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上一秒1305才在不经意间聊到他们某个同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下一秒,这个存在于他话语中的人物就出现在眼前,这刹那对于1305和429的冲击力简直不亚于传说中的角色从画纸中走出。

    相较于性格偏向于亲民且实力仅算中上的1068,排名在机械战神实验体中位列前三的1932,在其他半机械体眼里只能说是但闻其名,不见其人。

    因为实力顶尖,1932的任务向来繁重,训练强度也大,手术次数也是远超其余人,而且惯常笑脸迎人的他实则和所有同伴都不曾交心,他的某些行为也时常让其余实验体感到不理解,就譬如为了得到一个名字宁愿被关禁闭。

    一个名字而已,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真的是你。”鹤发鸡皮的解教授眯起了眼睛,细窄的眼瞳藏进皱纹里,笑容慈祥和蔼,“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解教授。”解临渊此刻就像是一个质朴诚恳的学生,老老实实地站着,戊寅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敦厚’的表情。解临渊上前两步,“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是我恋人同你们开了个玩笑。”他敬重地接替阿橙搀扶起解教授,“没有什么大房二房,戒指也是我给他的,他只有我一个男朋友。”

    429和1305还犹在梦中,不可思议地看着解临渊。如果说自毁之后无限趋近于普通人的陆捌有了男朋友,他们还可以理解的话,那明显还处于机械战神巅峰状态的1932竟然有一名恋人,这就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早有传闻说动物园内藏龙卧虎,但没想到真是什么厉害人物都藏在了这个地方,甚至连因为半污染混乱状态被高价卖给狼烟庇护所接盘的1932,竟然也在这里。

    他们二人忍不住前后上前同解临渊打了招呼,尊敬地连连躬身,像是听领导教训的员工。在听到1932说记得他们的编号,并准确点出曾经同时出过什么任务的时候,429和1305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跟来到1932演唱会似的。

    在此期间,陆捌则是不停地偷偷瞥向戊寅,多番欲言又止,戊寅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耸了下肩膀对他说:“别看我,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这次选择权在解临渊手上,我都听他的。与其继续求我,你不如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陆捌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连忙快走两步来到解临渊身边,等对方安顿好解教授之后立刻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怎么想的,救不救?”

    “你这什么问题?”解临渊说,“我要是不想救就不会这样亮明身份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被小虎那什么大房二房激到,这才急于出面的?”

    ……抱歉,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陆捌识相地没有说出实话,他松了口气,按住解临渊的肩膀:“谢谢。”

    “需要你替他们给我道谢?真把自己当老妈子了?”解临渊笑了起来,但随即话风一转,“但你要知道一点,我确实还是受了你的影响才决定救他们的,而且冒了极大的风险。毕竟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北营地驱逐出去的;而我是费尽千辛万苦自己逃出来的,你也听到了,北营地的高等级Z全军覆没,在剩下的政府军和免疫者之间的战争中,我的价值难以估量,甚至有可能决定战争的走向,你打算怎么解决他们可能会背叛我,把我的行踪交代给北营地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这就注定这些话他不仅仅是说给陆捌一个人听,还想要429和1305全都听到,既是为了警告,也是为了要他们承情。

    解临渊可不想做亏本的买卖,至少的至少,也得给戊寅换几袋葡萄糖和巧克力。

    429和1305还不知道前因,但已经猜到了后果,他们明智地没有询问1932具体打算怎么做,这个处于全盛期的机械战神能够自由自在地出现在动物园,就代表着他有应对最高指令的办法,二人明白此刻口说无凭的情况下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如缄默等待1932自己做决定。

    事实上,解临渊既然敢当众掀开兜帽,这个问题他必然已经考虑好了解决办法,但陆捌并不知道这一点,具备一定奉献精神的他下意识地以己度人,以为解临渊和他一样,是一个不顾自身安危甘愿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于是他瞬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见众人全部陷入沉默当中,解临渊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打破寂静:“行了,这点抗风险承受能力我还是有的。如果时至今日我连你们都不敢相信,那我在这世上活得也太可怜了。”

    说着,他忽然想到,戊寅那群六十甲子实验体们总是哥哥弟弟地叫着,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实际上根本不是真的和谐友善,反倒暗藏诡谲,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团团的秘密;

    相反,他们机械战神实验体相互之间虽然都是冷淡的工作关系,来往疏离,称呼也都是冷冰冰的编号,但真遇到了困难,都会互相帮扶一把。

    解临渊忍不住腹诽着:什么哥哥,还不如我们……

    “你们都耐心地在外面等着,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来叫你们。”解临渊说,他视线扫向429和1305,“绝对不可以偷听偷看,知道了吗?”

    429和1305目光坚定又激动地点了点头。

    交代好其他人,解临渊发现戊寅竟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环顾一圈,在解教授的身边找到了他。是阿橙听说解临渊的名字就出自这位老教授,连忙把婴儿放到左手,右手翻出了自己的陆漫漫和陆迢迢的笔记本,让解教授好好品鉴。

    做了一辈子学问的解教授面对阿橙高绝的取名艺术,一时之间竟然无措得仿佛阿橙怀里的婴儿。

    戊寅在旁边逗了逗襁褓中不哭不闹只知道睡觉的小婴儿,给出评价:“长得好丑。”

    解临渊没好气地拽过戊寅的手腕,带人走进了办公室,就在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中年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解临渊也配合默契地伸出左臂,揽住了‘戊寅’无力虚软的躯体。

    约摸十秒的适应期过后,躺在床上的戊寅终于找到了声音,他痛苦骂道:“这家伙到底是从多高的树上摔下来的?两条腿全断了,还有肋骨,脏器也裂了,疼死我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解临渊,就发现对方正在专心致志地替怀里没有意识的身躯整理碎发,注意到戊寅的视线,解临渊还刻意当着对方的面扭头吻住了这具身躯的嘴唇,守也不规矩地抹来抹去,专挑之前戊寅不愿意让他随便彭的地方。

    “……”戊寅,“说真的,你现在看起来真的既猥琐又变态。”

    解临渊用行动表示他还能更变态。

    戊寅生怕再言语刺激下去,解临渊表演欲上来能给他玩些看不懂的东西,连忙正色道:“快点!”

    解临渊笑了声,认真起来,放下怀里的这具身体,左眼瞳内出现搜寻锁定界面,很快就从中年男人外套夹层里发现了最高指令的控制器。

    有了之前给解临渊“赎身”的经验,戊寅对这枚控制器的操作方式简直如数家珍,虽然版本有更新,但大体就是那么简单的几个步骤,他录入指纹、虹膜和声纹,取消死令,接着,他笑了一声,将摄像头对准解临渊,后者也毫不意外这个举动,配合地录入自己的人像。

    戊寅阴阳怪气地捏起了嗓音:“如果时至今日我连你们都不敢相信,那我在这世上活得也太可怜了?”

    解临渊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接受最高指令权限的转移:“漂亮话总是要说一下的。”

    “虚伪。”

    “什么叫虚伪?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又不了解他们,难道真给他们绝对的自由?到时候万一被反咬一口,我去哪里哭?”解临渊凑到戊寅耳旁,“我唯一信任的只有你一只虫。”

    戊寅嫌弃地瞥他一眼,“起开,我要回去了。”

    “遵命。”解临渊笑吟吟地直起身,看见中年男人闭上了眼,随即反身搂住被他放在床尾的戊寅仿生体,看着那双熟悉的翡翠色双瞳重新睁开,宛若新剖开的璀玉,解临渊又蠢蠢欲动地想要吻他了。

    可就在即将俯身的瞬间,他倏然意识到什么异常,稳稳地停在当场,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戊寅也瞬间撇开脑袋,用力把解临渊推了开来。

    ‘戊寅’就像是差点遭受玷污的黄花大闺女,曲起双腿缩到了床上,解临渊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与此同时,方才已经闭上眼的中年男人倏然愤怒地睁大双眸,怒吼道:“癸酉你在搞什么鬼!”

    “癸酉?”解临渊重复道,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应该是那个‘腐生’实验体的编号,现在的情况就是戊寅还在中年男人身体里,而腐生的癸酉占据了原本属于戊寅的仿生体。

    ……好险,真要亲下去就完了。

    癸酉茫然地直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处于[核]状态的时候行动全凭本能,这具仿生体的条件最好,一空出来,我根本把持不住啊!”

    “赶紧给我出来!”戊寅暴怒。

    癸酉看起来都快哭了,解临渊还第一次见‘戊寅’的脸上出现这般手足无措的彷徨表情,和见到拿着戊寅仿生体表演茶里茶气的龙一般新鲜。癸酉哭诉道:“出不来,我要转移需要时间,技能CD了!三天,不,两天时间!给我一具新尸体……”

    戊寅:“……”

    戊寅:“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癸酉:“嘤。”

    第122章

    戊寅才不吃癸酉卖萌这一套,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还找什么找新鲜尸体,眼前这具不就是吗?只要我一走,你立刻就能进来。”

    “可是他全身骨骼断了大半诶,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尸体。”癸酉嫌弃地皱了皱眉,又笑着对戊寅说,“还是仿生体好,能让我寄生,还不会腐烂发臭,不需要时常更换,可惜我的那具被畸变体咬坏了。”

    “就你这挑三拣四的还骗我说什么本能!你就是故意的!”戊寅瞬间中气十足地骂了起来,“就是看中了我的仿生体,强行霸占!两天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你要是敢不出来,我就活劈了你!”

    癸酉委屈巴巴地蜷起双腿,在床尾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戊寅你脾气怎么变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此话一出,戊寅和解临渊同时转过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戊寅好奇地问,“脾气很好吗?”

    “超好的!”癸酉委屈不过三秒,听到他的问话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我们几个里面脾气最好的就是你。”

    解临渊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微妙,沉吟数秒后得出评价:“……那你们,还都挺不错的。”

    戊寅愤怒地推了他一把,惹得半身不遂的自己痛了半天。

    癸酉愧疚万分,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袋生理盐水,这还是之前戊寅给他找的栖身的地方:“要不,你先化[核]进这里来,两天之后我立刻把身体还你。”

    “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还?我怎么会傻到将自己最弱势的一面暴露在你眼皮子底下。”戊寅烦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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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酉诧异道:“可我不也这么做了吗?”

    “那是你蠢,轻信别人。”

    “……”癸酉露出受伤的眼神:“戊寅,你失忆之后真的变了好多,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戊寅懒得接他话茬,说实话,他也很难想像自己脾气好的场面,指不定真的就是癸酉认错人了,但他不能挑明,因为癸酉是他见到的六十甲子实验体里唯一没有失忆的人,他必须尽快从他口中了解事情始末。

    “行了,别废话了。”他缓和了语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闻言,癸酉张了张嘴,轻轻的一个‘啊’字之后竟然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解临渊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靠着戊寅等待了一会,倏然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是不是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是……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癸酉幽怨地瞥了解临渊一眼,抬起左手,示意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再说你偷窥的手段那么多,那只奇怪的手臂什么都能变出来,戊寅也向着你,光是我防你有什么用?”

    解临渊差点忘了这茬,急忙收回戒指,金属圆环如同银链般回到他的手里,融入进掌心之中。

    戊寅忍不住轻笑一声,胸口振幅引起身体又是一阵剧痛,他恨得不行,咬牙忍耐的时候眼神如刀子一般凌迟着癸酉,后者被划割得胆战心惊,慌不迭地开口道:“我们的诞生地是一座位于大洋中心的实验岛,不对,你们的诞生地是实验岛,我是随着研究员母亲的加入,在寄生实验中途登的岛。等到六十甲子批次实验体正式投入培育,并且前九名实验体的体内有三名都产生了成熟的[核]的时候,我的母亲见到实验有明显成效,悍然决定让我临时插队,成为了第十号实验体,癸酉。”

    “为什么?”解临渊问,“没有别的实验体了吗?一定要在自己的亲儿子身上做实验?”

    “不,相反,实验体有许多许多。轮到六十甲子批次的时候,寄生实验技术已经极为成熟了,在我们之前,不知道铺垫了多少人的性命,数以千计、万计。”癸酉说,“之所以我的母亲会让我加入实验,是因为我那时候是一个……植物人,我小时候曾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父亲当场死亡,而我成了植物人,意识始终是清醒着,但身体无法动弹,并且这副状态已经维持了整整十年,即使一直有在做保养,全身肌肉也萎缩得厉害,即使奇迹出现我的身体恢复行动力,后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所以我的母亲才会为了我加入这个核心科研成员为六人的寄生实验之中,她想以此从我的体内剥离我的意识,寄生到另一具健康的身体里面。”

    “十年?”戊寅问,“那你现在多少岁?”

    “……二十二。”

    戊寅想对这个年龄发表一下评价,然而他发现自己没有对照:“那我多少岁?”

    “……这很难说。”癸酉思考着,“六十甲子实验体里有一部分是我这样的普通人类,而另一部分,特别是你,则是实验室培育箱通过人造受精卵快速催熟的人体,就好比是养鸡场那些二十多天就能出栏的肉鸡,从婴儿到成人只需要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所以,你问我你的岁数,如果是以你出现意识来算的话,大概是……四岁?”

    戊寅、解临渊:“……”

    戊寅放松伸了有一会的脖颈,怀疑人生地瞪着天花板:“等一下,你让我缓一缓……”

    解临渊不像戊寅这样总关心着一些奇怪的方面,他顾不上自己交往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幼儿园男朋友,连忙见缝插针地问:“你所说的六名核心科研人员现在在哪里?还在岛上继续研究吗?岛的具体坐标是哪里?”

    癸酉摇了摇头:“他们全都死了,包括我的母亲在内。”

    “都死了?”

    “嗯……但或许活了一个。”癸酉仍旧是摇头,“我不确定。”

    不等戊寅和戊寅继续发问,癸酉停顿一下便继续说:“寄生实验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剥离个人意识,将其寄生在其他躯体之上,第一个成功产生[核]的丁卯,寄生能力只有一次,当[核]在其他身体内着床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活性,成为了一个废弃的器官;第二个是戊辰,他无法彻底挤占身体的原意识,在两个月后逐渐被原意识彻底挤出,[核]也随之被身体排异,后经手术取出;这之后是庚午,我,你,你之后的很多,我们都是失败品,有着各种各样不完美的缺点,一直一直到……三十号,癸巳。”

    “最完美的寄生实验品,他可以彻底侵占宿主的身体,杀死对方的意识,无限次数的寄生。”癸酉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放弃了继续实验,放弃为我改良腐生能力,悄悄避开其他人,带我坐着一个月为实验岛运送一次资源的偷渡船离开了实验岛,在船上,她跟我说——”

    讲到了事件的重点内容,解临渊听得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地望着癸酉,然而就在这时,癸酉却皱起了眉,他就像是讲台上绘声绘色讲课却发现底下学生在偷懒睡觉的教师:“戊寅?戊寅你在听吗?”

    解临渊略感不妙,飞速侧过脑袋,就见床上双目直勾勾望着天花板的中年男人瞳孔已然完全涣散,胸膛也停止起伏,显然嘎了有一会了。

    “……”解临渊和癸酉神色僵硬,同时看向了后者手里的生理盐水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解临渊还从未亲眼见过戊寅的[核]状态,只听过杨蓦的描述:指甲盖大小,一颗会呼吸的肉球。

    他一把夺过癸酉手里的袋子,翻来覆去地找,左瞳甚至开启了显微镜模式,细菌都发现了几个,但就是没找到戊寅。

    “他去哪儿了?”癸酉茫然地问。

    “你问我?”解临渊疑惑。

    “……”没有了戊寅,癸酉的态度陡然产生改变,不但神情变得轻蔑,言语之中也散发着对解临渊的怨念与不满,“你们不是恋人吗?在那里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连心有灵犀都做不到,你也好意思说是喜欢戊寅?”

    停顿一秒,他做出结论:“……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解临渊:“……”

    不知道为什么,解临渊产生了一种被坏婆婆针对的诡异既视感,但他可不是什么任劳任怨有苦难言的小娇妻,威胁地眯起眼睛:“可他就是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呢?”

    癸酉气得干瞪眼。

    解临渊还想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他忽然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掌心:“……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在哪?”

    “……先回去再说。”解临渊站起身,想了想,“我得去搞点高热量的东西吃。”

    “啊?”癸酉连忙跳下床,很不客气地拦住解临渊,“戊寅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竟然第一反应是去吃饭?你是饭桶吗?”

    “别逼我扇你。”解临渊警告他,“扇完了我就说你自己撞的,看戊寅回来跟不跟你拼命。”

    癸酉:“……”

    见癸酉老实下来,解临渊反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外界早就接到最高指令权限易主的429和1305立刻冲了上来,注意到床上的中年男人已经死亡,而他们完好无损。

    察觉到让他们无能为力的死令竟然就这么在短短的半小时内被轻而易举地解除,二人不可思议地望向解临渊,429忍不住上前一步喃喃道:“1932你……”

    “解临渊。”解临渊认真地说道,“我的名字是解临渊,不是什么Z1932。”

    429和1305正感动着,就看到癸酉在他的身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声吐槽:“装比。”

    第123章

    解临渊发现自己目前的偏心程度已经有点离谱了,类似的欠揍行为只有戊寅做的时候解临渊会觉得可爱,一旦换了个人,即便仍旧是同样的身体,解临渊都只想彰显武力值让他知道这个地方谁是爹。

    陆捌在一旁小心谨慎地观望着,这次总是真的吵架了吧?好奇怪的一对情侣,进门的时候如胶似漆,出来的时候横眉冷对,难道恋爱就是这么让人失智的一件事?

    顶着众人困惑的目光,解临渊快步走到谢教授的身边,对方正坐在阿橙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椅子上,戴着裂了痕的老花镜,手里握着笔,仔仔细细地在阿橙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抬起头半摘眼镜,善意地笑笑:“你们的事情都做好了?”

    “好了,让您担心了。”解临渊对于带给他名字的老先生态度一直很尊敬。

    解教授点了点头,复又戴上老花镜,继续埋头写着字。

    阿橙在旁边摇摇晃晃地抱着婴儿,姿态十分不熟练,但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见到解临渊还炫耀似的说:“解教授说我名字取得好呢。”

    “……哇哦,”解临渊给了她一个礼貌且敷衍的笑容,“恭喜。”

    “……”阿橙非常不满他的反应,努着嘴不由分说便把襁褓塞进解临渊怀里,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行吧,既然你这么不信,本来打算晚上回去之后当众宣布陆捌的正式名字,留足悬念和惊喜,搞点隆重的仪式感,就提前给你解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纸条,拿掌心捧着,踮起脚送到解临渊眼前,纸上是两个漂亮的瘦金体——

    陆迢。

    还真别说,一旦得知这是解教授起的名,即便只是将阿橙的‘陆迢迢’减少一个字,解临渊都觉得不知道顺眼多少。

    “不错。”他由衷赞道。

    “哼。”阿橙收回纸条,又高兴地两步跳向癸酉,搭上他的胳膊,“小虎,你想不想知道?”

    癸酉似乎极为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阿橙一靠近他就害怕地连连后退,脸也飞速红了,支支吾吾道:“不,不。”

    看着为了这点小事就羞得面红耳赤的‘戊寅’,解临渊:“……”

    “嗯?你这反应好奇怪啊……?”阿橙没有错过癸酉的这点异样,因为有着龙先生和小虎同样长相的先例,她疑惑地看着性格突变的癸酉,第一反应就是:“你是小虎吗?……龙先生?还是别的什么……你们该不会是三胞胎吧?”

    “他们六十胞胎。”解临渊用玩笑的口气说出了实话,果不其然没一人相信。阿橙则是抬起下巴用鼻子嗅了嗅癸酉,一本正经地说:“嗯——味道没变,果然还是小虎。”

    刚才阿橙一语道破真相的时候,解临渊不慌不忙几个字就化解了危机,但此刻她成功被误导,让癸酉蒙混过关,反倒引起了解临渊的警惕:“味道?……一样?”

    阿橙小声凑过来:“不是跟你们解释过吗?我们分辨龙先生和小虎就靠这个,一辨一个准,不能算是完全的‘气味’,就是……感觉,让变异种很喜欢的那种感觉,你懂吧?”

    但是你现在就认错了。

    解临渊错愕地想。

    他和癸酉对视一眼,后者不太明白他眼神中的深意,却也识相地没有出声,而是乖乖站到解临渊的一侧,一言不发。

    戊寅目前寄生在他的体内,阿橙对他没有反应,反而通过‘感觉’错将癸酉认成了戊寅,如果说是任何[核]寄生在仿生体内都会得到变异种的青睐,可龙先生甲辰又是那个特例,而且阿橙目前只对戊寅和癸酉有过强烈的‘感觉’,对甲辰和庚午都只是非常浅淡的好感。

    为什么?解临渊一头雾水。

    思忖间,他低头看到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大人们在这里头脑风暴,他兀自睡得香甜,这么久了也没哭闹过一次,不愧是能在末世之中存活下来的小家伙,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记下这处疑点,解临渊将婴儿还给429和1305,让他们暂且先在这里好好修养,他明天会再来。

    “没有我的允许,禁止联系北营地。”解临渊干脆利落地向两人下达了命令,“更禁止将我的存在告知任何人,记住了吗?”

    其他人可能还会反感他这样命令的口吻,但429和1305作为战神武器自小在军营长大,又没有解临渊这样特立独行向往自由的不羁灵魂,最擅长的就是服从命令、执行命令,闻言下意识地立直喊是。

    服从最高指令持有者的一切指示,已经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本能。

    ……

    离开之后,解临渊第一时间将癸酉送回了小洋房,关进戊寅的房间里,然后喊来在后花园晒太阳的殿下,说他今晚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它在这里“陪伴”自己的主人。

    本来解临渊还以为殿下会和阿橙一样分不出戊寅和癸酉的区别,但没想到殿下竟然在看到癸酉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衔在口中的皮球都放到了地上,在不远处垂下尾巴狐疑地观察,连带着还呜呜地警告解临渊这不是它的主人。

    特别是边牧,投向解临渊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仿佛在说这么明显的差别你都分辨不出来。

    解临渊:“……”

    他只好向一条狗认认真真地说了实话,你们主人会暂且消失一会,这是你们主人的又一个哥哥,叫桂小鸡。

    桂小鸡:“……”

    殿下很快就接受了解临渊的解释,并且对这只小鸡摇起尾巴,显然它们对他也很有好感,先前的那一点点抵抗完全是出自于对主人戊寅并不多的忠诚。

    相信如果戊寅如果长时间不回来,它们很快就会对癸酉投诚,将戊寅彻底变为前主人。

    出门之前,解临渊倏然问癸酉:“你似乎只信任戊寅,是甲辰和庚午有什么问题吗?”

    “呃……”癸酉迟疑地说,“我在癸巳诞核成功之后很快就离开实验岛了,不认识甲辰;至于庚午,他诞核之后就始终和一名研究员共生……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他,感觉他根本不是我们这头的。”

    “……”解临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为了不让可怜的戊寅一觉醒来家都被偷了,他非常效率地在天黑之前离开动物园,回到他们藏匿的房车上,翻出了储藏室的巧克力和肉干,掰碎了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蜂蜜也不要钱地兑着水往下咽补充能量,还翻出了那两瓶珍藏多时的红酒。

    解临渊许久未曾这样畅快地进食,乘着月色翻到房车顶端,两条长腿垂在外面,仰头望向枝桠间硕大的幽蓝色圆盘,一杯又一杯地饮着酒。

    “头疼。”他摇晃着敞口玻璃杯,“你的来历怎么这么复杂?”

    喃喃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解临渊自顾自地说下去:“要不算了,别找你本体了,怪麻烦的……你就一直寄生在我身上也可以。”

    红酒一个人对月喝着没意思,解临渊又上头返回车厢翻出狼人灰蓝私藏的半瓶伏特加,畅快痛饮,趁着酒劲,他翻身躺到创上,皆开了酷子拉敛,用上技巧地碗侬起来。

    一开始因为酒意过重伸替没什么反嘤,好不容易才缓缓起了敢绝,解临渊闭上眼睛,一直到耳边的传习声逐渐变成两道,模糊哎昧,才真正地星粉起来。

    “就知道……”他笑个不停,睁开右眼,不出所料眼前一片漆黑,“你这只小瑟虫,绝对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到底谁瑟?”戊寅不虞被污蔑,“我一恢复意识就见你在做这种事。”

    “我不做这种事你肯恢复意识?”

    “我恢不恢复意识跟这种事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总是趁我做这种事的实话恢复意识?两次都是。”

    “我怎么知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总是能撞上你做这种事?”

    眼见着晴到浓时的调情变为了绕口令,解临渊笑容一敛,松开手,“非要跟我抬杠是吧?”

    下一秒,他的又守就不听使唤地纂了回去,吓得解临渊彻底僵硬了神色,“你……”

    好在戊寅还不至于真的下守没轻没重,只是借此‘恐吓’了解临渊一下,便交回了控制权。可解临渊非但没有因此听话,反而有恃无恐地彻底罢工,“威胁我是吧?我给你提供栖息的伸替,在你最脆弱的时候保护你,你不知恩图报,还威胁我!”

    戊寅隐约感觉解临渊的状态不对,“解临渊?”

    “叫你爹做什么?”

    “我没有爹哦。”戊寅说,“如果癸酉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是人造受/精/卵三个月培育出来的‘肉鸡’,专为实验而生,就连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本体’,其实也就是个和仿生体差不了多少的东西,甚至可能还不如仿生体。”

    “……”

    解临渊沉默了一会,无奈地把手放回去,继续给戊寅服务:“烦死了,跟你玩瑟晴呢,你跟我卖惨。”

    戊寅在他脑海中浅笑了一声:“解临渊,你现在被我拿捏得死死的,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没被你拿捏了?”解临渊现在说起这些都十分坦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你吃得死死的,玩不过你。”

    “……你就这么承认了?没点不甘心吗?”

    “不甘什么?”解临渊疑惑,“你不也被我搞到手了?你不甘心吗?”

    “我不甘心。”

    “……”

    解临渊直接恰住了即将结束的自己,狠得额头上都是青筋和冷汗,吓得戊寅连忙抢回伸替控制权,蜷起双忒精心呵护。

    第124章

    隔日,解临渊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房车的大床上,全身上下跟被殿下碾过一般的疼,他皱着眉,看到自己赤/裸着躺在柔软的毛毯里,只有右手在毯子外面——玩着游戏。

    他一动脑袋,戊寅就强行又把头扭了回去,对着电子屏幕,嘴里还小声嘟囔:“别动,马上破纪录了。”

    解临渊当即故意压住拇指,让戊寅的角色失去控制一头栽进陷阱里去,失去最后一条命成功Game over。

    戊寅:“……”

    可怜的半机械体瞬间在两个灵魂的抢夺下上演了一出左右手互搏,最后还是解临渊再三求饶戊寅才肯暂且饶过他。

    解临渊给自己套了身新衣服,起床饱餐了一顿,把房车上的东西又收拾出一个背包,这才神情惬意地往动物园里走。

    深秋气温降得厉害,不过他的身体素质好,即使穿的不多手脚也都是热的,戊寅舒舒服服待在他身上,就像一只窝在暖和巢穴里的黑猫,揣着手脚,眼睛也微蒙起来,油光水滑的长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摇晃,撩拨着角落里窥伺的红眼小白鼠。

    解临渊没话找话地问:“回去了?”

    “回去呗。”戊寅打了个哈欠,“……说实话,解临渊,如果现在是按小说话剧那种跌宕起伏的情节发展的话,癸酉跟我们的话讲了一半,还停在了挺关键的地方,等我们现在回去,就会发现他不见了,失踪,被绑架,或者直接被杀害。”

    “……”解临渊无奈地随手折了一枚树叶,在指尖摩挲,“能不能别这么诅咒自己?还有我都让你别再看那些稀奇古怪的言情小说了。”

    “没有再看了。”戊寅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看的是刑侦悬疑。”

    “也不准再看了。”

    “……”

    智慧畸变体的事闹得动物园附近人心惶惶,连入口处收入场费的势力都少了不少,解临渊非常顺利地进入动物园,还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曾经狮子大开口100园区币卖变异绿萝的老板。

    摊位上花盆还在,就是绿萝没了。

    戊寅猜测变异绿萝此刻正在洋房的后花园里懒洋洋地喝水晒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戊寅之前那句‘跌宕起伏’的无心之言让解临渊有些在意,他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回到洋房,甲辰和庚午照例已经不在家中,灰蓝也彻底堕落,沉迷和葡萄以及葡萄老公三人行,大厅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赶到二楼,推开戊寅的房门,解临渊环顾一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并且床上没有任何睡眠的痕迹,就连殿下也跟着不知所踪了。

    “……真被偷家了?”解临渊伸手按了一下心脏上方,那是戊寅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戊寅主动接过身体,快步来到后花园,很快就成功在水塘旁边找到了休闲自在的变异绿萝,看它目前的模样,真是仿佛架着墨镜躺在沙滩椅上在海边度假。

    戊寅伸手把它从土里拽出来一截,问:“他们去哪了?一个人和一条狗。”

    解临渊听到绿萝吐出一堆叽里咕噜无意义的文字,好像被打扰到了,还有点生气。

    戊寅安静地让它发了会脾气,接着说:“带我去找他们。”

    变异绿萝气鼓鼓地把自己的根从土里拔出来,跳到解临渊肩头,随后抬起枝叶指了个方向。

    “别让我知道他是潜逃了。”解临渊沉下眸色,严肃了面容。

    一分钟之后,他们在洋房旁边不到五十米处看到了正在遛狗的癸酉,对方正认真地让殿下赶紧就地解决生理问题,而边牧和金毛都对这种光天化日之下随地大小便的行为表示抵触,一人一狗三张嘴吵成了一团。

    戊寅、解临渊:“……”

    看到解临渊,殿下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飞快地扑过来,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你回来了?”癸酉也跟着走过来,“戊寅呢?”

    “我就是。”戊寅说,“走吧,跟我回去继续昨天的话题。”

    “你把他寄生了?”癸酉绕着戊寅观察了一圈,煞有其事地评价道,“嗯……其实他身体条件挺好的,你要不就一直寄生着,别还给他了。”

    戊寅瞥他一眼:“他听得到,他还能抬手给你一拳。”

    说着,左机械臂自行扬了起来,仿佛真的在考虑给癸酉一个大逼兜。

    癸酉:“……”

    癸酉很尴尬地抬手抚着后颈:“你的技能是共生?……不对啊,你不是和庚午他们的交流里提到过你是附生吗?”

    “解临渊的身体比较特殊,我附生不了,只能像庚午一样共生。”

    “……这怎么可能呢?”癸酉费解道,“附生不了那[核]就会被排出体外,怎么可能又是附生又是寄生?”

    戊寅安静地看着他垂眸思考,希望他能想出一个答案来,但很可惜,癸酉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他的脸皱成了一团毛线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只得先暂时按下这个疑问不表,回到房间等癸酉继续昨天未尽的话语。

    “嗯……昨天我讲到,我的母亲买通运送物资的船夫,带我偷渡回大陆。那个时候她告诉我,寄生实验项目组的核心六名成员里,最初始的项目创立者、最大的出资方,一个代号为伊尔的男人,还在私底下偷偷进行另一项秘密实验,‘夺核’,这似乎是他在寄生实验中的意外发现,但进展喜人,进度要远超寄生实验,在六十甲子批次之前就成熟已经完全技术,简单来说,夺核就是他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寄生在别人的[核]里,主项目是研究如何寄生人,而他私下进行的支项目就是研究如何寄生[核]。

    所以伊尔的根本目的就和我的母亲产生了分歧,母亲是希望我能通过寄生实验在体内产生[核],而伊尔只需要在别人体内产生合适的[核]之后,去寄生对方的[核]就可以了。所以在完美的实验品三十号癸巳诞核之后,他便不打算再继续研究了,因为他只想夺取癸巳的[核],成为癸巳,然后寄生你,戊寅。”

    癸酉看向了解临渊,“伊尔是一个全身重度烧伤的男人,好像是三十多岁的时候发生的意外,我见过他几面,说实话,印象深刻……重度烧伤的身体有各种并发症,肢体活动障碍,消化系统功能障碍,呼吸系统功能障碍,经常感染炎症,因此他不愿意继续等待,等待以癸巳为基点再进行下一批的研究,可他的行为必然会遭到其余五名成员的反对,所以……

    他准备杀掉所有的知情者。”

    第125章

    戊寅听得聚精会神,“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癸酉盘腿坐在床上,声音慢下来,“母亲似乎并不是唯一得知这件事的人,但大家都各怀鬼胎,有各种各样的计划谋算,而她因为有我在,顾虑更多,明白继续待下去肯定会发生混乱,并且短时间也不能改进我腐生的能力,就迅速带我跑路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没有失忆,但知晓的内容有限。

    “那你母亲现在在哪?”解临渊问。

    “……去世了。”癸酉低下头,“在我们离开实验岛后不久,她就查出了肺癌,再加上终日忧虑惶惶,带着我不停地搬家更换城市,病情恶化得很快,不到一年便离开人世了。”

    “不停地搬家……是在躲避什么吗?”

    “对,我们在躲岛上的人,她害怕伊尔发现她的脱逃之后会纠缠不放,派人来斩草除根。”癸酉说,“她最后的这几个月我们一直过得非常小心谨慎,杯弓蛇影,或许离世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戊寅问:“你口中这座实验岛的坐标,具体是多少,知道吗?你母亲有留下什么记录吗?”

    不出意外,癸酉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去的时候是一名植物人,离开的时候全程和母亲躲在船舱底下,对岛的具体位置一无所知。这两年我也尝试着寻找过、询问过,但是一无所获。

    至于母亲的遗物,原本就很少,全部都是还在岛上的研究笔记,在她去世后还遭受过一次盗窃,更是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盗窃?”

    “对。”癸酉目光倏然变得凛然,“母亲在离世之前曾经接待过一名带着墨镜口罩的陌生人上门拜访,那时候灾厄传染病肆虐,全国封城,两人背着我躲在房间里聊天,我借着送水为由,隐约听到了关于实验岛上人员全部死亡失踪,资料损毁的消息,我当时以为那个陌生人是实验岛上哪个我母亲的同事,但等她去世之后,我的家里遭遇了一次盗窃,而我在监控里看到了那个窃贼的身形,正是那天上门的陌生人,至于他的脸——”

    解临渊抬起了双眸,猩红的右瞳后方,有一双翠色的眼瞳也掀开了眼睫,目不转睛地等着癸酉开口。

    “——正是被我母亲买通的,那个为实验岛运送物资的船夫!”

    “船夫……?”解临渊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紧接着,从他口中吐出了另一道语气全然不同,显然是隶属于不同灵魂的声音:“船夫??”戊寅帮着解临渊把眉头皱得更紧,“……这又关船夫什么事,他来凑什么热闹?”

    “别小看他,”癸酉的声音沉了起来,情绪也明显变得激动:“这名船夫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得知了岛上的寄生实验,起了贪心,然后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接触到了实验细节和数据,并且在窃取我母亲手里的研究资料之后就消失了。

    直到四个月之前,我在北营地再一次见到了他,这人居然和这次北营地反叛的免疫者领袖混在一起,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我盯上了他,一直在追踪他的行迹。然后我就发现这段时间,引起北营地内乱的智慧畸变体和人造变异动物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还招揽了一批狂热信徒,疯了一般的追随他。我锁定他其中一名信徒小弟,一路尾随,看到他为了熟练操控智慧畸变体,来到这附近为非作歹,我正准备伺机采取行动,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没想到就机缘巧合遇上了你,还被你强行搬到动物园里,害我失去了信徒的行踪。”

    说着,癸酉抬头看向戊寅。“你说你失忆,我倒不是多意外,在试验期间,确实发生过很多失忆情况,和[核]有些许关系吧,具体原因不明,我主要惊讶的是你的[核]居然不是废核,我的印象很深刻,当初你成功诞了核却没有寄生能力,负责你的那名研究员不知道为此给你做了多少检查……

    我离岛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太好奇了,研究人员都死了,而你、庚午,还有什么甲辰竟然还都全虚全尾地逃了出来?癸巳呢?该不会癸巳也逃了吧……该不会——就是你们不甘被实验、被寄生,一鼓作气叛乱把研究员都杀了,然后集体出逃吧?”

    “……”说实话,解临渊觉得这是戊寅干得出来的事情,并且离开前肯定还要伙同兄弟姐妹一把火把整座岛都烧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为什么不干脆去问问那名船夫?”戊寅说,“你不知道实验岛的坐标,那他总知道了吧?”

    “我肯定想问,但怎么问?”癸酉很无奈,“仅仅是接触到他,这还不算难事,但问他不一定肯说。”

    戊寅不留情面地给出评价:“废物。”

    “……”癸酉委委屈屈地一扁嘴,戊寅瞬间抢在他开口之前:“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变了?性格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

    癸酉:“……”

    癸酉:“你为什么还挺得意?你性格就是变了,而且是变坏了,你……”说到一半,他话语倏然一顿,神情也有短暂的不自然,随后他顺势转为一声悠长的叹息,语气也变得缓和,“……但毕竟我们好几年不见了,我们当初也不算非常了解,你性格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

    戊寅为他的改口微微一笑,他控制不了解临渊的机械部分,左瞳仍旧是正常睁开的状态,但右眼则是微微眯起来,眼底是促狭和恶意:“癸酉,别挣扎了,既然你都意识到了,我干脆也摊开来讲好了,有没有可能我根本不是什么戊寅,而是成功寄生癸巳的核,之后又寄生了戊寅身体的——伊尔?”

    “这也能解释我为什么那么想要找回自己,不,戊寅的本体,因为那算是我的……执念?”戊寅歪了下脑袋,一本正经地解释,“毕竟我全身重度烧伤,估计遭受了不少异样的眼光,饱经歧视,拥有一副健康完整又貌美的躯体,绝对是我刻进骨子里的执着,就算失忆了也还是念念不忘的那种。”

    解临渊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你就不是四岁了,而是四十岁。”

    戊寅笑了声:“总归永远和你有二十的年龄差?”

    癸酉心态没戊寅和解临渊这么好,就在戊寅一眼点破他猝然意识到的可能之后,癸酉的脸色就变得极差,他从放松的盘坐姿势改为正襟危坐,感觉下一秒就要破窗而逃。

    “伊尔有这么可怕吗?让你这样畏惧?”戊寅其实对自己究竟是谁没有太大的执念,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无论哪种可能都说得通,如果说唯一值得让他在意的事情,大概只有找回本体。

    他是戊寅,是受害者,那反抗违反人权的反伦理实验,一切理所当然;他是伊尔,那恶事做都做了,何不肆意妄为到底,内耗自己不如恶心别人。

    解临渊身为和戊寅狼狈为奸三观不正的那头狼,犹豫了一下,还是更希望他的宝狈最好是戊寅本虫,坏是坏了点,好歹纯粹干净,而不是那个心理已经扭曲被世俗污染的伊尔。

    “你可千万不要是伊尔。”癸酉倏然说,他的表情逐渐从胆怯转为了坚毅,翠绿的眼瞳中盛满抵触和怒意,他猛地转过身,正视解临渊的眼睛,“那我一定会杀了你,畜生。”

    戊寅感受到癸酉的敌意,挑了下眉,随后浑不在意地轻蔑笑了声:“那你先从我的仿生体里出来,想杀我还霸占我的仿生体?好意思?”

    “什么你的!这是戊寅的!”

    “什么戊寅的?戊寅区区一只除了脾气好之外一无是处的[核],能做得出仿生体来?”戊寅大言不惭,“这些仿生体肯定是我伊尔根据戊寅的基因制作的,所以说都是我的仿生体。”

    癸酉:“……”

    癸酉眼皮抽了抽:“你肯定不是伊尔,伊尔不是你这样的。”

    “又不是伊尔又不是戊寅,那我到底是谁?”戊寅撇撇嘴,“你总要给我个名字吧?”

    癸酉也开始异想天开:“你要么是三十号癸巳后面的哪一个?然后经过戊寅的帮助才逃了出来,而戊寅因为你遭遇不测,你特别感激他,所以把自己误以为是他。”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别乱猜了。”解临渊无奈道,“真非要搞清楚这些,就不能直接去问那个船夫,得到坐标,然后亲自去岛上看一看吗?”

    “有道理。”戊寅同意,“可以等晚上回来之后跟庚午和甲辰通个气,不多说,只告诉他们船夫的事,癸酉你觉得呢?”

    “我觉得就是什么也别说,我谁都不信,我甚至都后悔跟你接头。”癸酉无差别地阴谋论所有人。

    “那我们就来聊一点能让我们同仇敌忾的事情。”解临渊重新起了一个话题,一个他早就在考虑并且始终藏在嘴边的问题,“癸酉,你和母亲当年坐船逃回大陆,是从哪个港口登陆的?”

    癸酉回忆了一下,道出了一个北地的一座港口城市名字。

    闻名遐迩,不仅因为它曾经是经济的中心,水路发达,交通枢纽,更因为它三年前成为了一个契机,一个在全国信息网络还未瘫痪时,新闻中屡次提及的名字。

    “是多久以前的事情?”解临渊又问,

    “……”癸酉似乎意识到了他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四年以前。”

    第126章

    四年以前,癸酉母亲带着他逃离实验岛,通过一所北地的港口城市登陆,而第一名灾厄污染者竟然也恰好就出现在这一所港口城市。

    解临渊先前就怀疑灾厄污染与六十甲子实验之间的联系,现在获得的种种讯息也无疑是在加强这种联系。

    虽然时间对不上,但癸酉口中还有一个与此事关系匪浅的船夫,在癸酉和母亲回到大陆之后,想必他还持续在实验岛和北地港口之间来回,更是在灾厄爆发之后忽然找到癸酉母亲,窃走了部分实验数据,再加上这段时日搞出来的智慧畸变体和人造变异动物……

    解临渊几乎可以笃定,六十甲子和灾厄污染源之间更类似于一种模仿关系,后者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仿制品,李逵和李鬼,在培育途中出现了某种外行不懂装懂的偏差,充满了无知者无畏的狂轰乱炸,才导致了如今世界无可挽回的局面。

    同样,解临渊也不难猜出船夫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狂妄自大、贪婪成性的野心家,妄图通过复制寄生实验攫取巨额利益,却弄巧成拙。

    他将自己的猜如实测告知了戊寅和癸酉,前者在他身体里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后者则兀然瞪圆了眼睛,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你,你怎么知道的?”

    解临渊微微一笑,示意这只是基本操作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

    癸酉继续说:“我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潜入船夫藏在北营地港口的游轮,看到了他们建在船上的实验室和堆满了仓库的数据稿纸,幸好他们实验弄死的人一个接一个,我才能日夜潜伏在船上,偷听他们谈话,这才知道船夫竟然在试图仿造寄生[核],不仅如此,还想制造什么超级进化人,进化生物……”

    “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我想去可看看。”戊寅暴言,“走吗?解临渊,去你老东家转转,正好他们在内乱,我们可以偷偷混进去,还能顺带看看他们有没有悄悄藏了你的最高指令复件,你不是一直担心这个吗?去逛一圈,解决你唯一的后顾之忧。”

    解临渊知道戊寅得知船夫的存在就一定会去北营地,却没想到戊寅还想到了这一层面,他明明内心有些小触动,表面却偏要装作浑不在意:“我可不去,指不定他们早把我忘了,结果我偏偏还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主动送上门去,北营地一看还有我这个Z1932在呢,没最高指令复件都要找出我的原始数据硬造一份,那我到哪里哭去?”

    “……你不去?”戊寅反问,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他是在解临渊脑内直接对的话,所以癸酉只能听见解临渊一个人的声音,他只看见不久之前还一本正经给他露了一手逻辑分析能力的银发男人在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之后,忽然表情做作了起来,一副等着被哄的模样。

    “不去……”解临渊故意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个转折,“除非——”

    戊寅没让他把转折讲完,冷漠无情:“不去算了,我找别人和我去,陆捌就不错。”

    解临渊警觉地竖起了兔子耳朵:“陆捌不错?不错在哪里?”

    “他不错就不错在……他很不错。”

    “为什么你会专门提一句陆捌?”

    “呃,随口一提而已,别当真。”戊寅倏然察觉到不对劲,好像解临渊的反应有些开始认真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第一反应是陆捌,为什么?你和他关系很熟吗?”

    “不。”戊寅果断否认,“我不认识他。”

    “你在欲盖弥彰,戊寅,我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

    不远处,癸酉面无表情地看着解临渊一个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心中无比绝望,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把仿生体还给戊寅,然后有多远跑多远,只求这些煞笔情侣的酸臭味不要沾染他。

    ……

    小吵怡情过后,戊寅和解临渊又一次来到429和1305的地界,癸酉不情不愿地跟着,充当挂件。

    昨天解临渊就说了今天会来,所以两位银头发的机械战神从早上开始就殷切期盼着解临渊的到来。他们本来以为接下来就是跟随解临渊大哥的步伐在动物园站稳脚跟,展开一段全新的美好生活,结果没想到解临渊张口就是一句:他打算三天后起程前往北营地,然后让429和1305在这里自便,不用管他。

    “???”

    更没想到的是,解教授听到解临渊要回北营地,也激动地表示他也要回去,因为家里有很多非常重要的研究资料没来得及拿走,另外还说要将婴儿还给他的亲生妈妈。

    “解老,您就别添乱了。”1305忍不住叨叨着把解教授摁回去,“北营地这么乱,他亲妈把他托付给您为了什么还不明显吗?就是想让您带他离开北营地,哪有您这再把他还回去的道理。”

    “不是,你不懂……”解教授抱着襁褓意志坚决,“总之我一定要回去,孩子只有在他妈妈身边才能健康长大。”

    1305崩溃:“我以后就是他亲妈了,行不?”

    429:“……”

    “研究资料?”戊寅的关注点在另一边,“解教授不是中文教授吗?他为什么还有研究资料?”

    “谁告诉你的?”解临渊以手抵拳,压低声音对着自己说,“他也是生物学的教授。”

    说起生物学教授,戊寅第一反应就是边牧公主,他忽然乐了:“也不知道解教授和边牧公主谁在生物学层面的造诣更深一点?……说起公主,殿下会不会想爸妈啊?你不是留了南营地那边的联系方式吗?今晚连线一下,让殿下见见黑骑士和公主怎么样?”

    解临渊:“……你可真是个关怀宠物心理健康的好主人。”

    办公室里一阵子鸡飞狗跳,无论429和1305怎么劝,解教授都是铁了心思的要回北营地,还说只是麻烦解临渊顺路搭一下他,等到了北营地他自己走,不耽误解临渊的事情。

    解临渊不可能拒绝解教授的请求,再加上戊寅也没有拒绝,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让解教授总算卸了一口气。

    离开这里之后,解临渊去往了甲辰任职的当铺,虽然癸酉不情不愿,但戊寅还是坚持要和庚午和甲辰通个气,至少也要将船夫的存在告知庚午。

    原因是之前在兽之国附近的那所医院里,也就是戊寅拿到目前这具仿生体的地方,同时,这所医院还出现了第一起由免疫者群制造的大型□□,并且还是‘灾厄污染无法治愈,只能淘汰,免疫者是进化的最终结局,其余人是在苟延残喘,浪费免疫者资源’这一挑起种族矛盾的言论的发源地。

    就是在这个神奇医院中,负责保管戊寅仿生体的刘教授告知了他们灾厄污染可能的真相,声称这不是病毒传染,而是来自一种未知生物的寄生,并且表示这些论断都是一名自称耿小马的男孩告知他的。

    所以庚午一定知道些什么。

    至于甲辰……反正都已经告诉庚午了,还怕多告诉一只寄生虫吗?

    戊寅对甲辰的判断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小虫子,喜欢他的仿生体,仗着美貌在动物园得到了不少便宜,所以嫉妒戊寅,存在着替代他的小心思。但大是大非方面,戊寅相信曾经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甲辰还是知道应该如何站队。

    癸酉听到二人的话,略作沉思,也同意将船夫的事情告诉庚午和甲辰,但条件是他不会出面,并且等到隔天他离开戊寅的仿生体,他会再次消失,这一次他也不会告诉戊寅和解临渊自己去了哪里,也不用找他,等到两人抵达北营地之后,他自然现身。

    第127章

    玩神秘?

    戊寅最恨有人跟他玩神秘,当即憋了一肚子坏水要让癸酉老实交代行踪,无奈癸酉好像是知道他的行为容易被揍,跑得实在太快,一溜烟就没了影,所以戊寅只能满心不睦地待在解临渊身体里,先随着他一起去了葡萄的家,并且不出所料在她家门口捉到了成天不见踪影的灰蓝。

    是的,家门口。

    不仅是灰蓝进不了门,甚至就连葡萄也被锁在了门外,解临渊原本只是想告知灰蓝他们不日即将离开,见此场景只好暂且停下来先吃个瓜。

    “葡萄他老公谭茂怀疑我和葡萄有染。”灰蓝眉目间满是怒气,“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我就想着那我以后大不了保持距离,不再来了……我就连续两天没来,结果今天我走路上,邻居来跟我说,他打葡萄!他家暴!自己断了腿成了废人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打自己的老婆!他还算什么人!”

    解临渊挑了下眉。

    灰蓝愤愤不平地控诉道:“解哥你来的正好,你肯定有办法把这门打开,快帮我打开,看我不揍死他!”

    三十秒后,解临渊就跟蜘蛛侠一样,敏捷地绕过屋顶和墙壁,悄无声息通过宿舍楼外侧的窗户翻进了葡萄的家里。

    破碎的碗筷摔了一地,还有冷却凝固的油脂,就以谭茂和葡萄目前的处境,能沾荤腥必然和灰蓝的努力离不开关系。解临渊绕过满地,掀开隔绝视线的幕帘,就见谭茂不知道为什么摔到了地上,正在极力试图用双臂将自己挪回床上。

    戊寅移过视线,看到了床头边上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里面传来隐隐骚臭味。

    谭茂双颊倏然绯红,眼底蔓延出自尊心破裂的绝望。

    解临渊收回撩开帘子的手,站到了布帘后方。

    没一会,他听到了帘后方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没必要的其实,用这种方式逼迫葡萄离开你。”戊寅忽然说,“是和你在一起,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决定权在葡萄手上,你没有资格替她做选择,她爱你,离开你她不一定会比照顾你活得开心,别自做主张地为她着想……你们三个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蠢,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戊寅反身准备去开门,却听到谭茂几乎是祈求般的哽咽声:“别开,求求你了,别开。”

    解临渊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幕帘。

    “就让灰蓝带葡萄走吧。”谭茂颤抖着吸了口气,“我知道她爱我,我也知道她是心甘情愿地照顾我,可然后呢?我的腿永远不会恢复了,我甚至……甚至,甚至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她照顾我,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会累的,爱意会被磨尽,她会恨我的,恨我连累她,恨我怎么还不死……”谭茂情绪越来越崩溃,“与其那种结局,还不如——!”

    “你是不是把未来想得太好了?”戊寅忽然开了口,他轻佻地勾起唇角,“就现在这世道,你们能不能活一年半年都是个问题,还担心这些?”

    “……”

    “生活已经很艰辛了,谭茂,别再人为制造苦难了。”戊寅走到门后,按下把手,“想办法让葡萄多笑笑吧。”

    门后,葡萄关切的眼神通过帘子掀开的缝隙传递到谭茂眼底,灰蓝在葡萄身后愤愤不平地撩着袖子,解临渊侧开身子,“下手轻点,晚上回来找我,有事跟你说。”

    “好嘞!”

    ……

    作别三名货真价实的纯爱战士,戊寅和解临渊来到变异者的府上。

    没想到的是,一大家子变异者竟然一个都不在,只剩下陆捌一个守门的,端着碗一边看着书一边吃自制的手擀面。

    “找阿橙他们?”陆捌放下碗,起身道,“都出去了。之前不是猜测睿智畸变体背后有人操控吗?他们顺着这条路去查,果然找到了形迹可疑的人,今天是去收网的,不出明晚,应该就有结果了。”

    解临渊点点头:“等他们回来麻烦你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那个畸变体的操控者没死的话,我想见他一面。”

    陆捌没有多问:“明白。”话音落下之后,他明显有个欲言又止的动作,可等抬起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解临渊左瞳还很正常地落在他的脸上,右眼却异常专注地盯着他搁在桌上的面条,诡异的割裂感让陆捌一时之间忘记方才要说的话,只支支吾吾地扶着桌沿站起身,“解,解临渊,你没事,吧?”

    解临渊这才意识到他半边身体的控制权又被戊寅抢去了,他抬左手挡住右眼的视线,“没事,那我先走——你这面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这段话一前一后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衔接得还分外自然,仿佛无缝切换的两种人格,硬生生把本就敏感多疑的Z1068寒毛都听立起来了,他飞速从腰后摸出了手/枪,上膛瞄准:“你是谁!”

    戊寅:“……”

    戊寅:“我就是想吃你点面条而已你至于吗?”他无奈地想要双手环胸,但左臂不听他使唤,最终做出来的动作就是右手搭在了左肘上。

    解临渊生怕把受不得刺激的陆捌吓出个好歹来,连忙抢过话语权:“别紧张陆捌,是我,出了一点问题,但我会解决好的,我先走了。”

    他嘴上说着走,但两条腿愣是焊死在地上纹丝不动。

    “走了!”解临渊就跟牵着狗绳劝犟种柴犬跟他回家的倒霉主人一样。

    狗崽子戊寅装死:“……”

    解临渊:“……”

    解临渊长叹一口气,全然无视陆捌的枪口威胁,指着小几上的手擀面问:“还有吗?给我来一碗。”

    陆捌:“……”

    十分状况外的陆捌反手指向厨房:“还有。”

    “谢谢。”解临渊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步流星地进了厨房,在陆捌警惕、诧异又狐疑的眼神中盛走锅里剩下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中途还嫌淡自己给自己加了点盐,吃完之后还撩起袖子打算帮陆捌把锅刷了。

    陆捌:“……”

    陆捌默默递去了他吃完的碗筷。

    他虽然不知道解临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不会有人大费周章伪装Z1932,然后目的就为了吃他一碗面,然后还要给他洗碗。于是陆捌放松了一些,忍不住靠在门框上问,“我刚刚收到429和1305传的消息,说你三天后想回北营地?”

    “嗯。小虎有点事情,我陪他去一趟。”解临渊自然而然地说着,“……你可别说你也要跟着去。”

    “我才不去。”陆捌飞速地摇摇头:“那可是北营地。如果可以,我剩下的一二十年永远都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

    解临渊勾唇笑了一下,似乎很能理解他的话。

    “……”陆捌沉默半晌,等到解临渊洗完了碗擦干净手臂上的水,这才半垂着眼睫低声说,“你其实也不想去的吧?”

    解临渊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只是回头看向陆捌,随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北营地自顾不暇,说不定负责Z系列的那批科研团队都死光了,他们没有办法再控制我的。”

    “我知道,但那里毕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都是糟糕的回忆,我担心你有心理阴影。”陆捌抬手拍拍解临渊的胳膊,感慨地长叹一口气,“当初你拼了命都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却要主动回去……我没说你做的不对,但只是突然想到……你曾经跟我说,你这辈子最渴望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自由’,你确实拥有了自己的最高指令,再没有长官和任务,但你现在‘自由’吗?”

    解临渊从没想过陆捌会说这样的话,然而不等他反驳,就听陆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不自由,你好像被束缚了,被爱裹挟了。你甚至要为了小虎回到那个,”

    他闭上眼:“——噩梦般的地方。”

    “别说了。”解临渊打断他,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我没有你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

    陆捌见解临渊隐隐有动怒的倾向,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和你同样身为Z系列半机械体,设身处地,产生了几分共情而已。”

    “陆捌,你对北营地是畏惧,而我只是单纯的厌恶,我讨厌那个地方,但不至于不敢踏足,但你,陆捌,你完全被它打倒了。”解临渊认真地说,“北营地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别被你日复一日虚构的敌人打倒了,你不可能剩下这二十年都活在北营地的阴影里。”

    “……”

    ……

    安抚过听到他要回北营地结果比他还焦虑的陆捌,解临渊离开变异者老巢,然后就发现……戊寅不说话了。

    聒噪的小寄生虫全程安静无声,解临渊困惑地哄了两句,甚至怀疑戊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小寅?怎么了?”知心大哥开解完陆捌又得来开解戊寅。

    仍旧是没有得到回应。

    解临渊皱着眉推开洋房内戊寅房间的大门,里面坐在床上沉思的男人瞬间蜷起双腿,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副遭遇劫匪闯门的小媳妇样,解临渊用头发丝判断都知道这位是癸酉:“打扰了。”

    说罢他就无情地关上了门。

    “戊寅?”解临渊再次尝试着呼唤。

    他倏然发现一个可怖的情况,如果哪一天戊寅选择消失,他甚至没有任何手段去挽留他。

    解临渊左手不受控制地用力,骤然捏碎了铝合金的窗檐,他倏地惊醒,转过头,通过窗户看到了后花园里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双头犬殿下。

    “……”解临渊想到了办法,他掀窗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吓得金毛和边牧同时抬头,绷直了耳朵和尾巴,解临渊二话不说将手搭上了殿下的后颈,瞬间听到了一连串的国骂。

    金毛——煞笔吧!吓死狗了

    边牧——你在做什么啊?吓狗很好玩吗?

    “你们主人不见了。”解临渊说,“我找找他。”

    金毛——来花园找他?他是被埋土里了吗?

    边牧听到戊寅不见之后就不停地在解临渊身上嗅闻,接着还用看破一切但给你面子不说破的眼神望着解临渊。

    “好的,我知道了。”解临渊分别揉揉狗哥俩的脑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锁好门,后仰躺到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斑驳的花纹间,“戊寅,别生气了……”

    “没生气。”戊寅终于出了声,在解临渊的脑海中,声音有些沉闷。

    “没生气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在生气。”

    解临渊忍俊不禁:“在气什么,气陆捌?他是以己度人,把他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所以才发出那样的感慨。你也能感觉到他非常恐惧北营地,所以回到北营地对他来说,是绝对无法忍耐的事情。但我不一样,我还期待着回去遇到老熟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看他们气得要死还那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没生他的气。”戊寅说。

    “那就是生我的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做错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解临渊,“那你既不是气陆捌,也不是气我,那还能生谁的气?你总不能……在生自己的气吧?”

    “……”

    解临渊惊恐地紧紧闭上了嘴巴。

    “……”

    第128章

    “不至于吧戊寅,”解临渊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你别跟我说你是气什么:没有照顾到我的情绪,只顾忌着自己的事情,没发现我抵触北营地,忽略了我,所以为此感到内疚了?不会吧,这不可能是你的心理想法吧,戊寅?”

    他用略带夸张和欢快的语气将自己真实想法讲了出来,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戊寅的情绪低落:“天哪,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戊寅吗?”

    “……”戊寅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闭嘴。”

    解临渊从善如流地收声,安安静静地等待戊寅调整好情绪。

    过了好半晌,戊寅才在他脑海中缓缓叹了一口气,百般不情愿地开了口,“我确实是在生我的气……气我这个人,真是俗不可耐。”

    “俗不可耐?”绕是解临渊见多识广,都没想到过有一天‘俗’这个字眼会用来形容戊寅,相反,‘清新脱俗’才是他惯常用来描述戊寅性格的成语,虽然是带着调侃和贬义的。

    一只至今还让人搞不清底细的不明实验生物,和灾厄污染这场全球性浩劫有关联,精致完美的容貌,独树一帜的性格也是无人能模仿,就这样一个堪称独一无二的家伙居然会说自己庸俗得令人受不了?

    “嗯。”戊寅又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解临渊发自肺腑地评价道,“我也这么觉得。”

    戊寅怨念的嗓音再次响起:“不,一点也不,原来我终究也只是个俗人而已。”

    “你到底怎么俗了?”解临渊不明白戊寅怎么就突然emo了。

    “……”戊寅大概也是觉得他目前悲春伤秋的小情绪有点矫情,难以启齿,沉默许久,直到解临渊再一次询问才咬着后槽牙,破罐破摔又怯怯地小声问,“你自由吗?”

    “我自由啊!”解临渊不过脑子地大声回答,“我自由得很,我自由惨了,我每天都非常自由。”

    戊寅:“……”

    戊寅严肃道:“认真一点,跟你走心呢。”

    解临渊是真没想到陆捌的一通情感输出没有乱他的道心,反而把水泥大心脏的戊寅给整破防了,他收起嬉皮笑脸,也随之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戊寅,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陆捌说得很对?”

    “……”

    “你觉得我被你束缚了,为了你在做非我意志的事情,所以你认为我不自由。”解临渊说着自己都有点想笑,没想到戊寅竟然没有反驳,而且还认真地说,“你很在乎‘自由’。”

    解临渊嗯了一声,接着就无所谓地问:“我很在乎自由,那你要放我自由吗?”

    “……”

    听到戊寅沉默,解临渊眉间舒展开来,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语气狎昵:“所以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承认吧戊寅,你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不管我到底是什么想法,你都一定会我行我素地把我绑在你身边,做你的……生活助理?”

    虽然他口中的戊寅完全是蛮不讲理又自私自利的暴君,但偏偏描述这一切的时候,解临渊的口吻竟是有几分乐在其中。

    不管是谁来评价这两人之间的感情,都只能说一句破锅配烂盖。

    按道理,解临渊这番跳过过程直接得出答案,照戊寅平时的性格,此刻脸色应该瞬间由阴转晴,然后恍然大悟说一声:对哦,接着继续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快乐寄生虫。

    可奇怪的是,戊寅闻言却只是浅淡地笑了一声,笑声宛若穿过葳蕤幽谷的一缕清风,很快就汇入溪流中没了声息。

    “所以说我俗呢……”他再次老调重弹,“俗不可耐,彻头彻尾的俗人。”

    解临渊难得跟不上戊寅的脑回路,疑惑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戊寅?”

    “解临渊,”戊寅也唤了他的名字,“其实我一点也不特殊,原来,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会做出和普罗大众一样的选择。”

    “……”

    “我会的,我在乎这些。”戊寅忽然说,解临渊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句‘你根本就不会在乎我是否自由’。

    解临渊微有动容:“戊寅……”

    “你留在动物园吧,”戊寅认真地说,“等我回来。”

    “……”解临渊半启开唇,不可置信地听到了什么。他直视天花板一会,忍不住坐起来,左瞳中接连闪过数排混乱的代码,将要死机,被他伸手遮住,接着左手又缓缓下移,捂住了痛苦不堪的心脏。

    胸腔内,喧哗、吵闹,泵动的心脏震得耳膜嗡鸣。

    解临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在一片脏乱之中翻出了一枚华美润泽的夜明珠,痴迷地凝视着宝珠的光泽。爱怜珍惜的同时,内心又升腾起无数丑恶、浑浊而阴暗的心思。

    他也在以己度人,真正的自私的人是他,他才是那个无所谓戊寅会不会厌倦会不会感到束缚的人,唯我独尊,会用尽一切手段将想要的人绑在身边。

    “戊寅,你是被灰蓝传染上什么纯爱病毒了吗?”解临渊问。

    戊寅不太高兴,为特立独行的他竟然落入平庸成为凡人而哀悼:“闭嘴,让我安静一会。”

    “我偏不,”解临渊攥紧了心口前的衣服,他此刻更想抓住的其实是戊寅,无论是肩膀,手腕,腰,可惜现在的戊寅没有实体,他就只能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脏,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戊寅,你知道自由是什么吗?”

    “自由代表的是,当一件事出现两种不同的选择时,我可以不受外界的影响,凭借自己的个人意愿,做出我想要的那个选择。即使那个选择会让我受伤,会让我难过,会让我生气……但那是我做出的选择。”解临渊语气平稳地说,“你让我留在动物园,那我的自由就是,对你的这句话说不。”

    戊寅:“……”

    “你去找个身体吧,谁都可以。”解临渊疲惫地用手背掩住眼睛,像是在和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感进行激烈的对抗,“我想吻你,就现在,忍不了了。”

    沉默了许久,蜗居在心脏上方的[核]终于闷闷地挤出了一点声音:“……你的心吵到我了。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在怦怦地跳,抢我位置。”

    解临渊眼角狼狈地红着,闻言咧出个笑:“没办法,它小鹿乱撞了。”

    “你,小鹿乱撞?”就戊寅读的那些书,小鹿乱撞都是用来形容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女。

    “你,纯爱战士?”

    “……”

    “没想到啊,戊寅,你竟然也有今天,也有为了我压抑自己本性的一天。”解临渊兴奋极了,也正是在戊寅说出他会在乎的那一刻,他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戊寅在认认真真地爱他。

    与此同时解临渊也发现,他所追寻终生的自由竟然也和一个人划上了等号,他想要选择的自由,就是可以永远陪在戊寅的身边。

    “戊寅……”

    “戊寅?”

    “小虎……?”

    无论解临渊如何变着法地唤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戊寅这次是真的消失了,约摸着是钻牛角尖转过弯之后恼羞成怒了。

    解临渊没有再哄,而是亢奋地下楼拉起殿下到外面溜了三个小时的狗,一直把殿下都给溜趴下了,这才步履轻盈地打道回府。

    半路上,他意外撞见了同样也准备回家的庚午和甲辰。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解临渊还看见了老熟人花孔雀,也就是重金买了人造变异三头狐獴讨龙先生欢心的花枝招展男。不过此刻的花孔雀一脸不虞,初冬天还在拼命摇着他的羽扇,不耐烦地走在甲辰的侧后方,时不时努力地插入话题和甲辰交流,再在背地里翻一个巨大的白眼。

    庚午背着他的小书包缀在最后面,神情动作非常纯真,应该是伍哲本人上号了。

    至于走在最中央的甲辰,在他左手边和他并肩前行的是另一个男人,也是熟人,皮夹克二把手严光誉,甲辰另一名强有势的追求者。二人有说有笑地朝洋房走着,相谈甚欢,姿态十分暧昧。

    解临渊原本不想和这诡异的四人组合撞上,奈何殿下的存在太过惹眼,分明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就有人发现了他们。解临渊就只好摆出营业笑容,朝这群人挥了挥手。

    见到有人打断他和龙的谈话,严光誉原本分外不爽地抬起头,但紧皱的眉心却在看见解临渊脸的那一刻舒展开来——银发、红瞳,这副长相过于特殊,想不记得都难,是龙的哥哥虎的恋人。

    严光誉很高兴地和解临渊打了招呼,花孔雀眼见不妙,连忙凑上来插嘴问:“哟,好巧,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虎先生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解临渊礼貌地回了句孙先生,“小虎他在家里休息。”

    严光誉不甘被花孔雀抢了先,咬着牙道:“上次见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正好,这次我为您和虎先生补备了一份见面礼,就麻烦解先生了。”

    “!!!”花孔雀哪能被严光誉比下去,当即摘下腕上的珠串,“我见解先生也是喜爱佩戴饰品之人,这串沉香手串,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至于虎先生,我下次必定登门拜访。”

    严光誉的脸色瞬间十分难看,他都没进过龙的家,这小瘪三还想借虎为由上门拜访???

    戊寅抬起眼,看到甲辰沉默地站在这两个为他争风吃醋的男人身后,嘴角噙着一点点的笑意,似乎是在享受这样的场面。

    注意到戊寅的视线,甲辰也回望过来,见“解临渊”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甲辰愣了一下,随后竟然勾起一个贼心不死的笑来。

    虽然在解临渊这里吃过不止一次的亏,但证明魅力最好也是最能满足他征服欲的方式,肯定还是眼前这名打上了戊寅标签的恋人。

    ……无聊的低级趣味。戊寅移开了视线,朝队伍最后方的伍哲挥了挥手:“小伍,过来。”

    伍哲蹦跶过来,被戊寅抄起放到殿下背上,“我带他先走一步,你们随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戊寅的话伍哲居然还挺高兴,半路上悄咪咪地问:“解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偷偷告诉我?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确实有。”戊寅说,“不过是讲给庚午听的,你让他上号说话。”

    伍哲:“……”

    伍哲很不高兴地切了号,庚午一边费力上线,一边还要耐心劝哄感受不到爱意的伍哲,问:“找我什么事?”

    戊寅也没客气,开门见山:“船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庚午瞳孔微缩,再顾不上伍哲:“你知道船夫?”

    第129章

    “你真的好容易被套话你知道吗?”戊寅忍不住吐槽,“我只是提了个名字而已,甚至都不是名字,就是个代号,其他什么都没说,你就给我这副反应,什么都写在脸上,就差把底裤掏给我看了。”

    “……”庚午还是头回听到这么戳人肺管子的言论。

    因为他[核]的技能比较差,无法长时间独立操控人体,大部分时间是放伍哲在外面活动,每切一次号都筋疲力尽,要休息很久,所以他和解临渊接触得不多,但他总觉得对方不是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简单来讲就是ooc了。

    庚午狐疑的视线在解临渊脸上转了一圈,挽回颜面地轻咳一声,道:“讲重点,你专门找到我,还提及了船夫,总归不会就单纯是为了嘲讽我轻信你?”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只是戊寅,听到这句话他说不定还真的会点头,嘲讽能力拉满。但解临渊明显识大体懂事多了,抢在戊寅点头之前梗直了脖颈,避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关系再出裂痕。

    “你先说。”戊寅控制不了脖子还能控制嗓子,“你知道船夫为什么不说?是你在……戊寅的仿生体上刻字,指引戊寅和我来动物园,一副快来和好哥哥一起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样子,结果瞒着我们这么重要的事装失忆,什么都不说……庚午,你到底还瞒着我们多少事?”

    庚午被‘解临渊’这一连串控诉搞得目瞪口呆,“我……我只是隐约记得这么一个人而已,因为记忆很模糊,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所以才没有说。”

    “你看我信吗?”

    “……”庚午又沉默了一会,想着解临渊区区一个“外人”还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忍不住道出实话,“非要我说船夫的存在很关键,我信不过你们,所以刻意隐瞒了下来你才甘心吗?”

    戊寅:“……”

    戊寅:“你——”

    赶在戊寅发飙之前,解临渊抢回了话语权,将其消音。

    几只寄生虫个顶个的各怀鬼胎,这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实话争个谁对谁错,所以解临渊一改方才胡搅蛮缠的模样,三言两语略过这个兄弟阋墙的话题,认真细致地给庚午讲述他们所知道的有关船夫的信息。

    并且,他也没有隐瞒消息来源正是[核]技能为腐生的癸酉,但解临渊委婉地表达出癸酉认为现在还不是他们兄弟几人相认的时机,所以在交代完船夫信息之后他就已经离开。

    “……”庚午似乎根本久没有听解临渊这段多余的解释,从得知船夫在北营地弄出了睿智畸变体和人造变异生物之后脸色就非常凝重,等听到他在北营地还有一艘实验艇,瞬间笃定地说:“我也要去北营地。”

    庚午抬起幽黑的双眸:“我要亲眼见船夫一面,确认我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是不是他。”

    “你都记得什么?”解临渊认为现在他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获得了大量信息的庚午也确实没有再隐瞒,如实交换线索:“在船夫这个代号出现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记忆里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甚至记不清他具体都做了什么,我只是本能地对他产生强烈的厌恶和反感……但当你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我立刻就将他和我印象中的无名氏对上了号。”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这是一个,残忍,贪婪,愚蠢又自作聪明的男人,他似乎认为寄生实验就像撒网捞鱼一样简单,谁上谁都行……他,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窃取了实验岛上的资料,招募了一群狗屁不通的博士教授照着研究数据给他做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然后……

    因为操作粗暴不当,员工不负责任,其中一名实验体出现差池,在他身上诞生了一种……会像癌细胞一样不受控制疯狂繁殖的劣等核。这些劣等核迅速侵入人类体内,寻找合适的宿主,它仅需要十几秒就能判断出结果,然后潜伏在人类体内,汲取营养和能量进行自我分裂和繁殖,仅仅数个小时就能彻底将一名活人变成行尸走肉,接着通过血液传播等方式离开这具人体,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体。”

    庚午头疼地按着太阳穴,“我的记忆是片段式的,还很混乱……我一直在想这些跳跃式的回忆片段不仅源于我脱离本体之后出现了失忆,或许还和我共生的能力也有关系,我那时候不一定全程都是清醒的,原本记忆就不完整……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样,如果船夫就是我记忆里的这个人,那他一定有实验岛的坐标,也会有这个……我称之为‘灾厄污染’之父的基因数据,这对于研究灾厄污染劣等核必然能起到相当大的帮助。”

    “……我觉得很奇怪。”戊寅忽然说,他的话同时引起了解临渊和庚午的注意,“实验岛不说铜墙铁壁苍蝇都飞不进去,至少也有会强烈的隐私意识吧?毕竟干的是违法犯罪的生意,为什么会那么简单让一个送物资的船夫得到大量核心的研究资料?”

    “应该是岛上出了什么事,”庚午推测道,“才让船夫在里面浑水摸鱼。”

    戊寅和解临渊同时想到了癸酉母亲带癸酉潜逃的事情,癸酉母亲大概率不是那个唯一的知情人员,或许在那之后,实验岛上其余研究员为了唯一的成品三十号癸巳自相残杀,致使岛上一片混乱,这才令心怀不轨的船夫捡了漏子。

    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北营地见到船夫之后得到答案。

    只要能找到人,戊寅就有自信掰开他的嘴。

    ……

    隔日,天刚亮,解临渊卧室的房门就被敲响,他打开门一看,就见癸酉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外,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下一秒,癸酉二话不说地离开了戊寅的仿生体,失去操控的身躯柔软的瘫倒,被解临渊一把搂进怀里。就在这时,一只三条尾巴的白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解临渊认出这是变异者家的那只变异白狐,只见它其中一条尾巴飞速卷起地上一个貌似是肉球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去,没有吞咽,只是乖巧地含着。

    做完这一切,它怯生生地瞥解临渊一眼,直起两只前爪朝人举了个躬,随后飞快地跳出窗户跑远了。

    戊寅最开始还怕自己哥哥被只变异白狐给嚼吧嚼吧咽了,但现在哪能还看不出这只白狐是和癸酉一伙的,也不知道癸酉这两天是什么实话买通了这只变异白狐,让它充当[核]状态的癸酉的免费交通工具。

    “要不要追一下,看看白狐去了哪,以此来判断癸酉到底打算通过什么办法跟着我们一起去北营地。”解临渊抄过仿生体的后背和膝窝,横抱起来,转身把它平放到床上,“[核]不好追踪,白狐倒是简单多了。”

    “不用。”戊寅淡淡地说,“我知道他大概在哪里。”

    “哦?”解临渊这回对癸酉的踪迹是真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在哪?”

    戊寅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个戏弄解临渊的大好机会,故弄玄虚地笑一声:“你猜啊。”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在这里装聪明。”解临渊弯腰理了理仿生体额前的碎发,又强迫症一样去整理它上衣的领口。

    “激将法是没有用的。”

    “你这只文盲虫子居然还知道什么是激将法?”解临渊随口回应着,但忽然又疑惑地抬起头,“你怎么还在我的身体里,仿生体都还回来了。”

    “不急。”戊寅懒洋洋地说。

    “……”解临渊倏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变异者们今天不是大概率能活捉一个船夫的信徒回来?”戊寅说,“我想省点体力直接寄生那个人,想要成功接触船夫,用他的身份必然会顺利很多。”

    解临渊:“……”

    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戊寅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解临渊这一句充满了忍耐与克制的‘没什么’瞬间点醒了戊寅,他停顿两秒,倏然粲然一笑:“好像昨天下午有些人和我说,让我去找个身体,谁都可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吻我,是谁呢?”

    谁:“……”

    见解临渊没有立刻恢复,戊寅笑得更加开坏了:“不是说谁都可以吗?说话不算数?”

    “……你确定?”解临渊可不是被言语调戏半天还不反抗的人,他也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是没问题啊,只要我吻的是你寄生的那一个,那确实吻谁都可以。”

    一个四岁的和一个二十四岁的就此互相挑衅了起来,直到陆捌给解临渊发来信息,说变异者们在凌晨4点左右已经回到动物园,并且还真的活捉了操控智慧畸变体在动物园外作威作福的那名始作俑者。

    本来白姐是打算立刻将这名为非作歹的信徒押进动物园监牢,走四大势力联盟的审讯程序,不过因为解临渊提前通过陆捌给他们打了招呼,说要见信徒一面。亲疏有别的变异者们毫不犹豫地把信徒偷偷昧了下来,打算让戊寅先见了人之后再做打算。

    ——然后他们就在变异者院子里见到了一个肥头大耳满脸痘坑胖得像只球的矮个子男人。

    解临渊:“……”

    解临渊:“你真的要寄生他吗?”

    戊寅:“……”

    解临渊:“我先收回前言,这人就算是你我也下不去嘴。”

    戊寅义正词严:“你爱得很肤浅。”

    解临渊斩钉截铁:“对,你说的没错。”

    第130章

    二人言语交锋过后又沉默着僵持数秒,戊寅最终诚恳表示:“我也有点下不去手。”

    即便本体是一颗凹凸不平的丑陋肉丸子,他也是有些挑剔在身,不是谁都肯寄生的。

    遍观戊寅曾经寄生过的身躯,较早可数的是南营地的王穗,被薛鸿意亲切称为王大哥的绝世好人,浓眉大眼,高大威猛,长相称不上英俊,但气质方面一派威武。

    虽然后来由戊寅本人亲口证实,这家伙压根不是什么好鸟,戊寅最初的那具仿生体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王穗在背后捅刀。

    在王穗之后,戊寅又随便换了一具身躯寄生,小作过渡,他自己都不记得那副身体长什么样子了,但肯定是个不胖不瘦的健康男性。

    然后就是赫尔默教授在南营地搞上的那个男宠,亚当,有资格当男宠的必然样貌俊秀。

    男宠过后他便无缝切换了衣冠禽兽的赫尔默,这名教授绝对称得上是斯文败类、道貌岸然。

    接着是杨蓦,勉强算是清秀小生;

    原本的那具仿生体,容貌达到巅峰状态,光一张脸就把当初和他水火不容的解临渊迷得五迷三道;

    后来仿生体被吃得就剩下上半身,他和解临渊共生,没多久就上了羊弟弟伊恩的身,虽然顶着颗羊头,那也是一颗相对好看的羊头,万一遇上哪个福瑞控,指不定还会被拼命倒追……

    总之戊寅嚣张跋扈过,萎靡没落过,强过,屑过,被畸变体啃得七零八落过——

    但就是没丑过。

    所以再看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丑男人,真是送给戊寅寄生他都嫌脂肪过厚[核]挤不进去。也不知道在末世这朝不保夕的环境下,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面黄肌瘦,他究竟是如何保持的身材?毕竟就连戊寅和解临渊都不能保证自己顿顿吃饱。

    纠结了不到一分钟,戊寅决定放过彼此,能寄生的人遍地都是,他没必要为了恶心解临渊这么难为自己。

    变异者们把肥仔绑得像一颗粽子,扔在大堂中央,其余人疗伤的疗伤,补觉的补觉,就剩下白姐、阿蓝、小黑和陆捌帮解临渊审这个肥仔。

    “没看出来,这丫人长得挺丑,但嘴挺严的。”小黑粗暴地一脚踹在肥仔肩膀上,让他狼狈地躺到地上,“回来路上抽了他两顿,惨叫得跟杀猪一样,但竟然真的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往外吐露。”

    “那就是揍得还不够。”戊寅随手拖了把椅子在肥仔面前坐下,交叠双腿,两只手也十指交握搁在膝盖上,姿态像一名矜雅的贵族,说出的话却如同蔫坏的老太监,“你们太实在了,就光揍,来点阴狠的,撬指甲啊,扒皮啊,然后再在伤口上泼盐水。”

    解临渊、小黑、阿蓝、陆捌:“……”

    白姐疑惑地问解临渊:“吴小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看你们两人一直形影不离,怎么会只来一个?”

    解临渊随口一回:“睡懒觉。”

    他答得敷衍,但变异者里竟然没有一人觉得奇怪,全部都接受良好。实在是这三个字非常符合戊寅骄纵的性格设定,为了睡懒觉鸽掉重要的会议是他做的出来的事情。

    只有解临渊一人知道,戊寅这人行为五毒俱全,可就是作息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一点起床气。

    至于庚午,他本人是非常想来会审这名船夫的信徒,但奈何体力不允许,主控一次伍哲的身体就需要他用充足的时间来休息,所以这次审问他全权交给了解临渊和戊寅。

    阿蓝和小黑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了解临渊好几眼,甚至忍不住一人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到他左右两侧,开开心心地说:“问题不大,解哥一个人在也够了,到时候审出了什么转述给小虎就好了。”

    解临渊还从未被变异者们这么亲近过,寻常这些待遇都是由戊寅一人承担,甚至白姐也状若无意地从他身后经过,徘徊两圈将手按在了他的椅背上,一本正经地说:“想要问什么,开始吧。”

    原来当‘万变异种迷’的压力这么大……

    解临渊正色地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却听地上躺尸的肥仔忽然大笑了好几声,脸上的肥肉因为他的动作疯狂地抖动着,他像一只无法翻身的鳖,用力地伸直脖子,顶着一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猖狂喊道:“别做梦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这些非免疫者只是一群注定会被新世界淘汰的杂碎!”

    “我们这些‘非免疫者’注定会被‘新世界’淘汰。”戊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分类和所谓新世界的说法,解临渊自动帮他接上了后半句威胁,“但如果你什么也不说的话,我敢保证,至少你一定会在我们这些非免疫者前面被淘汰。”

    话音刚落,一把□□抵在了肥仔的额前,“聊聊吧,你们那位划船的渔夫,最近实验进展到哪一步了?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没有?”

    没想到刚提及划船和渔夫两个词,肥仔忽然瞪大了眼睛,涨红脸怒斥道:“你懂个屁,竟然敢对老师大不敬!瑞霭所涤荡就是你这样愚昧粗鲁的非免疫者……”

    说完这些人类还能听得懂的语言,他就开始叽里咕噜跟念咒一样胡言乱语,装疯卖傻非常狂热,戊寅隐约分辨出几句圣人、伟大,统治云云,然后就是对他们恶毒的诅咒,肥肉堆积的眼窝里,一双老鼠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

    解临渊皱眉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左手抬起,从腕间甩出一把吹毛立断的藏刀,接着他一把拎起地上的鳖,割断绑着他手腕的绳子,肥仔还异想天开地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解临渊抓着右手摁到了一旁的八仙桌上。

    没有任何废话,他手起刀落,割下了肥仔的一根小指。

    肥仔瞬间涕泗横流地惨叫起来,不住地痛苦挣扎,但解临渊右手稳得出奇,无论肥仔怎么挣扎依旧在原地岿然不动,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冷冷地注视着他。

    解临渊不再问任何问题,只是在等待半分钟之后,再次落刀,切下了肥仔的无名指。

    令人发指的酷刑一直到肥仔的右手只剩下了拇指,满桌都是血迹,解临渊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溅到了不少血污,他蛮不在意地用手背拭去几滴落在眼角的鲜血,擦出一条残忍的红痕。

    惨叫和血腥味引出了变异三眼棕熊,它小心翼翼地扒着墙壁在旁边探头探脑,直到解临渊一脚将鞋边的一根手指踹到它附近,棕熊立刻喜气洋洋地地四肢着地跑过去,像吃薯条一样快乐地把手指塞进嘴里,然后又亲昵地靠到解临渊腿边,一边蹭着他的小腿,一边在地上捡剩下的“薯条”,嘎嘣嘎嘣地吃。

    四根手指都不够它塞牙缝,吃完之后三眼棕熊犹嫌不够地前爪收起,仅靠后爪着地地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被摁在桌上的肥仔,等待解临渊投喂。

    解临渊微微笑了一下,掌心的藏刀旋了半圈,是一个扬起即将落刀的手势。

    “我说!我都说!你问什么我都说!”肥仔崩溃了,被眼前这名白发修罗拿他手指喂宠物的残暴作态活活吓破了胆。面对变异者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个俘虏,被揍被逼问被杀,都很正常。而在这个红眸男人面前,他感觉自己根本不被当作人,而是待宰的猪羊,是宠物的饲料,仅仅是一个笑他的心理防线就直接崩溃。

    解临渊颇为遗憾地收了刀,戊寅讲得没错,变异者觉得他口风紧纯属是揍得轻了,瞧他这还没动真格的,肥仔就投降了。

    三眼小熊意识到零嘴没有了,露出非常失望的眼神,念念不舍地扒到桌上舔血水,又被戊寅抱走,“别喝,高血脂。”

    他回过身,就见白姐、小黑和阿蓝都用十分震惊的目光望着他,特别是陆捌,错愕的眼神戊寅根本无法忽视。

    但解临渊的行为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置喙的,禁止严刑逼供都是和平年代的法律条例了,现在的世道都遵循着谁牛逼谁说了算,更何况就以肥仔这段时间在动物园外面操控畸变体杀的人来算,切几根手指都便宜他了。

    不过解临渊搞的这一出戊寅倒是不太意外,这只半机械体善于伪装本性冷漠狠戾,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早就知晓。

    既然肥仔肯开口,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但可惜的是,关于船夫本人,他知道的有用信息也不多,只知道船夫喜欢让他们叫自己老师,似乎是因为这样显得他很有文化。

    肥仔之所以操控畸变体在动物园外面作乱,是因为在船夫手底下受到了霸凌,所以想做出点成绩来,得到老师的肯定和赞许,顺带他知道动物园是贸易中心,来往的人流都很富足,他完成业绩的同时还能中饱私囊,一举两得。

    这话听得陆捌差点没抢过解临渊的左手再给肥仔来上几刀。

    多的肥仔也说不上所以然来了,言语中只剩下对老师狂热的吹捧,认为老师是世界主宰,被洗脑得彻彻底底。

    “你们是怎么操控畸变体的?”戊寅问。

    听到这个问题,肥仔明显犹豫了一下,嘴巴一闭,不肯回答。

    坐在戊寅怀里的变异小熊顿时三只眼睛都亮了,嗷嗷地跟戊寅和解临渊吼——肉肉,吃肉肉!

    可惜令熊失望的是,肥仔在它兴奋的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交代了:

    “是[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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