前一直待在医院的广播室,将一段录音上传到了私人广播电台,循环播放,我没有密码,短时间内无法破解。”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录音机,里面是属于男性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冷静又极具煽动性地号召全世界所有的免疫者觉醒——

    他说灾厄污染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三年了,无数的资源浪费在研究所谓的解药和疫苗上面,都是无用功。这不是灾难,而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全球性筛选,而免疫者们才是真正被筛选之后的幸存者,至于其他的人,无非是在绞尽脑汁,下作又狡猾地延迟这场筛选,苟延残喘,浪费本应该属于免疫者的资源!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免疫者注定需要做大自然背后的另一只手,加快推动历史进程,助力这场世界性淘汰的进度!

    ……

    刘主任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特别是解临渊说就目前国内还在运作的无线电台基数和收音机数量,这段煽动性言论不出三天便能传遍全国各个大小基地。

    “这种没凭没据的话,真会有人信吗?”伊恩僵硬地笑了下,“他说灾厄污染没有解决的办法就真没有了?”

    “重点不是他有没有证据,而是在于听到这段话的人想要相信什么。”戊寅面无表情地说,“试想你是一名底层的免疫者,你听到这段言论的瞬间就会将其奉为真理圭臬,而根本不在乎它到底是真是假。”

    伊恩和马歇尔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刘主任更是一脸灰败,懊悔至极,“都怪我,都怪我胡说八道!”

    戊寅斜觑他一眼:“你倒是不用这么自责,即使没有你免疫者至上的言论,造成这场浩劫的人也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佣兵队长,保罗,是这个名字吧?他就是在报复而已,报复整座医院,不然他为什么要在引来丧尸群的同时还勾来了两名畸变体?畸变体喜食脑浆,并不会因为谁是免疫者就对他网开一面,他认为本应该属于他妻子的资源被医院浪费了,所以要让整座医院的人都为她陪葬。”

    “归根到底就是人性的自私罢了。”解临渊说,“即使大环境再是恶劣,人类内部也一定会为资源的倾斜爆发矛盾。”

    刘主任愣愣地听着,内疚的情绪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而马歇尔和伊恩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正在这时,窗外忽然听到熟悉的人声,马歇尔激动地喊了一声是埃德蒙,随后立刻凑到窗户,见真的是熟悉的那些人,连忙大力挥手:“埃德蒙!我们在这!”

    戊寅看着小棕兔的耳朵竖得笔直,忽然,一只猫猫头凑到眼前,挡住了他的目光,解临渊勾着唇轻笑道:“没想到,你心地这么柔软……看到刘主任自责,还主动安慰他?”

    “……随口把我想到的说出来而已,没有想安慰他。”戊寅撇开目光,不接受“心软”的评价。

    “那你也安慰安慰我?”解临渊暧昧地说,“看在我给你暖脚的份上。”

    戊寅抬眸定定地望着他,倏然一笑:“我确实有东西想给你。”

    说着,他便拉着解临渊走到房间深处,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打开刘姝的首饰盒,展示内力璀璨精美的宝石,“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耳夹?”解临渊捻起其中一枚红宝石耳夹,抬起对着光观察它的色泽,“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刘姝末世前是做珠宝生意的,所以刘主任那里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翡翠胸针,我特别喜欢,本想借着这一次要过来送给你,没想到你先为这对耳夹应下来了。”

    “……这是耳夹?”戊寅疑惑道。

    闻言,解临渊也着实愣了一下:“这不是耳夹还是什么?”

    “……”

    “……”

    冗长的沉默之中,解临渊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想法。

    ……不可能吧?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就凭戊寅怎么可能会诞生那样的想法?

    “那你觉得……”解临渊艰难地询问,“这是怎么用的?”

    戊寅当即命令他把上伊燎起来。

    解临渊:“!!!”

    解临渊难得羞涩,小脸通黄:“你什么时候无师自通的?!”

    戊寅认真地问:“什么感觉?”

    “……”解临渊,“疼。”

    戊寅认真回忆了一下书里饮悔描绘的内容,他当时还是经过蒲公英逐字逐句讲解才明白的具体内容,伸手轻轻地扯了扯耳夹,“现在呢。”

    解临渊皱了脸,尾音有些颤:“疼……吧?”

    第87章

    埃德蒙那边今日的遭遇可谓是非常奇妙。

    他上午出门的时候以为自己拿的是复仇剧本,中午发现自己拿的原来是超级英雄救世主的剧本,最后才知道手里拿的其实是灰头土脸九死一生的灾难剧本。

    冲入医院内莫名其妙获得了一大批追随者之后,他领着众小弟各种横冲直撞,还真被他救出了不少被污染者群围堵受困的人类,好好感受了一把被崇拜的感觉。

    正他洋洋自得享受赞美的时候,一群人突然就和肉球畸变体撞了个正着。

    虽然有几百个贬义词可以用来形容埃德蒙,但他和他哥实打实当作特种兵,武力值在线,再加上肉球畸变体确实称得上畸变体中的败类。埃德蒙指挥着追随者和它展开殊死搏斗,你一刀我一枪鏖战二十分钟,硬生生把肉球片成了肉片,仗着人数优势采取车轮战,活活把它熬死了。

    马歇尔在二楼朝他挥手的时候,正是埃德蒙率领医院众人获得对战畸变体胜利之际,他虽然身体疲惫至极,但情绪高昂,在人群的簇拥下高高兴兴地踏上二楼,走廊中的污染者之前已经被清空,漂亮的小情人梨花带雨地朝他飞奔而来,埃德蒙顿觉非常长脸,喜笑颜开地搂上小棕兔的腰,深情拥吻。

    紧接着,他还夸下海口说自己已经顺手杀了一只畸变体,现在准备休整一下,然后就去干掉另一只,将它们一网打尽。马歇尔顿时很懂行地将脑袋贴在埃德蒙胸口:“你好厉害啊!”

    小羊伊恩本来还想着他和男神共患难经风雨,彼此之间的感情——就算仅仅是吊桥效应,也该往上长了一大截,结果埃德蒙一出现,他所有的幻想灰飞烟灭,顿时被打回原形。

    正当他颓丧郁闷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双双失踪了五分钟的解临渊和戊寅出现在他们面前。解临渊的脸颊还泛着未褪去的绯红,右耳垂下夹着一枚红宝石耳饰,边走边不适地往外扯着衣领,又拽住身侧黑发男人的手腕,朝他耳语几句。

    黑发绿眸的男人衣衫也莫名其妙有些凌乱,奇怪的是,他的左耳垂竟然别着和解临渊同款的红宝石耳饰,听过对方的耳语之后他垂下双眸,不知道看向哪里,随后又抬眸朝解临渊微微一笑,也侧身对他说了些什么。

    二人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又同时笑弯了眉眼。

    “戊寅,它现在憧血立在那里,一时半会削不下去,只要走路就会末擦伊服,我好难受。”

    “你是指尚面还是夏眠?”

    “……你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突然懂这么多?!”

    “厚积薄发。”

    “……”

    “很难受吗?”戊寅闭眼挺讻感受了一下,“我就没什么感觉。”

    “那是因为你这具破身体在营养液里泡太久了,一点也不皿赶。”解临渊的口吻里流露出非常的不满,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能够亲手条角戊寅,让他迟钝的伸替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变得皿赶……好像也不错?

    这个时候,埃德蒙高高兴兴地揽着马歇尔走进药房,但他快要咧到后脑勺的笑容却在目光触及戊寅的瞬间僵在了嘴角。他呆楞着看着眼前的男人,乌色睫羽下嵌着脆嫩的绿意,犹还湿润的黑发更是衬得他皮肤冷白如雪,容貌精致得仿佛从水晶棺里走出来的精灵,一双赤落的足踩在大理石上,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虚弱的病态,但这丝毫不减弱他的美貌,配上冷淡的神情,仿佛海浪礁石上的人鱼,倨傲地俯视着在潮水中挣扎求生的人类。

    特别是他的耳垂,点缀着鲜血般锦上添花的一抹红,令埃德蒙刹那间忘记了呼吸,兽瞳都看直了。

    戊寅轻描淡写地朝门口投去目光,见是认识的狮子弟弟便颇觉无趣地收回视线,继续同解临渊说话。但埃德蒙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一点都看不懂气氛,而且他方才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瞬间上头把马歇尔往外一扔,兴奋地走到戊寅面前,像只招摇过市的雄孔雀:“我叫埃德蒙,曾服役于E国皇家护卫队,接受过机械手和肯尼亚狮基因双重改造……你是谁?”

    解临渊听这发春的语气都不用思考,就知道就知道埃德蒙打的什么歪主意,瞬间警惕地把戊寅挡到身后。反正他已经卸了猫耳、猫尾伪装,并且不打算再在兽之国待下去,自然不需要顾虑太多:“和你无关,别想打他的主意。”

    埃德蒙这才注意到无毛猫的耳垂,竟然戴着和大美人同款的耳夹,所以大美人和无毛猫是……情侣?

    发现大美人已为人夫的瞬间,曹德蒙更加兴奋,川息都粗重了几分,他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二人脸上徘徊,又看向解临渊,“看你反应这么大,难道是你的男朋友?原来的你男朋友是人类,怪不得没带来兽之国……”

    他的眼睛几乎黏在了戊寅脸上,就连解临渊没了猫耳这么大个破绽都没看见。

    戊寅脑袋中正在快速分析男朋友一词在这段话内的作用,脸部神情也就没什么反应。他近些天阅读的书籍谈恋爱的都是一男一女,因为蒲公英是个坚定的男女言情党,所以戊寅还没有来得及阅读到男男纯爱文学。

    “嘿!”埃德蒙朝戊寅自认为痞帅地抬抬下巴,“你男朋友在外面有人了,知道吗?他背着你在外面和别人偷情。”

    戊寅后知后觉地看向他:“和别人偷情?”

    一瞬间,被戊寅暂时抛诸脑后的一个名字涌入脑海——西姆!

    他们之所以来医院,是因为解临渊要给西姆找退烧和消炎药,解临渊还不经他的允许将芙莉达的羊奶分给了西姆,解临渊甚至还要带西姆一起踏上本应该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旅程!

    埃德蒙非常满意地看到大美人脸色倏然变得极差,继续给他的话语加码:“当着我们的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戊寅按住解临渊的肩膀推开他,上前半步:“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

    下一秒,埃德蒙和他同时开口:

    “西姆。”

    “伊恩。”

    埃德蒙:“谁?”

    戊寅:“啊?”

    伊恩:“啥?!”

    埃德蒙反手指向小羊弟弟伊恩:“我说的是他,怎么还有什么西姆,难道这只无毛猫还是个劈腿惯犯?”

    “什么东西?!”伊恩惊恐。

    “劈腿,惯犯。”这些词戊寅都在书里见到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被埃德蒙这么一形容,他顿时对词汇的理解越发深刻。

    “戊寅,你听我解释。”解临渊头一回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苦,他还想着今天晚上利用戊寅的弱点继续和他玩耳夹游戏,可不能让这个影响二人感情快速升温的误会过夜,“压根没有什么西姆,那是我编来骗你的,我就是……想让你更在乎我一点,就是……想让你吃醋。吃醋,这个词你能理解吗?”

    戊寅点了点头,“我知道,小帅哥跟我说过。”

    “那,我在不停提及西姆的时候,”解临渊十分紧张地问他,“你……吃醋了吗?”

    “……我不知道。”戊寅回忆了一下,“但我能肯定的是,我那时候非常生气,气得想把你们都杀了。”

    解临渊愉悦地笑起来:“那就是吃醋啊,你为我和其他人产生了亲密关系而嫉妒,所以才会怒火中烧。”

    “……是这样?”戊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埃德蒙等人包括刘主任在内,脑袋里全都发出了红色警告——这里有可恶的坏人在欺骗对感情一片懵懂无知的大美人!

    刘主任更是诧异地想着解临渊似乎认识戊寅,两人竟然早就认识。

    “你别这样那样了!”埃德蒙恨不得把住戊寅的肩膀把他脑袋里的水都晃出来,“这只无毛猫这一个月一直和伊恩待在一起,给他膝枕,给他送饭,好得蜜里调油!这样的渣男你都喜欢?”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埃德蒙?”伊恩崩溃地抓着自己的羊角,“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埃德蒙冷冷地说:“你要不信就跟我一起回兽之国,整个兽之国的人都能给我的话作证!”

    在戊寅面前,解临渊唯唯诺诺;然而面对埃德蒙,他重拳出击。

    “随便。”解临渊牵起戊寅的手,挑衅地朝埃德蒙笑笑,“我们本来就要回一趟兽之国。”

    全场这么多人里,只有刘主任还在关心民生大事,他打断这群猫猫鱼鱼的风花雪月,把走廊上边休息边听八卦的其他人都喊进药房,一齐商议起关于医院重建的问题。

    在刘主任看来,即使担任保护职责的佣兵队抛弃背叛了他们,还留下了千疮百孔的医院,他们也没有必要放弃这所末世后居住条件成熟的第二家园。已知医院内的畸变体已经死掉一只,另一只很明显被反锁在地下避难洞里,剩下的丧尸也只剩下半数,目前也没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只需要等到夜里,先清除掉剩下的污染者,将医院外侧的围栏等防御措施修复,再联合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齐心协力解决剩下的那只畸变体,他们就能继续在医院里生活。

    “我提议,用部分药品和兽之国交易,询问有没有愿意来帮忙的兽基因人类,一起对抗畸变体。”刘主任说,“甚至我们可以吸纳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搬来医院居住,从而组建新的防御力量。”

    前面这段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但后面则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大家一言一语地争论了起来。

    不过后续医院到底如何发展,这就不是戊寅和解临渊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他们只要了一盒退烧药,接着便告辞准备离开。

    临行之前,解临渊狮子大开口,跟刘主任说兽之国内部不允许人类进入,如果他们需要请兽人来帮忙,就得由他们传话,传话费用便是一枚翡翠胸针。

    刘主任:“……”

    刘主任气得胡子乱飞,在解临渊的挟持之下返回他的办公室,从柜子里取出那枚价值连城的翠玉:“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对它念念不忘了,确实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他说他叫戊寅,你和他是旧相识,难道你的真名其实是……甲子?”

    “我的真名就是解临渊……”看在翡翠胸针的面子上,解临渊大方地再给了一个情报,“非要深究的话,我还有一个名字……Z。”

    刘主任曾经做过十多年的机械眼研究,颇有心得,所以才能在和解临渊接触几次之后判断出他的左瞳是假眼,从而试探出这人的左臂也是机械臂,虽然早猜出解临渊的能力不凡,但他今天的这句话还是大大出乎了刘主任的意料,“你是北营地的Z系列机械体?”

    小小一间在新灾厄后地图上都没有名字的医院,居然卧虎藏龙,来这里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刘主任忽然想到什么:“说起来,戊寅的右手腕内测,用小刀刻了一个字母,因为他之前一直浸在营养液里,把他留在这里的人又再三提醒绝对不可以打开玻璃皿,所以看不太真切,只能隐约辨认出是字母N或者Z……所以,他确实刻的是你的编号?”

    “……”解临渊疑惑地看向刘主任,许久才从口中吐出一个茫然的:“啊?”

    “不是吗?”刘主任拿手比划了一下,“Z,肯定是很重要,绝对不想忘记的信息,不然怎么会拿刀刻在手腕内侧?”

    一分钟后,解临渊气势汹汹地拎着弱小无助的刘主任杀回了药房。其他人三两成群地靠着药柜休息,只有精力旺盛的埃德蒙正在对面无表情的戊寅大献殷勤;人老珠黄的马歇尔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而伊恩则是疯狂地和马歇尔解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无毛猫什么蒲公英,他失忆了!……

    解临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推开埃德蒙,一把握住戊寅的右手,竟然真的在他手腕内侧看到了颜色惨白的Z字伤痕,线条非常利落,可以看得出当初下手自残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什么?”解临渊低声问,“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刻一个Z?”

    埃德蒙气得嗷嗷叫,爬起来就要和解临渊决斗,结果解临渊反手一颗麻醉弹射了出去,埃德蒙当即倒地翻了白眼,把马歇尔和伊恩全都给吓傻了,当即封心锁爱,只关心自己的小命是否能健在。

    “我不知道。”戊寅说,“我也在思考这个Z字的含义。”

    “Z系列机械战神最初总共有两千个接受改造的实验体。”解临渊径自分析起来,“最终活下来并通过考核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中能直接以Z字名在外执行任务的更是不到两位数,你性向为男,再排除掉其中四名女性,剩下的Z里面,能够在半年之前离开南营地,执行过长期任务的人,就只有……Z1068。”

    戊寅:“……”

    戊寅上来就听解临渊一通唧唧歪歪,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什么Z1068?”

    “我在分析你之前遇到的究竟是哪个Z……”解临渊幽怨地看向他,“你之前说什么,看到我第一眼就想……寄生我,是不是因为曾经遇到过一个Z,即使失了忆,也在我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Z?”

    第88章

    戊寅平生最恨的就是记这些绕口的实验体编号,从他会把黑骑士在狼烟庇护所的编号MTHC1强行记成丑狗这点上便可见一斑。

    “另一个Z,为什么不是另一个N?”他好笑地问,“北营地有N系列的实验体吗?”

    眼见解临渊真的陷入思考当中,戊寅倏然觉察到了一丝趣味。

    他好像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吃醋”。解临渊因为他似乎和一个未知的人有着亲密而特殊的关系,感到非常的不满。这令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做出了和他自身性格相违背的事情。

    如果把字母用刀刻在身体上的人不是戊寅,解临渊或许还不会这么失态。

    但这人正好就是曾经对情爱一窍不通,随随便便就能被骗得裤衩子乱飞的戊寅,在他身上,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都不奇怪。

    不就是让戊寅在手腕上刻一个Z吗?解临渊自负地想着,如果他心怀叵测有意引导,甚至能够让戊寅把他Z1932的编号刻在耻矛里。

    ……

    等下。

    该死,如果戊寅手腕上的字母指的真是Z系列半机械实验体,那编号剩余的数字该不会真的刻在戊寅耻矛里面吧?

    “……”

    就在解临渊越想越瑟晴,越想越火冒三丈的时候,戊寅反而正在对吃醋相关的情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理所当然的,他突然就理解了解临渊先前道出那一串西姆的用意。

    也就是欺负他经验太少,彼时又被那一连串新鲜而陌生的情绪席卷了大脑,才会没有反应过来解临渊表现得到底有多刻意。

    解临渊是一头多难搞的怪物,戊寅再清楚不过,兽之国里一个都没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无名氏,又怎么会得到解临渊的青睐?

    虽然那个时候被一声声的西姆气到半死,但戊寅实在无法去责怪解临渊。

    因为,看着他如今因为妒忌而愤怒、焦虑、紧张,露出疯狂甚至狰狞的本来面目,实在是太有趣了!

    戊寅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解临渊此刻的眼神,原来当初在来医院的途中,他在品尝嫉妒的丑陋滋味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凶狠扭曲的模样吗?

    被占有欲旺盛的野兽圈住,用尖齿和利爪拢在势力范围,这种感觉可真是美妙。

    不过戊寅这段时间看了那么多书,也学会了一个词,叫做适可而止。毕竟他嫉妒的时候冒出的想法全部写在了刑法里,按照解临渊的恶劣程度,目前脑补的各种惩罚比他的判刑年限只会高不会低。

    于是戊寅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玩弄着捏了捏解临渊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夹,随即凑过身去,轻声道:“解临渊,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使用这具仿生体的人并不是我,至于Z,则是那个人留给我的信息?”

    “……”解临渊不是没想到过这个可能,但他没办法不去往糟糕的情况联想。不过既然得到了戊寅的承诺,他也就放心了下来,瞬间敛去脑海中那些疯狂的想法,乖顺地压低眉眼,也放轻了声音,“你们六十甲子实验体训练能力的时候,使用的都是同样的仿生体?”

    “不清楚,可能吧。”戊寅说,他反手按向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反正在我的记忆中,我只使用过这一种仿生体。”

    “那你是怎么确定这是你的身体的?”解临渊问,“你们都使用着同样的仿生体,你还缺失了一段记忆,或许你仅仅是一个借用者而已,身体真正的主人是你的某个兄弟。抑或,你们六十个实验体全都是借用者,而这具身体,就是代表着你们寄生试验成功的战利品。”

    “……我不喜欢你的猜测。”戊寅有些不高兴。解临渊的话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自己的去处,一旦想到连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虚假的,由衷的恐慌便如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所以戊寅只能再一次坚定地重申:“这就是我的身体。”

    “嗯。”解临渊没有反驳,“我知道了。”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他心中自有考量,但他从此不会再当着戊寅的面重提类似的揣测。反正解临渊也不在乎戊寅到底是不是一个窃取他人身体的小偷。

    他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

    虽然解临渊是这么想的,但当‘身体或许另有主人’这个念头出现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发散思维,将各种其它类型的性格塞进戊寅的身体内,试图勾勒出一个他自认最完美的情人。

    戊寅性格上的缺陷多到不用他细想,张口便能随随便便数出来一大堆,但他的长相又实在合解临渊心意,如果真的能随意捏造这具躯体内里的灵魂,那确实是一件令人精神振奋的喜事。

    解临渊理性地考量着,他最先在意的仅仅是戊寅的这张脸,之后才在相处之中缓缓接纳他的性格。如果给这具身体换一个灵魂,他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傻子,被一个字母牵动情绪。

    ……

    离开医院之前,解临渊还专门出去一趟为刘主任接回了他的女儿刘姝,拿人手软,这是二人支付了报酬的特殊福利。一个人在野外,刘姝非常警惕,躲得也很严密,解临渊废了不少劲才把她堆在门口的障碍物清扫干净,还挨了被吓破了胆的刘姝一闷棍——木棍打在了他的左臂上,棍子断了,解临渊机械臂的涂层擦破了点皮。

    这可把戊寅给“心疼”坏了,当即又借故讹了刘姝七八枚耳夹。

    在末世,这些首饰根本就是一堆废品,刘姝之所以会一直留着,纯粹是因为它们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宝贝,换句话说,这些东西只在她手里有价值,提供的还是单纯的情绪价值。

    见戊寅是解临渊的朋友,对方又格外钟情这些首饰,刘姝干脆把背包里的所有饰品都送给了他,一个厚实的米黄色布包,里面是用塑料小袋分门别类装好的各种金银宝石首饰。

    戊寅被很好地取悦了。

    他取出其中一枚亮晶晶的戒指,戴在自己的尾指上,抬起手,在太阳光底下满意地观察欣赏宝石的色泽。

    “我很喜欢,”他说。“明天给你带牛奶和肉干。”

    到底是谁会在末世用食物来换取一堆无用的破石头?刘姝莫名觉得现在的画面就像是……一名幸运的女人因祸得福遇到了一头喜爱宝石的巨龙,她虔诚地献上贡品,得到了令人艳羡的回报。

    戊寅也确实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巨龙,坐在他的自行车骑士提供的后排宝座上,回兽之国的一路上给自己戴了十枚戒指,还嫌自己的手指不够多,脖子上也套了大大小小三串项链,手链腕子上戴不下了就往足踝上两边各套一个。远看光芒万丈,近看熠熠生辉,不管远近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怎么不早说你喜欢这些东西……下次我要是见到好看的都给你收集过来。”解临渊有条不紊地蹬着车,机械猫耳和尾巴再一次出现,在程序设定下做着仿生动作。戊寅抓住他的尾巴,在上面缠绕上一个发绳,接着又在他的猫耳朵上别上又一枚耳夹。

    解临渊不适地连连甩动猫耳朵:“……你是把我当你的娃娃,在玩过家家吗?”

    “什么是过家家?”

    “……过家家就是,”解临渊背对着戊寅狡黠一笑,不怀好意地解释,“一个角色扮演游戏,我们在游戏中组成家庭,我扮演丈夫,你扮演我的妻子。”

    “啊……”戊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解临渊语言中的陷阱。

    “叫声老公来听听?”

    戊寅摘下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夹,上下抛了抛,感受左耳逐渐重新充血泛红,倏然变了神色,笑容中充满攻击性:“解临渊——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说什么就信什么?想让我叫你老公?”

    解临渊被戳穿了他的险恶用心,居然半点也不羞愧,无所谓地笑道:“不叫算了呗……”

    戊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占了便宜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寄生虫,他倏然将守甚尽解临渊的尚伊里,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还未完全削种的迪方,随守一瑈让它重新唳起来,接着故技重施,把红宝石耳饰夹了回去。

    他如愿以偿看到了解临渊瞬间红到后颈的色泽,自行车在路上呈现扭曲的Z字形,差点车毁人亡。

    “戊寅!”解临渊伸手就要取下来,却被戊寅阻止。

    “这是调戏我的惩罚。”他说,“你要这样一直到抵达兽之国。”

    他真的进化了,解临渊终于有了实感,他甚至知道我在调戏他!

    书籍,害人不浅。

    解临渊终于明白那些古代掌权者为什么要控制民智,一旦思想启蒙,推翻政权就是迟早的事。

    在他们后方,马歇尔和伊恩也借了医院的自行车,哼哧哼哧地跟着。再后面则是埃德蒙的那群小弟,其中一位驮着尚还不省人事的埃德蒙。

    他们这群人既害怕戊寅和解临渊,又觉得这两人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特别是看到三个丧尸朝他们兴奋奔过来,而无毛猫大佬车都没下就一刀全部砍翻的时候。所以就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眼巴巴地跟着他们。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终于见到了地铁站的入口,纷纷长抒了一口气,暗叹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入口处,狮子哥哥维克和山羊姐姐芙莉达已经吵了一整个下午了,若是埃德蒙和伊恩等人还不回来,他们即将爆发又一场骂架。

    倏然猴子叔兴奋地吱吱了一声,大喊道:“他们回来了!”

    比维克和芙莉达动作更快的,是殿下和栖息在它头顶的小帅哥,这一头变异动物和一棵变异植物就像是冬季干涸的枯枝,一朝焕发容光,兴高采烈地朝着来人飞了过去。

    殿下试图一个猛子扑进戊寅怀里,但它完全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吨位,直接把戊寅从自行车上扑到地上,彻底盖住了他,飞快地摇着尾巴。

    戊寅:“……”

    金毛——主人主人主人,哦,我亲爱的主人!

    边牧——主人,你为什么又变样子了?你到底有几张脸?

    至于小帅哥……它愉快地扑到了伊恩的脸上,绒毛快乐地蹭了好几蹭,瞬间傲娇地抱怨你怎么又不来接我,害得我连滚带爬地在风里飞了好久。

    抱怨着抱怨着,它突然觉得……这股羊味怎么不太对劲???

    第89章

    一身标准羊膻味的伊恩:“……”

    他短短半日内遭受了无数次恐怖的精神攻击,包括但不限于闪现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莫名其妙多了一段绯闻,在丧尸潮里艰难求生……现在,他又被柔软的恐怖毛绒不明生物糊了脸。

    伊恩大脑一片空白地将扑在脸上的玩意取下来,定睛一看,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嚎叫:“啊啊啊!蒲公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嚎哭的同时,他手中的蒲公英也在尖叫——啊啊啊,你是谁!!

    “你在怪叫些什么,伊恩……”解临渊把戊寅从地上拽起来,替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蒲公英不是你为了讨好马歇尔亲自摘回来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伊恩震惊地反手指着自己,吓到失声。

    芙莉达从解临渊的话语和伊恩的反应之中明白了什么,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又连忙跑到自己真正的弟弟面前,摸摸他一头脏乱的羊毛,“伊恩,伊恩你有受伤吗?”

    “阿姐!”伊恩满脸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最信赖的亲人解释,没想到芙莉达立刻打断了他的求助,眼中饱含热泪地点头:“对,该死的混小子,蒲公英就是你摘回来的,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蒜。”

    “什么?!”伊恩也睁大了眼睛,彻底陷入茫然之中。

    “可恶……下次再敢这么做,我非打死你不可……”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难道这事真是我做的?

    从质疑现实,到理解现实,再到超越现实,伊恩只用了短短的五秒钟,随后他便猛地认识到一个问题,眼底迸发出惊喜,好似只是睡上一觉就意外解决完所有案件难题的毛利小五郎。

    他立刻看向不远处的马歇尔:“马歇尔!既然我按照约定摘回了变异蒲公英,那你是不是——”

    “马你个头!”

    不等马歇尔回应,芙莉达率先愤怒地抄起衣袖,一拳把弟弟伊恩的矩形眼睛都揍成了圆瞳。她怒不可遏地攥着伊恩的羊角,“马歇尔马歇尔,就他妈的知道马歇尔,我养你这么大不如养个叉烧。”

    ……

    认错羊的小帅哥在空中游荡一圈,唯唯诺诺地绕着戊寅转了一圈,接着伸出白色小绒毛,在他肩头试探地碰了碰,又缓缓地落稳——小羊?

    戊寅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起它的一撮绒毛,把它提溜到眼前,左右晃了晃:“好久不见,小帅哥。”

    小帅哥——真是你?你,你到底……?为什么?重生?夺舍?借尸还魂?

    不愧是浸淫各类小说的变异蒲公英,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和其他人不同,只可惜戊寅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没有一点犹豫就摆出了可以写进教科书的渣男态度:“不该问的别问。”

    直接把小帅哥气到炸毛。

    戊寅移开面前遮挡视线的白色海胆,看到地铁入站口,两名守卫正警惕地盯着他,非常不欢迎一名人类的到访。紧接着,他又注意到到狮子哥哥维克满怀敌意的眼神,在维克的身后,埃德蒙已经苏醒过来,正在维克的耳边说些什么,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马歇尔也蹲在维克的身边各种添油加醋,没一会,维克就气势汹汹地站起身,直直朝解临渊和戊寅所在的方向走来。

    “无毛猫,听埃德蒙说,你对他的敌意非常深,不由分说突然给了他一针麻醉弹,而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做。”维克语气不善,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问责,“我要知道为什么!并且,你必须给他道歉。”

    解临渊正难耐地向外扯着衣领,不让自己鸿中抿敢的左侧碰到空气以外的东西。关键他这一困境的始作俑者竟然毫无一点关心他的自觉,还在旁边摸狗逗草不亦乐乎。

    怎么就让这个天然渣的家伙觉醒了?该死的小帅哥……解临渊心情不佳,自然也懒得再伪装什么绅士纯良,冷漠地回应道:“你问我为什么?你应该问问你的弟弟,他心里最清楚。”

    弟控维克闻言大为光火,两只结实的臂膀肌肉鼓胀,“别模糊重点转移话题,你给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解临渊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就是要玩谜语游戏:“你弟弟什么德行,你不了解?”

    维克可不要太了解,他目光隐晦地转移到戊寅身上,将这人从头观察到脚……

    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维克心想,马歇尔在兽之国已经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到了他面前,完全是黯然失色。特别是那对透亮的翡翠瞳,维克都看愣了一下,按照他弟弟男女通吃的色坯本性,不可能放过这个人。

    不过维克在涉及埃德蒙的事情上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弟弟既然喜欢,那就替他把人搞到手,至于其他方面,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无毛猫,你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维克问。

    “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如果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那么我的弟弟的行为只是在正常地追求这名男士而已,你凭什么攻击他?”

    解临渊微微眯起眼睛,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掌心贴上什么温凉柔韧的东西,他低下头,就见一只冷白色的手握住他的手掌,戊寅贴上他的肩膀,暧昧地微笑着,对维克说:“我们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维克沉下声音:“这位先生,据我所知,无毛猫这段日子一直和伊恩关系匪浅,也就是你身后的山羊,二人同进同出,关系不清不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没事啊。”戊寅将下巴搭上解临渊的肩膀,笑意盈盈,“那就是我的替身而已,我不在的时候,给他排解寂寞用的。你看,我这个白月光一回来,他不就立刻回到我身边来了吗?”

    维克:“……”

    解临渊:“……”

    伊恩、芙莉达、埃德蒙、马歇尔等等:“……”

    听到这段危险发言,他们觉得耳朵都快坏掉了。就连博览狗血的小帅哥都吓掉了七八根种子。

    良久之后,维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勉强强讲着歪曲的道理:“行,就算他真的不小心对恋人有言语上的冒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还有你们之前用蒲公英扎埃德蒙的事情,这笔帐我还没跟你们算,无毛猫,你要是还想在兽之国继续待下去,就立刻去给埃德蒙道歉。”

    此时此刻,解临渊都顾不上生气了,他只觉得现在这个看多了言情小说,在他肩头胡言乱语的寄生虫,又是欠揍,又是可爱得紧,让他恨不得立刻用上背包里准备多时的甘油。

    正在这时,一个嚣张的声音倏然插到解临渊和维克之间,“道歉?”鼻子上横贯一道疤的男人领着一群狼人出现在地铁站出入口,“维克,到底谁该给谁道歉?”

    头狼领着他的狼群把解临渊等人护到身后:“到底谁对谁错大家都很清楚,别仗着你那点花拳绣腿成天是非不分,别人怕你们,我们狼群可不怕,识相点就赶紧领着你那头没断奶的弟弟滚,别总是惹我们狼群罩着的人。”

    就在头狼和维克对峙的时候,有两头狼人熟稔地靠近解临渊和他攀谈起来,关心解临渊是否受伤,又询问戊寅是什么人。

    在戊寅不知道的时候,解临渊确实和狼群的关系混得很好了。

    这让他有一丝微妙的不满,而这一抹原本可以轻易被忽略的情绪,却在解临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消炎药一盒感冒药递给狼人,表示给西姆之后,迅速膨胀,愈演愈烈。

    “西姆?”他皱眉,“真有这个人?”

    眼前这名狼人有着一身黝黑的皮肤,牙齿特别白,个头格外高大,一米九将近两米,戊寅和解临渊在他面前都要仰起头,典型的北美灰狼基因改造者。他接到药盒非常地开心,“是啊,西姆可是我们狼群最美的姑娘,解哥你说是吧?”

    解临渊哪敢吱声,直到戊寅问了句:“是吗?”

    “……没有你好看。”

    “哈哈哈,那肯定的。朋友你长得可真好,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俊美的男人。”灰狼爽朗地笑起来,“但西姆也很美,她的美是坚强、自信、豁达的美,我们都喜欢和她相处,就连解哥也说过非常欣赏她。”

    “这样啊……”

    “没有。”解临渊断然否认,“我没说过。”

    灰狼疑惑:“你明明——”

    “我什么也没说过。”

    “……”灰狼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是,确实,是没讲过。”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戊寅,可能察觉到什么异常,但因为搞不懂这群人到底在做什么,而被他们糊弄过去,但现在的戊寅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瞬间阅读理解抓住重点,并无师自通学会了阴阳怪气:“这么欣赏她啊?那要不你和西姆搭伙作伴一起去动物园怎么样?我退出,殿下和车归我,你净身出户。”

    解临渊:“……”

    戊寅的这段话原本是为了恶心解临渊,但就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倏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右手,看向手腕内侧的字母。

    ‘来那个地方找我’,‘Z’……

    “什么?西姆和我一样也想去动物园吗?”灰狼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

    解临渊捂住了脸,“只有你想去。”

    “那为什么……”

    “闭嘴。”

    “……”

    在头狼的强硬交涉之下,维克根本捞不到一点好处,他愤怒地表示这事没完,随后不甘不愿地带着埃德蒙离开。

    解临渊不得不先暂且将陷入沉思的戊寅放到一边,和头狼聊起医院那边的困境,询问他愿不愿意接下医院方的委托。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好的交易,药品在末世向来都是有价无市,解临渊是仗着双方的良好关系才会单独找到他们。

    “畸变体是吗?”头狼环视一圈自己的族群,评估实力,随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接。”

    解临渊点点头,又和他们讲了医院缺人手,失意狼群完全可以离开这个拥堵的地铁站,去更为宽阔的医院定居。头狼摇了摇头,却没有完全否决这个提议,只表示如果日后有需要的话,会借着这一次同医院达成的合作去交涉。

    聊完正事,解临渊终于有空和戊寅聊一聊私事。

    他原本以为戊寅不管是真的吃醋,还是故意要‘折磨’他,都肯定还会揪着西姆这件事不放,可没想到的是,戊寅避过其他人的视线,悄声对他说:“带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怀疑我身上可能还刻着别的字。”

    “……”

    “有些地方我看不到,待会你帮我看一下。”

    “……”

    第90章

    “为什么还要‘待会’?”解临渊意有所指地挑了下眉,“这还需要‘待会’?”

    “……你的意思是,现在?”戊寅试探着双手交错握住下伊摆,不出所料,解临渊连忙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恨得牙痒痒的:“你是傻瓜吗?”

    话音未落,他就见戊寅露出个恶作剧得逞的笑来,明显是故意装纯。

    解临渊被撩拨得心更痒了,快速再同狼群叮嘱了两句,随后抓过戊寅就将人拽上自行车,然后跟从垃圾箱里抢到超值钱纸箱的大爷似的,蹬起车就跑。

    蒲公英连忙钻进戊寅的衣领里,护住自己的绒毛,殿下则吐着舌头在旁边呼哧呼哧地追。

    夕阳无限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他们没有走太远,在黑夜来临之前,解临渊小心藏好了他的宝物。

    这是一条废弃的商业街,沿途都有徘徊的丧尸。不过解临渊向来胆子大,而且戊寅也需要弄一套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强行闯进步行街内,找到了一间服装店。

    店铺外侧的大门向外大敞着,却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衣架上贩卖的衣服被抢夺一空,但内间的仓储房中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只是被翻得乱七八糟。

    解临渊关上门拉上铁帘,房间顿时陷入伸手不见的漆黑之中。

    不过戊寅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感受殿下撒娇般蹭着他的腿转了一圈,接着紧靠着坐下。戊寅还听到解临渊扯开一件又一件衣服塑料包装袋的动静,接着将它们铺到地上,再拽过他的手腕,按着他的肩膀引领着坐下。

    殿下也迅速跟了过去,在戊寅后背处盘成黑漆漆毛茸茸的一团,让戊寅可以舒适地躺在它柔软的腹部中。

    一切准备完毕,解临渊居高临下地站着,左眼瞳中开启照明模式,瞳孔中央,属于监控录像的红点有规律地跳动着。

    “脱吧。”他说,“我看着呢。”

    蒲公英好奇地从戊寅衣领里冒出头来,它听不懂除戊寅以外的人的话,但能看懂氛围,就比如此时此刻,它喜欢的这只“小羊”半躺在地上,爽快地脱掉了尚伊,还准备继续拖酷子。

    而房间内还有另一个男人,左眼发光,光线非常集中地落在小羊身上,仿佛舞台上烘托主角的聚光灯。

    小帅哥——???

    纯情的小帅哥瞬间把自己缩成蓓蕾,埋进殿下厚实的毛发里。

    戊寅解开了酷子的纽扣,不等他继续,一只温暖的手掌就已经按上他的侧脸,像模像样地为他翻找耳后和鬓角,查看是否存在着刻痕。

    解临渊的守就代表着他的视线,守指划过何处目光就落在何处,戊寅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着,等到值腹沿着所咕抚向两侧,又顺从地打开双臂,方便解临渊继续寻找。

    下一秒,戊寅就感觉一道灼热的呼西洒在他的唇侧,接着便如同他早就预料到的那般,解临渊柔韧温暖的嘴唇压了上来。

    “唔……你先把字母……找到。”

    “你不会真以为……”解临渊在亲吻中途无所顾忌地笑起来,嘴唇若即若离地擦着戊寅的唇瓣,“我是来给你找刻痕的吧?”

    “……”戊寅愤愤地舀了他下唇一口,“先找。”

    “先亲。”解临渊完全坐到了戊寅的忒上,“先生,你不付出点什么,我很难为你做事呀?”

    “解临渊,你趁火打劫……”其实戊寅也没那么着急找剩下的刻痕,毕竟离庚午为他留下这个暗号已经过去了少说半年,不管他能不能正确理解暗号的含义,都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戊寅纯粹是想和解临渊唱反调,解临渊越是猴急,他就越是漫不经心,搞延迟满足这一套;但要是哪天解临渊萎了,不管是冷淡还是无能,戊寅一准就开始来劲,成天扯着解临渊一门心思做这事。

    ……总之就是一只坏心眼的寄生虫。

    当然,解临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戊寅真顺着他来可能还没现在这么激动,不管是诱哄当初懵懂无知的戊寅,还是撩拨现在这个欲拒还迎的家伙,总是要带着点背/德感和强制/戏码,他才会格外兴奋。

    他双手攥住戊寅的胳膊,摆出一副今天他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窒息死在这的架势,不断加深这个吻。

    亲吻中,他拇指指腹无意识地在戊寅的手臂皮肤上摩挲着,打着圈,直到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举起戊寅的右手臂,看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刀痕就刻在他手臂内侧接近腋窝的皮肤上。

    “嗯?”戊寅抬起手背蹭了一下唇角的唾液,“发现什么了?”

    解临渊沉默了两秒,毅然决然地说:“什么也没有。”

    “……快说。”

    为什么刻在这里?为什么不刻在耻矛里?为什么不刻在咕风里?为什么不刻在高玩上?……明明还有那么更适合隐藏信息的部位,为什么不肯多发挥一点想象力?解临渊颇感无趣地起身坐到旁边,和戊寅分享殿下柔软的腹毛。殿下也在此刻动了动四肢,两颗脑袋折回趴在地上,方便解临渊搁手,尾巴则是搁到戊寅要间,贴心地防止拖光光的主人着凉。

    “刻了一个圆环。”解临渊拉过戊寅的左手,在他的掌心划下看到的图案,“但不是很圆,也有点像四边形……等一下,这该不会是一个‘回’字吧?”

    “回?”戊寅,“回,茴香豆?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

    解临渊捏住他的嘴巴:“你这一天到晚,到底看了多少书?”

    “古今中外,什么都看。”戊寅笑了声:“说点正经的……两个圆,和我猜得差不多,这应该是两个O字,只是刻下暗示的人技术不太好,才会让图案显得不够圆。”

    “两个O,”解临渊瞬间会意,“ZOO,动物园?!”

    “对,所以庚午指的‘那个地方’大概率就是动物园。”戊寅揉了揉殿下的大尾巴,“也是我们本来就打算去的地方。”

    “……真的不是Z1068?”解临渊还是很怀疑,“你看8不就是两个圆?说不定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也刻着字母呢?”

    “……你想做什么,大可以直说。”

    “酷子脱了。”解临渊故作严肃,“让我找找。”

    “我看你是要造反……”

    二人打闹了几句,解临渊忽然停下剥戊寅酷子的手,又将自己的酷要从对方手中扯开,下一秒,他甚至还从地上捡起一件牛仔外套盖在戊寅身上。

    “有人来了。”解临渊起身警惕地说,“不止一人……大概有十五到二十个。”

    戊寅坐直身体,察觉到殿下也站起身,烦躁地在地上磨着爪子。

    边牧——是那一对讨厌的狮子兄弟,还有跟随他们二人狩猎讨饭吃的那些部下。

    金毛——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着我们一起来的?

    “是维克和埃德蒙,估计是来复仇的。”戊寅说。

    不需要他提醒,解临渊已经收起了左眼的照明模式,手臂发出几道机械组装变换的声响,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阴沉沉地说:“阴魂不散。”

    狼群和戊寅同是狮子兄弟要报复的对象,但明显落单的戊寅和解临渊要更好欺负一些,虽然维克谨慎地带了将近二十个人用以对付变异双头犬和变异蒲公英,但他们无意找错了报复的对象。

    “殿下,带你主人去仓储室待着,”解临渊冷声道,“给我十分钟。”

    殿下应声衔起戊寅的裤子,示意他抓住自己的毛发,领着他慢慢向前走。戊寅对殿下身形又长大了许多有了新的认知,总感觉再过一个月,以殿下的体型甚至可以驮着他走。

    就在殿下把戊寅领进仓储室,转身出门去帮助解临渊的时候,凌乱的脚步声就在同一时间停在了服装店大门外,安静的深夜,犬只嗅闻喘气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外面的人就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藏身之所,细细簌簌的撬锁声音在门外响起,维克那群人里应该有个非常会开锁的家伙,不过两三秒,最外侧的玻璃门就被他打开,紧接着铁帘门的锁也被他撬开。

    不给门内人任何反应的时间,铁帘被猛地抬起,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门内的人早就有所防备,剧烈的金属声响瞬间昭示着战争的开始。

    戊寅一边听着门外打斗的声音,一边慢条斯理地摸索着身上这件衣服的正反。

    他寻找了半天的衣领和两个袖口,越找越不对劲,总感觉解临渊扔给他的这件衣服好像是一条牛仔背带裤……他沉默地捏在手里,随后一把扔到了地上。

    “小帅哥,你在吗?帮我找一件上衣。”戊寅试探着询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重新沉默下来,最后只好再把背带裤捡起来,替换身上这条拉链都扯断了的裤子,然后安静等待房间外打斗的结束。

    可就在这个时候,戊寅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响,他警惕地转过身,就只听吱呀一声,一个他们并不知道的地方,打开了一扇门。

    来自屋外夜晚的冷风瞬间袭入房间内,吹得戊寅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但他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面无表情地听着那道脚步声缓缓靠近他,一股充满了恶意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埃德蒙吓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哟~我们这是……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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