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危机四伏的末世+身份不明且实力莫测的敌人藏在暗处+还有人再三强调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在这种flag插满的特殊情况下,落单=GG。

    所以众人火急火燎开车返回义庄的途中,戊寅就已经在思考待会将陆捌埋在哪里了。至于墓碑,可以让无所不能的解师傅施展他的雕刻技艺,为他昔日同僚刻上一曲动人的墓志铭。

    但令他“失望”的是,陆捌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他们奔丧一样赶进义庄,然后就看到陆捌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小马扎上面,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尾巴草,正低着头和地上的新鲜尸体大眼瞪小眼。

    见到义庄墙外一群人车还没停稳就屁滚尿流地往下冲,陆捌还以为他们身后有畸变体在碾,急急忙忙扛着枪冲出去,紧张地左右环顾,却只发现一双双宛若见鬼的目光。

    “陆哥……”阿橙内疚了一路,认为自己做事欠考虑,此刻嗓音都带着哭腔,“你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陆捌疑惑地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格瑞也吸了吸鼻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捌云里雾里:“???”

    “你居然没死?”戊寅觉得非常不科学。

    陆捌:“那我现在给你们死一个?”

    没想到陆捌竟然也会开玩笑,绷紧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起来。

    戊寅也上前两步,视线错过陆捌往义庄里面看,“尸体有再活过来吗?”

    “没有。”陆捌说得很笃定,显然他从始至终一直在认真留意几具尸体的动静。他有着严谨且一丝不苟的性格,说出来的话非常有说服力,所以戊寅毫不怀疑地点了头。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将尸体都留在义庄里,然后在回动物园之后的第一时间去了甲辰所在的当铺。

    戊寅还是头一回来到甲辰工作的地方,当铺是所有来到动物园的人都必去的场所,无论是贸易还是居住,任何人都需要货币,也只有戊寅这个啃弟魔在动物园待了还几天还没见过园区币长什么样。

    想象中,所谓的当铺应该是个古风古韵、青瓦白墙的小店面,穿着马褂满脸精明的店员在柜子后方笑眯眯地打着算盘,张口就砍下一半的价钱。

    结果等戊寅抵达的时候,抬眼看见的是一座现代化风格极其严重的……银行。

    戊寅很是失望地往里走,银行内部人声鼎沸,每个窗口前方都排着冗长的队伍,大多数人行色匆匆,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私有财产,还有正在高声叫骂着什么的人,似乎对当铺给出的价位非常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他戴着口罩墨镜帽子全副武装的行迹过于可疑,戊寅还没朝里走两步就被在门口徘徊执勤的保安拦了下来,问他来当铺做什么。

    “找龙先生。”戊寅说。

    “找龙先生做什么?”保安狐疑地看着他,“把口罩摘下来。”

    “不摘。”

    “不摘就不许进去。”保安威胁地握紧腰间的警棍,他的另一侧腰间还别着手/枪,显然即使是动物园内地位极高的当铺,也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偷盗、抢劫屡见不鲜。

    戊寅无所谓地说:“那我就不进去了,让龙先生出来见我。”

    保安倍感好笑地哈了一声:“你是谁啊,就让龙先生出来见你?”

    “你尽管去叫他就是了。”

    “小子。”保安认定戊寅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了,他吊儿郎当地朝远处挑了下下巴,“看到那条队伍了没?就那条特别长的……那都是排着队要见龙先生的人。”

    戊寅皱起眉:“这么多人,都找他做什么?”

    “鉴宝,让他判定手上变异生物的价值,”保安随口解释,“现在都是做变异动植物培育繁殖的人,就是成功率非常感人,他们就等着龙先生金口一开,定个好价。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纯粹想一窥龙先生玉容的人。”

    “玉……容……?”戊寅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脸色瞬间漆黑,解临渊在他身后忍不住撇过脑袋勾了勾唇角,又强行抿直嘴唇,给戊寅留点面子。

    保安也是个挺八卦的人,“瞧见那个打扮得跟只花孔雀似的瘦个没?站在队伍最前头那个……那可是龙先生最忠实的追求者,天天来这里排队,每天都想尽办法给龙先生送礼,就为了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

    八卦结束,保安终于想起正事,板起脸:“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鉴宝。”戊寅现学现卖。面罩底下,他勾起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和善的笑容,用他的脸沾花惹草,甲辰,你真是好样的。

    因为殿下过于惹眼,不方便带着来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所以戊寅让殿下暂且去变异者们的宅院陪其他动物玩,但他身上还有一个……绝对称得上宝物的东西。

    保安怀疑地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却好似已经道尽了所有。

    戊寅也懒得解释,抬起手,袖口处立刻有一条绿藤沿着手腕蜿蜒爬出,冒出了几片翠绿的叶片。

    变异绿萝还在动作着,它今晨见到所有人都有枪,有的人还有两把、三把,只有它什么也没有,非常的气愤。于是此刻的它一发现保安腰间配着手/枪,瞬间一眼看中,不管不顾地长出藤蔓,绕着保安腰腹缠了三圈,这就要去摘他腰间的枪。

    如果不是解临渊眼疾手快双指化作剪刀,一举切断了绿萝不听话的那条藤蔓,戊寅的身份瞬间就得从顾客变成劫匪。

    “抱歉。”解临渊上前半步,客气解释道,“这只变异植物不太听话,所以我们才想来求助龙先生,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理有据,保安憋红了脸扯着腰间快把他胃挤炸的藤蔓,二话不说,直接请他们进去。

    作为一只毫无素质的寄生虫,戊寅没有任何排队的意识,径直掠过冗长的队伍,翻过形同虚设的境界线,抬手就要去开甲辰办公室的门。

    “诶!你干嘛!”队首那个花孔雀男瞬间发现了他,他双手还维持着娇俏对着镜子摆弄发型的姿势,现在一把阖上小镜子,怒道,“插队啊!没见排队呢吗?后面去!”

    花孔雀身后还站着一个魁梧的壮汉,脸上都是横肉,手里拎着一个笼子样的东西,上面盖着黑布。

    恰好在这时,办公室内上一位咨询的人开门走了出来,伴随着办公室内甲辰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传来“下一位。”花孔雀也一改他大嗓门的叫骂,转为能掐出水般的做作嗓音:“龙先生,小囡我来见你了~”

    办公室内,甲辰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坐正身体,重新挂上礼貌的微笑:“孙志刚先生,您怎么又来了?”

    “人家想你了嘛!”

    戊寅:“……”

    解临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花孔雀水蛇一般扭动的身躯,每走一步他都要大力地摆胯,然而甲辰就跟早就习惯了一样,竟然没有因为这人的走姿出现任何表情的异样。

    趁着花孔雀自认风骚入骨地在短短三米的路上一扭一扭地蠕动,戊寅三两步走到他前面,率先进了办公室将门甩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小伍呢?他不是在当铺给你当助理吗?”

    即使戊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也没有露出来,甲辰也不会认不出他来,听到问话,他立刻回答:“小伍去上厕所了,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惜戊寅手上的动作不够快,房门还没彻底关拢就被另一条胳膊用力推开,是花孔雀身旁那只彪形大汉,他黑着脸用身体将门顶住,防止戊寅再一次关门,而花孔雀气急败坏地大步冲进来,一边生气一边又想要在心爱的龙先生面前保持形象,就呈现出一种尖细又扭捏的嗓音:“你做什么!不是说了要排队吗!”

    戊寅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孔雀,又看看门后憋笑憋得极为痛苦的解临渊,最后则是欲言又止地望向甲辰。

    甲辰:“……”

    “……你也不容易。”戊寅小声对他说。

    甲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孙志刚先生,”

    “都说了叫人家小囡,怎么这么久了还跟人家这么生分。”

    “……”甲辰已经懒得纠正他,“这位是我的哥哥,虎,来找我有点事情,孙先生,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麻烦给我们一点空间可以吗?”

    “虎,原来是虎先生,我,我……”花孔雀眨了下眼,连忙看向身旁的壮汉,接过对方手里的笼子,“我有事,我今天真的有正经事找你!”

    说着,他就示意壮汉去关门,解临渊也赶紧趁这个最后的机会侧身溜进来,快步走到戊寅身旁站定。

    壮汉等了几秒,见没有人发出异议,缓缓地的带上了门。

    另一边,花孔雀也没有卖关子,快速掀开了笼子上的黑布,介绍说:“这是今天早上有人在市集上卖的变异狐獴,价格开得很高,我看着可爱,就立刻买下来了……龙先生你看怎么样?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如何?”

    铁笼内,一只灰褐色的三头狐獴正蜷缩在角落里,突然的亮光让它其中一颗脑袋发出愤怒的吼叫声,然而它另外两颗脑袋却没什么动静,微微垂着,好似还在沉睡中。

    甲辰望着笼里的狐獴,眉头越皱越紧,戊寅也一言不发地看着狐獴,两人几乎同步调的姿态让房间内的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就连解临渊都乖觉地保持沉默,不去打扰兄弟俩的观察。

    不一会,甲辰望向戊寅,征求他的意见:“哥,你觉得呢?”

    “这不是变异狐獴。”戊寅直截了当地说,“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畸形怪物。”

    又是操控畸变体,又是人造变异动物……他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好似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一场阴谋正在无声无息地酝酿。

    第112章

    “人造的?怎么会呢……”花孔雀下意识张口反驳道。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判断一点也不自信,只是执拗地不想在龙先生跟前下了面子。

    甲辰没有理睬他,目光从戊寅身上重新落回笼子里:“……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动物园的一大特色就是变异动植物贸易,野生的变异生物数量稀少,捕获困难,早已无法满足周边各大人类基地的胃口,于是一部分人开始尝试通过让变异动物和普通动物□□来培育和繁殖变异动物。

    但成功率非常渺茫。变异动物大多具有一定的智商,都不会乖乖配合,即使真的诞下后代,绝大部分也都是普通动物。变异植物更是稀少,并且各个都是伪装的高手,动不动就枯萎,拿它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除非是黑骑士和公主这样万里挑一的同种变异犬,才有大一点的几率诞下健康的变异后代。当然,也只是“相对大一点点”,它们的三只小狗里只有殿下一只完美遗传了父母的变异基因。

    ——关键还被戊寅拐跑了,可想而知南营地研究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多么的崩溃。

    在这种大背景下,人造变异生物的出现丝毫不令人意外。

    历史总是趋同的,总有人类自诩能够凌驾于造物主之上,用人工代替自然。末世前如此,末世后也无外如是,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场面永远只存在于美好的幻想之中。

    仅仅从外表来看,这只三头狐獴就是标标准准的变异动物,不能怪花孔雀会上当受骗。解临渊也不太懂这其中的区别,不明白戊寅和甲辰为什么一眼就能分辨出差别,但是他通过结论倒推原因,发现了一个很讨巧的评判标准,就是看变异动物对待戊寅的态度。

    如果是真正的变异动物,此刻不说对着戊寅疯狂摇尾巴化身究极舔狗,也该是像三尾白狐那样,怯生生地想要靠近但又不敢。

    反正总归不会是这只狐獴目前的表现,缩在角落里声嘶力竭地咆哮,既恐惧又愤怒。动作间,它另外两颗脑袋也缓缓睁开眼睛,眼球机械僵硬地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又抬起头,呆滞地左右环顾。

    这两颗长在侧面和背后的脑袋令人感到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和同样是双头的殿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人傻钱多的花孔雀当初只是见到这只狐獴三个脑袋都能动,就慌不迭出钱买下,现在仔细一观察,才顿觉毛骨悚然,总感觉多出来的两颗脑袋更像是头颅一样的肿瘤,狐獴原本的身体并没有给它们留位置,是被人强行催生出来的畸体。

    过了会,解临渊给予一个十分恰当的评价:“就像是一只……背着两颗丧尸脑袋的狐獴。”

    此话一出,戊寅和甲辰同时抬起眼睛看他,花孔雀直接膈应地抱住胳膊,捻起桌角的黑布直往铁笼上罩。

    “这是谁买给你的?”甲辰问花孔雀,后者不敢再在这种时候发骚卖俏,老老实实地回忆说:“我……我不记得了,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头发遮住了眼睛……”

    正说着,花孔雀抬头看到了戊寅的打扮,“……就跟你差不多,但比你矮,而且要壮一点。”

    戊寅:“……”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甲辰严肃地说,“孙志刚先生,这只狐獴我先留下,麻烦你这段时间重点关注一下这个贩卖人造变异动物的男人,有任何消息尽快通知我。”

    花蝴蝶面色一喜,连连笑道:“好的好的,没问题,这件事尽管交给我……龙先生,今天下班之后,不知道您能否赏脸让我请您吃一顿饭?”

    甲辰自然是“非常想去+但是没空+十分遗憾+下次再说”一套丝滑的小连招,笑意盈盈地将花孔雀送走。正好这时伍哲也掐着点上完厕所回来,见到戊寅和解临渊都在这里,露出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你们怎么来了?”

    戊寅让他先别惊讶,等会有的是你惊讶的时候。甲辰在旁边但笑不语,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只有解临渊还算是个正经人,把盖在狐獴笼子上的黑布整理平整,再将墙角垒着的塑料凳搬出来,贴心地给其他人送上。

    庚午:“……”

    庚午果断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迈着小短腿跳到凳子上坐下,握紧凳沿:“你说吧。”

    戊寅先给他看了眼诡异的变异狐獴,庚午生怕伍哲看久了做噩梦,赶紧让他把黑布重新盖回去。

    紧接着戊寅又开门见山地解释了今天他见鬼的始末,一具颅骨裂了两分米口子死了有一会的男尸,当着他的面睁开了眼睛,还抓住他的手腕留下了血手印。但这一幕发生的前后,不管怎么查验,这具尸体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年头怪事怎么这么多?”庚午疑惑地托着下巴,“先是智慧畸变体,然后人造变异狐獴,现在又来个诈尸。”

    相比较前两件更符合末世背景和时代特色的异常,最后的诈尸就显得极具封建迷信色彩,一开始庚午和甲辰都没当回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人造狐獴的事,一直到戊寅状若无意地提出那个猜测,二人才忽然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庚午,甲辰,你们说这个死人短暂复活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六十分之一?”

    “……”、“……”

    冗长的沉默过后,庚午猛地从塑料凳上跳了下来:“走,尸体在哪?义庄是吗?借辆车,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他的行动力很强,话还没说完就拿起办公室门后休息的挂牌,打开门挂在了外面。门外瞬间哀叫连连,排队的人群一拥而上,询问龙先生为什么休息了,还说他们排了很久,麻烦给他们办理业务。

    “抱歉,我有点急事,请你们去其他窗口办理业务吧。”甲辰说着又重新关上门,动作斯文地脱掉工作制服,在衬衫外面穿上西服外套,又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取过手套和围巾,还戴了顶软毡爵士帽,儒雅俊逸。

    另一边,戊寅疑惑地看着他套了一层又一层,“你是很怕冷吗?为什么像竹笋一样穿这么多?”

    闻言,甲辰转过眼珠,视线扫过戊寅的衣着,白色连帽卫衣和牛仔外套,工装裤扎进黑色的靴子里,简单大方,他微微一笑:“小寅哥的穿衣风格原来是这样,我记住了。”

    “……穿衣风格?”戊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我没有穿衣风格,这纯粹是解临渊喜欢的风格。”

    衣服从里到外包括鞋带都是解临渊帮他从衣服店里抢的,每天具体穿什么也是这人给他搭配的。

    解临渊完全没想到戊寅会这么说,诧异地眨了眨眼,竟然还很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搭配得不好吗?如果你有别的穿衣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挺好的。”戊寅很少在穿什么上面下功夫,而且解临渊的审美也确实还可以。

    甲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没说话,只是又浅淡地笑了笑。

    收拾好东西,四人开门出办公室,打算去变异者那里蹭个车。

    门外还聚集了许多迟迟不愿意离开的人,一见甲辰出门纷纷又凑了过来,尝试和他搭话,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纸袋,有新鲜摘的番茄,有刚下的鸡蛋,还有柚子和半只鸽子……或是强硬或是羞怯地往甲辰怀里塞。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结实高大,身穿皮夹克的男人强硬地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他看起来有些身份,即使动作有些不礼貌其他人也没敢多说些什么。男人冷着脸,目光森寒地扫过其他人,又望向甲辰:“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他手里也有个纸袋,拿细绳缠着,“一些手下人找到的陈皮和干柠檬片,你拿去泡茶喝。”

    一旁,重新掌回身体操控权的伍哲拽拽戊寅的手指,神秘兮兮地让他弯腰附耳过来:“戊寅哥哥,这位是龙哥哥比较喜欢的追求者之一,好像是这里的…什么,二把手,很厉害的。”

    “……”戊寅看向甲辰和他对面的男人,就见甲辰微笑着推拒了两句,随后便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男人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故意将手搭在甲辰肩膀上,护着他往外走。

    甲辰并没有拒绝他的触碰,还暧昧地朝他笑了笑。

    趁着男人去取车的间隙,庚午很不赞同地走到甲辰身边,抬起头:“你不应该答应他的,甲辰,我们是去确认义庄里的尸体是否被另一个甲子实验体寄生了,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参与?况且又不是没有车,不是说好了去找白姐他们借的吗?”

    “外人?”甲辰轻声笑道,“不是一直有一个外人在的吗?”

    庚午微微一愣,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戊寅很信任他,二人几乎形影不离,这人几乎什么知道,现在再刻意瞒着他已经晚了,还不如坦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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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寅信他,我可不信他。”甲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庚午没有再为解临渊说话,事实上,他也不期望他们寄生的秘密过多暴露在非六十甲子实验体之外的人视野里。

    ……

    一个小时后,车辆抵达义庄旁五十米外,甲辰及时叫停了皮夹克男人,以义庄内过于脏乱为由,希望他在车里等待。皮夹克男虽有不满,但念在是甲辰的要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多加小心。

    接着,坐在后排的庚午小心翼翼地凑到解临渊身边,轻声对他说:“能不能麻烦你也留在车里,帮我们监视一下这个人,不要让他偷偷摸摸靠过来。”

    第113章

    听到庚午的请求,解临渊起身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目光微不可查地瞥向戊寅,看到对方视线落在庚午身上,短暂的疑问过后是若有所思。

    解临渊明白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重新坐回去,点头应下庚午的要求。

    戊寅什么也没说,好像没有听懂庚午的话外之意,也没有注意到解临渊反常的表现。他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回头看见解临渊自然而然地和坐在主驾驶座上的皮夹克男攀谈起来。

    发现戊寅的视线之后,解临渊还在车子挡风玻璃后面冲他笑笑,眉尾微微扬起,意气风发。

    戊寅对解临渊的交际能力有着盲目的信心,总觉得等他回来的时候,解临渊绝对已经和皮夹克男谈笑风生,获得所有他想知道的讯息。

    义庄的门槛很高,对于庚午来说可以算是一次跨栏运动,甲辰走在最前面,进入大门的瞬间就被里面难闻的气味逼得掩住了抠鼻。

    摆放尸体的一楼大厅还算明亮,一缕一缕的光束透过后院茂密的香樟树枝叶斜入,空气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墙面斑驳脱落,地上都是硌脚的砂石,无人打理。

    “就是这个。”戊寅指向最靠外的三具尸首,其中两具面目全非,另一具就如他所说,后脑裂了一个缝,半睁着眼,漆黑的眼瞳扩散,其余地方还算完整。

    尸体已经出现僵硬,庚午小声叮嘱伍哲闭眼不要看,然后半蹲下来,低头查看这具尸体的情况。

    甲辰慢条斯理地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因为习惯了里面的气味,捂着鼻子的手逐渐放下,弯下腰寻找周围是否有可疑的线索。

    戊寅两手插着外套口袋站在一边,回忆上午离开时尸体摆放的情况,再对比现在,由是否出现变化来判断在他们走之后,诈尸情况有没有再次出现。

    可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能确定位置大致没有发生变动,至于更细节的方面,他无法断定。

    这让戊寅立刻想到了解临渊,这个随身携带监控的半机械体,如果他在这里,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戊寅来考虑,就连头发丝是不是掉了两根解临渊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戊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抬头看向庚午和甲辰,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为什么要故意让解临渊留在外面?是谁的主意?”

    庚午似乎没想到戊寅发现了这一点,更没想到他发现之后会这样直白地出声质问。他为难地抬起头,“戊寅……”

    “是我的主意。”甲辰打断道,他掸了掸不小心磕碰在大衣上面的泥灰,“是我不想让一个背景不明的外人继续接触我们的核心机密。说实话,我非常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把[核]的存在都告诉了那个机器人。你就算再喜欢他,也应该保守这个关乎于我们生死的秘密,你知不知道[核]的暴露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在担心什么?”戊寅说。

    “你觉得呢?”

    “……”戊寅停顿两秒,认真地说,“我观察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背叛我。”

    甲辰不睦地冷着脸:“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他不在乎金钱、权力、名誉,唯一向往的只有自由,而我给了他自由。再加上他对我人的兴趣远大于其他。”戊寅平静地阐述着,“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象不出别人需要支付怎样的酬劳,才能让他背叛我……譬如给他提供另一个戊寅?”

    “……”甲辰的目光越来越冷漠,嘴唇也绷紧了,他似乎在此刻终于揭下伪装的假善,对戊寅的话表现出了实实在在的不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情天恨海,也不想和你争论他会不会背叛你,但是戊寅,你应该明白‘背叛’不一定出自他的主观意愿,除了利诱之外,还有威胁,还有欺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这是你无法反驳的。”

    这一回戊寅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双眼,安静地和甲辰对视,分析辨别着他深藏在眸底最深处的情感。

    甲辰将其遮掩得很好,但戊寅对情绪的感知实在是太过敏锐,很快,他就准确地认识到,甲辰这掩盖在冠冕堂皇下对他的反感,名字叫做——

    嫉妒。

    嫉妒什么?嫉妒我?

    嫉妒我的脸……

    还是嫉妒我所拥有的一切?

    ——甲辰说的话确实无可辩驳,但这些“正确的言论”却并非他真正的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戊寅了然地勾了一下唇角,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理由还是不成立,他是机械战神实验体,武力值是最顶尖的。至于……欺骗?谁能骗得了他?……你能吗?”

    甲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绿色的眼瞳阴沉沉地和他对视。

    “不如我们打个赌,”戊寅说,“你去试着骗一骗他,让他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情。如果你成功了,那么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告诉他任何与我们相关的事情。”

    “……”

    庚午站在戊寅和甲辰的中间,左右为难。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件造成兄弟间产生隔阂的事情,解临渊在戊寅这边比他想像中还要更重要,没有和戊寅商量就代替他将解临渊隔离在外,引起了戊寅的反感。

    就连伍哲也忍不住抢回了声音控制权,弱弱地说:“哥哥,不要吵架……”

    “好。”甲辰倏然开了口,“我答应你,但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没问题。”戊寅甚至没有问甲辰需要他做什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

    皮夹克男的名字叫做严光誉,一开始对解临渊还有几分敌意,担心这个男人和他一样能够,也是冲着龙先生来的。等到聊了两句,得知对方和龙先生新来动物园的哥哥有一腿之后,他的态度瞬间变得缓和,主动和解临渊攀谈起来。

    不到十五分钟,进入义庄的三个人就重新走了出来,这次是戊寅走在最前面,步速很快;庚午走在中间,步伐犹豫地一步三回头,看看戊寅仓促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落在最后的甲辰。

    甲辰的呢子大衣搭在手臂上,抬腿跨过门槛,又反身带上了门。

    解临渊和夹克男严光誉同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一个站在原地迎向戊寅,一人快步走到甲辰身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解临渊问。

    “没有。”戊寅说,“死得很彻底,他们也没发现问题。”

    “嗯。”

    听着他简短的回应,戊寅倏然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胳膊,贴上去,轻声地问:“怎么,没带你进去,有情绪了?”

    “……没有。”解临渊抿了下唇,“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

    ……

    不远处,甲辰安安静静地看着戊寅和解临渊的互动,视线一转,见到了向他走来的严光誉,凭心而论,这个男人长相尚可,身材也不错,比起解临渊来还是有一定差距,但在寻常人之中条件已经算得上优越。

    “龙,事情结束了吗?”严光誉伸手想要为甲辰接过大衣,没想到对方却侧身避了开来。他动作间的排斥太过明显,让当惯了上位者的严光誉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当他抬起眼,看到龙的这张脸的时候,严光誉的怒火又瞬间烟消云散。

    ……美人还是应该有些许特权的。

    “事情是进行得不顺利吗?”他不怒反笑,包容了龙先生的行为,“脾气比平时还要大。”

    甲辰的目光再次错过他,落到了车旁的戊寅和解临渊身上,他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还行吧。”

    严光誉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站在车旁的两人。

    与此同时,戊寅也发现了甲辰投来的视线,他冷冷地回望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搂着解临渊胳膊的手顺着攀上对方的肩膀。

    紧接着,戊寅背对过去,朝解临渊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怎么了?”解临渊问。

    戊寅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微微侧过脸便倾身朝他吻了过去。

    解临渊眉头紧皱,扭头躲开了这个吻。

    闪躲间,他的视线落在了戊寅的身后,在那里,甲辰和严光誉饶有兴致望着他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戊寅疑惑地让开了些许,转头看向解临渊视线的落点,随即轻笑了一声:“是不好意思了?这不像你啊,解临渊。”

    “……”

    “配合一下。”戊寅再次凑上去,暧昧道,“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我想当众宣誓一下主权。”

    话音未落,他阖目吻了上来,不过这一次解临渊并没有侧头闪躲,而是直接用手盖上了戊寅的脸,将他推了开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十分不高兴地问,“调换身份,感情考验?你们在义庄里面憋了半天,我以为在做正事,结果就整出这么个烂活,很有趣吗?”

    始终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庚午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暗想吓死人了,幸好幸好……

    ‘戊寅’——换了戊寅衣服的甲辰脸色奇差,他强行咧出个笑,语气森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解临渊说。

    “这不可能。”甲辰认定解临渊是在撒谎挽回面子,或许他之后的言行举止和真正的戊寅有所不同,被解临渊发现了端倪,但是他绝不相信解临渊能从第一眼就辨认出他和戊寅。

    “你太小看我了。”解临渊说,“如果我现在区分戊寅还需要通过长相,那我这个恋人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第114章

    听完解临渊的‘爱情宣言’,甲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无言退后一步,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脸上的口罩和帽子。

    与此同时,戊寅的心情却是非常不错。他撇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严光誉,悠哉悠哉地朝解临的方向走来,还顺带笑着调侃道:“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也不信。”

    “你凭什么不信。”解临渊皱起眉头,抬脚朝他迎过去。虽然言语中都是不满,但身体动作却是格外诚实。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那还和龙寒暄这么久?”

    谈起这个解临渊顿时更气了,“我那是因为……”等二人走得近了,他迅速侧身附到戊寅耳边:“我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暂时交换身份,所以故意没有揭穿你们,还好心给你们打配合……谁能想到是冲我来的?”

    说完他停顿几秒,又问:“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真是无聊的爱情考验,我可要开始生气了。”

    戊寅笑意更深,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又将两边袖子捋到手肘上方,“谁准你生气的,给我憋回去。”他蛮不讲理地命令着。

    解临渊:“……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还是你误以为我向你告白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唯你是从的恋爱脑?给我小心点知道吗——”

    戊寅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见到严光誉正快步向他们走过来,于是小声跟解临渊说了句“待会再跟你解释”,接着便不再多说。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严光誉错愕的声音:“你们……你们到底谁是龙?”

    甲辰此刻已经调整好了神情,早不见方才的失态,宽松的卫衣和牛仔外套都被他穿出了温文尔雅的味道,但见识过他在义庄内那赤裸裸的妒忌之后,戊寅已经不会再被他的伪装欺骗。

    戊寅已经确信了,甲辰嫉妒他,嫉妒到想要将他取而代之。

    他故意将甲辰怀疑解临渊的话题朝两人交换身份方面引导,然后同对方定下了一个很奇怪的赌约,正常人根本不会同意,毕竟仅从解临渊是否能够辨认出他们这一点就决定能否信任解临渊,这前因和后果根本没有逻辑。

    但甲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应了下来,他表现得太过急切,令戊寅确认他抓到了重点。

    甲辰的这份嫉妒来得炽热又猛烈,仿佛蓄谋已久,针对性也很强,简单说甲辰就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庚午和甲辰相处非常融洽,戊寅又没有在庚午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敌意。

    这令戊寅除了警惕之外还心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他开始思索甲辰嫉妒他的原因。

    是因为身体吗?但他明明用着自己的仿生体,戊寅虽然有异议,但也没有明确要求收回,更何况现在戊寅用的也是仿生体。他嘴上嚷嚷着要找本体,却连本体到底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还是恋人?甲辰对解临渊的关注度一直比较高,但戊寅直觉这是一个相反的逻辑,甲辰是因为想要顶替他才会接触他的恋人,而不是因为他的恋人才想要替代他。

    甲辰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关键的秘密才是他这一系列违和行为的真正原因。

    他们这些表面亲密的“兄弟”其实都各有各的秘密,碍于各种原因深藏于心,还不如关系看着冷淡的解临渊和陆捌来得坦诚。

    戊寅头一次对自己的失忆感到棘手,也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来动物园之前,他对同类抱着毫无理由的好感,一见到庚午的留言便没有任何怀疑地匆匆赶来;但现在,他却只觉得麻烦。

    那他为什么不走呢?

    戊寅忽然想到他之前似乎从未有过离开的想法,好像抵达这里就该理所当然地留下,如落叶归根。可他既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所谓的“兄弟”又令他感到不适,那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离开的想法越演越烈,戊寅豁然开朗,倏地抓住了解临渊的手腕。他甚至没有要收拾的行李,唯一必须带走的就在他掌心中。

    ……哦,还有殿下。他居然把千辛万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乖乖宠物忘了。

    以及灰蓝和变异者们最好也要知会一声。

    对了,还有新同伴,至少也要解了诈尸之谜再走。

    ……真烦,怎么这么多事。

    甲辰正在为严光誉介绍戊寅和他的双胞胎身份,严光誉没有在戊寅面前自带降智光环的变异者们好骗,目光狐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趁这期间,戊寅拉着解临渊转身向义庄走去,庚午立刻追了上去,而甲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但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默。

    “抱歉。”半路上,庚午忽然对解临渊说,他没有解释道歉的原因,但他知道解临渊知晓理由,这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和聪慧的男人。庚午的性格向来软和,容易被别人牵着走,这或许和他的能力是共生有一点关系,惯于顺从他人意见。

    他其实并不赞同今日甲辰和戊寅的赌约,在他的直觉中这个赌约非常奇怪,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这出完全是甲辰和戊寅的私人恩怨,他被当枪使,对解临渊说了谎。

    所以庚午没有再阻止,现在结果明了,他也遵从赌约结果,相信戊寅的判断,接受解临渊。

    “没事。”解临渊地摆了下手,抬脚跨过义庄的门槛,下一秒,都不用戊寅问有什么发现,他自然而然就指着开瓢的男尸说:“它有问题,在我们离开之后又活动过,左手手指弯曲的弧度不一样了。”

    解临渊用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其中的差别仅靠人眼和记忆根本无法区分,除非前后用两张照片仔细比对。

    庚午脑子一抽,“有没有可能是被我们碰了一下……”说到这里他猛地止住话头,尸体目前已经出现尸僵,他们随便碰一下最多挪动尸体,但很难让他动作产生改变。

    “所以他又诈尸了,并且诈尸之后还不希望我们发现,故意摆回了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戊寅说,“有意思……”

    他几乎能断定这就是他们兄弟会干的事了,庚午也从他大脑记忆的深处挖出了一个根植基因的词汇:“腐生。”

    “什么?”戊寅低头问。

    “腐生……”因为这个词完全是脱口而出的,所以关于它的具体解释庚午反而记不起来,最终还是解临渊查找他战神系统的百科名词,从细菌和植物相关的习性中找到一个差不多的释义:“只能寄生于尸体或腐烂组织,获取有机物维持自身生活。换做你们这群寄生虫,大概就是只能寄生在尸体体内。”

    “寄生、附生、共生、腐生。”戊寅喃喃着饶有兴趣地围着开瓢男尸绕了一圈,随即做下决定,要把这具尸体带回去,“他大概率也没办法立刻换尸体寄生,不然的话,既然不想被我们发现,就根本没有必要继续腐生在这具已经被我们怀疑的尸体上。”

    或许是体力不够他更换尸体,又或许不是所有尸体都能腐生,满足条件的只有目前这一具。

    总之三人说干就干,遮挡的白布也不给人盖一条,一人抱腿一人抬肩,直接就把尸体扛到了严光誉的车上。

    中途,戊寅隐约看到尸体眉梢露出一个痛苦愤怒的青筋,但再定睛看去,一切又毫无异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但都已经到现在的地步了,连寄生能力分支的方向都被他们挖出来了,戊寅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神,勾唇一笑,“你好,不知道你是哪只动物?”

    彼时严光誉正讨好地和甲辰说这次是因为他比解临渊少了很多讯息,所才没有反应过来,并保证下次他一定也能分辨出龙和虎的区别,结果抬眼就看到一具脏污丑陋的尸体被戊寅放到了他的车辆后座上。

    严光誉:“……”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认错的?这一龙一虎简直是天差地别,认不出来才奇怪!

    半小时后,这具男尸出现在龙公馆的一楼大厅。

    等严光誉神情恍惚地离开,戊寅没好气地踹了尸体一脚:“赶紧起来,别装死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感觉不到吗?”

    男尸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

    甲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缓缓靠过来,抿了一口:“他要是一直这样不配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他为什么不配合?”戊寅疑惑。

    “不明白。”庚午双手环胸。

    灰蓝从葡萄家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人弯腰围着一具尸体聊天的惊悚画面。他先是腿软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你们准备埋在哪,要帮忙挖坑吗?”

    解临渊微笑着拉过他,问他吃晚饭了吗,还让他今天早点睡觉,无论门外听到任何声音,都千万不要出来,不然的话很可能会看到很恐怖的画面。

    “最多不就是看到你们在分尸烹尸吗,能有多恐怖?”灰蓝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总不能看到尸体又活过来了吧?”

    解临渊笑容更深,但笑不语。

    ……

    四人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尸体’还是打定主意装死,三个夜里的瞎子只得先行回房间睡觉,反正只要是他们的同类,那晚上肯定也是瞎的,不用担心他逃跑。

    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打的这个主意,等到大厅落入寂静,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

    男尸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他就像个僵尸一般,一个猛子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第115章

    弹射起身之后,‘尸体’僵硬地活动四肢,两只手四处摸索,随后鬼鬼祟祟地贴着地面以跪爬的姿势缓慢移动。

    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透过不日前刚被清洗干净的窗户,洋房内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洁白温柔的细沙。‘尸体’一步步移动到窗边,扶着墙一点点站起身,将脸颊贴到玻璃上,如同被关在橱窗里的人偶模特,好奇地看着外界的景色。

    他大概维持这样的动作长达五分钟之久,接着转过身,摸索着朝楼梯走去。他走路的姿势很诡异,不仅在于看不见,肌肉舒张也和正常人有明显的区别,犹如一只木偶人,楼梯因为踩踏发出声音,‘尸体’为此皱了下眉,脚步放得更轻,好一会才成功抵达二楼。

    随后他径直走到了最靠里的房门外,立直不动了。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内,解临渊的左眼正在实时接收屋外五枚监视器传来的画面,全方位、多角度,他躺在床上,右手掌心是新破纪录的游戏机,左手边是把自己裹成一团早已熟睡的戊寅,解临渊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在庚午房间门外安静伫立的‘尸体’。

    五分钟后,‘尸体’终于缓缓地动了,他移动到隔壁甲辰的房间,再一次地一动不动地站立。

    就这样,‘尸体’一视同仁地在他们房门外全部站上了五分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轮到戊寅的房间时,今晚特意与戊寅同睡的解临渊警觉地开启了红外扫描,一心二意地在注视监控的同时观测屋内的动静,试图找出房间内有没有多出些什么东西。

    ‘尸体’这一次确实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但除了停留了双倍时间之外,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十分钟之后,他抬起脚步,走到了灰蓝的门外。

    解临渊祝愿灰蓝千万不要半夜口渴或者起夜开门。

    好在并没有意外发生,灰蓝睡得很熟,洋房的夜晚寂静无比。五分钟之后,‘尸体’转身摸索着回到了他方才躺尸的地方,重新变回最初的尸体。

    ……

    天亮之后,戊寅看着解临渊投影在墙面上的昨晚监控,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到底在做什么?”戊寅忍不住问,解临渊很难解释:“别问,我也看不明白……他大概是在观察吧?或者在寻找什么东西?”

    戊寅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去大厅又抬脚踹了地上的尸体两下:“嘿,起来,还装死呢?拿出你大半夜站我们卧室门口的精神呢?”

    ‘尸体’:“……”

    灰蓝惊悚地看着戊寅和尸体对话,谈话内容更是让他坐立难安,没一会就随便找个理由出了门,看情况天黑之前不会再回来。

    庚午今日特意请了假,和戊寅一起守着尸体。没事就走到尸体旁边,好声好气地劝上两句,告知尸体你是‘活’的这件事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还多次暗示‘腐生’二字,希望他赶紧配合工作,不要再这么装死。

    奇怪的是,无论戊寅和庚午怎么说,‘尸体’照旧岿然不动,甚至到夜里都不动弹了,仿佛一具真正的尸体。

    等到了第二天,就在戊寅耐心即将告罄,打算直接把尸体火化之际,变异者们倏然到访,还带来了一个大新闻。

    “你们怎么把这具尸体带回家了?”格瑞一进门就看到了非常辣眼睛的画面,他掩住口鼻,“它后来有再动吗?没动的话赶紧扔出去吧,都有点臭了……”

    “待会就抬出去烧了。”戊寅随手拿块布把尸体盖上,“你们刚才说有什么大新闻?”

    “北营地内乱了。”格瑞兴奋地说,眉飞色舞的,“听说两天前就开始打了,一直封锁着消息,无线电什么的全都断了,拒绝任何人出入,是昨晚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一批人递出的消息。”

    “内乱?为什么会内乱?”解临渊问。

    “是北营地里的免疫者主动掀起的战争。”白姐今天又穿了一身旗袍,肩头披着绒毛披肩,面容严肃地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免疫者们里有一种激进的说法,他们认为末世其实是一个淘汰机制,它是人类向前进化必须经过的进程,如历史的巨轮,它是无解的,不可逆,不能反抗,只能顺从,而免疫者则是这场全球性浩劫筛选中真正应该存活下来的人。至于其他人,都是在苟延残喘,在浪费免疫者们的资源。”

    “所以,他们要帮助灾厄污染推动这面巨轮,加快淘汰速度,从而为免疫者们的新生挽回更多的资源。”

    “好熟悉的说法。”戊寅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向解临渊,“这不就是我们在兽之国旁边的医院里听到的,那一批免疫者通过广播告知全国的言论吗?”

    解临渊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当时就觉得这段话的煽动性太强,还是通过电波传播到了全国,一定会引发动乱。没想到,最先挑起大规模战争的竟然是北营地。”

    ——他的老东家,国内科研实力最为强悍的人类基地。

    不过稍加回忆,解临渊就想到北营地的副主席就是免疫者,还有几个关键职位的掌权人,也都是免疫者。再加上北营地养了一大批科研狂魔,向来奉行的理念都是个人的大义牺牲他人的小我,活人实验数不胜数,解临渊本人就是例子。他相信一定有大量免疫者被北营地用各种手段偷偷买去,做了人体实验。

    北营地的免疫者先乱,属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对了,北营地那边还有一件事,和我们动物园外面的智慧畸变体有关。”阿橙倏然说,“你那个恋爱脑狼人朋友不是说,它背后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操控吗?……”

    戊寅和解临渊一人端着杯热水看着阿橙,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但阿橙却在这时忽然愣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二人身后,半张着嘴,抬手颤抖地指向地面,“它,它……”

    戊寅和解临渊意识到什么,快速转过头,就见之前还保持着平躺姿势,在桌布底下死得很安详的‘尸体’,此刻已经掀开了挡脸的桌布,侧过脑袋,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被发现之后,‘尸体’再次熟练地进入了装死模式,好像桌布是风吹开的,他的脑袋也是风吹跑的。

    戊寅有点想笑,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对智慧畸变体有兴趣?坐这儿一起听啊。”

    ‘尸体’:“……”

    解临渊想到什么:“说起来,他不就是跟着智慧畸变体一起出现的吗?我们却陷入思维误区,并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现在转念一想,或许他的来意正是和智慧畸变体有关。”

    戊寅也想到了这一点,让阿橙继续说。

    阿橙身为一名变异者,见多识广,自己就是个令大多数人闻风丧胆的异类,区区会动的死尸而已,根本吓不到她。她很快就整理好心情,用手挡住一边脸,不去看那具面相丑陋的尸体:“呃,说到哪里了?哦,就那个……北营地的免疫者这边,出现了受人操控役使的畸变体,听说有整整十只,除此之外,还有数目众多的变异动物,各个都跟殿下一样,三头六臂孔武有力,给非免疫者一方阵营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戊寅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

    解临渊沉吟道:“这又是操控畸变体又是变异动物的,北营地免疫者到底是哪里挖来的神人,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给了戊寅一个口型:该不会又是你的哪个兄弟吧?

    “……”

    如今的戊寅已经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兄弟了。

    甲辰嫉妒他想顶替他还用他的仿生体四处勾搭,地上这个疑似兄弟的死活装尸体拒绝沟通,唯一还算省心的庚午顶着个六岁小孩的样貌一点用也没用,要是再来一个帮着免疫者腥风血雨为非作歹的兄弟……

    戊寅一直以为他已经很难搞了,没想到六十甲子实验体里面多的是比他还要难搞的“刺头”。

    “数目众多的变异动物,还各个都和殿下一样?”戊寅看向窗外正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殿下,狗是狗,殿下是殿下,他要是喊殿下跟他一起反叛人类,攻打动物园,殿下能连夜写一份两千字的报告就为了告诉他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就连这种想法都不该有。

    “殿下这种等级的变异动物,怎么可能到处都是?”戊寅有些傲气地说,但是倏然,他联想到什么,猛地直起身:“人造的!那些都是人造的变异动物,解临渊,记不记得龙办公室里的那只三颗脑袋的狐獴。”

    解临渊瞳孔微微收缩,随即重重地点了下头,“你说的很有可能……原来近段时日这些异常的源头都是在北营地的这场战役中……”

    变异者们还不知道狐獴的事情,纷纷凑过来求戊寅解释。

    戊寅便简单地向他们解释了来龙去脉,声音不大,等众人纷纷了然退开的时候,地上的‘尸体’都已经快坐成90°直角了,虽然其他人一望过去他就装死,但肉眼可见他对北营地这一系列相关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陆捌三两步走到解临渊身边,低声说:“那批从北营地里逃出来的人里有两个Z系,据说是往动物园这边跑了,也不知道真假……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你想见他们吗?”

    第116章

    “当然不。”解临渊毫不犹豫地说,“见他们做什么?”

    “……”陆捌似乎没法解释这个问题,他只是鬼使神差地有了一股冲动,去见见这些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即使他们过去并没有什么交情,“……你说的也是。”

    解临渊看出了他这瞬间的落寞,隐约好似明白了陆捌在想什么。

    陆捌吃过比他还要多的苦,也比他要更在意过去,那些影响他们终生的回忆,给他们留下了永远无法抹除的痕迹。陆捌的心灵太过孤独,他需要一群能够一起舔舐伤口的同类,在无意识地寻求归属感。

    解临渊将太多精力放在戊寅身上,忽视了陆捌的需求。来动物园这么多天,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解陆捌自毁之后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意识到陆捌的心结所在,解临渊干脆利落地揽上他的肩膀,决定关心关心他的老朋友,问陆捌今天准备做点什么,然后热情地表示自己很闲可以帮忙,顺带回头跟戊寅说他天黑之前回来,让戊寅今天自己找安全的地方凉快去,。

    戊寅也没问解临渊做什么去,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陆捌跟不上解临渊的思维,疑惑地望他一眼:“……你和吴小虎吵架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让他这位恋爱脑前同事抛弃亲亲宝贝来找他的理由。

    “没有吵架。”解临渊随口扯了一个谎,“总腻在一起也是很烦的,情侣之间也需要偶尔的距离感……等你谈恋爱了就懂了。”

    “……”陆捌十分无语地和他并肩逐渐走远。

    在他们离开之后,变异者们也很快告辞。既然智慧畸变体的来由已经有了头绪,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还和北营地的免疫者动乱有关,那么他们也要尽快采取应对措施,结束这段日子动物园的人心惶惶。

    很快洋房里就只剩下了无所事事的戊寅,以及特地来主人身旁充当守护神的殿下,金毛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边牧倒是很精神地冲着‘尸体’不停吠叫。

    边牧——他在动,主人,尸体在动……又动了又动了!

    “我知道。”戊寅身子一斜躺到沙发上,交叠双腿,握着游戏机百无聊赖地翻找游戏,发现里面所有的记录又被解临渊破了个遍,他气愤不已:“该死的机器人!”

    殿下好奇地走到尸体旁边,还不等完全靠近,光不近不远地用鼻子嗅嗅,就被尸臭熏得干呕了好几下。

    戊寅也觉得不能再把这具尸体这样放下去了,再过两天,自己身上都得被尸臭腌入味。他站起身走到尸体旁两米远左右蹲下,“腐生,现在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今天晚上等解临渊和灰蓝一回来,我就让他们把这具无名的尸体埋了。”

    他耐心地等了三分钟,见‘尸体’是真的不打算睁眼交流,直接毫不犹豫地起身回到沙发上躺下,重新打开了游戏机。

    还没等一盘俄罗斯方块结束,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就靠了过来。

    戊寅毫无反应地继续低头点着屏幕,不管殿下不停地用爪子扒拉他的衣服,金毛呜呜从喉咙中滚出低吼,他没有攻击的意图,会表现得这么应激纯属是吓到了,没人规定一条狗就不能怕鬼。

    忽然,一只满是尸斑的手从上方取走了戊寅的游戏机。

    戊寅没有反抗,任凭手中的游戏机被抽走,只是轻笑了一声:“终于舍得动弹了?”

    头顶没有传来说话声,有的只有手指敲击游戏机按键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游戏机被递还回来,戊寅看到屏幕中是游戏机自带的记事本,上面出现一排小字:你是戊寅?

    “……你说不了话?”他皱眉坐起来,望向自己的背后。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肿胀的尸体正笔直站在那里,开裂的颅骨附近,一搓搓头发半脱不脱地挂在那里,皮肤呈现诡异的蓝绿色,面容丑恶,怪不得殿下被吓得耳朵都竖直了。

    尸体认真地伸手指向屏幕,示意他回答。

    戊寅又看了眼游戏机上的四个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似笑非笑地问:“在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你呢,你是谁?”

    “……”尸体没有出现任何神情的变化,只是立在原地不动,但戊寅就是能感知到对方似乎是生气了。

    他越发地莫名其妙:“这是不能问的吗?”

    尸体伸手再一次取过游戏机,手指僵硬地通过按键和摇杆选取拼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花费了足足五分钟才勉强拼出了他想表达的愤慨:你不记得我了?

    戊寅终于理解这些天尸体为什么不肯和他们沟通了,不能说话,肢体也不怎么听使唤,想要和人交流确实挺费劲的。

    他看尸体宁愿花费五分钟痛苦地打字也要质问他,这种愤怒委屈的情绪不似作伪,便不再继续和他卖关子,坦诚道:“我是戊寅,我失忆了,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你是第几个?”

    说着,他将游戏机重新塞回尸体手中,对方深深地望了戊寅一眼,艰难地敲起了字,只见他先是努力写了‘你怎么’两个字,随后迅速另起一行,按下了两个阿拉伯数字:10。

    “十,你是第十个?”戊寅默数了一会,沉声念出了六十甲子的第十位,“癸酉。”

    听到这个名字,尸体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游戏机。这令戊寅瞬间确认:“看来你确实是癸酉。”

    癸酉宛若木偶一样一板一眼地点了点头,接着在游戏机中慢慢地输入:你怎么会失忆?

    “不知道,”戊寅说,“不仅是我,庚午和甲辰都有出现失忆的情况,你呢?”

    癸酉缓慢地摇了摇头,戊寅顿时兴奋地亮了眼睛,激动地问:“你没失忆?所以之前发生的事情你都记得?……”

    戊寅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想要知道他们的来历,他们的过去,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兄弟……但最终他挑选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最为关键的问题:“我的身体现在在哪里?我现在用的是仿生体你知道的吧?我想知道我的本体在哪?”

    他期待地观察着癸酉的回应,但很可惜,戊寅只看见癸酉睁大了眼睛,再一次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皱眉,“你不是没失忆吗,为什么会不知道?”

    作为尸体的癸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眨过眼,眼睛倏然瞪大之后他整张脸上的皮都松弛了,戊寅猜测这大概是他表达诧异的表情,随即他就见癸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操纵摇杆和按键:

    你的核是废核,你根本不会寄生。

    “什么?”戊寅错愕地看着这排字,“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没认错人吧?……该不会六十甲子实验体使用的全部都是我的仿生体,所以你记错了编号?”

    见他情绪激动,癸酉连忙睁着圆滚滚的眼瞳再次敲起了按键,甚至都顾不上话语逻辑和打出来的错字:不会错,废核都销毁了,你因为连,仿生体,才没死。我后来被梯前带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你后门又决心了。

    这一段话癸酉打了很久很久,戊寅也理解了老半天,他有些心惊:“废核都销毁了,你的意思是我最初也是属于要被销毁的行列,但因为我的长相优越,有人想用我的基因制作仿生体,所以才让我活了下来。然后你认为我是在你离开之后,才觉醒了寄生能力。”

    癸酉点了下头。

    “我为什么会突然觉醒?六十甲子里总共活下来了几个?你后来被带走了,是谁带走了你,又为什么要带走你?”戊寅的问题越来越多,“还有……”

    戊寅‘还有’不出来了,头疼地撑着额角,隐隐有几个模糊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好像有谁握着他的肩膀在朝他怒吼,又好像有谁在无声地流泪,但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一切记忆只化作了愈演愈烈的剧烈头痛:“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癸酉眼睛睁大到极限,急得脸色越来越绿,看得出来,他很想回答戊寅的问题,但碍于无法出声,手指又不灵敏,回答一个问题都费劲,更何况戊寅憋了一肚子的十万个为什么。

    纠结了一会,癸酉艰辛地打下一排字:刚死的尸体,完整。

    戊寅接过游戏机,尝试着理解:“你要一具刚死的尸体寄生,尸身越完整越好,是吗?”

    癸酉赶紧点头。

    “点什么头?我上哪里去给你找新鲜完整的尸体?”戊寅没好气地说。

    癸酉:“……”

    “北营地那边恰好在打仗,我去那里找?”戊寅随口调侃道,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北营地那边的事情你了解吗?听说那里出现了一个能懂得操控畸变体的人,动物园外面那只智慧畸变体好像也是他捣的鬼……这人是六十分之一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出,癸酉忽然反应非常剧烈地摇起了头,力气大到头发都甩出去好几搓,他似乎有千百句话要说,但最终只化为用力敲击游戏机屏幕的手指,再三强调尽快给他找一具新鲜完整的尸体寄生。

    不行我去给他现杀一个吧……戊寅脑海中诞生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

    傍晚时分,解临渊高高兴兴地开解完陆捌回来陪戊寅,却没有第一时间在大厅里发现戊寅的存在。

    上楼在卧室找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人,这时,他忽然在花园中见到了一个正拿着铲子挖坑的身影。

    在戊寅身旁,殿下也在奋力用爪子刨着坑。

    解临渊二话不说直接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轻盈落在了戊寅背后。

    不等他出声,戊寅倏然扔掉手中的铲子,头也不回地放松力气向后靠,恰好依进了身后解临渊向他敞开的怀抱里。

    第117章

    解临渊从背后环抱住他,十指交错扣在戊寅腰腹前。耳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解临渊有些惊讶地侧过脑袋,银发拂过戊寅的脸颊,他伸手抹去对方眼角的一点尘土,“……怎么了?”

    戊寅摘掉劳工手套,掌心盖上解临渊温热的手背,疲惫地闭上眼睛,“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解临渊从未见过这样的戊寅,林立的白墙青瓦挡住了明黄温暖的夕阳,只留下冰蓝的冷色调光投在戊寅本就肤色偏白的脸上,这令他显得更为脆弱,像一只沾上了泥土的精美瓷器。

    惯来嚣张跋扈、无所不能的男人在此刻放下了防备,敛着眸,温顺地躺在他怀里,坦然展现弱势的一面,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解临渊注视着戊寅纤长的黑睫毛,爱怜、兴奋、疼惜与破坏欲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同时出现,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戊寅阖着眼,神态放松地摩挲着解临渊的手背,摸索到他的五指,顺着指节一点一点地捏过去,再与他十指交错,喉结上下轻动:“让你的心脏安静一些,吵到我了。”

    “这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解临渊低声笑着,胸膛贴着戊寅的后背,发笑时胸腔振幅也跟着传递给对方,“我可做不到。”

    “做不到就给你挖了。”戊寅威胁他。

    解临渊非但半点不惧,还犹有闲情空出一只手,按在戊寅的左心口,调笑道:“心率69……戊寅,怎么回事。是我对你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为什么和我贴这么近,你的心跳都不加速?”

    说着,他故意暗示性地层了戊寅两下,按在他匈口的守也不规矩地洽瑈着。一直等到戊寅的心率突破100,解临渊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转头看向一旁充当了许久电灯泡的殿下:“发生什么了,殿下,让你主人这么不高兴?”

    金毛茫然地伸着舌头哈哈吐气,边牧也是同样的姿势,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比金毛要聪明一些,它起身挪开些许位置,将背后死到发臭的开瓢尸体让了出来。

    解临渊挑了下眉梢,“他活了?”

    戊寅没说话,殿下的两颗脑袋倒是整齐划一地大幅度点起了头,解临渊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有什么话只想告诉你一个人,是这个意思吧?拖了这么多天一直装死,是因为你始终和我待在一起,他找不到机会。”

    “嗯。”

    “他警惕我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不去和庚午或者甲辰接触?”解临渊疑惑,“他只信任你一个人?为什么?”

    “不知道。”戊寅抿着唇叹了口气。

    解临渊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问戊寅尸体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只是用力搂紧戊寅的腰,声音舒缓柔和:“他的话似乎让你不太高兴。”

    戊寅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决定将最令他感到不快的信息告知解临渊:“……他说我的核曾经是废核。废核都是要被销毁的。而我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破格留了下来,后来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又莫名其妙地觉醒了,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解临渊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那不是很好吗?”

    “不,我感觉一点也不好。”戊寅皱着眉,“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一个废核为什么会突然觉醒?解临渊,在他告诉我我曾经是废核的时候,我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有人曾在我的面前哭,有人在厉声质问我,有人在认真地叮嘱我——”

    他的心跳陡然飙增到140,解临渊连忙轻拍他的胸口,安抚他:“冷静一点戊寅,都是过去的事情,可能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戊寅目光倏然变得空洞,嘴唇半张,吐出一段低语喃喃:“……你所期待的,你所渴望的,你所憧憬的,你所守候的,全都会实现。”

    解临渊也是一愣,这段话他有点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听过。仔细地回忆过后,他想起这还是他和戊寅刚认识的时候,这人还套着金发研究员帕尔默的壳,在狼烟庇护所里,他出任务之前故意来借着调情为由探这家伙的虚实,没想到当时的戊寅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段抒情的临别话语。

    戊寅眨了一下眼睛,碧绿的眼眸重新有了焦点,落在解临渊猩红的瞳孔里:“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为了能让我觉醒,付出了很严重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解临渊问,以他所获得的全部信息里根本无法推断出这样的结论。

    “……不知道。”戊寅不耐地啧了一声,“可能是对我说出这段话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吧。”

    解临渊有点不爽,他听得出来,戊寅口中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一个让戊寅这般没心没肺没有常人情感的家伙,即使失忆了都仍旧受到影响的存在……

    虽然目前的情况不太合适,但解临渊仍旧为这人的存在感到了不虞,不过他也知道,真的为此争风吃醋那才叫做愚蠢,所以解临渊唯一做的事也只有咬咬戊寅的耳垂,亲吻他的脸颊和唇角,借此引回戊寅的注意力:“别多想了。”

    他抬手指向地上的尸体:“对了,这人既然连你曾经是废核都知道,其他也应该知道得不少吧?你怎么没顺便问点其他的?”

    提起这个戊寅简直幽怨得要死:“他说他寄生的这具尸体死太久了,说不了话,打字也超级慢,让我给他找个新鲜的尸体寄生。”

    解临渊:“……”

    解临渊想了想:“这应该不难吧?”

    “还要越完整越好,并且不能是丧尸。”

    “这就有点难了。”解临渊舔了下唇角,随后说出和戊寅当初一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行我去给他现杀一个?”

    ……

    隔天,陆捌照常早起给变异者们留下早餐,出门工作。

    他原本以为昨日解临渊陪了他一整天这事仅仅是昙花一现,是敏感的老朋友看出了他的寂寞,难得抽空陪一陪他。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打开房门,陆捌就见到解临渊和戊寅两个人靠着墙站在门外,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恐怖的是,陆捌的预想成真了。

    “你们……”他硬着头皮问,“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戊寅上前一步,殿下从墙后走了出来,耳朵上还缠着一圈绿萝。

    “……啊?”

    从解临渊的口中,戊寅听说了陆捌自毁离开北营地之后,一路上自学了医术,现在是动物园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

    昨天,解临渊就为他充当了一名帅气男护士,在开解陆捌心结的同时,还给他的无麻醉手术按了一天痛苦挣扎的病人,胳膊都差点按脱臼了。

    戊寅认为这样可怕的医术迟早会医死人,恰好给癸酉提供新鲜完整的寄生容器,所以当下就兴致勃勃地拍板,决定尾随陆捌,等他制造出新的尸体。

    陆捌并不知道这俩人的丑恶用心,还以为老朋友还在担心他,连忙再三表示他们并不用这样。

    戊寅懒得解释,铁了心思就要跟着陆捌。陆捌见他们“心诚”,只好由他们一路跟着。

    但非常头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一天下来,陆捌的病人很多,但都是些不致命的慢性病;也有一些看着就快死的病人,但戊寅盯着他们半天,人就是快死快死快死了,可到底就是不死。

    陆捌最后接触的那名病人身患重症,两条腿都浮肿腐烂,散发出恶臭,只有他一人跻身在一个阴暗低矮的小屋子里,全部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以及一条湿濡发霉的被子,可以说每天睁开眼就是在等死,在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身体完全腐烂。

    这是已经是彻底的死局,但他仍旧百般央求托邻居找到了医生,他无法提供任何酬劳,也知道仅凭目前的医疗水平,动物园里没人能救得了他,只是源于本能,让他明知是一条死路,仍旧不甘心地祈求着帮助。

    陆捌没有开药,只是给他晒了被子,清理了床上那些脏臭难忍的秽物,然后坐着陪他聊了会天,听他讲述末世之前的经历,最后又在离开之前给他提供了少许的食物。

    戊寅全程都安静地站在旁边,在观察,在聆听,一双眼专注地看着床上病得没有人形的男人。

    解临渊很好奇他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戊寅在与他的相处之中,身上那股非人的感觉越来越淡,但在解临渊的潜意识里,他仍旧是个不通人性的家伙。

    如果戊寅问出:都已经过得这么惨了,为什么不干脆自杀之类的话语,解临渊半点也不会意外。

    但戊寅没有,在解临渊问他有没有这样想的时候,他反而疑惑地反问:“求生不是本能吗?人总是会竭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但也有人会选择自杀。”解临渊说,“为了寻求解脱,或者为了守护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自愿放弃了性命。”

    “……”戊寅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就对了。”解临渊笑着牵住他的手,“你要是理解了我才怀疑你被谁寄生了。”

    果然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小寄生虫,人性有是有了,但不多。

    ……

    就在三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阿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瞳是凸出浑浊的状态,轻盈地落在三米高的墙头,脸上满是黑色错综的筋络,“陆捌,你让我留意的人,我看到了。”

    说完她才注意到戊寅和解临渊也在这里,连忙从墙上跳下来恢复本来面貌,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两只手摇晃着跟他们打招呼,“小虎,叁贰,你们也在这里啊?”

    陆捌目光一凛,急忙冲到阿橙面前,“他们现在在哪?”

    “一个小时前刚到动物园,五男一女,都受了伤。”阿橙说,“其中两个人和你还有叁贰一样,是白发红瞳,这个特征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就是你口中的,北营地的机械战神实验体。”

    说着她看向解临渊,抬起左手比划道:“那个白发男的左手没了一半,一直往外冒电火花,那个白发女的左臂也会变形,但好像只会变刀。”

    只会变刀的女性实验体……解临渊开始在数据库中搜索起对方的编号。

    阿橙还在一边嘀嘀咕咕:“他们好蠢的,一进门就被宰了两倍的房价,我好心提醒他们,这群人居然还让我别管,态度超级凶。”

    “大概是有钱吧。”戊寅说,“既然这么有钱,待会我们去向他们‘讨’一点,这群人估计也不会介意。”

    第118章

    戊寅恶劣的言论受到了阿橙的强烈好评,她激动地询问咱们什么时候去抢劫,看样子十分迫不及待。戊寅抬头望了望天,见离太阳落山还有段时间,干脆利落地说:“不如就现在?”

    这句话正中陆捌下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却已经难耐地抖起了腿。

    解临渊嫌弃地看着他,取下一节尾指,变化成一枚铂金色的简单素戒,托起戊寅的左手,套上了他的无名指,“我的身份比较特别,就不过去了,这个是监视器,你尽量把手放在外面,我会远程全程监控。”

    “……”戊寅认真地看了看这枚戒指,取下来重新套在中指上,抬眼严肃地对解临渊说:“别以为我不懂。”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戳中了解临渊哪一处的笑点,他无辜地眨了下眼,随即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把陆捌和阿橙都给看呆了。

    阿橙发愣的原因是原来真正的帅哥即便笑成这副鬼样也仍旧是帅的,不像阿蓝和小黑,虽然都自称是变异者中的门面担当,但也就偶尔刻意凹造型的时候勉强称一句小帅,一旦不顾形象地笑起来,简直丑得让人想把他活埋。

    至于陆捌,他出神的理由就有一点俗套了……他纯粹是从来没见过解临渊这样开怀地笑过,这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但细数曾经,他们的过去似乎也没有任何值得这样笑的地方。

    这般想着,陆捌无意识地抬头看向戊寅,描摹他精致的眉眼,看他不耐烦地让解临渊不一起走就赶紧离开,别碍着他去找乐子。

    不是什么好人。这个评价陆捌是见到戊寅的第一眼就冠在了他的头顶,从一而终,初心不改,至今仍旧是这个评价。但陆捌也理解了为什么Z1932会这么喜欢他。

    鲜活而美好,坏也坏得让人恨不起来。

    ……

    等到了地方戊寅才知道,为什么这群从北营地逃亡而来的客人为什么会对阿橙的善意提醒不假辞色。

    他们总共五个人,一个昏迷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一个断了机械臂,身上缠满了绷带,四处都在渗血,此刻也顾不上休息,惨白着一张脸叼着螺丝刀正在给自己修理;剩下三个人里一个头发雪白皱纹满面的老头,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唯一一个还能正常活动的就是那名女性半机械体,正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五个人用。

    总之就是一个字:惨。

    他们只想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暂时喘口气,根本顾不上到底被坑了多少钱。

    这群人休息的地方是曾经的街道办事大厅,在二楼占了一个小型办公室,已经算是有钱的讲究人了。很多没钱的租客都直接睡在一楼大厅,拿凳子或者水桶之类的东西划分一块区域,再拿悬挂的帘子一挡,就算是卧室了。

    陆捌临进门之前倏然有些近乡情怯,缓缓走到最后,示意戊寅先进去。阿橙疑惑地看他一眼,抬手直接推开了门,和戊寅两个人像视察的领导一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屋内,先前还坐在地上修理断臂的男人迅速跳到了桌子后方,借着掩体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警惕地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一男一女。

    银灰色的短发,还有亮红的瞳孔,戊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男人,忍不住和解临渊对比起来,头发没解临渊柔顺光泽,脸没解临渊好看,没有解临渊高,胸平,腿也没解临渊长。吹毛求疵评头论足一番之后,戊寅高兴地得出野花不如家花香的结论,然后暗叹自己运气真好,遇到的第一个Z系列就是最极品的那个,还被他轻轻松松威逼利诱搞上了手。

    倏然,手指上的戒指发出一阵电流,电得戊寅全身一颤,似乎在警告他不要盯着其他男人乱看。戊寅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枚金属戒指,暗骂一声,随后就要把它拔下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枚戒指已经缩小到根本没办法取出的窄细。戊寅越是想要强行摘下来,细细如针扎般的电流就越强烈,气得戊寅恨不得当即回去寄生解临渊。

    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侧坐在床边,一边轻声摇晃着怀里的婴儿,一边给床上不省人事的一名中年男人用水润唇,他反应非常冷静地放下了木勺,回头看向阿橙:“我记得你,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还带来了你的朋友。”

    “无聊,随便看看。”阿橙随口胡诹,“我朋友说他没见过白发红瞳的人,我就带他来长长见识。”

    断臂男人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猴,有些生气地竖起眉,厉声喝道:“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别再来了!”

    阿橙哪能受得了这气,当即睁大了眼睛,望向戊寅大声告状:“小虎,就是他,他刚刚就是这么凶我的。”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戊寅也很无辜。

    阿橙:“……”

    说完,戊寅将视线投向床上并排躺着的那个人身上,身体完整、一脸死相,他顿时一喜,这不恰好就是完美满足癸酉需要的新鲜尸体吗?

    就在这时,门外倏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1068?……是你吗?”

    一直躲在门外猥琐偷窥的陆捌打了个激灵,回过头,就见拎着两桶水和一袋食物的女半机械体就站在他身后,陆捌急促地喘息两声,眉眼瞬间舒展开来:“429,真是你,我听到女性战神实验体,第一反应就是你。”

    Z429也同样满眼喜色,快步冲过来,又在陆捌身前半米处停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他,十分伤感地说:“你瘦了好多,你的眼睛……有影响到右眼视力吗?”

    戊寅和阿橙从门后探出脑袋,Z429是一个短发女性,并不高,但身材非常健康结实,肌肉线条明显,同样是白发红瞳。

    就在戊寅观察她的同时,Z429也注意到了这两个探头探脑的陌生人,她一眼认出阿橙,倏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你的朋友吗?1068,怪不得当时会提醒我们价格租金贵了什么的……”

    陆捌点了点头,“对的。阿橙,吴小虎。”

    断臂男人也在这时走到门后,他诧异地看着陆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类,还是最出名的那一个。不仅因为Z1068的排名曾经非常靠前,更因为他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以自毁为代价,获得彻底自由的同类。

    “他是1305。”Z429介绍道。

    陆捌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1305也顿时跟看到偶像一样赶紧站直。

    反倒是戊寅在一旁眯起眼睛,费解道:“你们就没名字吗?编号根本就记不住,叫起来也很拗口。”

    “不会记不住,我们有统一的名字,Z,通常其他人都是以这个字母称呼我们。”Z429态度温和地解释道,“至于我们内部,因为我们每个人左眼里都有人口数据库,可以帮助我们搜索和记忆……”她的左眼迅速从人类眼瞳的形状变为一排排代码和弹窗,“就像这个小姑娘的原名就是,程褚赟璨。”

    阿橙眨了眨眼睛,觉得十分神奇。

    Z429又看向戊寅,“至于你……”她倏然皱眉沉默了下来。

    戊寅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他半点也不为自己的特殊感到心虚,甚至有些得意地挑了下眉,“搜不到?搜不到就对了。”

    大概是他的态度过于嚣张,反而降低了Z429的警惕心,她看了陆捌一眼,不和这个黑发碧眸的幼稚鬼计较,垂下眸将手边的东西提进了屋。

    陆捌帮她拎了一桶水,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北营地目前的状况。Z429一一如实回答,和变异者们探听到的消息大部分相一致,只是多了一些细节。

    原本代表着全国最高科技力量的北营地不应该乱成这样,被一群畸变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偏偏有一半高等级Z系列战神实验体的最高指令掌握在免疫者阵营中,这场动乱最开始就是Z系列的自相残杀,一直到Z系列战神几乎全部拼完,免疫者阵营才忽然掏出畸变体大军,打了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敢信吗,我现在已经算是最高等级的Z了。”Z429忽然笑道,她的左臂变化为长刀,挥动了一下,刀身很钝,还有裂痕,接着又变回手臂,“当初我的排名可是垫底的。”

    陆捌不太会撒谎,连忙换个话题:“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就在动物园安顿下来吗?”

    Z429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倏然变得极为哀伤,苦笑着说:“可能没有今后了……1068你知道的,死令,我和1305此行的任务是死令,被保护人如果死亡,心跳停止的瞬间最高指令会强行操控我们自毁,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态,自毁就等于死亡。”

    陆捌一愣,急忙问:“哪个是你们的保护对象?”

    Z429和1305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床上,正是白发老人照顾的那个中年男人,陆捌立刻快步走过去,指腹搭上男人的脉搏,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Z1305忍不住咬牙骂道:“这个弱智!本来我们完全可以安全撤离,他偏偏自作主张说老虎不会爬树,独自爬到树上去躲避变异老虎,然后他妈的摔下来了!……太搞笑了,我们在前面跟畸变体跟变异动物拼命,他把自己摔成了这逼样!”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得更脏。

    第119章

    “什么意思?”戊寅忽然打岔道,“就是这个男的死了你们两个也会死?”

    女性429和1305同时看向他,事实上因为长相的原因,戊寅在这个房间里的存在感一直不低,但毕竟这里都是机械战神实验体和年近古稀的老人,全都脱离了低级趣味,虽然不经意间也会多看戊寅两眼,但并不会为一个帅哥一惊一乍。

    “对的。”1305说,他头一回认真地将目光放在戊寅身上,原本还是在看他的脸,可紧接着倏然发现什么,视线锁定在了戊寅左手的戒指上,“你这个戒指……”

    “男朋友给的。”戊寅说。

    1305狐疑:“戒指的材质怎么感觉有点奇怪,你是——”

    戊寅瞬间打断:“他本来想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但被我果断拒绝了,毕竟他还没有跟我求婚,甚至连男朋友的身份都是预支的,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在场所有人:“……”

    上一秒还是悲天悯人生死存亡的话题,这一秒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秀恩爱,总觉得眼前这个长相超凡脱俗的男人,性格方向也有些不似常人。

    1305的情商不太高,听不出戊寅其实有意在回避他的问题 ,继续挣扎道:“不是这个问题,你这个戒指怎么好像……”

    429一只手指按着左太阳穴,左眼中叠加着三个弹窗,里面都是一排排的代码和信息,她严肃又笃定地说:“你这个戒指的材质是机械战神的专有金属,这种金属的密度非常特别,绝对不会错。你说这是你男朋友给你的?”

    戊寅:“……”

    他不知道这枚戒指会被同为Z系列战神机械体的人发现还可以理解,而交付给他这枚戒指的Z1932没有遇见到这一状况,就实属不该了。

    戊寅确认解临渊并不想让昔日同僚发现自己的存在,但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面对429和1305怀疑质问的眼神,他非常可疑地啊——了一声,“对,就是你们机械战神半机械体的特殊金属……”

    他指向陆捌:“他给我的。”

    陆捌:“……”

    429、1305:“……”

    阿橙:“啊?”

    她的这声疑问让429和1305瞬间察觉到什么,但阿橙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不是真的傻子,一见众人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连忙啊啊两声:“对,陆捌给他的。”

    429和1305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

    戊寅捂住自己快抖成帕金森的左手,戒指上传来的强烈电流都快把他的心脏电麻痹了。

    “别闹。”他抿着嘴唇,咬牙切齿地用气音和遥远的某个人对话,“要怪就怪你轻敌,不知道给自己的金属做点伪装。”

    陆捌目睹着这一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这时候他到底应该说点什么。

    “1068。”429尴尬地问,“他是你的,男朋友?”

    陆捌神色非常非常微妙,挣扎着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还很不情愿?”戊寅表示对陆捌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紧接着他的左手就直接痉挛抽搐起来,戒指锁紧,把原本白皙的指节勒成了胀红色。

    戊寅知道解临渊再怎么生气吃醋也不会真的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所以有恃无恐地把左手往身后一背,问:“这些不重要,你们说床上这个男人死了你们也会死,这是刻在你们最高指令上面的死令,那目前最高指令在哪里?北营地,还是这个人手上?”

    429和1305不明白戊寅为什么要问这么仔细,但听他这么煞有其是地询问,陆捌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两名实验体对视一眼,爽快地如实告知:“在这人身上,我们两个月前就已经是北营地指派给他的私兵了。”

    戊寅必须承认自己有点爱屋及乌,若尤其事地斟酌了几秒,没有再说话。反倒是阿橙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最高指令?既然这玩意在这人身上,他又昏迷了,直接抢走修改了不就好了吗?”

    “想要修改死令,他的指纹、虹膜、声纹,缺一不可。”429耐心解释道,“光是声纹这一点,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不能模仿一下吗?”大概是解临渊给阿橙留下的印象太过无所不能,他总觉得这群机械人应该是随随便便就能大变活人,随便捏造几排代码和数据就能做出柯南蝴蝶结变声器的效果。

    429摇摇头:“很遗憾,并不行……或许当年那前几名的Z系列有这个能力,他们的数据库比我们要先进一个等级,比如311,098。”

    “还有1932。”1305补充道,“……也不知道1932怎么样了,他好像是唯一一个被北营地拍卖出去的高等级实验体,现在一想,也是因此他正好躲过一劫,不然这场内乱中,首当其冲上战场的就是他。”

    “我好像听说他从狼烟庇护所叛逃了。”429忽然道,“也不知道消息来源是否属实。”

    “不可能吧?”1305,“当时除了最高权限转移之外,还特地为他制作了专属的核心密钥,他怎么逃?”

    “所以我说不清楚消息真假……”

    ……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大限将至,又见到了故人,二人的神态都放松了许多,聊起同伴,话都多了起来,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谈起1932的时候,不仅戊寅、陆捌和阿橙纷纷用一种隐晦的眼神看着他们,就连坐在床边的白发老人都抬起了头,手臂习惯性地摇晃着熟睡的婴儿,注意力却已经完全被他们吸引。

    不一会,白发老人开口问:“你们说的1932……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他努力回忆着对方的特征,但除了白发红瞳之外,他似乎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很高,爱笑,”老人说,“挺温柔的一个人。”

    “是他。”1305哈了一声,“但温柔可不敢当,我们机械体里就他一个人敢留长发,他就喜欢搞个性,被教官强行剪短之后,他干脆就剃光头,被罚关了一个月的单人间,最后还是因为成绩优异,负责人破例允许他留长发。我们谁不知道,他的笑都是假笑,也就骗骗那些别人。”

    戊寅疑惑地看着白发老人闻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听得竟然分外津津有味。他第一反应是这人该不会是解临渊的爷爷或者亲爹吧?但随即,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戊寅试探着望着白发老人问:“解教授?”

    “嗯?”老人应声抬头,困惑地问:“……你认识我?”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竟然真的是那个曾经为解临渊所救,也因此给了解临渊一个真正名字的老教授。

    就在戊寅认出解教授的时刻,手指上发出轻微电击的戒指也停止作乱,戊寅会意地抬起手,按住脖子假装脖子疼,托着脸颊假装牙疼,抚着额头假装头疼,用尽各种矫揉造作的姿态以便解临渊更容易通过戒指的视野看到这个对他意义重大的老人。

    “对您有所耳闻。”戊寅依旧没有说出解临渊的名字,他眼珠一转,“解教授,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你也是他们的任务对象吗?”

    “我不是,我是恰好在路上被他们救了。”解教授慈蔼地笑了下,“真不知道我这老头是不是和Z系有什么不解之缘,命不该绝,几次濒死都恰好有这些战神来救,上次是1932,这次是429和1305。”

    这时,1305也做出解释:“按道理任务途中我们应该最先保证被保护人的安全,其余人的生死都不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特别是老人和幼童。但谁叫这傻逼从树上摔下来把自己摔得濒死,反正也活不长了,不如临死前多救几个。”

    戊寅听得头疼,恰巧凑到白发老人耳边,小声道:“解教授,你不如给他们都取个名字吧,一堆阿拉伯数字,我听得脑子嗡嗡作响。”

    解教授愣了下,抬头看向戊寅,倏然明白了过来:“你……你是不是——”

    戊寅将手指比在唇前,向他笑了一下,白发老人就像个老顽童一样,笑着朝他眨了下眼,表示自己明白。

    就在这时,陆捌倏然走了过来,隐晦地向戊寅表示出去说话。等两人一走到门外,陆捌急急忙忙地压低声音开口问:“吴小虎,你是不是有办法救他们?”

    “……”戊寅没说话,陆捌更加急迫:“你肯定有办法,解临渊不可能单凭自己就能夺回自己的最高指令,你必然帮了他很多……吴小虎,我至今仍旧摸不清你的底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救他们,算我求求你,拜托你帮帮他们。”

    他完全是在恳求,但戊寅仍旧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只剩一只眼睛的半机械体,看着他暗红色的眼和灰色的发,看他憔悴而疲惫,却有着一颗和为杀戮而生的机械战神完全不搭调的心脏。

    “Z1068。”戊寅淡漠地说,“我确实有办法救他们,但我不做亏本的生意。当初Z1932为了获得自由,与我交易,出卖了他自己,不惜成为我的奴隶,那你呢?你想要救他们,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你想要什么!”陆捌毫不犹豫地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戊寅喜欢看此刻陆捌的眼神,祈求,虔诚,视他若神明,他掌握着这个可怜人的命运,这令戊寅无限膨胀,忍不住扬起唇角,正准备说点什么,但眼角余光此刻却倏然瞥见了另一抹璀璨的银色,就在陆捌的背后。

    戊寅咧到一半的笑容陡然消失,他抬起双眸,正好对上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瞳。

    解临渊似笑非笑地抱臂站在不远处,勾了下嘴角:“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听到解临渊的声音,陆捌也是一惊,但他现在满心都是救自己的朋友,没有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解临渊,事情始末你也都听到了吧?拜托你也劝劝小虎,算哥求你了。”

    解临渊瞥陆捌一眼,他理解陆捌的心理,这个人认为自己自毁之后是废弃的半机械体,对于完好的半机械体既羡慕又有一种老母鸡护鸡仔的想法,所以奉献意识很强烈。

    不过目前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戊寅,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第120章

    戊寅对于感情的开窍与启蒙可以说都和吃醋息息相关,他从最开始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喜欢解临渊的时候,就是解临渊这个歹人拿一个莫须有女狼人刺激他,让他人生头一回体会到那种又酸又气又涩的感觉。

    所以在看到解临渊目前这副醋意横生的状态,戊寅简直再明白不过,他非但没有急着解释,而且还幸灾乐祸地调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男朋友是谁?”

    他的语气装腔作势,像一名高高在上的王子,不识人间疾苦,让身陷囹圄焦急万分的陆捌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甚至有点愤怒,目前他说的事分明人命关天,却好似成了这两个人调情的工具。

    但就在陆捌的目光投向解临渊的时候,倏然又冷静了下来。虽然他没怎么和吴小虎接触过,看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神秘莫测的人到底有怎样的是非观,但是他熟悉解临渊,熟悉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朋友的为人。他知道即便解临渊心思再过深沉自私,也不是那种冷血无情视人命于无物的家伙。

    只要事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的人解临渊一定会帮,特别是429和1305还救了解教授的性命,解临渊知恩图报,不会放任不管。

    所以既然解临渊还有余力在这个时候和戊寅纠缠男朋友的身份,这就证明救429和1305的命对于吴小虎来说确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让吴小虎满意,同意救人。

    陆捌沉默了下来,安静地退到一边降低存在感,看着两个别扭的情侣表演。

    “戊寅。”解临渊再一次唤了戊寅的真名,“我早就想问了,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戊寅没想过解临渊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在这个地方——一个脏乱斑驳的墙角,随时都会有人经过,陆捌还在两米开外缩成了一只鹌鹑,脸上写满了‘我不存在’。

    无论时间、地点都是错上加错,但解临渊的目光很认真,他又走近了一些:“我上次很直白地告诉过你我喜欢你,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

    “你什么时候来的?”戊寅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你该不会一直徘徊在附近吧?”

    “戊寅。”解临渊的声音重了一些,今天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回答我的问题。”

    “……”眼见着躲不过去,戊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叹口气,“解临渊,你就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但就是要听我亲口对你说是吧?”

    解临渊一听戊寅这样说,立刻领会他接下来的话都是重点。虽然也有极大可能戊寅会冷哧一声告诉他想得美做梦去吧,但为求稳妥,解临渊还是眨了下左眼开启录像,随后关闭模拟人眼自动眨眼模式,调节摄像角度和收音状态,准备好一切之后才轻咳一声,期待地点了点头:“对。”

    解临渊的顾虑没有出错,戊寅向来是个恶趣味的人,解临渊越是期待什么戊寅就越是要跟他唱反调,可今日戊寅偏偏就不想这么做了。

    总是吊着解临渊的胃口不跟他说一句实话诚然是一种情趣,但偶然打个直球讲些情话,也不失是一种高明手段。

    戊寅的性格之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是排在恶劣之前的,他从不会瞻前顾后计较太多。

    所以,几乎没做多思考,他便轻笑了一声,抬眸直视解临渊格外专注的红瞳:“……这么说吧解临渊,你对于我来说是最为特殊的存在,没有人比你更加特别。

    我信任你,我将我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你,我甚至为了你不惜和龙和马打赌,看你能否分辨出我和龙,赌约就是他们不许再说什么要我防备你这类的话。

    我为什么好奇心旺盛地来这里见这里面的两个白头发?也是因为你,我不是对Z感兴趣,而是因为你是Z,爱屋及乌,所以才想去见这些和你过去相关,和你相似的Z,从而了解你的过去,那些我错过的曾经。

    方才陆捌恳求我帮助的样子令我瞬间想到了你,你曾经也这样求过我,非常有趣,抱歉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你服软的样子是跟他学的吗?但我更喜欢你央求的模样,因为我感觉你的示弱底下还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时准备将我反噬,那种刀尖嗜血的感觉十分令人着迷。

    你对我来说是最棒的。真的。

    解临渊,你需要我救他们吗?我听你的。

    我喜欢你,你很特殊,你也很重要,你不是想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吗?我今天不但能讲给你听,还能证明给你看,你现在可以跟我提条件,我平时做事只凭自己心意,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但是这次我将选择权交付给你,我都听你的,救不救他们,现在只需要你的一句话。

    你让我救,我就去救,这对于我来说非常容易。但你想为了自身安全放弃他们,那我就什么都不做。陆捌只是一时圣母心发作而已,你不用顾虑他那点莫名其妙的善心,他们都不比你重要。”

    戊寅认真地和解临渊对视着,他的话语狂傲而真诚,像坐拥无数的国王的示爱,充满了力量与重量。

    “……”陆捌觉得两米的距离还是太近了,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他能听的,而且真的很刺耳,虽然都是实话,但饶是他脾气再好,听多了也有种想把吴小虎嘴巴撕裂的冲动。

    不过这时候后悔也为时已晚,陆捌只能硬着头皮捂住耳朵在原地罚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背后,随着戊寅一段又一段直接的剖白,解临渊的面颊逐渐变得红润,滚烫,他不可置信地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绯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后,随后又顺延到颈项,甚至漫进衣领里。

    解临渊从未想过他竟然也有想要让戊寅暂停让他缓一缓的时候,他的小寄生虫总是吝啬于表达情感,可他又舍不得要戊寅停下来,这些情话比他曾经听过的任何都要悦耳动听,让他心脏都为之麻痹。

    平日里,他读得懂戊寅的行为,看得出那些细微下意识的行为中,戊寅对他的信赖和偏爱,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真正坦诚又直白的话语,解临渊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俗人,他喜欢这般诉之于口的爱恋。

    心照不宣的暧昧固然令人窃喜又甜蜜,但大大方方的告白带给人的冲击更是让他头晕目眩。

    戊寅真是一个永远会带给他惊喜的人,解临渊永远吃不准他的行为,也永远猜不透下一刻这个人会做什么,但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个捉摸不透的家伙。

    他爱得要死。

    “戊寅……”解临渊猛地上前抱住了戊寅,“我也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他惯常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这时除了这两句简单的情感表达之外竟然想不到别的话来,甚至还不如戊寅这个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寄生虫。

    停顿了两秒,解临渊偏过脑袋,恶狠狠压着戊寅的后脑吻了上去,这个亲吻没有任何章法和技巧,只是在简单地宣泄情绪,甚至有些莽撞,撞到了戊寅的牙齿,害得戊寅嘴唇瞬间出了血。

    戊寅吃痛推开他:“你做什么,恩将仇报吗?”

    “抱歉。”解临渊嘴上表达着歉意,但实际行动上却没有任何歉意,他继续黏黏糊糊地凑上去,舐去戊寅唇角的血迹,又去吻他的嘴唇,拇指翻开他的下纯,看着那个渗血的伤口,用舍尖舔了两下,惹得戊寅再次呼痛,接着解临渊笑起来,又将嘴唇和戊寅完全贴合,放松身体,搂抱着戊寅的瑶背,和他旁若无人地接吻。

    戊寅象征性地推搡他两下,表达自己的不满,被解临渊无视。

    大概是陆捌和他的“男朋友”离开得过久,隐约还有争吵声从房间外传来,解教授不免有些担忧,劝429和1305出去看一看情况,可等两人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陆捌竟然独自一人站在墙边,不见他“男友”的踪迹,陆捌还捂着耳朵一副痛苦的表情,似乎遭受了极大的折磨。

    肯定是吵架了——1305断定。

    他快步走过去,“1068你没事吧?你男朋友呢?”

    429也紧随其后,她的左瞳比较敏锐,余光瞬间抓住了不远处墙边一抹衣角,她没有直接走向陆捌,而是饶了点路,随后便看见陆捌的“男友”背抵着墙壁,被一个戴着兜帽的陌生男人困在怀里用力地亲吻。

    “男友”似乎在挣扎,双手抵着陌生男人的肩膀,但不知道是不是力气敌不过对方,这点反抗很快便成了无力的搭靠,紧接着,他开始迎合这个吻,双手从搭在肩头变成回搂住男人的瑶,甚至缓缓往屯上靠。

    “你们在做什么!”429瞪大了双眼,她快步冲过去,金属臂发出机械运作的声响,不遗余力地想要直接拧断这个登徒子的手臂,但解临渊怎么会让她如愿,他反应灵敏地避开抓握,搂着戊寅往后一让。戊寅更是配合地挡住解临渊的脸,不让429和1305看到他的长相。

    戊寅动作间明显的维护让429非常不解,她诧异地问:“你不是1068的恋人吗?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那他又是谁?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阿橙也兴致勃勃地跑出来看热闹,解教授也跟在她身后,阿橙干脆左手替他抱过婴儿,右手扶着解教授,整个办公室的人除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蠢货,其他人都溜出来凑热闹。

    解临渊戴着兜帽,微微低着脸,429和1305全都都没认出他,但解教授见到他身形的瞬间却是一愣,深邃的眼陡然亮了起来。

    其实解除误会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陆捌不知道解临渊到底想不想和昔日的同僚相认,所以只能保持沉默。戊寅也是同样,等待解临渊表明态度再决定接下来的说辞。

    但奇怪的是解临渊只是朝着解教授的方向安静地站立不动,没有一点要表态的意思,所以一番沉默过后,戊寅表演欲达到了顶峰——

    “对啊,但又没说不允许有两个恋人。”戊寅轻笑着搂住解临渊的肩膀,“1068是我的大房,这位是我的妾室,刚刚他看到我和1068单独出门不带他,吃醋了,所以气势汹汹来问罪,也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那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在动物园很正常。”

    解临渊、陆捌:“……”

    解教授刚刚亮起的眼眸瞬间又暗沉下去,他皱起眉,拂去阿橙的搀扶,缓缓向解临渊走去:“真的是这样吗……解临渊?”

    话音未落,解临渊便掀下了兜帽,雪白的银发从肩头垂落,一双猩红的瞳与耳垂的红宝石耳夹交相辉映:“好久不见,解教授,很高兴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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