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黎是药材批发市场做生意的, 对里面首屈一指的李氏药行和沈氏药行还算比较了解。
他说两家药行都有开医馆,好药材一般都供货给他们自家的医馆,药材好, 药效好, 病人反馈好, 名声自然也起来了。
老黎说李家的春和堂以针灸闻名, 而沈家的杏林堂以经方得名,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治风湿类的秘方, “我听说早之前杏林堂也只是名不经传的医馆, 后来因为研究出秘方,治愈了不少人,随后才一跃成为五大中医世家之一。”
“这么巧。”白苏心想难怪了。
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我也是听说的, 我才活了几十年啊, 他们也都至少一二百年的传承了,具体怎么的我也不太清楚。”老黎知道的也是明面上的, 至于内里他没有那么大的人脉。
“多谢了。”白苏和他道了谢,随后在网上又查了查。
一侧扎针的檀越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 “出什么事了?”
白苏低头看着杏林堂的介绍, “听说了一些巧合的事情。”
檀越看着桌上阿姨提前摆进来的饮品和小食:“没有那么多巧合。”
白苏是赞同的, 但她有些不理解的是上辈子,那时的她没有从医, 也没有如今药王谷药方, 只为了图人参吗?一只人参也没那么大诱惑吧。
秋风瑟瑟, 吹进屋内,檀越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咳嗽声将白苏的思绪拉回来, 她让宁远关好门窗,将屋内开上暖气, “今儿秋分,入秋了,要注意防寒。”
关好了窗,就看不见窗外月光了,屋内灯光暖黄,倒也将白苏关切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檀越心情不错的应了一声好,今天的针灸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白苏偏头打量着檀越,“笑什么?不疼啊?”
“这会儿不是很疼。”檀越敛眸看着双腿上摇摇晃晃的银针,“今天好像酥麻又往下了一点点。”
“很快双腿也会有知觉的。”白苏将做好的一罐膏药放到桌上,“这个新膏药里加了消肿止疼的药,效果会更好一些,腿上也可以涂抹一些。”
“多涂抹一些,用完了我再做。”白苏交代一声,然后取了银针便起身回去了。
檀越颔首,坐在轮椅上望着白苏离去的背影,朦胧月光下那乌黑头发瞧着也如梦中一般,如墨如瀑。
“檀先生?”宁远小声提醒了一声,老板你收敛点。
檀越收回视线,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药端来。”
宁远忙端了药给檀越,看着他喝下后又帮他涂抹膏药,“今儿给您厚厚涂抹一层?”
檀越看着白苏新送来的这一罐膏药,有些不舍得用:“很浪费。”
“但白医生让多涂一点,多涂一点兴许知觉能快些恢复。”宁远将白苏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暗示了一句:“您不是想快些站起来吗?”
檀越垂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涂吧。”
“诶。”宁远利索的帮檀越涂抹双腿和后背,等全部涂抹完檀越浑身都散发着浓郁药味,宛如一个药人,但他却不觉得难闻,反倒觉得药香好闻。
白苏回家后,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陆问打来电话求助的:“师父~~我同学忽然高烧不退,吃了退烧药一直没效,我想给他扎针,但我害怕我扎错,你能帮我看着点吗?”
“什么原因的发烧?”白苏接起陆问的视频通话,直接询问道。
陆问快速说着剧情:“他昨天下午打球回来出了汗,然后又淋了雨,上午开始不舒服,这会儿就发起了高烧,已经快四十度了,我怕他烧成傻子。”
“那直接扎,我给你看着。”白苏盯着陆问给同学扎了曲池穴、合谷穴以及大椎穴,三针下去五分钟后,他同学就开始退烧,烧得通红的脸颊也逐渐退热。
“我去,他降温了。”其他同学拿下发烧同学额头上的冷敷毛巾,摸了摸这同学的脖颈位置,再三确认后说有效了。
“好快。”其他同学也惊呆了,“大郭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原本烧糊涂了的大郭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口渴……”
“师父,他退烧了。”陆问高兴得不行,“可以取针了吗?还是必须再等十几分钟?”
“再等等。”白苏提醒陆问,“你盯着一些,他这是外邪入体,一定要盯着他出汗,不然还会烧起来的,要是一直没出去葛根汤给他吃,颗粒也行。”
“诶,谢谢师父~”陆问连忙让同学去买,“师父,那我先挂了,一会儿有情况我再和你说。”
白苏嗯了一声,刚要挂断忽然想起一个事儿,“你回头请你朋友帮忙去杏林堂买一付药,之后再寄回来给我。”
陆问知道杏林堂,脸上的淤青还是拜他们所赐的,他立即会意了:“保证完成任务。”
交代陆问后,白苏挂掉电话回屋休息,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清晨,小雨朦胧。
但针灸、拿止疼贴的人却还是雷打不懂的过来了。
“白医生,我儿子今天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了。”崔非妈妈一进医馆就激动地嚷嚷起来,“还走了两三步,但就是不太稳,还得我扶着才行。”
“慢慢来,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自己慢慢走动了。”白苏帮崔非把了把脉,下身经络通畅,只剩下少量瘀阻,“恢复得不错。”
“都是白医生你的功劳。”崔非妈妈激动抹眼泪,儿子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们家老太太现在也能自己抬手拿东西吃了。”赵老爷子指了指中风后的妻子,之前口鼻歪斜,浑身动弹不得,现在能自己吃东西了,说话也正常了。
“真好。”后面跟着崔非妈妈、赵老爷子、刘香她们过来治中风偏瘫、小儿麻痹的其他人露出羡慕的神色,“白医生,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大好?”
崔非妈妈安抚大家:“你们别着急,我们都针灸了快两个月,我儿子才能站起来走几步的,你们才刚来,再等等别着急。”
“你们才针灸三天,等半个月再看看有没有明显好转。”白苏拿着针,为这些人一次性针灸上,然后定好时间,半小时后让程冬冬给大家取针。
白苏定好时间,然后出去按号看诊,率先进来的是一对母女,女儿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是坐着轮椅进来的,腰间要挂着导尿管。
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憔悴,声音也很沙哑,瞧着很久都没睡好过:“白医生,我们是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劳烦你帮我家小孩看看,她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崔非妈妈好奇打量着女人,“你就是网上问我那个妈妈吧?”
“对,是我。”陶小欣忙点头,她是在一些中医交流群里看到白氏医馆的,然后又在网上搜了搜,在看完崔非康复的视频后就决定连夜买票带孩子过来看看了,“我早上看到你发视频说你儿子能站起来了。”
“对,能站起来了。”要不儿子这会儿扎着针,崔非妈妈还会让儿子起来走两几步验证给陶小欣看,“你看到视频就知道他最开始眼嘴歪斜的,现在全都恢复正常了。”
陶小欣打量着崔非,崔非现在脸上如常,双手也正常的拿着手机在玩,“真好啊。”
崔非妈妈帮白苏打着包票:“你既然找过来了,那就好好相信白医生,好好配合白医生,肯定能治好的。”
“我先看看。”白苏示意陶小欣将女儿推到她的身侧,然后帮看起来神色很阴郁的小女孩把了把脉,小孩脊髓损伤,导致督脉经气痹阻或虚损,督脉损伤则会影响手足二阳经,从而导致全身机体阳气失运,也导致瘫痪了。
和檀越的情况类似,但没那么严重,白苏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她是跳舞被老师压着下腰,然后摔着了,当时送去医院后发现是脊髓损伤。”陶小欣提起舞蹈班的老师时,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女儿一直喊疼,说压不下去,结果还被无良的老师使劲往下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其他带孩子的妈妈们纷纷出声:“这什么破舞蹈班啊,这么没职业素质吗?压不下去还硬压?”
抱着女儿坐在一旁的谭云袖询问道:“是不是不够专业?我女儿去的舞蹈班老师就不让孩子硬压,每次都是让小朋友尽力而为,如果不行就别做。”
“就是小区附近的兴趣班,可能是不专业。”陶小欣非常懊悔,不应该图方便就送过去,应该送去市区找专业舞蹈老师。
其他妈妈:“这种兴趣班的老师很多都不够专业,经常听见出事故,我们老家那小地方就有类似的情况,被强压着拉筋、下腰最后导致脊椎拉伤、断裂的瘫痪的。”
陶小欣真的后悔,家里条件还可以,也不是去不了更好的地方,但因为她觉得太远了所以就选择了家附近,她说着说着眼里蕴满了泪水:“是我对不起她。”
崔非妈妈:“你别着急,听白医生的,白医生厉害着呢,她可是连车祸瘫痪的病人都要治好了,肯定也可以帮你孩子恢复的。”
白苏皱起眉,“你别那么夸张,檀先生还在缓慢恢复治疗之中,还没好呢。”
崔非妈妈碰见过几次檀越,每次瞧着他都比之前精神许多,所以认定檀越恢复是迟早的事情,“白医生你别谦虚,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治好的,我儿子现在都好了。”
“白医生,我真的相信你。” 陶小欣红着眼告诉白苏,“医生说正常人下肢肌力在五级,我女儿被害成了二级,二级就只能用手扶着在床上艰移动,医生说她情况比较严重,康复恢复的希望很渺茫。”
“我不想她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陶小欣满眼希望的看着白苏:“我看崔非他们也差不多是二三级,他们现在都能站起来了,我女儿针灸治疗后肯定也可以的,对吧?”
“先试试吧。”白苏没有给陶小欣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给陶小欣太多希望后万一又治不好呢?
不过白苏这么说,病人都自动忽略了,就直接将白苏当成了救世主,“白医生,我女儿未来就拜托你了。”
“……”白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要这么说就说吧,“还有其他哪里疼吗?”
陶小欣摇头,“没有,就是胃口不好。”
“她脾胃功能没问题,只是郁气不畅,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了。”白苏仔细给小女孩再摸了摸脉,督脉影响到了肾,肾阳略有些不足,这是脊椎损伤都伴有的状况。
“针灸吧,和崔非他们一样每天过来针灸。”白苏取了银针带着小女孩送到到隔间里做了检查,小女孩双腿有一点点知觉,但肌肉收缩艰难,比崔非情况差一些,但比檀越情况好一些。
“平时要多给她按摩活动,不然双腿会萎缩的。”白苏看着小孩细瘦的双腿,提醒了一番陶小欣。
陶小欣说:“我平时每天帮她按的。是不是我没有按到位?”
“有可能,你要么好好学一学,要么找个专业的护工。”白苏看檀越双腿就没有明显萎缩,情况还算不错。
白苏说完给小女孩针灸,主要是针灸督脉以及双腿,和檀越所用的穴位一致,唯一的区别是没用银针,也没有运气太多遍,小孩子身体受不了。
等全身都扎上针后,陶小欣就守在旁边,柔声询问女儿:“豆豆,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是普通细钢针,小孩没有觉得很难受,有知觉的地方觉得有点暖和,“妈妈,上面舒服,下面有点点不舒服。”
豆豆指了指下半截腰椎的区域,“有一点点疼。”
陶小欣忙问白苏:“白医生这是什么原因?”
旁边的女病人说道:“有感觉是对的,没感觉你才该发愁呢。”
白苏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疼是因为经脉淤堵,通经活络后就好了。”
她说着走出去给豆豆开了活血化瘀、通经活络、健脾补肾、养血柔肝的药,“她想好得快这个药就得用年限高一点的,所以价格有点贵,一定要坚持喝。”
陶小欣知道是白苏偏心自家小孩了,忙道谢。
“没事,每天都过来针灸。”白苏将药方交给何信去抓药,然后继续为后面的人看病。
后面来的也是一对母女,不过年纪就大了一些,女的大概三十来岁,母亲则头发花白,大概六十多岁了。
母亲扶着女儿,小声对女儿说:“脚下是平的,往右边走五步就到了。”
女儿手里拿着盲杖,轻轻的敲着地面,慢慢摸索着走到椅子处坐下。
白苏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双目无神,目光全失,“眼睛这样多久了?”
“一年了。”女人将拐杖放好,小心将手放到桌上。
“怎么变成这样的?”白苏拿起她的手放到脉枕上,仔细为她诊脉,脉象沉微,关、尺脉尤其,肝肾两亏。
“一年前发生了一件事,随后就变成了这样。”女人声音很轻,轻得恍如随时会被风吹走,“两年前我家三岁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了,当时很着急很担心,一直哭,之后眼睛就不舒服了,随后我前夫还因此责怪我,争吵过后我便成了这样。”
她声音很轻,像是轻描淡写,但把脉的白苏能感受到她身体内的肝气郁火熊熊燃烧,不停烤炙着她的双眼。
旁边带孩子来针灸的彤彤妈妈立即抱紧女儿:“那你孩子现在找回来了吗?”
女人周琴摇摇头。
周琴母亲无声的抹了抹眼眶,“白医生,我儿子看直播时听到主播说你能治眼睛,所以我们专程从市区过来的。”
白苏好奇:“那个主播?”
“我们也不知道,是我儿子打听来的,他说那个主播眼睛做手术后有后遗症,不敢看阳光,在你这儿针灸了四五次,现在就能见光了。”老人家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听儿子说靠谱后便带着女儿过来了。
一听怕光,白苏就知道是徐小明了,“我看你女儿的眼睛主要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平时应该有肿痛、流泪、口苦、耳鸣之类的症状?”
周琴点点头,都有的,“一直都很上火,长溃疡这些。”
老人家一听,顿时心急了,“你怎么没和我说啊?”
“你每天也很累了,我忍忍就好了。”孩子丢了以后,周琴眼睛也出了问题,前夫一家就开始嫌弃她,没过多久就离了。
离婚后回到了娘家,好在父母、弟弟没有嫌弃她双眼失明,还好好照顾她,一有时间就出去发传单寻人,但她私心里是觉得愧疚,因此这种小事能不说就都不说了。
老人家用袖子抹了抹眼眶,“你这孩子……”
旁边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叹气,一边心疼女人,一边痛骂渣男。
周琴沉默着没吱声,但蕴满泪水的眼眶却写满了委屈和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用前夫的命换回自己孩子。
白苏察觉到周琴脉象急剧跳动,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一开始眼睛应该还能看到光,是吧?”
周琴点头,能看见一点点白光。
“就是因为你肝火一直这么旺盛,虚火变实火,热毒熏眼,才导致你失明的。”白苏看着周琴脸色的镇然完全装不下去了,轻声提醒:“我知道经历这样的事情,是很难走出来,但你要放宽心,恢复了视力才能去找孩子。”
周琴双眼蓦地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我一直想的,但是我实在做不到。”
“我知道,想和做到是一回事,尤其是你整日待在家中定然更会想东想西,我给你开药。”白苏先取针帮周琴针灸了眼睛,再开了附桂八味汤。
何信瞄了眼附桂八味汤,“冬冬,这方子瞧着温阳补肾的?”
程冬冬靠近看了看,仔细想了想师父的思路,“应该是肝肾两亏导致热毒上行吧,补肾养肝,把精气肝血调回来了,热毒也自行消散了吧。”
何信觉得有道理,“还是小师姐想得多,换作是我大概直接清热解毒。”
“我也是。”程冬冬拿着药方去抓药,他如今在医馆里待了二十余天了,对药房里六七百种药材的位置了如指掌,抓药明显快多了。
除了周琴是因徐小明的直播过来的,下午、隔天又有眼疾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有想考飞行员的高中生,还有为了救人不慎摔落导致颅脑受伤、行动不便、双目失明的消防员。
除此之外还有梨子、古月推荐过来的女生病人:“白医生,我患有甲状腺结节。”
面对扎堆过来的病人,白苏都仔细帮忙看了,因病情类似,开的药方也大同小异。
“谢谢你们又帮我推荐。”等白苏忙完后和古月、徐小明他们专门道谢了一声。
“白医生,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他们自己来的。”徐小明嘿嘿笑着不敢居功。
白苏知道他们这些人号召力是很强的,“谢谢了,待会儿给你抓一付养生茶,免费送你。”
养生茶?
徐小明最近喝药都腌出药味儿了,实在是不想再喝养生茶了,苦着脸哀求:“白医生,养生茶就算了,你实在要感谢,不如请我喝奶茶吧。”
白苏说道:“奶茶添加剂太多了,不建议经常喝。”
“唉。”徐小明飞快转动着眼睛,很快落在白苏漂亮的眼睛上,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要不白医生请我吃火锅?我一个人在这里吃火锅都没伴儿。”
白苏正想说话,檀越恰好被宁远推着进来,他轻咳一声,将白苏的注意力拉了过来:“风寒了?”
“没,只是这两天喉咙有些干痒。”檀越说道。
“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秋天多喝水润肺。”白苏说着起身去抓了几颗罗汉果包起来给檀越,“再配点梨一起,止咳润肺效果挺好。”
同时她还给徐小明抓了养肝明目的茶,给还在医馆里的针灸的周琴几人抓了点能调经止痛的当归四物茶。
檀越拿着罗汉果,“我等下让阿姨去买点梨。”
“不用,仓库里放着不少,我给你拿一些。”白苏让宁远推着檀越去后院。
徐小明望着一起走进去的几人,目光沉了沉,“同样是病人,怎么他还能进后院?”
“檀先生住隔壁的,关系比较好。”程冬冬解释道。
徐小明懊恼得很:“早知道我也住到隔壁好了。”
程冬冬上下打量了徐小明一眼,想得倒美,你就算住在隔壁师父应该也不会邀你进去的。
在他看来,师父对檀先生是不一样的,不是见钱眼开,也不是见色起意,很奇怪的感觉。
回到后院的白苏从房间里搬出了一整箱梨子,“现在想吃一个吗?”
檀越闻着梨子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这个梨子应该不酸吧?”
“不酸,上次给你煮的桂花梨茶是最后从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才有点酸,前面的品相都很好。”白苏拿刀削了一个递给檀越,然后又削一个递给宁远。
宁远不好意思要,“白医生你自己吃,我自己来。”
他拿了个梨子,拿边上削去了。
白苏只好自己拿了梨子,坐在梨树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口感酥脆清香,汁水甘甜,味道很好,“你拿回去直接吃也行,和罗汉果煮也行,多喝点,别把肺气咳没了。”
檀越这会儿身体如同漏勺,但这段时间吃的药都在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怕影响药效,其他部分都不敢放重药。
檀越点头应着好,配合得像个好学生。
白苏就喜欢这么配合的病人,“秋三月,早卧早起,肺气才能得以舒展。”
檀越听着觉得有道理,轻声念着:“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①
坐在树下啃着梨的白苏怔住,错愕看向一侧的檀越,“你在念什么?”
“早卧早起,与鸡俱兴……”檀越迟疑着重新念了一遍。
白苏神色怔忪地打量着背出黄帝内经这一段内容的檀越,心底隐隐有些期待:“你怎么会这个?”
檀越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看着白苏眼中的神伤,心底莫名有些牵动:“之前做图时有看相关的内容,应该是那时记下了。”
“这样啊。”白苏清润的眸子里浮出一抹失落,她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你记忆真好。”
看着她眼中的失落,檀越忽然想起中秋那日的事情,刚想开口何信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箱子,“小师姐,有你的快递,好像是陆问寄回来的。”
“你先回去忙你的,我去处理快递。”白苏起身去看快递,“何信,帮檀先生搬两箱梨子过去。”
“诶。”何信转身就跑去帮忙搬梨子,抱起来后看檀越还在原地,于是催促着他快些走啊,送过去他就回来看陆问寄了什么。
檀越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推着轮椅回了隔壁。
回到隔壁后,何信将梨子放到桌上就打断离开:“檀先生,我回去了啊。”
“等下。”檀越让宁远给何信去取一些他喜欢吃的蛋糕。
“这多不好意思啊。”何信赧然憨厚的笑笑,但双腿却是停了下来。
檀越不动声色询问:“你来医馆多久了?”
何信回答:“五年了。”
檀越随口问着:“中医很难吧。”
“不是很难,是超级难,我光学认药、制药就学了四年。”何信真的觉得太难了,“还好师爷和小师姐不嫌弃我。”
檀越问道:“以前也是跟着白苏学吗?”
“不是啊,一直跟着师爷,小师姐回家时才会跟着她一起学。”何信回答道。
檀越抬眸,眸中目光深邃:“你没有其他师兄师姐?”
“没有,小师姐家是家传,她这一代只有她一个。”何信解释了一句,“我是师爷看着可怜才收我的。”
檀越敛了敛眼眸,没有吗?
为什么她会叫人师兄?
这时阿姨拿着下午剩下的蛋糕回来,交给何信,“白医生喜欢抹茶的,你别吃中间这一份。”
“诶。”何信道了一声谢,提着蛋糕快步回了隔壁院子,“小师姐,檀先生又给了我蛋糕,你看看有好几块,阿姨人真好,还记得小师姐喜欢什么口味的。”
白苏拆药的手一顿,侧目看向何信带回来的小蛋糕,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程冬冬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何信,真是个笨蛋。
白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拆开药,里面有普通的药材,还有一种膏药,膏药闻着里面川穹、草乌、附子、芸香等药材。
程冬冬也凑近闻了闻,啥都没闻出来,全是药味儿:“师父,这是那个杏林堂的风湿药?效果比咱们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我们的好。”白苏闻着药膏,药方挺精妙的,但少了几味药,药效少一半。
“难怪眼红我们。”程冬冬又看了看上面贴的价格,顿时吸了口气,“没咱们的好,他这么点还卖五百块?师父,你就是不够奸商。”
“适当就行。”白苏放下药膏,心底琢磨着这几位药,恍惚地觉得有点熟悉,是用甘草附子汤改的吗?但又不太像。
捧着蛋糕在旁边吃着的何信眼巴巴望着白苏:“小师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中医药方大同小异。”白苏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能将药膏放回去。
程冬冬赞同,“还是得靠辩证。”
“师父,那咱们还搭理他们吗?”
“先看看吧。”白苏觉得有点熟悉,但暂时想不起来,只好先让何信将东西收起来,“今晚先做膏药吧,明儿周末,预订来取膏药的人很多。”
“诶。”何信三两口将蛋糕吃完,就开始准备开始磨药材了,三人一晚上准备了两千份,也就是三锅的分量。
两千份听着多,但第二天医馆一开门,就卖出去了不少,还有人预约着下午过来取。
白苏让何信和程冬冬给大家取膏药,她则挨个挨个的针灸,一次性扎了三十个人。
全部扎上后她便又开始看诊,排在前面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走路摇摇晃晃的,明显看得出躯干重心不稳,步态紊乱得像是喝醉了酒。
旁边的儿女小心搀扶着他往里走,“爸,小心一点。”
等扶着老人坐下后,他女儿朝里面针灸的崔非妈妈笑了笑:“白医生,这是我爸,我们是看见崔非妈妈视频过来的,算是他们家的粉丝。”
“我们看到崔非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的好,所以也想着带我爸过来看看。”说话的女人也姓崔,名叫崔清,她指了指老父亲,“我爸上半年时发现走路老是摔跤,握物无力,去医院检查说没有脑瘤这类的病变,就是单纯的小脑萎缩。”
因为发现及时,及时干预治疗了,目前崔大爷勉强还可以自己行走,但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后期还是会变得严重,“现在还只是动作不灵活,走路不稳,严重后会大小便障碍、记忆里严重衰退、生活无法自理。”
崔大爷点点头,“对。”
说话间觉得喉咙难受,轻轻吞咽了一下,但因为这个动作忽然呛咳起来。
崔清连忙帮父亲拍着后背,帮他顺一顺气。
白苏看崔清动作熟练,“平时都是你在照顾吗?”
崔清点头:“对,我大哥大嫂工作忙,我算是个家庭主妇,所以平时就是我来照顾父亲。”
“最近我父亲记忆力减退许多,我担心他变成老年痴呆,所以叫了我大哥回来一起想想办法。”
旁边的男人是崔清的大哥,名叫崔高,他解释说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找名医治疗,还去了春和堂,里面的大夫说髓海不足,要补肾益髓,针灸了一段时间,但效果不太明显。”
白苏没想到会从病人口中听到春和堂,“他们医术挺好的。”
崔清点头:“是挺有名的,但看病讲究个缘分。”针灸一次还八百,但效果却一般般。
其实大夫说了很难治,但他们始终不甘心吧,所以又打听了其他名医,其中也看到了白氏医馆,他们综合比较觉得还是先找大医馆再试试看,但恰好看到白氏医馆的新闻以及反转。
越抹黑说明越有真本事,平庸小医馆根本不会招人妒忌,所以他们直接略过其他医馆来找白苏了,“白医生,我父亲的情况还有办法吗?”
“其他大夫说的也没错,的确需要补精益髓。”白苏给崔大爷把着脉,脉象沉濡微弱,身体机能退化严重,肌肉松弛且还在颤动,五脏六腑功能衰退,脾肾亏虚尤为明显。
“肾主生髓,肾阳虚弱,精气不足,精气无法供养脑髓。”白苏同崔大爷解释了一句,“之前针灸吃药应当也是在为你补精气,但精气阳气亏损严重,不是几天能补回来的,而且你父亲年纪大了,本身身体机能也慢慢衰退。”
从辩证来看,白苏认为春和堂大夫是没有错的,只是崔家没有耐性,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必然的结果。
崔清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但我看网上都说你针灸效果好。”
白苏有内力加持,但没做解释,而是直接说道:“万物生长是有规律的,有些东西用完了就是没了,我能做的是针灸刺激它恢复一点,慢一点使用,没办法让他和年轻人一样。”
崔高崔清两兄妹都听懂白苏的意思,“那还是请你帮忙针灸和开药试试吧。”
“行。”白苏取出银针帮崔大爷针灸,小脑萎缩需要针灸百会、四神聪、风池等穴位醒神开窍、 补益脑髓,另外再针灸内关、三阴交等穴位滋补肝肾,除此之外还加了督脉上的命门穴。
脚底涌泉穴可以补肾阴虚,那命门穴补肾阳就最厉害了,针灸这儿强肾固本,强好了气血自然慢慢就旺盛了,气血一好身体就好,身体好就不容易衰老了。
白苏给崔大爷针灸上后,又给他开了经方补髓丹,补髓生精,和血顺气。
过来治骨折的病人问道:“白医生,这个补髓丹能治老年痴呆吗?我爸也是脑萎缩后变老年痴呆了,平时都认不得人了。”
白苏颔首:“一般脑髓不足的都可以用。”
“但最好把脉辩证后再看开药,有些用量需要加减。”
病人应着好:“我这就给他挂号带来他。”
白苏点点头,将药方递给崔清后继续给后面的人看病,后面进来的是老熟人张颖。
看到本该在家养胎的她进来,白苏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不舒服吗?”
张颖脸色有点僵,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跟着进来的婆婆。
跟进来的婆婆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压低了声音问道:“白医生,你医术这么好,应该能把出她怀的是男是女吧?”
白苏:“……”
她会,但不想回答她。
第62章
张颖婆婆问出这话时, 白苏下意识的想,这才是真的小脑萎缩吧,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白医生, 你快帮她把把脉, 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张颖婆婆说着将一脸抗拒的张颖给拉到旁边坐下, 还强硬的将手放到白苏的脉枕上, 催促着白苏给她把脉。
张颖抗拒的将手往回缩, 不满地喊了一声:“妈!”
“你说你想看看头疼, 我才陪你过来的。”
“我不这么说你能愿意来?”张颖婆婆说得理直气壮, 完全不顾张颖已经气得发抖,“快点让白医生看看到底是男还是女。”
张颖婆婆在得知儿媳妇怀孕时特高兴,他们家终于有后了, 可高兴了两天忽然担心儿媳妇肚子里的是女儿, 所以就匆匆跑来看看,“嘿嘿, 要是能一举夺男就更好了。”
张颖气得不行,“我不看, 我和你儿子说好了, 不管男女都好的。”
张颖婆婆脸一垮, 谁说什么都好?她当然想要大孙子了,“看看又不少块肉。”
“妈。”张颖都快急哭了, 本来以为婆婆知道她怀孕了态度会好转, 没想到就好了两三天, 又原形毕露了,“我不看, 不管男女都可以,你不要再说了。”
张颖婆婆眼皮一耷, 露出刻薄面相:“你敢和我顶嘴了?我就说不能让你来小镇,才一个月就跟人学坏了。”
“我没有。”张颖没学坏,只是不想忍了,到小镇给杨姐做饭的这段时间,她觉得每天都过得很轻松很快乐,可回家后看到老婆婆的嘴脸,她就厌恶得喘不上气。
“没有才怪,我看你是出来玩野了。”张颖婆婆哼了一声,嚷嚷着让白苏快给张颖把脉,“白医生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大孙子。”
白苏忍着厌恶问:“……如果是女孩怎么办?”
“当然就不要了。女孩又不能传宗接代。”张颖婆婆觉得应该趁早打掉,重新怀一个大孙,“白医生,你快看看怀的到底是男是女,要是男孩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按照你的意思,女的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你也不该活着浪费空气。”白苏冷着脸呵斥着她,“你出去,我医馆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我挂了号,我花了钱,你凭什么撵我走?”张颖婆婆就是典型的我花钱我是上帝我有理。
“挂号的是张颖,不是你,你出去。”白苏不想和她争执,直接将她撵出去,这种人就是越和她解释,跳得越凶,越是要纠缠,纠缠到最后又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着白苏态度不好。
“你还是医生哦,态度这么差,花了钱还不能说了,你有什么高贵的?”张颖婆婆眉毛一竖,又要嚷嚷起来。
“再闹我报警了,你随意打听男女是违法的。”白苏让何信和程冬冬将人赶出去,张颖婆婆欺软怕硬的,一听警察立即闭了嘴。
但出去后还是叭叭叭,“这医馆态度太差了,我们在这里治病花了这么多钱,她转头竟然赶我走,还不退钱,又当又立……”
排队的病人全都厌恶地退后几步:“你这老太太真不讲理,明明是你纠缠在先,还怪医馆,要点脸。”
“无论去哪里,医生都不会告诉你是男是女的。”
“你也是女人,不要重男轻女,不管男孩女孩,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你儿媳妇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怀上,不管男女,你都应该好好对待。”
张颖婆婆不乐意听,“小丫头哪有大孙子香,我喜欢大孙子。”
众人听得直翻白眼:“你家是有皇位继承吗?还非要男孩?”
其他也附和:“你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们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儿?需要你们多嘴?”张颖婆婆不满地瞪了眼张颖和白苏,都怪她们不肯配合,害得这么多人来指责她,她直接气得转身就走。
看她走远,张颖如获新生般的大口呼吸了几口气,随后满脸歉意的对白苏说道:“白医生,抱歉,我不知道她过来是打了这个主意,我真以为她头疼不舒服。”
白苏看张颖气息不匀,顺手帮她把了把脉,尺脉肾位气息鼓动,胞宫跳动是动了点胎气,“你别动气,有点动了胎气。”
“啊?”张颖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白医生,我孩子没事吧?”
“没大碍,好好冷静一下就好。”白苏顿了顿,又叮嘱一句:“你怀上孩子很艰难,一定要好好养这一胎,否则伤了身可能更怀不上了。”
“白医生你放心,我不会不要这孩子的,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的。”张颖最近跟着杨梅,性格也有所转变,不会再一味的忍让婆婆。
闻讯赶来的杨梅听到张颖的话,也松了口气,“张颖,你好好养这一胎,千万别被人影响了,要是有困难,直接和我说。”
张颖红着眼:“谢谢杨姐。”
“没事没事。”杨梅拍拍张颖的肩膀,“你丈夫什么态度?”
“他得知后很高兴,说男孩女孩都好。”张颖其实也不知道丈夫是骗自己还是怎么的,等生了再看吧。
“那就好。”杨梅对男人早没了信心,对张颖丈夫的话也不太相信,但考虑到张颖没有娘家,对家庭丈夫还有一些眷恋,所以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叮嘱张颖一句:“有事来找我,知道吗?”
白苏也对张颖家庭也不看好,不过好在她交了朋友,“去里面坐一下吧,等下看看脉平了没,没有的话还得开安胎药。”
“好。”两人说着进里面坐去了。
等两人走开,程冬冬小声对白苏说道:“这个大姐真倒霉,嫁进这样的人家。”
“这种很多的,尤其是偏远地方,很多女人原生家庭的问题,没有足够多的见识也没有底气逃离。”白苏小时候见过许多孕妇来找爷爷把脉询问是男是女。
程冬冬叹了口气,“都是那些老顽固吧。”
他说着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师父,你这会儿能把出男女吗?”
白苏白了他一眼,“才半个多月,至少得四个月才准确。”
“回头有几个月的孕妇来把脉,师父你让我试试看?”程冬冬已经熟背脉经卷九,现在急需上手实操一下。
白苏颔首,“不要随便往外说。”
程冬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师父,我这么有职业道德的,肯定不会往外说。”
白苏笑了笑,喝了口水继续看诊,后面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女人是被搀扶进来的,脸颊消瘦,双眼凹陷,下面是一片青黑,整个人瞧着非常憔悴,眉宇间也透着浓浓的郁气。
她身边跟着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人,两人长得有些相似,瞧着是一对姐妹。
“白医生,这是我姐姐张娇。”张媚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姐,是你说,还是我帮你说啊?”
张娇嗫嚅着嘴唇,有些提不起气,“你说吧。”
“好。”张媚快言快语的和白苏说着姐姐的情况,“我姐姐被渣男家暴了十余次导致膀胱破裂,手术修复后却无法自主控制小便,每天需要带尿不湿生活。”
张娇一开始和渣男结婚时,渣男对她百依百顺,夫妻生活甜蜜幸福,可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渣男情绪很不稳定,容易暴躁冲动,抗压能力极差,喜欢通过饮酒来发泄情绪。
有一次她劝说他少喝酒后,他就对她动手了,当时她还怀着孕,当时她就要回娘家,但渣男哭着道歉说再也不会了。
之后一段时间确实相安无事,可等到她生下一个女儿后,渣男又开始发疯,一次比一次下手重,第十次时直接教将她踹到在地,还用力踹了她肚子,最终导致膀胱破裂。
现在已经做过修复手术,但张娇却没办法自行控制,导致整个人浑身都是尿味儿,因此她越来越不愿意出门,整个人都陷入了抑郁之中。
张媚看到网上说一中风老太太开始大小便失禁,但现在已经完全能控制,所以专程从外地赶过来的。
离得不远的病人们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过来,都同情的打量着佝偻着后背的张娇,这么漂亮的女娃子,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离婚了吗?”
张媚看了眼几人,轻轻点了点头,“起诉离婚的。”
“我们那狗东西送监狱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杨梅听到后也觉得做得好,转头看向张颖,却见她低着头抠着手指,“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颖说话间又看了憔悴不堪的张娇一眼,心底忽然就好了,要是丈夫也嫌弃女儿,她就离婚,她自己一个人打工养孩子,那窒息的家谁爱待谁待去。
白苏帮张娇把了脉,脉沉弦细弱,数脉并合,问题诸多,同时有肝郁脾虚、肾阴虚、经脉瘀阻、生机颓靡宛如老人。
她看了眼张娇,双目暗沉,没有一丝光了,“有事要自己想开一点,一直憋在心中不好。”
张娇抿着嘴没说话,心底已经悄无声息地有了自杀的想法,要不是妹妹坚持带她来这里,她大抵不会过来。
“白医生,这病好治吗?”张媚听医生的意思可能是后遗症,运气好能恢复,运气不好就终身只能这样了。
“我尽力一试吧,应该能控制,但能恢复到什么样子还得你配合。”白苏对张娇说道:“心情好能治百病。”
张娇点点头,她知道的。
但,就是控制不住。
白苏也不再多说,直接取了针进无人的隔间里帮她针足太阳膀胱经上的穴位,主要是补肾气,调节膀胱的开合功能,另外还疏通淤堵经脉,恢复张娇的控制能力。
在白苏针灸时,张娇觉得腹部有点热,下一刻又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整个人顿时胀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白苏知道他们是没办法控制的,于是轻声安抚着她,“很正常的,你多扎几次就能控制好了。”
张娇抬手捂着脸,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真的是不想活了。
张媚心疼的拍拍姐姐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
白苏给张娇针灸上,然后出去帮她开了温和补肾、调肝解郁的药,将药方递给她妹妹时,小声提醒了一句:“你姐姐应该有抑郁症,可能有轻生的想法。”
张媚脸色变了变,“之前有感觉到,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了。”
“我开的药有调理肝郁,但许多你们多陪着她开解她。”白苏提醒道。
张媚本来打算请个阿姨在小镇帮忙照看姐姐,现在想想还是她留下来都陪几天,等母亲带着小侄女过来后再回去上班。
等张娇张媚姐妹拿了药离开后,其他看病的人才敢议论起来,“她也真是倒霉,那么漂亮的女娃子竟然遇到家暴男。”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但凡打过一次这男人就不能要了。”
“还有赌\博、吸\毒的也不能要,遇到这种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小命不保。”
其他小女生听着都害怕:“我的妈呀,我的都不敢结婚了。”
“恐婚+1,不婚不育保平安。”
其他已婚人士:“倒也没那么吓人,仔细挑人品好一点的就成了。”
未婚的小女生们:“是吗?结婚有啥好处?”
已婚人士:“额……”
白苏抿嘴好笑,经历过婚姻困难的人大概都说不出什么好处吧,“别想那么多了,我继续给你们看诊。”
后面进来的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目光呆滞,呵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状态。
她身边陪同的是一个年岁差不多女人,是她的闺蜜,“白医生你好。”
白苏点点头,直接帮女人把脉,刚碰到手就发现双手冰凉,而且脉细小而弦而数,舌苔白厚腻,湿气很重,肝气郁结气滞血瘀证更严重。
“哪里不舒服?”
女人叫蒋露露,她愁容满面地说着自己的症状,“我在医院确诊了双向。”
她因为家庭父母的关系,既有抑郁症,也有躁狂症,一开始只是对不明原因的觉得疲劳无力,整个人反应变得特别慢,每天因为拖延、完不成工作而自责愧疚。
后来慢慢变成严重,整夜失眠、食欲不振、四肢麻木、肩膀疼痛、疲乏无力不想起床、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工作和生活。
白苏问:“吃药了吗?”
蒋露露点点头,去医院时就开了药,“吃药后更难受了,情绪低落难受,整天头晕目眩、胸胁苦满、口干恶心,完全没办法工作,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蒋露露的闺蜜提到这事儿也生气,“露露是生病了,又不是出去玩不去工作,这个公司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闺蜜吐槽了好几句,后面一个挎着精致小包的精英打扮的女人出声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公司毕竟不是慈善机构,你没办法工作肯定是要换能工作的人顶上的。”
“你资本家吧。”闺蜜不满地瞪了眼女人,反正她为朋友觉得委屈。
白苏打断两人说话,对倦怠不言的蒋露露说道:“你心胆肝皆是阳虚,以前生活太苦了?”
本来只是轻轻一句话,但蒋露露眼睛却刷地一下红了,脑中不由想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和窒息的父母,越想越难受,情绪也激动起来,原本萎靡的人瞬间躁动起来,控制不住的想去推桌子,“关你什么事?”
“露露?露露?”闺蜜连忙去拉蒋露露的手,同时还不忘从包里拿出一瓶药,“白医生,她狂躁发作了,麻烦你拿一颗药出来。”
白苏没拿药,直接取针扎了百会穴、章门穴、太冲几个穴位,运气行针十几秒后,蒋露露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但眼眶红红的,无声地抹着眼泪。
冲过来帮忙的何信看蒋露露低声抽泣着,有些那么:“她怎么一下又哭了?”
“双向就是这样的。”程冬冬瞄了眼师父下针的位置,默默的用小本本记录下来,“师父,我知道郁症都是阳不足,燥多是阳太足,它们能同时存在真的好奇怪。”
白苏说道:“这个躁和燥不太一样,主要是痰滞、水饮内停导致的,躁是因为湿痰进入了心包,痰迷心窍是影响心神。”
“不过本身来说还是阳虚肝郁问题,心主神志、肝主谋虑、胆主决断,五脏六腑运化失调,自然浊痰聚聚于心了。”
“心胆阳虚,脑神失养,神窍痰蒙。”程冬冬又快速写下来,免得忘记了,“那得用半夏、贝母这些祛痰了。”
白苏说道:“进入心包内的痰用这些不好去,得用控涎丹。”
控涎丹去浊痰效果极好,尤其是心包膜皮外、胸膈这些地方的痰浊,而且对这类精神疾病效过也好。
除了控涎丹,白苏还单独开了温和补阳的药,并帮蒋璐璐调理身体阳气,“控涎丹得晚上才能做好,你们晚上七八点来取吧。”
蒋璐璐闺蜜点点头,“那我们就在小镇住一晚吧。”
白苏开了药方交给何信去抓药、泡药,等傍晚忙完她就直接熬制,制作好后稍微晾一晾,装了一小袋子,刚好半个月的量。
何信的药材拿多了一点,所以多做出了十颗,也就是三天的量,白苏想着檀越心底也有郁气在的,于是将这四颗给了檀越,“你也有痰滞、水饮内停,吃点这个控涎丹。”
檀越点头,接过控涎丹直接混着水吃了一颗,全是药粉制作,苦得令他皱起了眉。
白苏扬起眉来,“苦?”
檀越点头,比黄连还苦。
“我以为你又会说还好。”白苏眉梢上扬,掏出一颗小朋友送她的奶糖递给他,“吃一颗糖。”
其他可以忍,但这么苦实在难以忍受,檀越从白苏手心拿起糖,仔细剥掉外层的纸塞入嘴里,奶甜糖味儿瞬间将嘴里的苦涩味道驱散开,紧拧的眉梢也缓慢松开了。
白苏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檀越点点头,垂眸又看了眼剩下的药丸,清隽英俊的脸颊上闪过一抹抗拒,“可以不吃吗?”
“必须要吃的,一日三次。”白苏将剩下的几颗糖都放到桌上,“喏,怕苦就吃一颗糖。”
檀越抿了抿带着口苦味的嘴唇,“一颗恐怕不够。”
“我家还有,明天再给你多拿一些过来,好好吃药。”白苏笑眯眯的说着,像哄小朋友一般。
檀越听着她的语气,无奈地弯了弯眼,“白医生,我不是小孩子。”
暖橘色灯光下,白苏看着檀越笑眯眯地眉眼,又有些恍然了,她敛眼笑了笑,随即曲起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不是小孩子,那就更应该好好吃药了,可别因为苦就不想吃药,明儿我会摸你脉象看情况的。”
檀越无奈叹气,完全没办法在中医面前撒谎,“好。”
“我回去了,晚安。”白苏收好银针,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檀越也轻轻道了一声晚安。
白苏笑了笑,挥挥手然后加快回了家,秋风瑟瑟,细雨纷纷,天气有些转凉了。
白苏瞧着何信两人还穿着短袖,叮嘱二人记得换长袖,以免着凉。
“我觉得还好,刚冲了个冷水澡。”程冬冬一点都不觉得冷。
白苏觉得他纯粹是在作,“……你喝点姜汤吧,小心别感冒了。”
“没事,我前几天都直接冲的。”程冬冬觉得应该没事,也就没管,结果第二天就打脸了,一早醒来就头疼鼻塞,眼泪花花直冒。
“……我昨晚说什么来着。”白苏真的服了程冬冬了,“自己给自己开药。”
“师父,我错了。”程冬冬委屈巴巴的一边拧着鼻涕,一边给自己开葛根汤:“唉,好难受。”
何信默默的穿上长袖的衣服,免得被传染了,“你好好休息吧,今儿我帮小师姐。”
“没事,我能顶得住。”程冬冬戴了个口罩去给大家敷药上药,免得传染给病人们。
有不少身体虚弱的老大爷老太太也感冒了,本来说去药房买药的,看程冬冬说他自己抓的药,于是也直接在医馆抓几付风寒感冒的药,全都便宜又好用。
一个大妈说道:“小伙子,我这两天也有点发烧,喉咙也疼得厉害,肌肉酸疼,有点恶心想吐,可不可以用这个小柴胡汤。”
“感冒的话可以,不过得看看你是不是因为感冒导致的。”程冬冬听着大妈的声音还算正常,也没有咳嗽:“我给你把脉看看?”
“可以啊。”大妈直接让程冬冬把脉。
程冬冬仔细摸了摸脉,瞧着并不像是风寒导致的浮紧脉,反而有些细数无力,“师父,这位阿姨的脉象好像不是风寒。”
“我看看。”白苏过来帮大妈摸了摸脉,和风寒浮脉有些像,但确实不是单纯风寒导致的表里症,有外邪入侵,但体内更多的是湿热阻滞。
“你都有什么症状?”白苏仔细的问了问大妈的症状,听着像是风寒,但又明显不是,“你一直说喉咙疼,瞧着像是湿热阻滞的,你私下有没有被传染什么病毒了?”
“病毒?”大妈仔细想了想,“我家小孙孙被传染了疱疹性咽峡炎,我是不是被小孩传染了?”
白苏发消息问了下陆问,陆问脸还有些肿,这周就没回来,不过还是很快回了消息:“疱疹性咽峡炎和手足口病有些相似,属于一种带状疱疹病毒感染,喉咙上会长小疱疹,身体抵抗力虚弱都容易得,吃点利巴韦林、清热解毒的药就好了。”
白苏观察了下大妈的喉咙里面,的确有白色小疱疹,“你这个病要小心传染给家里其他人。”
大妈吓得立即捂住嘴,“我不知道会传染,早知道我都不来医馆拿膏药了。”
她说着又想起家里今天要请客吃饭:“完了,我女儿她们今天带孩子回家吃饭,我得打电话让他们别回了,万一传染给他们就不好了。”
白苏点头:“抵抗力弱的可以避一避。”
大妈问道:“那我吃点什么药好?”
白苏和她说了利巴韦林这个药,“去外面药店买。”
大妈:“不是中药啊?”
白苏:“不是。”
大妈:“我不喜欢这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你给我开一点比较温和的中成药吧。”
“……也行。”白苏给大妈开了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另外配了点银翘散做加减,对疫病袭肺、壅滞肺络、热毒上袭都有用。
程冬冬瞄了眼药方,小声问白苏:“师父,这是不是连花清瘟的配方啊?”
白苏嗯了一声,“加减过的。”
“我是瞧着挺像。”程冬冬确认后立即转身去抓药了。
白苏笑了笑,继续回到位置上帮人看诊。
门口一大爷拽着拐杖走到椅子上坐下,嗓子有些哑:“白医生,我喉咙也不舒服,和她症状有些相似,麻烦你也给我开两付这个药吧。”
“相似?”白苏擦了擦手,“你具体有什么症状?”
大爷指了指喉咙,声音沙哑地说道:“这里也挺疼,吞咽口水也不舒服,像是长了什么似的,偶尔还会持续的咳嗽,咳嗽时有痰,有时候能看到一丝血丝。”
白苏听着有点像热毒,“出现这种症状多久了?”
大爷回答:“有一个月了。”
“这么久了?一直没去医院吗?”白苏伸手摸大爷的脉象,脉象细弱,似有什么湿浊之气附在脉里,运行不畅且有结代。
“就是家里人叫我来的,我不爱去医院,去医院一检查全是病,我可不愿意去医院。”大爷来这儿还是家人好说歹说劝过来的。
大爷说话间,白苏又发现大爷的寸口位置有些沉,问题出在喉咙位置,她让大爷张嘴看看。
大爷依言张嘴,露出吸烟的满口黄牙,里面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白苏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舌红而根部突起,有明显瘀阻,瞧着是痰瘀热毒蓄积于喉部导致的喉痹。
白苏心底轻轻叹气,“你家人呢?”
大爷说道:“在家里呢。”
白苏状似随意问着:“这病得抓不少药,你带够钱了吗?”
大爷说道:“我带了三百。”
“那不够,你让你儿子过来送钱吧。”白苏提议道。
大爷脸瞬间垮了下去,“我就说医院都是吞钱的,他们还不相信,我不看了不看了。”
他说着起身往外走去,他走后十来分钟,他儿子就匆匆赶了过来,“白医生?我爸要开什么药?要多少钱啊?”
大爷儿子听到父亲回家抱怨后,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家就住在外面村子里,对白氏医馆的名声还是了解的,白医生医者仁心,药价也不贵,怎么会不够呢?
“我故意那么说的。”白苏语气有点凝重,“如果我没有把错,你爸应该是患了喉癌,我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还是单独和你说一下。”
“喉癌?”大爷儿子章超怔了几秒,“难怪这一个月他老说上火了咽喉痛,我们还以为是咽喉炎犯了不舒服。”
章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缓了缓情绪,“他现在问题严重吗?”
“我把脉来看还算初期,情况不算严重。”白苏对他说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带他去大医院再检查检查。”
章超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听白苏这么说才想起该怎么办:“谢谢白医生,我明天就带他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白苏嗯了一声:“检查清楚后早作打算。”
“好,谢谢白医生。”章超心底乱糟糟的,起身想要走,但走两步后忽然想起自己和父亲说是过来抓药付钱的,“白医生,劳烦你还是给我开药吧,不然他铁定会怀疑。”
“好。”因为老大爷喉咙里似还没有脓,白苏就没用飞三物小白散,而是按照老大爷身体情况以射干、蝉蜕、炒僵蚕、桔梗、贝母等药材配伍,专门攻坚去痰降逆、宣肺开音,“这个药别拿回去当摆设,一定要吃。”
章超满眼希冀的望着白苏:“白医生,你这么厉害,你能治好喉癌吗?”
“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到时候可以试试针灸。”白苏知道现在基本上西医都将癌症断定为是绝症,她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只能说可以对症下药,或许有不一样的结果。
章超想从白苏这里得到一个准信,但看白苏没有打包票,压力又落回到了自己肩膀上,他有些纠结地挠了挠脑袋,“我……我先和大哥大姐他们说一下。”
白苏颔首,这么大事儿是要和家里沟通清楚。
章超拿了药方去开药,他刚一挪开位置,前几天来过的老太太陈金又来了,这次她身边跟着个女儿,两人双眼放光的看着白苏:“白医生,我刚才听到你对那人说的话了,你可以治癌症对吧?”
“我不是这么说的。”白苏无奈看向两人,重复了一遍:“我说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就是有希望的,对吧。”陈金将自己的检查报告拿了出来递给白苏:“白医生,你之前把脉说我脑子里长了东西,我去检查的确长了个肿瘤,是个脑膜瘤,有1.5cm大,医生说这种肿瘤恶变率只有5%,应该是良性的。”
白苏点点头,“良性的就不用担心啊。”
陈金叹气:“医生说只是应该,但具体要开颅切掉活检才能百分百确定,我实在有些害怕。”
“我听说之前有人治子宫肌瘤、乳腺结节、甲状腺结节都治好了,我这个归根结底也是瘤,应该也可以治的吧?”陈金已经查了许多资料,如果是良性肿瘤,切了还容易导致后遗症,如果是恶性的切了也要化疗,也活不了多少年。
陈金觉得还不如试试中医,身前就是这么一位厉害中医,不试试岂不浪费?“是你帮我诊出来的,说明你是真的厉害,我相信你,我想找你给我治这个病。”
“白医生,拜托你了,我们实在不想去手术化疗,实在太伤身体了。”陈金女儿双手合十,脸上写满了祈求。
白苏让两人别太过紧张:“报告说是良性,没那么严重的。”
“但始终有5%的几率,我们实在是害怕。”陈金知道一些医生为了让病人引起重视,总是喜欢往严重了说,她也因此忐忑不安,思来想去还是找医术很好的白苏治这个病:“白医生,你帮我治吧,多少钱都愿意。”
“我也没真正意义上治过这类病,只能试一试。”白苏看陈金是真的想找她治这个病,于是点点头:“用一个月时间来试试吧,如果没有效果你们还是尽早去医院手术。”
“诶。”陈金也是这样想的,先试试看。
白苏重新为陈金把了把脉,关脉摸着有些郁气,应该是被这个脑瘤影响到了心情。
她有些懊恼,当时摸着情况不严重,所以就直接告诉了陈金,现在想来还是应该委婉一些的,“我上次给你把脉觉得你痰湿严重,所以导致脖颈郁卒,这份痰湿也进入了脑中,加上你里寒重症,肾阳不足,无法将痰湿排出来,所以慢慢形成了脑瘤。”
“我给你针灸活血化瘀,另外再开药。”白苏去了毫针给陈金针灸外三关穴以及上瘤穴,这是专治脑病方面的穴位。
因为有运气增加效果,陈金在针灸上就明显觉得脑袋晕眩症状好了不少,她惊喜的拍拍女儿的手,“闺女,快去给我租一处房子。”
女儿不明所以,“啊?怎么忽然要租房了?”
“我有预感,白医生肯定能治好我的。”陈金催促着女儿,“你别给我掉链子,这泼天的幸运必须给我抓住了!”
第63章
为了帮老妈抓住这泼天幸运, 陈金女儿连忙跑去巷子外租房,可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要么太贵,要么房子太差, “这小镇的租房市场也这么火爆吗?”
“因为看病的人多啊。”房东嘿嘿地笑着, 病人遇见白苏是生病期间最幸运的事情, 他们住在附近更是幸运, 完全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竟然会轮到他们。
感谢白氏医馆!
感谢小白医生!
此刻, 白苏完全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周围领居们心底的财神爷, 她正帮一个因为跳舞摔伤腿的年轻芭蕾舞女孩针灸双腿。
女孩在彩排时, 因为舞伴的分神,害得她重重摔在了地上,导膝盖半月板破损、距腓后韧带撕裂、神经损伤。
经过一段时间康复训练后, 女孩双腿能勉强站立, 但是无法再跳舞,热爱跳舞的女孩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在家自暴自弃,整天将自己关在黑黑的房间里。
她男朋友恰好有关注徐小明, 恰好看到徐小明在这里治眼睛, 网上搜索一圈后发现她竟然还将偏瘫人士治得站起来了, 于是顾不上那些抹黑言论,千里迢迢的过来了这里。
男朋友怕打扰白苏扎针, 一直等到她扎完最后一针才问道:“白医生, 针灸多久她能恢复如初?”
“她主要是小腿神经损伤, 没有断裂,里面有些瘀阻, 行经活络通了就没事。”白苏觉得女孩还是运气挺好的,问题不大。
“真的吗?”女孩儿杏眸微亮, 下意识问道。
白苏颔首:“你好好配合,等针灸得差不多了你再做康复训练,你这会儿动作太多反而增加阻碍。”
女孩儿懊恼地点点头,她一直想重新跳舞,但站起来又摔倒,的确让小腿更疼了,“谢谢白医生。”
“没事,等下针完取药就行。”白苏将剩余银针都一并拿走了。
男朋友小心护在旁边,心疼的牵着女朋友的手:“瑶瑶,疼不疼?”
“不怎么疼,酸酸麻麻的,好像还有点热乎。”跳舞女孩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子,像是有热气在进入里面,暖乎乎的。
“我看其他人也说在白医生针灸能热感觉到热流划过。”男朋友给女朋友递了一杯水,“是不是比之前咱们找的地方好?”
“嗯,下针的第一下就感觉更好,而且还更便宜。”医院、有名大医馆针灸一次六七百或是上千,瑶瑶在心底算了算账,自己的积蓄能支撑她在这里一两个月时间。
男朋友看了看收费药单:“药价也不贵,还都是野生药材,很难遇到这么利好老百姓的医馆。”
瑶瑶望着外面源源不断的病人,“难怪这么多人。”
“嗯,我之前看到网上的传言,我还以为没什么人过来,没想到还是这么多。”男朋友感慨,“沉默着始终是大多数,真正看病的人根本不会关注网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你们别关注网上那些,都是有人故意抹黑的,就是因为白医生不配合卖药方故意打压的。”看病的大爷大妈也在家人的科普下,了解到了网上那些恶肮脏商战,“他们坏得很呢。”
“我女儿也让我别相信,我女儿说有些人被黑心资本注入,专门打压一些我们本土的好品牌,有些牛奶啊、老陈醋等就被恶意造谣卫生不合格、有毒、吃了变傻子。”大妈说完还不忘叮嘱几句,“小伙子你们可别信哦,来了这儿治过病都会知道白医生的好的。”
跳舞女孩忙摇头说不会,“我们已经感觉到了。”
说话间忍不住打量外面长相昳丽,气质清冷,却对病人柔和轻声的白苏,第一印象就很好。
白苏隐约听到买膏药的大妈们又帮自己打广告了,眉眼又跟着弯了弯,然后继续为病人看诊,“哪里不舒服了?”
“我这病有点奇怪,不知道白医生你是否见过。”坐下来的病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手腕上戴着个金镯子,上面还有雕花,金灿灿的怪好看。
邹廷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声和白苏说道:“我耳朵每个月都会流血。”
“去县城几个医院耳鼻喉科检查了好几次,都说可能是炎症,用了药几天有效,可等下个月又来了。”
“然后我去了大医院,说是子宫内膜异位到耳朵,每个月按照我的生理周期流血,问题不严重,让我吃药观察,严重了最好切掉子宫附件。”邹廷廷叹了口气,“但我还没生小孩,暂时是不敢切的,但每个月耳朵都要跟着流一次血真的很麻烦。”
程冬冬惊得掉了下巴,“子宫内膜异位还能长到耳朵里去?”
“没得这个病之前我也没想到,但后来听医生说不止有长到耳朵里的,还有长到肚脐、膀胱、屁股□□、乳腺、壁腹膜、大腿等各个位置的。”邹廷廷觉得还好自己没长在屁股上。
何信也惊呆,“小师姐,你以前见过没?”
“没见过,不过听过。”白苏对二人说道:“这应属于倒经,有行经期只吐血、衄血或眼耳出血者,是谓倒经。”①
“从嘴巴?”邹廷廷捂住脸,还好她是从耳朵,想想经血从嘴巴里流出来就觉得有点腥臭。
“你月经是正常的吗?”白苏说着去摸邹廷廷的脉象。
邹廷廷点头:“是正常的,不过自从耳朵流血后,就少了许多,会不会影响我怀孕?”
“是要分走一些气血。”白苏说道:“有一些倒经是完全没有正常月经,全是从眼耳口鼻出来,但也能怀孕,遇见这种事情不要怕。”
邹廷廷错愕地眨了眨眼,“真是神奇。”
白苏摸着邹廷廷的脉象,肝火旺盛,“你做什么工作的?火气这么旺?”
“当老师的,每天面对一群一年级的小孩子,脾气再好也变成炸药桶了。”邹廷廷更无奈的是还不能对小孩子发火,也不能罚站什么的,不然就要被举报。
白苏了然的点点头,“难怪。”
一提起工作,邹廷廷就很想和白苏抱怨几句,但碍于职业道德,想想还是算了,并默默给自己催眠都是可爱的孩子,都是未来的花朵,以后会好的!
邹廷廷深吸了一口气,“白医生,那我这个病要怎么治?”
白苏根据脉象判断,是因为肝火旺盛导致经期冲气偏盛,肝火循经上行至脖颈以上,这股热气下不去就只能从耳朵溢出了,所以得疏肝泻火、降逆止血,另外子宫内膜异位大多也是气滞血瘀寒凝导致的,所以还要活血祛瘀。
因此白苏用清肝引经汤和温经汤搭配着一起调理,“不出意外,下次经期时耳朵应当不会流血了。”
邹廷廷松了口气,“还有二十来天,到时候我看看。”
白苏嗯了一声,“你因为经常生气,乳腺长了东西,这药能调一调,但并不主治这方面的问题,你最好还是多注意一些。”
“我知道,我长了乳腺纤维瘤,另外还有子宫肌瘤。”邹廷廷之前就检查出来了,但医院说没大问题,好好观察着就行。
从白苏作为中医的角度而言,这些都是阴阳营卫出现了问题,完全不管以后会慢慢累积出现更大的问题,“最好还是从根本上治好。”
“可以治吗?如果可以等我治好这个流血问题,再治子宫肌瘤这些,可以吗?”邹廷廷因为有这方面的问题,经期时乳腺、肚子都老胀痛,虽然影响不大,但始终觉得不舒服。
白苏点头:“□□胀痛是中焦有阻,小腹坠痛感是宫内有瘀血,小肠热量不够导致升发疏泄功能不全,后腰酸痛多是肾精气不足,早些对症治疗,免得拖出大病。”②
“难怪老话都说中医治本。”邹廷廷以前觉得中医治病慢,但现在慢慢转变观念了,中医不慢的,只是它要照顾到你的方方面面,所以感觉上更慢而已。
白苏嗯了一声,直接给邹廷廷开了七付,让她半个月后再过来。
“好的白医生,谢谢啊。”邹廷廷拿了药方就去抓药,等她走开后白苏又治了几个,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傍晚,凉风绕绕。
医馆外已经没有排队的病人,王婆婆她们拿着扫帚将青石地面扫一扫,巷子里又恢复古朴宁静。
王婆婆递给白苏一个橘子:“白苏,最近好多了吧?没那么累了吧?”
白苏接过橘子:“好多了。”
预约看诊限制了外地一涌而来的病人,临时找来的大多数小镇里的急症,但也不多,所以白苏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真怕你累病了。”王婆婆笑着对她说道,“有时间也给自己放放假。”
白苏诶了一声,“入秋了你们也注意别感冒,今天有十几个病人都染上了风寒。”
“我们穿了外套的。”王婆婆絮絮叨叨说起了天气,“这两天早晚是有些凉,白苏你早起时也多注意一些。”
白苏应着好,两人又聊了几句晚上准备吃什么,忽然通向村子方向的巷口传来求助声。
“白医生,快点帮我孙子看看,他忽然就晕倒不动弹了。”一男一女两位老人背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匆匆跑了过来。
白苏忙让两人将小孩放到医馆门口放着的木质长椅上,然后上前查看,发现小孩嘴唇乌青,还口吐白沫,呼吸也明显十分困难,“他好像是中毒了。”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白苏一边询问一边给小孩把脉,脉象紊乱,忽快忽慢,明显心率失常了。
小孩奶奶慌得双手颤抖:“我不知道啊,他估计吃了点饼干,还有点水果零食,可他平时都吃的,也没出现这种情况。”
“那有什么是平时不常吃的,我必须知道是吃了什么才能对症解毒。”白苏让程冬冬给自己几银针过来,另外让何信去熬甘草绿豆汤。
程冬冬立即跑进屋里取了银针递给白苏,白苏直接扎入小孩穴位,直接帮他催吐,催吐后后又扎入护心的穴位。
“不常吃的?”小孩奶奶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下午炖了一锅羊肉,“是不是吃了羊肉?他下午喊饿我给他舀了一碗羊肉汤喝。”
“羊肉是我在小镇买的,应该没有问题啊。”小孩奶奶十分困惑不解。
小孩爷爷着急吼着:“你不是在羊肉里面放了其他补品吗?”
“补品?哦哦哦,对的,亲家送给了我一些当归、三七、天麻、野生蘑菇这些,我都切了一点放进去。”小孩奶奶越说越心慌,“是不是因为牛肝菌没有煮熟?”
白苏看她说不清楚,直接说道:“你把一锅都端过来我看看。”
“好好好。”小孩奶奶急忙往回跑。
程冬冬见状连忙跟上去,“我帮你一起去拿。”
等程冬冬端着一大锅羊头汤回来时,白苏已经将小孩子各处都扎上了银针,避免毒素继续侵入神经、心脏方向。
“师父,你看,全都在这儿了。”程冬冬还顺带将老太太剩下的补品原料都带了过来。
白苏朝锅里看了两眼,随即视线又落在了其余包起来的补品上,都是新鲜带泥的药材,其中有一包是不规则圆锥形,表面呈棕褐色。
白苏指着它问老太太,“你放这个了吗?”
小孩奶奶点头:“放了一个。”
白苏脑袋嗡嗡地:“!!!”
程冬冬简直吓傻了:“!!!!!!”
“这是生附子,有毒的,你还放一整个!我的天啦。”
围观的王婆婆等人听到后,全都吸了口凉气,天啦,这可怎么办?
小孩奶奶也懵了,不是补品吗?为什么会有毒?
白苏立即让程冬冬去抓远志和防风,“放到解毒汤里快煮,另外再单独煮一份药效齐全的。”
“诶。”程冬冬利急忙去抓了这两味药,丢进锅里煮,十分钟后就端了出来。
白苏稍微吹了吹,凉一点后直接给小孩灌了进去,灌入药后几分钟,小孩又再次开始呕吐,一直吐到胃里什么不剩后才停止。
白苏又继续灌了他一碗,这一次倒是没有呕吐了,乌青的嘴巴逐渐变为苍白,僵硬的四肢逐渐变得松软了一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在一群围着自己的陌生人中寻找着爷爷奶奶。
等找到亲人后,心底莫名用上一股安全感,他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奶奶,我难受……”
“乖孙孙,没事了没事了,奶奶在这呢。”小孩奶奶抹着眼泪,边哭边哄着孙子,还好孙子没事,不然她真的没法和儿子儿媳妇交代。
小孩难受的张张嘴,“奶奶,我舌头麻。”
小孩奶奶立即上前:“小白医生,我孙子这是怎么了?他不是都吐出来了?怎么还没好?”
程冬冬:“这是附子,会导致麻舌、全身麻木、心率失调等问题,虽然催吐解毒了,但有些症状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的。”
小孩奶奶慌乱询问,声音都有些颤抖:“啊?我以为喝了药就没事了,怎么还会继续?我孙子不会一直麻木瘫痪吧?”
小孩爷爷也有些站不稳,“小白医生,你是咱们小镇最厉害的人,救救我孙子吧。”
“别慌,不会瘫痪的,再多喝几碗药水。”白苏往解毒汤里加了远志和防风,远志是治疗心脏病时很好用的中药,而且它可以缓解天雄、乌头、生附子这类大热大毒药导致的心脏不适,同时还可以治疗小孩此刻的心悸气短、心神不安。
防风有强烈散表功效,散标就是解毒,像是□□、乌头毒、芫花毒、野菌毒都可以用它。
两者加起来就是大于2的功效,再加上甘草和绿豆,效果更好,因此小孩在连喝五碗后时心率失常、身体麻木的情况也逐渐好转。
白苏给小孩把了把脉,脉象逐渐趋于平稳,她直接取掉银针,“差不多了,把这个单独熬的防风远志喝下去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小孩的爷爷奶奶看着孙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激动得顿时喜极而泣,“总算是没事儿了,真是太好了。”
小孩爷爷感激地道谢:“谢谢小白大夫。”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家娃娃就出事了。”
旁边的王婆婆等人也附和着:“得亏离医馆近,要是离得太远就糟了。”
“幸好白苏在这儿,不然你们得跑去小镇医院洗胃,洗完胃还得住院。”文大妈说道。
“白医生,你救了我们全家!”小孩奶奶擦擦眼泪,说着就想要跪下,但被白苏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别这样,医者本分。”
小孩爷爷嘴笨,只能重复这一句:“谢谢白医生,真的谢谢你了!”
周老三一家子笑呵呵地说道:“白苏你别谦虚,厉害着呢,咱们小镇没有哪个医生有你厉害的。”
“别说小镇了,就是我们城里也没白医生这么厉害的中医。”有租住在巷里的病人跑过来说道。
“我们老家也没有,白医生你是最棒的!”……
檀越听到动静坐着轮椅过来时,就看到白苏被大家围在中央,低垂着眉眼,眉目间带着温和笑意,如绽放在杂草间的白色花朵,清丽淡雅,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她虽然谦逊低调,但却仍旧如一颗闪耀夺目的宝石,哪怕身处偏远,但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她的好,就能被她吸引住。
察觉到有道灼灼视线落在身上,白苏抬眼看向人群之外,恰好撞上那道温和缱绻的目光,恍惚间又像看见了师兄。
她怔了两秒,随即朝檀越笑了笑,“怎么出来了?”
“听到动静。”檀越驱着轮椅移到门口处,偏头打量了眼被救回来的小孩,“没事了?”
“没事了,多谢白医生出手,不然我家孩子就完了。”小孩奶奶搂着还不大舒服的孙子,轻轻拍着孙子的后背,“白医生,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白苏再帮小孩把了把脉,脉象已经完全平稳,心脏也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回家了,不过回去后再喝几次这个汤药,免得留下后遗症。”
她让何信将煮出来的防风远志都拿给小孩奶奶,“巩固一下。”
“谢谢白医生。”小孩奶奶付了钱,就打算孙子先回家。
程冬冬看她抱着孩子就要走,连忙叫住老俩口:“你的羊肉汤和补药还没拿。”
“不要了不要了。”小孩奶奶加快脚步飞快走远,她可不敢要了,她还没活够呢。
白苏望着老俩口逃似的背影,无奈笑了笑,“咱们留着炮制一下就可以用了。”
“师父,那这个羊肉汤呢?”有点感冒的程冬冬揉了揉鼻子,“忽然有点想喝一碗,喝一碗我感冒铁定立马就好了。”
白苏随便他:“你喝吧,等下自己煮解毒汤。”
那他还是不喝了。
程冬冬端着羊肉汤打算去倒掉,可是闻着觉得挺香的,“……师父,这大娘煮的羊肉汤味道还不错,我闻着真的想喝羊肉汤。”
白苏闻着也觉得挺香的:“……菜市场已经没有了。”
“家里好像有一只专门送过来的羊。”檀越让宁远回去取过来,让白苏做着吃。
宁远很快取了过来,之前阿姨用来熬了汤,只剩下半只了,“白医生,够吗?”
“实在太多了。”白苏看着这半只羊肉,大概有十来斤,“要小半块就好。”
檀越直接说道:“都做了吧,放久了不好。”
白苏迟疑了两秒,然后点头应下,并对檀越说道:“今晚你们一起来吃这个羊肉汤吧。”
檀越颔首,“好。”
宁远低头看了眼老板,暗搓搓地腹诽一声:老板你不是不爱吃羊肉吗?
“那先进屋。”白苏弯腰将小孩奶奶落下的附子当归三七等药材捡起来拿回屋,“何信,这附子年份还可以,切出来炮一下,等下丢几片在羊肉汤里。”
推着老板进来的宁远愣了愣,低声对檀越说道:“檀先生,现在跑还来得及。”
“……”檀越没理会他,径直进了院里。
“跑啥跑啊?炮过少量没事的。”程冬冬仰着圆嘟嘟的笑脸凑到宁远身边,暗示了两句:“附子炖羊肉,壮腰健肾,补阳驱寒。”
虽然诱惑很大,但宁远还是担心中毒:“真没事?”
程冬冬疑惑打量他两眼,“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是老板吗?就是因为你胆小了,你看你老板就胆大不怕。”
宁远噎住:“……”
老板胆大是有原因的。
“别怕。”程冬冬嘿嘿笑着:“不会有事的,实在担心我们可以把解毒汤备着。”
宁远叹了口气,老板身体弱,万一中毒怎么办?是得备一份,“……麻烦了。”
程冬冬瞪大眼,“你还真要啊。”
白苏瞅了眼坠在后面的两人,笑了笑后将羊放到厨房里泡一泡血水,然后剁成一块块的直接放入高压锅里熬,是七八个月的童子羊,不需要煮太多时间,但骨头多煮一会儿能更鲜香一些。
在熬羊汤的功夫,白苏便坐到晒满药材的簸箕旁开始整理药材,闻一闻味道,看看保留的药味还够不够,品相、年份足够的分出来,年份少一些的单独放一堆,以后用时记得多取一点凑药效。
檀越停在旁边,帮她一起整理,“这是什么药材?”
白苏告诉他,“这是酸浆菜,治肝气不舒、肝炎的。”
檀越指了指旁边的干燥过的根茎,“这是……”
“这是续断,续折接骨接经络的,你平时的药里都有这个。”白苏指了指旁边的仙鹤草、川穹等药材,“这些都是。”
“听着很熟悉。”檀越将续断炙过的续断拿起闻了闻,还有潮,“还要再晒两天。”
白苏拿起一片续断看了看,表面看着干了,但的确还需要再晒两天,她诧异地看向檀越:“你怎么看出来的?”
檀越也不知道,只觉得一切都很熟悉,“感觉,没干。”
“你感觉还挺对的。”白苏没多想,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仙鹤草,“你说那个干了吗?”
檀越看了一眼,“干了。”
白苏诧异地望着他,“你是蒙的还是看出来了?”
檀越回以一笑:“感觉。”
“感觉?”白苏在心底重复了两遍,又有些好奇打量着起檀越,因为继承了师兄的容貌,所以也遗传了师兄的天赋吗?
檀越又从她脸上看到了仲秋那日的神情,眉心微蹙,声音有些沉,“在看谁?”
“看你啊。”白苏讪讪收回视线,为自己描补两句,“觉得你学医应该很有天赋,要不要学一学认药?”
白苏说完后又否决了自己的话,“诶,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当真,你怎么可能来学中医呢?”
周围光线渐暗,但檀越还是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声音很轻:“你可以说说,我挺喜欢中医的。”
“真喜欢?”白苏偏头打量着他,辨别着他这话的真伪。
“真的。”不知是不是受白苏影响,檀越看这些草药很亲切,很喜欢翻动几下。
“你不嫌烦的话我说给你听。”白苏很愿意给他说一些中药相关的知识,私心里觉得他这么像师兄,理应知道得多一些。
“不会嫌弃。”檀越语气认真,“你说的,都爱听的。”
白苏翻捡药材的手顿了下,抬眸看向一脸认真的檀越,心底涌起一抹异样,她抿了抿嘴角,压下心中的异样后指着远处的黄芪、三七、当归、巴戟天、柴胡、桂枝等药材,轻声说了一遍,“都是常用药,也是平日消耗最大的。”
“我看到你们经常晒。”檀越顺手将这些药材一一归拢,还顺道将被风进黄芪里面的三七顺手都捡出来扔回去。
白苏注意到他的动作,又定定地看向他扔出去的三七片,忍不住又看向了垂眸捡三七的檀越,昏暗光线下捡药材片的他像极了记忆里的记忆里的师兄。
师兄也总是默默帮她挑拣药材里不慎掉入的杂草和其他药片,从不会责怪她,只是叮嘱收药时记得检查一下。
想起师兄,白苏鼻尖忍不住泛酸,陷入回忆里的她都忘记去深想檀越是怎么知道精准挑出三七片的。
两人在月光下安静的收着药材,收得差不多了何信跑来说羊汤熬好了,“小师姐,汤熬得特别白,特别香。”
“把大块的肉捞起来晾一下,等下切片进去再氽一下。”白苏将药材抱回库房里过秤,然后贴个标签在上面以备随时查询。
等何信切好羊肉,再倒入滚烫雪白的羊汤里煮上几分钟,然后再装入程冬冬准备好的电池炉锅里,桌上还放着鲜嫩的蔬菜,菜叶上湿漉漉的,但瞧着新鲜得很。
附子需要小心使用,王婆婆她们都不会自己单独做,所以白苏舀了一大份送过去,转头又端回来一小盆蘑菇和鲜木耳以及一把现摘的空心菜。
晚风萧瑟,几人围着桌子坐下,一人先舀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汤汁奶白,上面还漂浮着几粒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白苏闻了闻,基本没有腥膻,闻着还挺鲜香,低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身体一下子就热乎起来了。
程冬冬咕噜咕噜连喝几口:“好好喝,我觉得我鼻子一下子通了。”
宁远本来害怕有毒的,但看白医生都喝得香,便也忍不住喝起了汤,一碗下去浑身疲惫都舒畅了:“虽然不是冬天,但喝着还挺舒服。”
何信夹着羊肉蘸着身前的蘸水,裹上香菜小米辣,一口塞嘴里,“好吃!”
白苏也尝了尝羊肉,羊肉肥瘦相间,肉质细嫩,膻味几乎没有,比以往吃过的要好吃许多。
她还挺满意的,忍不住对檀越说道:“你也多吃点,补补阳气。”
“好。”不爱吃羊肉的檀越照着白苏蘸蘸水的吃法,也多吃了一些。
“多吃蔬菜。”白苏又给檀越夹了有些烫得刚刚好的萝卜、空心菜,“等冬天有豌豆苗时,再用来烫这个肯定很好吃。”
檀越看着碗里的蔬菜,勾起嘴角,“好,回头我叫人送多送几只过来。”
“檀先生?几只啊?那我们得自己多种点青菜。”何信立即申请将院子后面路边的一小块打算明年开春种甘草的地挖出来,“小师姐,我们种点豌豆苗吧。”
“种吧。”白苏记得王婆婆家种了不少,“你去和王婆婆要点种子,再学点经验。”
何信说道:“诶,我明儿就去。”
宁远瞄了眼老板,主动提及,“白医生,等长好了记得叫咱们。”
“这是自然。”白苏朝檀越看去,这人都提供羊肉了,吃的时候肯定会叫上他的,开了一句玩笑:“你放心,吃水不忘挖井人,吃羊也不会忘记送羊人的。”
檀越精致的眉眼弯了弯,“喜欢吃牛肉海鲜吗?”
“最近很补,暂时不想吃其他的了。”白苏总有种感觉,只要她点头说喜欢想吃,明天家门口可能会出现一头牛或是几框海鲜。
檀越心底有点点失望,但也没有自以为是的一定要强势表现什么,“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我让人直接从养殖牧场送来,会新鲜一些。”
“wow~”程冬冬两眼放光,檀先生可真豪气。
白苏扫了他一眼,然后同檀越说了一声好,她挺喜欢檀越这样知进退,相处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吃饭吧。”
饭后。
白苏同檀越一道去隔壁院帮他针灸。
晚风凉凉,月光照进屋里,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喝了几碗羊汤,身体倒是暖和不少,你觉得呢?”
檀越也觉得身体多了一些暖意,针灸时也没觉得多了一些力气支撑身体,刺痛的额头也的好了不少:“胃里也热乎乎的。”
白苏提醒他:“你气血虚弱,平时可以多喝一点补一补,多补一补说不定就不头疼不做梦了。”
“其实我平日不喜欢吃羊肉。”檀越顿了顿,“今天大概是人多,所以吃得多一些。”
宁远顺势开口:“白医生,要不有时候咱们一起做这种清淡补汤吃吧,人多檀先生也能多吃一点。”
白苏想着檀越胃口确实不好,点了点头,“人多胃口是会好一点,改天又一起做。”
檀越颔首,有些期待地问,“什么时候?”
白苏帮他摸了摸脉,目前附子的热量都集中在胃里,还得等它慢慢进入心、肾、脾经络,“附子的药性很好,你这身体还是稍微缓缓再吃为好。”
“好。”檀越语气很轻,听起来似有些失望,白苏打量他几眼,但清隽的脸上又没有多余的神情,好像是她听错了一般。
但微敛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失望,印证了白苏没听错,像个小孩,她勾了勾嘴角,看着像师兄的人这般样子,真的有趣得很。
不过很快想起檀越每次都是自己一人吃饭,猜想檀越应该也是喜欢热闹的,因此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附子羊汤不能经常吃,但其他蘑菇鸡汤可以多吃一点,改天下雨天时做了叫你。”
檀越轻轻应了一声好,声音依旧,但明显轻快许多。
等针灸结束回到家,白苏便进入书房,她记得爷爷以前写过一些手记,有专门做各种食补的。
白苏从书橱里抱出一箱书,一本一本的翻着,很快找到了爷爷写下的食补,厚厚的一本,里面许多是生活里常用的食补方,也有许多是专们调理各种疾病的。
白苏抄了几个对症通经活络的,打算拿给檀越平时用,正抄着时忽然看到下面有一排爷爷写的小字,备注是这食补方是根据祖传药方改的,但因为药方不全所以少放了一些药。
白苏将夏日里晒过的一些书拿过来对照翻了翻,很快找到了通经活络、治风湿关节的药方,因为是爷爷回忆的祖爷爷口述的内容,记忆不全,所以只有半截。
白苏仔细看了看这半截药方,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熟悉感,她豁地一下站了起来:“何信,杏林堂的药放哪了?”
第64章
门窗紧闭, 屋内暖和。
但白苏越看越觉得四肢冰凉。
杏林堂的药和爷爷记住的半截基本相似。
其实治疗风湿的药方大同小异,里面都有川穹、鬼箭羽、雷公藤等活血止疼的药物,前两天白苏看过药后也没做多想。
但这会儿看着爷爷不完整的手记, 白苏想起他曾说过白家祖上擅长用猛药, 尤其是风湿类药物有独创加入雪上一枝蒿和虎骨, 这两位药对跌打损伤、风湿骨痛效果极好, 但因为雪上一枝蒿有剧毒, 基本没人使用。
白苏听爷爷说过, 药方是他们祖辈经过多年琢磨才调配出了不会中毒的比例, 而且必须定量配制,以另外一种药缓解毒性,稍有差池都可能导致人中毒, 因此这药方按理除了祖爷爷他们知道, 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但她在杏林馆的药里闻到了雪上一枝蒿的味道,而且还闻到了虎骨的味道。
如果单独用一种有可能, 但两者一起就让人胆寒。
白苏依稀记得爷爷说过,以前白氏医馆是很风光的, 有大大的院落, 还有好多间药铺,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家被迫逃离来到了这个小镇。
也正是因为逃离得匆忙, 等来到小镇后才发现丢失了珍藏的医书、经方, 而祖爷爷因为身体不好, 也因此一气之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以至于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传承给爷爷。
后来爷爷长大一些后, 只能凭借幼时的一些记忆回忆了一小部分内容,可惜因为年纪太小没记住完整的药方。
因为不完整, 所以爷爷秉持着负责态度,从来没敢补全那半截方子给人用,如果有这些药方,她们家大概又是另外一个光景。
白苏看着桌上被摊开的药材和药膏,心底乱糟糟的,是她们家的经方吗?如果是,为什么会在杏林馆?
白苏回想着前些天的事情,她以为是买药方不成故意找人陷害,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又或者上辈子借人参就是打着其他主意?最后发现她们家的确没有药方了,就让她出了车祸?
越想越多,越想后背越凉。
白苏凝着脸将看着桌上的药,纤白的手用力扣着书,关节处泛着一圈白。
过来询问问题的程冬冬看到白苏浑身散发着阴骛,有些害怕喊了一声,“师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苏回神,语气淡淡的:“没事。”
“真没事?我怎么看你像要杀人似的。”程冬冬开玩笑的小声问着,“是檀先生不打算付诊费了吗?”
“……”白苏将书放下,白了他一眼。
“那是咋啦?”程冬冬趴在桌边,双手托腮,一脸乖宝宝乖徒弟的表情望着白苏:“师父,你说出来听听,兴许我能帮上忙?”
“没什么。”白苏问他有什么事,打算打发他出去。
程冬冬脑子灵活,没有何信那么好忽悠,他瞄了眼白苏摆放在桌面上的手记,上面圈出来了两个药材,分别是雪上一枝蒿和虎骨。
他顿时浑身激灵,“师父,这两味药材可不能瞎用啊。”
“用了会很刑的。”
白苏乌润的瞳眸缩了缩,杏林馆这么大胆?
“师父雪上一枝蒿咱们可以用人工种植的,但这个虎骨是千万不能用的。”程冬冬以为白苏是想使用这两位药材,语气非常郑重地提醒着她,“我知道咱们医馆喜欢用年份足的野生药材,但雪上一枝蒿这类的保护植物咱们能用人工的就用人工吧。”
“我没说我要用,这是我们祖上的药方。”白苏将爷爷的手记阖上,她不知道雪上一支蒿人工种植味道是什么样的,但她闻着药膏里的味道像是野生的。
“没有要用就好。”程冬冬松了口气,他真怕师父走上歪路,喜提几十年牢狱之灾。
白苏抬眼看了看满眼担忧的他,心底有些好笑,“放心吧。”
她顿了顿,“你之前春和堂、杏林堂那边找工作,可了解过杏林堂?”
“了解过一点点,这两间医馆都有一二百年历史了,听闻春和堂祖上还出过御医,百余年前有些落魄,但近七八十年里逐渐立了起来,成为了五大中医世家之一。”程冬冬掰着手指数着,“另外三家分别是回春堂、百草堂、仁德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气比较小的,不过他们不属于中医世家,顶多算是他们协会一员。”
白苏拧着眉心:“这是他们自封?”
“我也不知道,反正后来就兴起了,我学校老师羡慕得很,他们可都是互相扶持而立的,不像我们只是散医。”程冬冬仔细望着白苏,“师父,你想加入他们?还是想成为五大中医世家之一吗?不对,你想加入的话就得是六大世家了,不过应该很难,好像成为其中之一至少得能追溯出二百年以上的历史,还得有资本,还得被考验医术。”
如果白氏医馆没有落魄,何止二百年历史,白苏语气淡淡地说没有,“只是问问。”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白苏看程冬冬作为初入行者,知晓得也不多,于是直接将他打发了,等他回去后,白苏再让陆问帮自己去杏林馆买一点秘方药。
陆问有些纳闷,这么贵,师父买来干啥?但还是依言去办。
随后联系了帮自己处理事情的律师,聊完一些进展后有些烦躁的放下手机,她拿起桌上得药膏反复看了两眼,窗外月光皎皎,秋风徐徐,但心情却更沉了。
*
隔天清晨。
晚睡的白苏脸色还有些差。
何信有些担忧,“小师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有睡好?”
“有点。”白苏揉了揉眉心,“羊肉汤太补了,起了燥就睡不好。”
何信忙说道:“啊?那给你泡点金银花?”
“我等下自己去弄,锻炼吧。”白苏看了眼一直好奇盯着自己的程冬冬,“注意吐纳呼吸,感受到气流后注意凝聚起来,以后针灸才能事半功倍。”
程冬冬噢噢两声,压下疑惑好好跟着练习,感受着清晨的风,感受着山间鸟鸣和溪水声,感受着树叶、泥土的味道,感受着自己呼吸沉入体内运转的走向。
白苏看两人都沉静了下来,也跟着练了两遍,等练完后烦躁的情绪也差不多压了下去,人也精神许多。
吃过早饭,白苏打起精神开门营业,进入的崔非妈妈打量着白苏:“小白医生,你今儿瞧着气色有点差,是没有睡好?”
白苏揉揉眉心,轻轻点点头,“有一点。”
赵老爷子:“小白医生,你老对我们说要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快,你自己可别熬夜到凌晨啊。”
患梅尼埃的王婉婉温柔笑着说:“白医生,你多注意身体。”“
其他人也附和道:“白医生,你生病了我们咋办啊,你一定要早睡早起,多注意养生!!”
“好,今晚不熬了。”白苏没有多做解释,一一给大家把脉针灸,阚秋的耳朵和徐小明的眼睛都已经差不多好了,“你们俩之后不用再来了,回家后也注意少熬夜。”
阚秋揉了揉耳朵,有些开心的和王婉婉分享这个好消息,“你也坚持针灸,很快会好的。”
王婉婉也为阚秋高兴,“好!”
徐小明则有些不舍的望着白苏,“真的不用来了?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小白医生了?”
“……见不到更好,证明你没有生病。”白苏给他最后扎了一次针,轻声提醒道:“以后好好护眼,别再伤到眼睛了。”
闭着眼针灸徐小明听着近在咫尺的白苏轻言细语叮嘱声,红着耳尖点了点头,“知道了。”
“真羡慕你们。”崔非妈妈算是剩下这群每日针灸的人来得最早的人了,看着他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心底羡慕得很。
“你家儿子也快了,白大夫说这需要再扎一周。”晚一些时间过来的赵老爷子夫妇俩望着扶着墙壁站起来的崔非,眼里也全是羡慕之色。
“我们打算再多两个疗程。”崔非现在自己扶着墙能几米远了,白苏觉得再扎一了疗程就能回家调养,不过崔非妈妈坚持再多扎两个疗程,他们家不缺钱,所以想在这里恢复得更好一些。
赵老爷子的老伴儿这两天自己能控着手拿包子骨头喂嘴里了,状态也是一天一天好起来,“那等等我们,兴许我们能一起离开。”
他们逐渐好转,也给了其他病人信心,陶小欣、张娇、谭云袖、陈金等病人也盼着早日病好回家。
于是心态好的陈金大方求扎:“小白医生,我昨天扎了针,晕眩情况就好了许多,直到晚上才又有些不舒服,你今儿多给我扎几针吧。”
白苏哭笑不得:“……得扎对症的穴位,不是随便想扎就扎的。”
陈金忍不住又问:“加钱也不行哇?”
“不行。”白苏看了陈金的后颈,因为敷了膏药,皮肤有点泛红,“你对绷带皮肤过敏吗?”
陈金点头,“有一点。”
“等下贴膏药时让他们给你换纱布。”白苏给她扎好又给下一个人把脉,把脉看看情况再扎针。
这样流水线作业,速度还挺快,扎完后白苏就开始看诊外面等着的病人。
“终于开始了。”一个中年女人挎着包快步走进来坐下,坐下后先拿出水猛灌了一口,然后才同白苏说话:“白医生,我口渴得很。”
“口渴?”白苏看着女人很烦躁的样子,“只有口渴心烦的症状吗?”
“差不多吧,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夏天开始就每天特别渴,每天需要喝很多水,但喝了还是不顶用。”女人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旁边有个来治糖尿病的中年女人说道:“是不是糖尿病?”
“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不是糖尿病。”女人连忙否认了这个说法:“我就是单纯的口渴,像个无底洞似的。”
众人说道:“那真是奇怪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得很。”女人杨荣和白苏说道:“白医生,我女儿是周婷婷的同学,周婷婷说她妈妈在你这儿拿了几幅药,她大热天穿棉衣的毛病就好了,我感觉你应该也能治我这个毛病。”
白苏听着描述,心底其实已经有底了,再摸了摸女人的脉象,脉洪大,津液亏损,“想喝热水还是想喝冷水?”
杨荣回答:“冷水。”
白苏点点头,是热症啊,“有发烧、小便不利的情况吗?”
“有些热爱出汗,但并没有发烧,反正老是心烦口渴,一直想喝冷水,有些便秘,其他到时候没有明显的症状。”杨荣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我从出门到现在,已经喝三瓶水了,又想去上厕所了。”
杨荣尴尬地笑了笑:“白医生,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白苏指了指后院入口的位置,“门外面挨着的就是。”
“谢谢啊。”杨荣连忙起身朝后院跑去。
一直专注听着的程冬冬询问白苏:“师父,这胃里津液不足导致的阴虚热证吗?”
何信则在旁边说道:“小师姐,我听着和真假寒热症有些相似。”
白苏看脉象没那么复杂,“都挨着点,胃里实热,应该是阳明病证,阳热亢盛,胃肠燥热。”
“阳明病啊。”程冬冬在学校考试时最头疼的就是太阳病、阳明病、少阳病、太阴病、少阴病、厥阴病这六种病症了,这药考虑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比直接的胃病、腰痛难辩证许多,“想想都脑壳痛。”
“慢慢琢磨。”白苏告诉他,“把里面的都琢磨通了,你就能出师了。”
程冬冬欢快的诶了一声:“我努力。”
等杨荣重新回来,白苏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直接为她开了人参白虎汤,人参补胃,胃好了津液才足,再配上清热益气的白虎汤,才能将身体里的热中和泄出去,否则光喝冷水是没有办法根治的。
何信看着小师姐的药方,想起伤寒论里有写: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①,不过小师姐直接越过了前一步,直接用了人参白虎汤。
程冬冬挠了挠脑袋,“头疼。”
白苏笑了笑,将药方递给杨荣,“以后少喝酒少辛辣,以清淡饮食为主。”
杨荣点点头,“谢谢白医生。”
后面有排队的人问白苏:“白医生,我们也老爱口渴,爱喝热水,是什么原因?”
“没有糖尿病的话,考虑是肠胃寒症。”白苏让问话的人进去,仔细把了把脉,肠胃阴寒内盛,津液不承,从而导致口干想喝热水,“今儿你们刚好碰一起了。”
“是啊,我以为就我一个人会有这种毛病。”杨荣笑着和这个爱喝热水的女人加了个联系方式,“咱们病得这么相似,也算是有缘分,咱们回头交流一下病情。”
对方笑着说好。
“白医生,糖尿病的口渴和这个不一样,对吧?”排队的糖尿病患者大声问道:“白医生,我们也老口干舌燥的,尤其是晚上想喝水。”
白苏点头:“确实是不一样的。”
程冬冬在旁边解释,“糖尿病的情况分很多种,肾阴亏虚、肾阴虚以及胃阴虚等等,一般男性大多肾阴虚明显。”
等着看病的一个老大爷说道:“那我们多半是了。”
等白苏把脉过后,确定几人都是肾阴亏虚类的糖尿病,因此直接用知柏地黄汤来加减。
她连续开出了七八张糖尿病的方子,又有新的病人走进来,是住在巷口的邻居小七,她进来后不停的拿纸擦鼻涕。
白苏将桌上的纸巾递给进来的小七:“感冒了?”
“不是,我鼻窦炎。”小七小七吸了吸鼻子,“这两天开始降温,我鼻窦炎就复发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像感冒又不是感冒,难受得很。”
“这两天是有点降温了。”马上到十月了,白苏已经开始穿长袖衣衫,她摸了摸小七的手,有点凉。
小七又揉了揉擦得红彤彤的鼻子,“我本来想买点药喷一喷的,但我妈让我找你看看,能不能根治。”
“我看看。”白苏帮她把了把脉,脉象细滑,苔薄白,肺气虚寒,“有几年了?”
“两年吧。”小七觉得难受得很,呼吸不畅就算了,还有点红鼻头了,“以前都好好的,前两年就这样了。”
“是受过寒吧。”白苏收回手,“以前是不是特爱美,冬日里也喜欢穿的薄?”
小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个年轻女孩子不爱美呢?
“造成鼻窍不通的原因有很多,风热袭肺、脾经胆经湿热、肺气虚寒等原因,你是肺气虚寒导致的。”白苏告诉小七,“你鼻涕量多,但大多数以清鼻涕为主,而且鼻塞有时轻有时重,一遇到风就加重,还爱咳嗽,对吧?”
小七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那就没错了。”白苏给小七开了个最好用的方子,用辛夷、苍术、菖蒲配伍,基本上所有鼻子问题都可以用,另外还加了干姜、炙甘草,主要是去她肺里的寒湿。
在旁边的学习的程冬冬和何信看了看药方,“师父,流清水鼻涕就是肺里有寒对吧?”
白苏颔首,“鼻涕是粘稠黄的就考虑肺热,可以加杏仁、麦冬,如果有咳痰就再加点半夏。”
程冬冬默默记下,“师父,要不要给她扎针啊?”
何信猛地抬起头,脸上也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小师姐,我看书上说通鼻可以扎合谷、迎香穴,我们可以试试吗?”
小七看着两学徒就想朝自己下手,声音幽怨:“……你们俩要不要背着我讨论?要不要问问我愿不愿意?”
“要吗?”程冬冬摩拳擦掌,“我帮你针灸,我技术很好的,只要五十块。”
小七抗拒地摇头,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还是学徒,万一扎坏了咋办,她起身拿起方子就要跑:“白苏姐姐,我不扎针,我从小到大最怕扎针了,我只拿药就够了。”
白苏笑着说好,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也不能绑着方便两人去扎,“你们俩再练练。”
“好吧。”程冬冬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再等等吧。
“厚积薄发,有你发挥大作用的时候。”白苏刚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争执声,她疑惑的看向外面。
“师父,是得了喉癌那个老人的儿子。”程冬冬走到门口,朝喉癌老人的儿子章超和拉扯着的一男一女喊了一声,“你们干嘛呢。 ”
几人朝这边看过来,章超趁着其他俩人分神的时候快步走进医馆,双眼都是红彤彤的朝白苏打了一声招呼,“白医生。”
白苏朝他点点头,“怎么过来了?”
章超擦了把眼眶,“白医生,我爸确诊了,因为已经中期了,医生说需要喉部全切除,然后再进行术后放疗,运气好最多能延缓五六年生命。”
白苏颔首,一般都是这样的治疗方式,“你们打算做手术吗?”
“我大哥大姐说不做了。”章超声音里透着怨气,“我爸年纪大了,手术、化疗都很痛苦,他们怕他遭不住。”
跟着进来的章超大哥说道:“这是事实,爸年纪那么大了,做手术更是一道催命符,与其让他住在医院里等待死亡,还不如在家快快乐乐的钓钓鱼打打牌。”
章超大姐附和着点头,“我们小区就有几人都是手术后没多久去世的,而且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们也担心他受不住,而且做手术化疗要花那么多钱,有钱不如去吃一些好的。”
章超大姐潜台词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费钱费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章超大姐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洗脑:“医生说其实到中后期治愈的几率不大,不如拿钱去好好吃喝玩乐,兴许还有奇迹。”
其他人也附和:“已经确诊癌症也没必要挣扎了,反正都治不好的,还不如让他在最后时间里好好享受一下。”
“我老公的爸爸也是得了癌症,检查出来后就活了一两个月,我们也没再浪费钱,丧事办得漂亮一点就好了。”癌症目前没法彻底治愈,因此除了有家底的人,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选择放弃。
“……”白苏看着语气轻松闲聊的几人,心情挺的复杂,大部分父母省吃俭用辛苦养大儿女,儿女最后直接拔气管,不带一丝犹豫的。
章超大哥看白苏神色复杂没吭声,忙描补几句,“白医生,我们不是不想给我爸治病,只是这种癌症基本是治不好的,我们怕人财两空,如果能让我爸好好安享最后的日子也是尽孝了。”
白苏轻轻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又没说一定要手术,也可以吃中药治疗啊。”章超将希望寄托在白苏身上,“白医生,你那天说可以试试治疗的,对吧?”
“超儿,你别做梦了,人家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绝症,白医生怎么可能治得好。”章超大哥有点生气,“但事已至此,你要接受现实,别搞一些有的没的,害得爸最后的日子都不舒坦。”
“大哥,你一直住在市区不知道,白医生很厉害的。”章超一直在家创业搞养殖,所以对白苏的名头很了解,“既然你们不愿意出钱给爸做手术,那就试试别的办法,白医生这里离咱们家这么近,过来也方便的。”
章超大哥说:“超儿,别浪费钱了。”
章超大姐点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刚买了房子,每个月房贷车贷都是一大笔。”
“你们不愿意出钱,我自己一个人出。”章超生气别开脸,对大哥大姐真的很失望。
“那你自己出,别找我们就行。”章超大哥转身就走。
等大哥大姐走出去后,章超吸了吸鼻子,将心底的愤怒、酸涩一并压下去,“抱歉白医生,让你见笑了。”
章超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因为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缘故,和父母关系也更亲昵一些,因此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放父亲等死。
“理解。”白苏觉得章超还挺孝顺,虽是偏爱的小儿子,但却没有养歪,孝顺得很。
章超缓了缓情绪,“白医生,你能一下子把出我爸的问题,肯定也有法子治的,对吧?”
白苏没办法保证,她以前没治过,只能用内力针灸和药材调理根本:“我只能说尽量一试,并不能保证结果。”
“好,尽力吧。”章超这会儿有些庆幸自己回来搞养殖了,也能方便照顾家中,“白医生,我爸今天刚到家,有些疲惫已经睡了,我明天带他过来。”
“我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骗他是严重一点的咽喉炎,让他吃你的药缓解一下症状,回头他过来拿药你别说漏了。”
白苏点头说好,然后同章超聊了一下治疗方式,“针灸和吃药一起,先试一个月。”
章超了解了下价格,一个月也就七八千,他还能给得起,“我爸节约惯了,回头我爸过来你别告诉他多少钱,就说很少就行了,我待会儿付一部分过来,你们到时候扣钱就行。”
白苏颔首说好。
章超想了想,又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我爸有点嘴碎,估计还会叭叭叭,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隔天,白苏就见识到章大爷的嘴碎了。
从一进医馆就开始叭叭叭的不停说太贵了,“小白医生,你比你爷爷收费贵,你爷爷以前开药一副就几十,你怎么还收几百?”
“小白医生啊,你得多学学你爷爷,你不能因为自己有点名气就乱喊价,大家都是一个小镇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可别坑我们哦。”
白苏无奈的叹了口气,和他解释道:“……因为现在换更好的药了,加上今年干旱,进价贵。”
“那也贵不了这么多啊。”章大爷想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着不满,“要不是我小儿子非让我来治好,我真不想来。”
白苏听出他语气里的炫耀,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儿子也是关心你身体,你过来早些治好,也好早些吃红烧肉。”
章超说道:“爸,回头我杀了猪把五花肉全留下来给你做红烧肉。”
“那好吧,我还是喜欢吃红烧肉的。”章大爷还是听儿子的话,没再叽叽歪歪了。
白苏给章大爷把了脉,还是前两天把到的附骨脉,这个脉象表示身体里面有阴实,一般就代表有癌。
“之前的药有坚持吃吧?”白苏问章大爷。
章大爷点头,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倒掉?
心底有点怨念的回答:“在吃的,就是苦得很。”
白苏笑了笑,这大爷怪有意思的,“过来针灸吧。”
因为章大爷的痰瘀热毒蓄积于喉部导致的喉痹,所以还是继续用前两天开的药清热化瘀,多吃几天再看看脉象,今儿就先扎列缺、照海两个穴位,另外少商和商阳放血。
等针灸完,章大爷觉得疼了一个月的喉咙舒服了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放了血的缘故,感觉吞咽口水没那么难受了。”
“效果这么好?”陪着父亲过来的章超两眼放光,“爸,那你明天还坚持过来,坚持一个月估计就彻底好了。”
“要钱啊。”章大爷有点肉痛。
“钱花了我再赚,你尽快治好喉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章超在手机上帮老父亲预约了明天早上第一波针灸,“我已经约好了,钱也付了,不能退的,你明儿早上一定要来。”
“知道了。”章大爷小声嘟囔一句,“奸商都不如医院赚钱。”
白苏挑眉看了眼这大爷,依他这损人的精神头,这病要不了他的命。
章超无奈地扶起自家父亲往外走,离开前朝白苏无声的说了一句抱歉。
白苏不会和病人一边见识,擦了擦手继续叫下一个病人,进来的是之前在她这里把出肺癌的张三。
一个多月不见,张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之前微胖的肚子已经消瘦下去,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张三和白苏打着招呼:“小白医生,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白苏点点头,“还好吗?”
“还好,幸亏您提醒得及时,我去检查时发现是肺癌初期,病灶小未扩散,手术切除治愈几率还很大。后来去了市区大医院做手术,切了大半个肺,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不用化疗。”张三心底十分感激白苏,还专门做了锦旗送进来,“谢谢白医生让我捡回一条命。”
白苏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他是双腿有点浮肿:“也是你来的巧。”
“是啊,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张三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但因为切了一部分,老觉得呼吸容易不畅,而且还头晕目眩,能清晰感受到身体不如以往,因此他老婆就让他来这里调理调理。
张三刚才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从旁人口中得知刚才那大爷患了癌症,所以忍不住询问白苏:“白医生,和刚才那个大爷是癌症?”
白苏颔首,随后看了眼外面多嘴八卦的文大妈,“文大妈,大爷的家人叮嘱不要往外说的。”
文大妈讪讪笑着回了一句:“我看他走远了才说的。”
“咱们小镇不大,来来往往的都可能认识。”白苏指了指后面的椅子的位置,“大家就坐在椅子后面等,别守在门口,给看病的人一点点隐私。”
等大家退开后,白苏才看向张三,“你想问什么?”
“癌症能治好吗?”张三问道。
“他是找我治癌症的第一个病人,才开始治疗,有没有效果还不清楚。”在药王谷时,白苏有接触过几列这类痹症,治疗后病人大有好转,但因为那时全靠把脉,没有机器验证,所以是不是癌、有没有扩散她并不清楚,就当瘀节肿块直接治的。
张三心底莫名一松,要是白苏能治,他岂不是白切了一截肺,“哦哦哦,这样啊。”
白苏看他似有点后悔,宽慰他说道:“你的情况找医生手术是最便捷的,你找我帮你治会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觉得张三是有耐性的人,他会怀疑,会担忧,会半途而废。
张三也觉得去医院更快一些,而且中医怎么可能治好癌症?“那他怎么不去手术?”
白苏没有说章家的矛盾,只是提了一句:“年纪这么大做手术,他可能很难恢复。”
“这倒也是,我现在都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张三说起自己的来意,“不知道能不能调一调。”
白苏替张三把了把脉,手术失血,伤津耗液,导致身体气血失和、气阴损伤,五脏六腑血气都虚弱浑浊,“身体内的淤毒已经切干净了,但你这身体至少还得半年才行。”
“这么久啊?”张三还想早点回到工作岗位里去。
“你做手术就相当于将你的身体所有气血都抽出去了,现在慢慢补回去,半年都是短的了。”白苏给张三开了生脉散,对术后气阴亏损效果挺不错,“这药比较温和,不伤你的身体,坚持吃两个月,有时间可以练练八段锦,不用做到位,抬手依葫芦画瓢都行。”
张三道谢,“谢谢白医生了。”
“没事。”白苏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让他注意保暖别着凉,否则更容易伤身。
“诶。”张三抓了药,缓慢地往外走去。
何信小声问白苏:“小师姐,他是不是后悔切掉了?”
“肯定嘛,动手术伤身啊。”程冬冬也小声回着:“就算恢复得再好,也不如原本身体好,而且还可能有其他后遗症。”
白苏点头,“而且手术后破坏了阴阳平衡,我们再厉害也很难调回去的,要花费多倍的精力。”
程冬冬赞同:“是啊,我就和我妈说能不动刀的情况下尽量不动。”
“好了,继续干活。”白苏又继续给大家看诊,等看完已经晌午,这时屋外慢慢飘起了小雨,一会儿工夫后雨慢慢下大,形成了细细密密的雨幕。
雨幕中的巷道变得雾蒙蒙的,平添了几分古朴和清幽。
因为下雨,天有些凉,来医馆的人就少了许多,白苏几人都有空翻翻自己的书。
何信站在门口,吹着混杂着细雨的风:“还好我们前日吃了羊肉汤,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凉爽。”
“师父,今天下雨了,咱们今天再吃一顿当归羊肉汤吧?”程冬冬望着外面朦胧的细雨,叹了口气:“下雨天我也不想出门,也不知道檀先生家还有没有羊,没有羊牛也行啊。”
“有。”恰好过来的檀越听到程冬冬的声音,让他自己去隔壁取。
“真的啊?那我去了。”程冬冬顺着屋檐往隔壁跑,屋檐挺宽,淋不着雨,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你搭理他做什么?他就是嘴馋的。”白苏望向提着下午茶过来的檀越,“下雨没什么人,我们都不怎么饿。”
“今天是热饮,下雨天喝点热的。”檀越将热饮放在桌上,是阿姨手工做的奶茶,没有任何添加剂。
白苏拿起一杯奶茶闻了闻,是焦糖奶茶的味道,这两天她心情不好,对甜的食物没啥抵抗力,于是喝了一口,味道香醇,甜而不腻,“挺好喝。”
她又喝了一口,香醇浓滑让人有点疼不下来:“你家阿姨手艺这么好,我们胃口都被养刁了,等你治好回去后,我们怕是会不习惯。”
檀越也拿起一杯,和白苏一起看向窗外的雨,“可以让她留在这里做吃的。”
“阿姨知道会哭的。”白苏偏头看向日渐好转的檀越,他现在尾椎下也已经有一点感觉了,离开是迟早的事情。
“不会。”檀越想说自己想留在这里,但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男人冒雨急匆匆的跑进来,“没人吗?”
白苏嗯了一声,“下雨,没人。”
那真是太好了!
李四心底暗喜,他就怕人太多听到他的某些隐私病情了,专门趁着下雨跑过来的:“嘿嘿。”
“???”白苏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不明白他傻乐什么,她喝了口奶茶,然后让何信将剩下的一壶端进去,“你哪里不舒服?”
李四抬手抵唇,轻咳一声,“小白医生,我是有点难言之隐。”
“嗯?”白苏余光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是那儿吗?
李四默默闭拢双腿,小声和白苏说道:“我那方面有点不行。”
白苏了然的点点头,“我给你把脉看看。”
“诶。”李四麻溜的伸出手,“我除了那不行,下身还有些溃烂。”
白苏皱起眉:“……你去什么地方了?”
李四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就听人说吃羊腰能补肾,于是找了屠宰厂的朋友买了一百个,然后吃多了上火流鼻血,还浑身上下发痒难受,我忍不住就挠了挠,之后就破了。”
“……”白苏摸了摸李四的脉象,肾脏阴液亏损、湿热下注,同时还伴有严重血燥血热,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我想着越多越好啊。”李四嘿嘿笑了几声,想着家里剩下五六十个腰子又有些痛苦,太多了,实在吃不完!
李四偏头看向一侧的檀越、宁远、何信、程冬冬四个男人:“腰子要吗?都送你们。”
檀越、宁远、何信、程冬冬:“……”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第65章
李四看几人都不心动, 于是又压着声音蛊惑了两句,“我和你们说哦,这可是好东西, 你们可一定不要错过。”
程冬冬圆脸僵了僵, “你看我们像是需要的人吗!”
李四看了他圆润的婴儿肥脸, 好像是不需要, 他扭头看向容貌最精致好看的檀越, “你……”
“我们也不需要。”宁远抢着答了一句, 免得这人强塞老板几十个大腰子, “你慢慢享用。”
“我也想,可白医生不让我吃。”李四的话音里透露出几分遗憾,“你们真不要?炒着、烤着味道都很不错。”
“他们不需要, 你留着自己用。”白苏说话时飞快瞄了眼檀越几人, 她给檀越他们都把过脉,各个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不过檀越身体虚,倒是可以补补。
安静坐在窗边的檀越被白苏的视线扫过, 后背不由绷直了一些, 他不需要!真的!
秋雨纷纷, 天色昏暗,白苏没注意到檀越的小动作, 只觉得他还是吃药补吧, 光靠食补也不行, 她转头看向李四,“东西再好, 也过犹不及,你悠着点。”
李四也没想到会吃出问题, 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白医生,我这病还有得治吗?我老婆都开始笑话我阳痿了,她说咱俩夫妻生活不和谐,以后可能跟我离婚。”
白苏捏了捏眉心,她不是很想听中年男人的私房话:“……你肾阴虚是比较严重,补足肾阴津液就好了。"
“怎么补啊?继续吃腰子吗?”李四寻思着自己吃了也没多大效果,还是软趴趴的。
“吃药。”白苏问了问李四的状况,确认有腰膝酸痛,下肢寒冷、小便不利等情况后,给他开了附桂八味丸,“这个做成丸子吃,吃十天后应当就见效了。”
“谢谢白医生。”李四挠了挠个胳膊,“白医生,我皮肤瘙痒问题怎么办?”
“你这是吃多了腰之导致血燥,血燥就是容易出现皮肤瘙痒、风疹,湿疹等问题,自己搞点清热泻火的茶喝几天就好,或者你可以在外面药店买一盒皮肤病血毒丸来吃,不过得和喝药的时间错过一两个小时。”白苏怕串了药性,所以没有开清热下火的药,“自己去买个膏药止痒。”
李四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来取药?”
“傍晚吧。”白苏让何信去称药,一会儿再给他做。
“行,那我晚饭后再来取。”李四离开之前又瞅了两眼檀越几人,“真不要?要的话我晚上给你们送来。”
程冬冬嘴角抽抽:“……”
你人还怪好心哩。
“不要就算了。”李四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一声,“真是不识货。”
白苏一言难尽的摇摇头,让何信程冬冬两个去抓药做药丸,她将剩下的奶茶一饮而尽,有些凉了,但喝着还是香甜的。
喝完奶茶,暂没病人进来,白苏推着一小推车药材走到一排排药柜之间,将抓空的药屉一一补足。
“我帮你。”无事的檀越跟了过来,看她拉开的抽屉上写着当归,于是将写着药材名的袋子递给白苏,“当归。”
白苏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当归,笑着接过来,抓出一半放入药屉里,“那你帮我再拿下黄芪和桂枝?”
“好。”檀越从推车里拿出黄芪和桂枝,“我看前天才补过这两个。”
白苏嗯了一声,“这两天风寒湿热的比较多,桂枝发汗解肌自然用得多,黄芪补气血当归党参这些基本上每天都要补一批。”
“川穹也用完了。”说话间,白苏拉开旁边的药屉,发现川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檀越将川穹递给白苏,“你很喜欢用这个药。”
白苏嗯了一声:“对啊,上行头目,下行血海,是活血祛瘀、通经活络最好用的一味药,一般这类病基本上都能用它。”
她说完回头看向檀越,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用的?”
“我看你开的腰酸腿疼的方子里都有。”檀越有空时会来医馆,自然就看到了。
没想到檀越只帮她整理了几次,就观察到了,遗传了长相,也遗传了天赋吗?白苏轻声感慨:“你真的很有天赋。”
不是天赋。
只是潜意识的开始关注白苏相关的所有事。
檀越藏起小心思,“那我同你学?”
“好啊。”白苏并不当真,浅笑着指着小推车上的药材,“前两天跟着我学了几种药材,应该记得仙鹤草、续断吧?帮我拿一下?”
檀越转头看向小推车,里面有二十几种药材,有五六种是没有贴标签的,他从角落里拿出两包很熟悉的药材递给白苏,“给。”
白苏看他拿对了,“真记住了?”
檀越迟疑着点了下头,他看着小推车里的药材时,脑中就下意识的跳出了相应的名字,大概是记住了吧。
他轻轻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穴,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出来。
白苏将药装好后扭头看来,发现他在揉额头,“又不舒服吗?”
“没有。”檀越放下手,“我在想这些药叫什么名字。”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真的要学,白苏又将剩下的药材陆陆续续的往药屉里放。
檀越停在后方,目光柔柔地望着白苏纤瘦背影,时不时给她递一下药,配合得好,好似做过成千上万遍。
周老三妻子马月进来时刚好看到两人配合默契,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圈,而后笑着眨了眨眼,“白苏,孩她爸这两天咽喉炎上火,我想给他买点菊花、金银花泡水喝。”
白苏问道:“确定是咽喉炎吗?”
马月点点头,“确定,他前两天吃酒席,一直大鱼大肉的,还喝了不少酒,回来就发炎了。”
“那给你拿木蝴蝶吧,这可以治一切喉火上炎。”白苏走到另一排的药柜前面,从写着‘千张纸’的药屉里抓出一小把薄如蝉翼的木蝴蝶递给马月,“我记得周三叔肠胃还行,用这个泡水喝吧,别放太多,不然容易拉肚子。”
“诶,谢谢你啦。”马月问道:“多少钱。”
“不用,拿回去喝吧。”白苏说话间,一阵风吹进来,将药屉里的木蝴蝶都吹了出来,一片一片的,像是下雪了。
白苏急忙去抓药,一片一片的捡回来,但还有好多落在了檀越身上头上,乌黑短发配着几片木蝴蝶,宛如簪了一朵花,配着他精致的脸庞,有些像雌雄莫辨的小娘子了。
白苏脑补出羞羞答答的小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檀越将落在膝上薄毯上的木蝴蝶捡起递给白苏,抬眸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笑什么?”
“你头上还有。”白苏笑着去帮他拿下头上的木蝴蝶。
檀越也抬手想去拿掉,不经意地握住了白苏纤细的手,光滑细腻的手背传递出热量,如同熔岩似的灼烫了手心。
他压着情绪收回手,抱歉地看向白苏,“我……”
被握住的白苏怔了两秒,见他收回了手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对着他这张脸就生不起任何厌恶,“没事,你看不到,我来拿就好。”
檀越抬眸,目光柔柔看着白苏,轻声说了一句好。
视线触及,白苏不知怎么的心有点乱,她飞快移开视线,快速拿掉檀越头上的木蝴蝶,拿走后立即转身放回了药柜里,嘴里还有些嫌弃的嘟囔一句:“木蝴蝶太轻了,容易飞跑。”
檀越望着白苏躲避的背影,早就荡起波澜的心底又多了一些水花。
白苏放好木蝴蝶,转头看着他春风拂面的清隽脸庞,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推着小推车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药补好了,我把这些送回去。”
檀越没有跟上去,压下心底的旖旎慢慢移动到窗边,隔着窗棂望着外间朦朦胧胧的细雨,嘴角慢慢又上扬许多。
白苏回到后院将药材放好,然后站在屋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点,不要生出太多别的心思。
何信从制药房出来就看到小师姐在拍脸,快步走上前去:“小师姐?你怎么了?”
“有点困,我让自己清醒一点。”白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何信,重新走回了医馆大堂里,看着窗边的檀越,她正迟疑要不要开口时,外间有人撑着伞冒着雨进来了。
“白医生,我们带孩子过来针灸。”谭云袖和彤彤妈妈带着孩子进来,进来后小心拍拍孩子头上飞到的雨珠,“本来想等雨停的,可看着越下越大了,还是只能冒雨过来。”
白苏立即走过去,拿纸巾给两小女孩擦擦头发上的水珠,“马上十月了,降温有点明显。”
“对啊,今年天气奇奇怪怪的,明明夏天热得半死,结果九月一到降温又这么迅猛,简直是两个极端。”谭云袖给女儿拢了拢小外套。
“妈妈我不冷。”西西牵着不会说话的彤彤走到针灸处的椅子上坐上,非常熟络的脱掉雨鞋、撩起裤腿,“白苏姐姐,快帮我们扎针,我们要快快好起来。”
“晚上还疼吗?”白苏问道。
“她没怎么喊疼了,偶尔还抽两下,但她睡着了也没啥感觉。”谭云袖揉揉女儿软乎乎的脑袋,“白医生,应该很快就能好吧?”
白苏摸着脉象,先天禀赋亏损的情况有所好转,“治好不宁腿不是终点,将身体完全跳转回来才是,再吃一个月药再看。”
谭云袖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彤彤妈妈忍不住也问:“那我们家彤彤呢?”
白苏帮同样是早产禀赋不足的彤彤摸了摸脉,“最近胃口好一点了吧?”
彤彤妈妈点头:“好多了,每天跟着她西西姐姐跑来跑去,可能累着了,吃得多了,睡得也好了。”
“继续这样保持,恢复是迟早的事情。”白苏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又一人给了一颗健脾开胃的山楂糖,然后才开始扎针。
两小孩都习惯扎针了,一点都不怕疼,凑在一起叭叭叭着,但都是西西说,彤彤听着,听得开心时就会捂着嘴巴无声的笑着。
趁着孩子扎针,彤彤妈妈也找白苏看下病,“白医生我这两天老觉得脚底有些疼,网上说是穿多了高跟鞋,但我最近都穿的平底鞋,而且基本上没怎么走动。”
白苏问道:“是脚底哪个位置?”
彤彤妈妈脱掉鞋袜,大概指了指右脚大脚拇指往下的一大块区域,“在这儿,我看网上说脚底有各个部位的反射区,我这儿疼可能时有甲状腺问题。”
脚底确实有各个部位的反射区,白苏打量起彤彤妈妈的脸颊,眼睑下有些青黑,“最近睡眠不太好?”
彤彤妈妈点了点头,“确实没怎么睡好。”
白苏给彤彤妈妈摸了摸脉,脉象沉细,发现她肝脾都有些问题,“别想那么多,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身体要紧。”
彤彤妈妈很担心,“因为压力大影响到甲状腺了吗?”
“我摸着没有实证,你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白苏顿了顿,“不过我认为是你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经络有点淤堵。”
“我不去医院了,我听白医生你的。”彤彤妈妈现在是绝对信任白苏的。
白苏点头,“那给你扎几针吧,回去后放松心情,多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你的状态也影响你女儿恢复的进度。”
彤彤妈妈深吸一口气,“我努力。”
“我就说没啥大碍的。”谭云袖拍拍她肩膀,然后坐在一旁等三人针灸。
两个小朋友只需要扎十五分钟,很快就扎完了,两人在医馆里玩起了捉迷藏,“白苏姐姐,你来找我们好不好?”
看着两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白苏没有拒绝,“好。”
“那你闭上眼睛数二十下。”等白苏闭上眼睛后,西西拉着彤彤藏到檀越背后,小小声但实际很大声的对檀越说:“好看叔叔,我们躲你这里,你不要告诉我白苏姐姐哦,等下我给你糖吃。”
“……”檀越嘴角抽抽,医馆里的人都听见了。
白苏听着西西拿糖收买檀越,嘴角不由上翘,西西你的悄悄话也太大声了。
西西看檀越没说话,就当他是答应了,于是拉着彤彤蹲在檀越的轮椅背后,然后朝白苏喊了一声可以了。
白苏睁开眼就看向檀越,檀越岁月静好的坐在窗边,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瘦削脸庞,下颚弧线流利,恰到好处的英挺。
飞快移开视线,随即落到轮椅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西西小姑娘撅着个屁股一直往里面挤,还时不时的嘟囔一句:“彤彤你进去一点点,白苏姐姐会看到的我的。”
她用力挤了好几下,直接将彤彤给挤到了外面,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彤彤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
白苏装作没看见,往其他方向转去了,“你们藏在哪里呀?我怎么找不见你们呢?”
彤彤见状,立即爬起来,又抱着西西蹲好,这回就是两个小家伙都露了半截身子在外面,时不时扭两下,可爱到犯规。
白苏瞧着喜欢得很,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檀越偏头看了眼两个小家伙,眼底也蕴满了笑意。
白苏绕了两圈才放轻动作走向檀越,朝他身后的两个小家伙说道:“找到你们啦。”
西西瞪大眼:“白苏姐姐你才找到我们,你好慢啊。”
白苏笑着点点头:“那我下次努力快一点。”
西西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小心拍了拍手掌,“白苏姐姐我们再来。”
白苏刚想应好,门外有快递送到,她转身去签收了快递,一共两个,一个是律师寄过来的东西,还有一份是陆问寄回来的。
白苏打开律师寄来的调解结果,之前起诉的有结果了,直播造谣者公开道歉和赔偿,对这个结果,她不太满意,滑跪太快了,收买王强那两人咬死也没牵扯出其他人,这将她后面的计划都堵死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程冬冬也看了两眼,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有人指使,可偏偏毫无证据。
“小师姐,这是什么?我帮你拆。”何信拆开另一个快递,里面有一大包药材,上面的包装袋上印着杏林堂的标记,“小师姐,你怎么又买了?还有好多种药。”
程冬冬也忍不住说道:“这膏药加几副药估计得上万,师父你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实在不行给我花也行?”
檀越不觉得白苏是有钱没地方花,他看着杏林堂的膏药,想起之前医馆派人来购买的事情,“是这个膏药有问题?”
“是有些不对劲。”白苏轻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几人,“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听到她说的话,檀越几人脸色都变得凝重。
程冬冬更是直接开骂,“卧槽,这么不要脸?和某些不要脸的国家一样,什么都偷啊!”
经方,一个家族的传承,如果师父家的经方是被杏林馆偷走,那不止偷走了白家的心血,还偷走了白家的荣耀和财富,“真他妈恶心!”
何信听师爷说过祖传药方遗失的事情,知道小师姐一家因为没了药方后面自学起来有多难,眼窝里泛起一圈红晕,“小师姐,他们太坏了!”
“太不要脸了!”程冬冬以前听人说杏林堂医术精湛、各项全能,其中以治跌打损伤最为厉害,他以前还很佩服想去医馆做事,没想到竟是偷的!他气得连骂了几句,“师父,必须拿回来。”
“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白苏看着这包好的治不同病症的药材,虽然改动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基础方,和爷爷背下来的那几个有点相似。
只是相似,但没有直接证据,她翻遍了爷爷的手记,完全没有找到相关蛛丝马迹,甚至连家里和杏林堂有什么恩怨都不清楚。
“……那就便宜他们了?”程冬冬咽不下这口气。
白苏也咽不下:“当然不会,我让陆问另外寄了一份样本去检测。”
何信有点茫然,“检测什么?”
记住了那两味药材的檀越一听就懂了,“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苏看他猜到了,也没否认,“嗯。”
檀越询问:“什么时候有结果。”
白苏知道他不会往外泄露,所以回了一句:“大概还要等几天。”
檀越轻声提醒:“确认后先查一查来源,别让他有了准备。”
白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秘方药膏都是药厂制作出来的,我请人去调查了。”
“如果是真的,应当不好查。”檀越轻声将自己所知的杏林堂的事告诉白苏,“据说杏林堂已有二百余年的历史,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医馆,六十多年前忽然发迹,短短十年间将医馆开到了全国各地,三十年前还开了药行,最近这十几年又投资开了药厂并迅速扩张。”
檀越语气顿了顿:“杏林堂的沈老今年已近九十,已经不怎么管事,已经全权交给了后面两代传承人,不过最小一代传承人并没从医,反而更喜欢经商,药厂就是他的手笔,找你买药方的就是药厂的人。”
白苏知道,是沈陵泉。
檀越借着这机会,又同白苏说了一些深的:“他们的药材生意做得很大,基本垄断了国内大半的中药材,许多药材都是从国外进口。”
白苏默默将这话在心底转了一遍,朝檀越感激地道了声谢:“谢谢。”
“没事。”檀越让她别放在心上,“这些也是他们几大中医世家的人帮我治腿时了解的,还有一些在宁远那儿,我让他拿给你。”
白苏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檀越的好意。
很快她拿到了关于五大中医世家的相关资料,比老黎给她的详细许多,她从中得知杏林堂、春和堂最初都是开在B城的。
当时白氏医馆也开在B城,只是在七十多年前因为某些事搬来了这个偏僻小镇。
太多巧合了。
白苏胆战心惊,一整夜都没睡好。
隔天,秋雨依旧。
天又冷了一些。
白苏穿了一件绿松石色的宽松毛衣,将她皮肤衬得越发白皙,嘴唇有点点白,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于是难得的淡淡的涂抹了点唇釉,还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白医生,你今儿没有挽头发?这样看着像个年轻学生。”崔非妈妈仔细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喜欢,只可惜儿子不争气,不然她都厚着脸皮去问问白医生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忽然换个发型。”白苏打起精神,朝崔非妈妈笑了笑,“你们稍等一下。”
“不着急。”崔非妈妈坐回位置上,和其他人闲聊起天气,“下雨天出门太不方便了。”
“我们昨天想等雨停再过来针灸,结果一直下个不停,今儿实在没办法,只能冒雨过来。”膝盖疼得厉害的大爷揉了揉变形的骨头,“风湿真的折磨人。”
旁边的瑶瑶抿着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天气预报腿,她也疼了整整一晚上,实在忍不住就早早的过来了。
白苏拿了针过来,运气扎针下去后风湿神经痛的几人瞬间就觉得膝盖上的寒凝被一股热流冲散了,一下子就没那么疼了,“好好好,真好!”
陈金见状,也主动求扎:“白医生,我脖颈也不舒服,也给我扎几针吧。”
喉癌的章大爷拿了个保温杯走进来,“小白医生,我也有点风湿疼,你也给我顺道扎一下吧?我儿子给钱了的,可以一并扎的吧?”
白苏无奈地嗯了一声,她针灸是按次算的,不是按部位。
因为昨天下雨许多人没来针灸,今儿早上过来的人就明显变多,白苏打起精神给大家复诊,暂时将杏林馆的事情压在了心底。
针灸完后,看诊的病人就躁动起来。
之前来过的肾炎患者张继秋进来了,同他进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脸色有些灰暗,眼睛也有点发黄,身体消瘦,看起来也是浑身病态。
“白医生,太谢谢你了。”张继秋进来后就朝白苏鞠躬道谢,声音高扬,语气激动,“我就吃了你几付药,水肿消失了,血压也恢复正常了,尿液也从淡红转为清亮了!”
白苏伸手给他把了把脉,浮滑的脉象平稳了许多,“确实好了不少。”
“对啊,我就吃了几付药就好转了,医院医生都震惊了,他们都觉得是机器出了问题,不相信我是吃中药恢复的。”张继秋激动得大声说道:“咱们老祖宗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果然有用!”
“你才知道有用啊,我们早都知道了。”其他人听到张继秋的声音,忍不住回一句,“中医很好的,白医生医术更好,你以后多给白医生介绍病人过来。”
“我介绍好几个了。”张继秋对白苏说道:“之前有个酒精肝的病人,也是我们病友,他说他这几天喝了药已经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了。”
“我这个朋友听我们说了后,也立即跟着过来找你治病。”张继秋指了指身侧的脸色蜡黄的朋友,“他是我之前病房的病友。
这个病友叫魏才,今年四十来岁,患有肝硬化,他朝白苏虚弱的笑了笑,“白医生,我挂号了,是二号。”
“好。”白苏嗯了一声,先给张继秋继续开药,“再吃半个月,稳固一下。”
张继秋应好:“我也是想再开一些药。”
白苏开了药递给何信去抓药,然后开始帮魏才把脉,左关上部肝明显非常涩滞,而且有明显气滞血瘀不通畅,“目前有什么症状?”
“恶心、食欲不振,有时候按着有点疼。”这些话魏才和医院说过很多次,非常熟练的说了出来,他原本有肝炎,一直在看医生,也一直小心防护着。
但后来还是慢慢发展成了肝硬化,目前处于肝硬化早期,已经有恶心、食欲不振、肝功能异常等状况。
医生说只要好好治疗,代偿期变成失代偿期的几率不大,但魏才很担忧,因为他之前是好好配合治疗的,结果还是从肝炎变成了肝硬化。
在医院里他总是忍不住想很多,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和癌症晚期米啥区别了,医生让他回家换换心情。
回家他出去溜达时看到张继秋很精神,打听后得知他在白苏这儿治病,于是今天也跟了过来,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小白医生,我这种还有得治吗?”
“你好好配合,还是有希望的。”白苏摸着魏才的脉象,结合他的舌苔以及各方面的回答,判断他有脾胃不和、肝郁气滞血瘀、湿热寒凝等问题,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
“只要有用,你怎么让我配合都行。”魏才今年也就四十岁,还没活够的。
“那就每天来针灸和吃药。”白苏让魏才坐到针灸区域,并让他脱掉上衣,先针灸了明黄穴、明黄穴、其黄穴,另外还扎了木斗穴、木留穴等,这些都是治疗肝病的位置。
扎针后,魏才感受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滑过,有点慌:“诶?好奇怪?我怎么感觉有气流?这对吗?”
“很正常的,白医生是高人,她扎针你都能感觉到气感。”旁边经常来针灸的病人都对此见怪不怪,“扎不出气感的针法都不行。”
“这样啊。”魏才还以为白苏扎错了呢。
“放心吧,我们天天来扎,效果好得很。”针灸的人里好几个病人都是从春和堂转过来的,能证明其中的区别,“而且还便宜。”
有点懵的魏才在大家安抚声中慢慢平静下来,感受着那一股气流的方向,最后好像移到了肝脏区域,令他觉得没那么恶心难受了。
等魏才针灸完,白苏给他开了药,用的伤寒论里的芍药甘草汤为基础方,加减配方后能养血敛阴、柔肝止痛、利水化湿。
除了喝的药,白苏还开了一个贴神阙穴的药,用汉防己、莱菔子、地龙、砂仁磨成粉贴在肚脐处,这个地方是任脉要穴,能补精、气、神、血,还能化气利水。
所以白苏开了这个方子外贴,专门去去魏才身体里的寒凝。
何信看了药方,小声问白苏:“小师姐,肝硬化为什么要去水啊?”
白苏和他解释:“因为我们身体内的结块基本上都是水湿、血瘀、气机纠缠在一起,慢慢形成了硬结,肝硬化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用这个药方活血化瘀、利水化结。”
程冬冬点点头,“血不利则为水,水不利则为血,如果能把经络里的血瘀、湿浊清除掉,肿瘤囊肿什么的也能消除掉。”
何信也想起了这句话,心底默念两遍后点点头,“湿气血瘀太多就是不好,我们晚上煮薏仁赤小豆米饭吧。”
“你看着弄。”白苏将药方递给了两人去抓药,又继续给后面的人看诊。
后面进来的是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茫然的张望着四周,确认不熟悉后便开始哭闹喊着要回家。
“你别喊,我等下就回家。”老太太被女儿半搂着坐到椅子上,女儿气喘吁吁地对白苏说道:“小白医生,只是我妈,今年七十岁,老年痴呆已经七八年了。”
“现在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跟个小孩一样,一不留神还会抓自己的排便物。”女儿大概是被母亲折磨得生活失去了希望,“我们将她送去养老院,可一进去就哭,一哭就生病,把我们折腾得要死不活不说,还得多花一笔钱。”
“我们现在治好请护工到家里照顾,但……”女儿想着被母亲糊满脏污的墙壁,麻木且疲惫的叹了口气,“我前两天看我们小区业主群里的人说,她带父亲来这里看了小脑萎缩,效果还行。”
“老年痴呆也有小脑萎缩的病症,你能治小脑萎缩,应该也可以治老年痴呆吧?”女儿苏小玉不要求母亲能恢复如常,但至少有基本辨别能力,她实在不想回到家揭开锅盖时看到锅里有一坨便便。
“情况太严重也没办法的。” 白苏摸着苏小玉母亲的脉象,脉象很复杂,舌苔暗红还有瘀点,有明显痰浊淤阻,另外肝肾脾都阴虚火旺,痰浊虚火上扰伤心神,同时髓海也的确萎缩不足,“你家老太太已经八年了,针灸吃药也得很长一段时间,另外我看她脏气也将绝了,你多多注意一下吧。”
苏小玉不太懂,“什么意思?”
白苏看着瘦削的老太太拿着桌上的纸巾、笔往地上扔,她没有阻拦,轻声提醒道:“简单说她的脏器老化严重,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
“……”苏小玉怔了怔。
怔楞过后脸上又露出一抹轻松,如果不会再折腾太久,对母亲、对她们都是一件好事,“大概能撑多久?”
白苏说道:“最多半年吧。”
“针灸治疗,倒是能延长一些时日。”
半年啊。
还这么久?
苏小玉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算了吧,我带她回家,好好安享最后的时光。”
白苏看她已经为双眼懵懂的老太太做了选择,于是不再劝说什么,她只能帮愿意治病的人治病。
“谢谢白医生。”苏小玉没有再让白苏开药,直接带着老太太走了。
她一走,医馆里的众人沉默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总想着养儿防老,但能防个啥啊。”
“健健康康还好,若是生病了,儿女拔气管最快了。”
一些年轻人则努力描补:“也不会,我们认识很多多儿女都是好好孝敬父母的,父母生病都跑上跑下,花多少钱都愿意治的。”
“这种人还是少。”老太太老大爷们想了想,决定等养好身体后就拿钱出门旅游,至少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在大家畅聊风湿腿疼治好去哪里玩时,巷口又有几辆车开了过来。
精神矍铄的古老爷子下了车,指着前方空寂的小巷,雨幕中的小巷想得古朴又幽静,“就是前面了。”
车上又下来一个大爷,拄着拐杖,手有些抖动,旁边还跟着两个中年男性搀扶着,大爷看了眼青砖黛瓦的巷道,“小古啊,你极力推荐的医馆就在里面?”
“对,那大夫年纪虽然不大,但医术特好。”古老爷子抬手比划了个请的姿势,“金老,我们进去吧。”
一边往里走,古老爷子一边介绍:“这里虽然偏僻,但是调养身体的好地方,我之前租的院子还空着,都收拾得很干净,回头您就住那院子。”
“好。”金老拽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里走。
白苏看完一病人,刚喝了口水就看到古老爷子笑眯眯地走进了医馆,她朝古老爷子笑了笑,“你老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我陪人过来,顺道找你把把脉。”古老爷子将孙女给自己预约的号给白苏看,“能带一个吗?”
白苏颔首说可以,刚说完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大爷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大爷打量了医馆几眼后便走到椅子上坐下。
大爷坐下后打量了白苏一眼,浑浊的眼底有些好奇,但并没有怀疑之色,他稍稍正了正衣摆,才主动和白苏打了声招呼:“白医生你好。”
“你好。”白苏看着老爷子浑身气势,瞧着比古老爷子还厉害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你想看哪里?”
“我手抖,前段时间查出患了帕金森。”老爷子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姓金,然后抬起手给白苏看,双手颤抖得厉害。
金老爷子前段时间因为手抖诊出了帕金森综合征,这个病一开始就是双手震颤,然后慢慢波及双腿,情况严重后陆陆续续出现嗅觉减退、四肢麻木的情况。
因为发现及时,及时干预治疗了,目前金老爷子勉强还可以自己行走,但医生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后期还是会变得严重,而且还可能变成痴呆。
金老爷子寻找大夫时,从古老爷子这儿得知了白苏的本事,本来想让白苏上门看诊,但得知檀家人在这里治疗之后,想想便还是亲自上门了。
“我目前症状还只是手抖得厉害,双腿还能走动,但未来不知道何时会变得更严重。”金老爷子收回手,扶着拐杖:“小白医生,劳烦你帮我看看,我这毛病有得治吗?”
“我先给你把脉。”白苏撩起袖子,为金老爷子把了把脉,脉象弦滑,舌红还有淤斑,明显是肝气不平、阴虚有热,另外体内还有瘀阻。
一般肝肾阴虚就会导致风邪内动,导致头晕身颤,筋脉失养,比如太疲惫后会手抖,都是这类情况。
而帕金森的肝肾阴虚更严重,还伴有明显气血瘀阻,“刚生病,情况还算好,针灸和吃药一起。”
金老爷子看白苏这么有信心,心底莫名也觉得靠谱,按照白苏说的坐到角落里去针灸。
白苏给他针灸了肾关、复溜、明黄穴,刚扎下去后金老爷子就觉得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精神也好了一点点。
金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难怪小古一直极力推荐他过来,还提醒他别轻视她,的确很不错!
等针灸完,白苏给他开了一个比较独特的药方,九香虫、水蛭、全蝎、川楝子,药方简单,但各个都是猛药,既可以补肾助阳、疏解肝气,也可以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金老爷子拿着药,看着里面拇指粗一根的蚂蟥、蝎子,忽然觉得手更抖了:这帕金森好像不治也行。
第66章
白苏看出这老爷子对这几味虫药的抗拒, 好笑着解释了一句,“老爷子,这些药看着吓人, 但活血化瘀、滋阴息风效果极好, 比草药的药效更好。”
金老爷子默默移开视线, “我知道。”
就是一看到的蚂蟥就忍不住想起雨林中随时会爬到身上的粗壮蚂蟥, 有点不忍直视, “只需要熬水喝就行?”
“对, 饭后喝。”白苏重新将药包好递给老爷子, 然后提醒古老爷子:“古老爷子你的药是养阴益气的,记得饭前喝。”
“诶,我知道。”古老爷子笑呵呵地点点头, 随即又打量了几眼医馆门外整齐有序排队的病人, 如今再也不像以前乱糟糟的挤在门口了,“明天我们还是早上过来?”
“你手机上约个时间, 上午或是下午都行。”白苏拿出手机同两个老大爷演示了一下,“实在不会就请家里的年轻人帮你们看看。”
“好, 多谢了。”金老爷子有些老花眼, 将手机拿得远远的看了几眼, 最终还是只能放弃,“唉, 眼睛不行了, 要是能像以前一样火眼金睛就好了。”
古老爷子指了指白苏, “白医生也能针灸眼睛,您老试试?”
金老爷子有些心动, 但看着外面还等候着的病人,最终还是摆摆手说不用了, “我反正退休了,少看近处也不影响。”
“让白医生继续忙吧,别耽误其他人看病。”金老爷子拄着拐杖,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去。
古老爷子和白苏说了一声,然后也跟着走了,不过步伐始终稍稍落后一步,看得出他很尊重那位姓金的老爷子。
白苏多看了两眼,随后收回视线看向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几个病人,“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
病人问道:“小白医生,我刚才听说那些虫子什么的药效果更好?你咋没给我们开呀?”
旁边竖着耳朵的何信打量这几个主动问虫药的病人,“你们还喜欢臭屁虫啊?”
“九香虫就是臭屁虫,炮制前味儿臭得很,虽然温肾壮阳、行气止痛,但也改变不了它是臭屁虫啊。”
“臭屁虫真能壮阳?”门口等着看病的一个中年男人搓了搓手,田地间多得很,这会儿还是秋天,还能抓到,“抓一千只够不够?”
白苏打量这人两眼,你需要这么多?
中年男人被打量着也不尴尬,反正大多数中年男人都有类似的问题,“嘿嘿。”
“你如果真有这方面问题,还是先辩证看一看吧。”白苏说着帮这个中年男人把了把脉,脾肾阳虚,下焦水湿泛滥,“你下身是不是有些水肿?”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说对,“我去年检查出了水肿病。”
他今儿过来其实也是看水肿病的,但刚才被九香虫给带偏了,他急忙正儿八经的说起自己的病情,“白医生,我因为过度劳累、不好的生活习惯而患了水肿病,治疗了小半年,效果一般般,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又有点不举。”
白苏将他两只手把过脉后,又询问:“水肿时都有什么症状?”
“尿频尿痛,大便稀溏,按着皮肤有点凹陷不起,尤其是久坐后比较明显。”中年男人以前是开出租车的,一天坐十几个小时,因为水肿病都暂时停工了,但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是肉眼可见的肿。
“水湿太重了,你平时应当是各种冷饮、冷食不断。”白苏收回手,基本判定他是湿浊阻遏肾阳,阳气不能传递到下身导致了阳痿不举,因此这种情况排湿利尿为主。
“你想吃虫子?那我给你开带虫的药吧。”白苏直接开了蟀蝼通阳汤,以蟋蟀、蝼蛄、淫羊藿、茯苓、细辛、丝瓜络等为主,蝼蛄、蟋蟀利尿通阳,但是需要研磨细了服用。
中年男人看着晒干的蝼蛄和蟋蟀,又黑又大只,有点小恶心:“不是熬水喝吗?”
“直接吃效果更好。”白苏将药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
中年男人拿着药的手抖了抖,喝泡过的水可以,直接吃真的有点恶心啊!
“你们……”白苏看向其他问虫药的人,刚一张嘴众人就立即如潮水般退开,这蜈蚣、蝎子、乌梢蛇、地鳖虫什么的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白苏见状,嘴角不由扬起,许多虫药都有毒,以毒攻毒的药效很猛,需要斟酌使用,她不想所有人为了见效快就让她开这些猛药:“下一个。”
“诶诶诶,该我了。”后面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白医生。”女孩坐下后推了推眼睛框,“我也是久坐的问题,后背疼、坐骨神经痛,然后双腿久坐后有些青色血丝,睡一觉起来又好转一些。”
女孩是个网络小说作者,名叫钟晓玲,她一天大概有十五个小时坐在电脑前码字,每天腰酸背痛不说,还脱发、黑眼圈严重,因为熬夜最近还老是心悸难受,“白医生,我最近有心慌气短的问题。”
白苏看钟晓玲脸色苍白,声音也有气无力的,明显阳气不足,她帮女孩把了把脉,果然身体虚得不像样,“多少岁了?”
钟晓玲轻声回答:“二十五岁。”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点浮肿的脸颊,“最近因为熬夜多,可能看起来有点老。”
“这么年轻,身体怎么会这么虚?”白苏从钟晓玲的脉象看出她肝气郁结、气滞瘀阻有结节、脾胃失和、肾阴亏虚、整体气机、血液循环不畅,另外髓海亏损总是头晕脑胀,腰椎颈椎和腕关节等都有问题。
钟晓玲活动了下腱鞘炎的手腕:“可能是我运动太少了。”
“何止太少,基本就没运动过吧?”白苏觉得钟晓玲一年的运动量加起来还不如广场舞大妈们一周的运动量:“还老吃外卖?还老是生闷气?”
钟晓玲赧然地点点头,“医生你全都说对了,不愧是神医!”
“我不是神医,只是擅长望闻问切罢了。”白苏顿了顿,“而且你身体所有的问题都会呈现在脉象里,再结合你自己的描述,很容易知道你平时的生活习惯。”
“但我都没怎么细说。”钟晓玲觉得白苏是有几把刷子的。
其实说得够多了。
白苏收回手,“你的问题挺多的,脱发、头疼、胃病、肝肾阴亏,子宫肌瘤、乳腺增生……工作做什么的?平时很压抑吗?”
钟晓玲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我从上大学初就开始写小说,如今已经写了六七年,目前在家全职写小说,因为写得慢,几乎一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耗在了写小说上,有时候写不出来就特别焦虑难受,再加上熬夜或是反馈不好,压力就特别大。”
难怪有些抑郁倾向了。
白苏叹了口气,“你身体阴阳失衡严重,需要停下来好好休息。”
“过段时间行吗?”钟晓玲想等写完再休息,不写完怎么对得起读者?
白苏看她一直坚持要工作,也不好再劝说:“……身体要紧。”
钟晓玲点点头,“我知道。”
“我最近后背和手疼得比较厉害,想先治疗这几个地方。”
钟晓玲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手和背不疼了才好继续码字工作,“我在我的评论区看到说你很擅长腰肌劳损、关节炎等问题,我就先治这方面吧。”
她顿了顿,“如果可以的话,脱发心悸也想一起治治。”
“着急治好可以针灸和贴膏药。”白苏看她整个人都很焦虑,想了想还是说道:“其他病可以吃药,吃了药你身体能轻松一些,也不会这么焦虑紧张,但因为你问题比较多,药加在一起会比较贵。”
钟晓玲听着觉得还不错,“没事,一起开吧。”
“好。”白苏先给钟晓玲针灸各处疼痛的地方,“针灸最好是每天来一次,至少七天,效果会更好一些。”
“我恐怕没办法每天来。”钟晓玲住在市区,来看病也是于屋内疼得直不起腰才请了一天假。
旁边的病人对她说:“很多人都是住到小镇来治病的,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搬来小镇。”
“再说吧。”钟晓玲有些犹豫的翻动着手机,沉默地感受着针灸时带来的酸麻和气流划过的感觉,真的要搬来吗?
白苏没管她的纠结,扎完后就去给她开药,阴阳营卫问题以吃药温补为主,双腿水肿、淤青血丝以利水化瘀为主,“吃药可以帮你稍稍缓解一些,但还是得从自身改变,要少坐多运动才行,下身瘀阻严重了会导致脏器衰竭的。”
“只是腿也这么严重?”钟晓玲脸色刷白。
“我们全身是一个循环系统,你下身淤堵不散,上半身也会受影响的。”白苏解释给她听,“尤其是你还肝气郁结、脾胃不和、肾阴亏虚,哪地方越虚弱越容易淤堵凝结,你只觉得是久坐了一会儿,但其实牵一发已动全身了。”
钟晓玲叹了口气,她确实觉得身体越来越差,也想好好休息,可每天写不完她根本不敢休息,整个人都很焦虑,压力实在太大了。
白苏看钟晓玲脸色晦暗,似在犹豫不决,于是放轻了声音,“赚再多钱,也不如有个好身体,万事以身体为主。”
钟晓玲点点头,“我努力。”
白苏将药方递给她,又让她去贴膏药,脖颈、后腰和手腕都得贴,“保持心情舒畅,少吃外卖。”
钟晓玲没时间买菜做饭,点外卖简单方便许多,因此脸上又挂着一些为难,“我也不太会做饭。”
抱着孩子过来的谭云袖刚好听到,“不会做饭也要学学吧,外卖放很多调味品,长期重油重盐对身体不好。”
旁边的程冬冬出声说道:“没错,还有很多提前做好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那种,大多都加了防腐剂,最好也少碰。”
“我之前吃外卖就胃疼,有时吃那种保质期半年的饺子也会胃不舒服,现在只吃家里做的饭后肠胃就好了。”排队等看的一个年轻男生说道:“真的要听劝,不然容易胃癌,我朋友就胃癌了。”
钟晓玲吓得脸颊一白,“吃外卖患上的?”
“对,他是一年四季都吃外卖,不喝水就喝可乐和奶茶,另外还吃各种零食,现在不止胃癌,还肾衰竭。”年轻男生语重心长地提醒钟晓玲,“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敢碰外面的食物了。”
彤彤妈妈说道:“我偶尔会点,但基本是找那种有实体店、有口碑的炒菜店铺,他们的用料会相对干净许多,不会是方便预制菜。”
谭云袖点头:“现在很多商人为了赚钱为了方便,推出各种方便菜,把我们身体吃坏了又让我们花钱去治病,所有钱都让资本家给赚了。”
“现在为什么癌症越来越年轻化?就是因为吃各种药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导致的。”有些愤世嫉俗的人开始骂骂咧咧,“有些奸商和药厂沆瀣一气,一环扣一环的故意坑我们老百姓,完全不把我们老百姓的命当人命。”
钟晓玲脸色苍白,完了完了,她基本一周有五天都在吃外卖,还有两天在吃零食,她下意识抓住白苏的手,语气低得近乎在哭泣:“白医生,我不会得癌症吧?”
白苏拍拍她肩膀,柔声安抚着她焦虑的情绪:“没那么严重,你现在大部分问题都是熬夜、久坐不运动导致的瘀阻,好好改变下生活方式,身体行气通畅就没事了。”
钟晓玲深吸了口气,稍微缓了缓情绪,“我会努力改改生活习惯。”
“加油。”白苏叮嘱一声后继续看诊,后面进来的是刚才说得了胃癌的年轻男生看病,“你哪里不舒服?”
年轻男生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我脚底下长了鸡眼。”
年轻男生叫小熊,是小镇里出去的孩子,一直在外地工作,因为父亲摔骨折所以请假回来看看。
他脚长鸡眼已经有一段时间,去医院做了冷冻手术,但没有效果,医生建议切除,本来约定小长假去手术切掉,但因为回来就只好推迟了。
他妈听说他长鸡眼的事情,就让他来找白苏看看,不行的话再去切掉,问题倒是不大,就是走路压得疼。
其他病人说道:“这小问题,找个修脚师父修掉就好了吧?”
小熊无奈:“我修过,但没用。”
又有人出主意:“那用牙膏?我听我妹妹说她已经长了个不知道是鸡眼还是足疣,用牙膏涂抹了一个多星期就自行脱落没了。”
“我这是鸡眼,摩擦太多导致的。”小熊问白苏,“白医生,中医里有这个病吗?能吃药治好吗?”
“中医有啊,叫肉刺。”白苏语气微顿了顿,“确实是长期摩擦导致,血运行不畅、肌肤失养就容易导致。”
“不过不用吃药,以外敷为主。”白苏让程冬冬去取一味叫鸦胆子的中药研成糊状,又让何信帮小熊的鸡眼简单修一下,然后用白醋、几滴食用油搅拌一点鸦胆子粉涂抹在鸡眼上。
鸦胆子有毒,外用有轻微腐蚀作用,对疣、鸡眼等效果还可以,“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孵,早晚各一次,三五天就好。”
“多少钱啊?”小熊忙问。
白苏看鸦胆子粉顶多五十克,“这么一点给十块吧。”
小熊觉得好便宜,冷冻一次要好几百呢,他回家后就和父母说了价格,“这么便宜,他们不会亏本吗?”
父母也不清楚,“白家医馆的价格从白老爷子开始就一直不算贵,她们一家子一直都很为病人着想,是真正的医者仁心,现在小白医生医术更好,好多外地人都赶来看病。”
“看出来了,外面下雨还好多人在排队。”小熊想起在门口听到的闲聊,犹豫着要不要和身患胃癌的朋友说说,很怕朋友空欢喜一场。
因着小熊来买药治鸡眼,一些长了鸡眼的人也找白苏买了鸦胆子回家用,一上午卖了十几份。
下午陆陆续续也有人过来购买,还有奶奶带着肚子疼的孙子来医馆拿药的。
“白医生,我孙子老喊肚子疼,也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老奶奶牵着孙子进来,“你和医生阿姨说说是怎么不舒服?”
“就是这里疼。”小孩指着肚子的位置,委屈巴巴地说着:“我都说好多次了,奶奶你还问。”
老奶奶凶巴巴地吼了一声,“问你你就说,哪那么多话?”
小孩嘴一撇,张嘴就想哭。
“小朋友,我帮你看看是什么问题。”白苏拉住小孩的手,将他的注意力都转移开了,摸了摸脉象发现他的脉非常紧滑,舌尖红赤,面色蜡黄,“他平时胃口不好吗?”
老奶奶点头:“对,吃得很少。”
白苏摸了摸小孩的肚子,胀鼓鼓的,“晚上磨牙吗?”
老奶奶说对:“磨得厉害得很,我还给他买钙片了,吃了一盒都没用,今天趁着下雨不干活带他来找你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白苏揉了揉眉头,“你治错方向了,他不是缺钙,应该是长蛔虫了。”
“啊?是长蛔虫了?我不知道啊。”老奶奶看向小孙子,“你上厕所看到有虫子吗?”
小孩点点头,“粑粑里有好多长长的虫子。”
“……难怪你老喊肚子疼。”老奶奶这下什么都明白了,“白医生,他应该吃点什么药?”
白苏没给小孩开药方,“你直接去药店买驱虫药吧,效果更好。”
“我们比较喜欢买草药,草药对小娃娃伤害没那么大。”老奶奶被洗脑了一般,认定了白苏家的草药。
“少吃一点也没关系的。”白苏让大家别抛开用量来谈危害。
老奶奶不乐意,非让白苏帮忙抓一点,“白医生你快点抓,我们就喜欢用草药。”
“行吧。”白苏让程冬冬去抓药,药方很简单,就只有使君子仁、黑牵牛、轻粉三味药,专治小儿蛔虫、腹肚疼痛,“平时一个月可以用使君子、鹤虱草熬一点水来喝,杀虫消积效果不错。”
“好,我回头就多熬驱虫水给他喝。”老奶奶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付药就带着孙子冒着雨回家去了。
程冬冬趴在窗边望着老奶奶的背影,“师父,现在已经很少遇见还长蛔虫的小孩子了。”
“山泉水寄生虫多,爱喝冷水、吃冷食还是很容易得。”白苏不觉得奇怪,“以前没有驱虫药时,蛔虫也能要人半条命的。”
程冬冬点头,“我知道,《洄溪医案》里说有个妇人就是因为蛔虫到处钻,最后钻到七窍内导致眼睛瞎了,皮肤也因为被吸走营养变得枯槁不堪,还有人钻到嘴巴里了……”
何信听着怪恶心的,“呕!”
“别说了,想想也觉得不舒服。”白苏打断程冬冬继续说下,“趁着现在没人过来,你们该看书看书去,该练针法练针法去。”
“诶,我们这就去。”何信和程冬冬连忙拿起各自的医书互相卷了起来。
外间雨还在下,白苏隔着窗户望着外面湿漉漉的巷道,觉得今天的医馆空荡荡的,她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隔壁院子的方向,今日檀越怎么没过来?生病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问问檀越怎么了?
檀越这会儿的确有些不舒服,此刻头疼得厉害,头发湿漉漉垂在额前,深邃眼眸里藏着几分烦躁不安。
他又做梦了,和昨晚一样梦见了坍塌的大山,滔滔不绝的流水,恍惚还梦见白苏掉进了水中,他双腿瘫着,想救却救不回她。
梦太真实了,好像真的发生过似的,以至于他惊醒时,缎面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此刻无力感仍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压得有点喘不上气。
“檀先生?老板?”宁远走进房间,担忧地问了一声,随机又将手机递给檀越,“白医生好像发消息给您了。”
檀越用力的闭了下眼睛,写满烦躁的眼睛恢复了几分清明,“给我。”
檀越声音有些嘶哑,乏力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下一秒嘴角轻轻上扬,心底剩下的烦躁也都被压了下去。
“没事,午睡太久了。”檀越揉了揉一阵阵胀痛的脑袋,修长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了点,“今天有点忙,就不过去了。”
白苏看到他的回复,心底稍稍松口气,“没事就好,那晚上我再来给你针灸。”
“好。”檀越看着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心,觉得头也没那么疼了。
宁远耸了耸肩,默默地退了出去,看来止疼药是不需要了。
医馆里的白苏确认檀越没事后,放心的放下手机,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热乎乎的梨子果茶,慢慢饮着,等着雨停。
雨又下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
太阳出来,明媚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终于放晴了。”病人们都松了口气,还是喜欢晴天,出门也方便。
大家都这么想,因此医馆门口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白医生,麻烦你帮我爸看看。”一个年轻男人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坐下后便直接介绍起父亲的情况,“我爸咳嗽得厉害,吐出来的痰是有点泡沫那一种,偶尔有点稠粘痰,但是不多,我们去医院说可能有点炎症,但吃了药却不怎么顶用。”
白苏点了点头,“你让你爸爸说。”
中年男人咳嗽了好几下,“我这病有两年了,长期都在咳嗽,尤其是春冬季节更为明显,有时候咳起来喘不上气,有时候平卧都难受,得跪趴着才能睡着。”
“医院说是支气管炎,但我吃了药没效果,严重时身体有点浮肿。”
白苏给中年男人把了把脉,脉不浮而见沉滑,脉沉主里,亦主有水。
和昨天那个肺水肿病人的病因有些相似,都是水饮瘀阻,但呈现的状态又完全不一样。
白苏又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舌苔,薄白有津,明显是阳气虚弱、气化不利的征兆,她又细细摸了摸,肺、脾、肾、三焦都似有水浊,“口渴爱喝水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口渴的。”
白苏:“大便小便呢?”
中年男人:“大便有时干有时稀,小便少。”
白苏点了点头,“之前有吃过中药吗?”
中年男人说吃过,还掏出两个方子递给白苏,“之前就是吃的这两种,但没什么效果,我儿子看网上说你厉害,所以专程开车过来看病的。”
白苏接过方子看了看,用的是解表化饮、止咳平喘的小青龙、射干麻黄,方子开得还可以,但忽略了中年男人口渴这个问题。
口渴说明有内热,所以解表化饮、止咳平喘的同时还要去热,白苏想了想,给中年男人开了泽漆汤。
中年男人是水饮内停、气郁化热的毛病,泽漆汤刚好对症饮热迫肺,白苏开好方子后告诉中年男人:“你这在中医里叫肺胀,是因为之前生病后老咳嗽,损伤到了肺脾肾,然后气道不畅,你身体内的水饮就慢慢聚积在你肺里了,去去水湿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啊?”中年男人傻眼了,他各个医院折腾了两年,就这么简单?
“对症就简单啦。”程冬冬自豪地挺直腰板,他师父就是牛。
白苏笑着将药方递给他,“去抓药。”
“泽漆单独抓。”
“诶。”程冬冬瞄了眼里面的泽漆,用量很大,“这么多啊。”
泽漆是攻下的药,药效很猛,真的要用这么多?
白苏颔首:“待会儿五十碗水熬成五碗就好,回头再拿泽漆水去煮其他药就行。”
泽漆有毒,但可以逐水消肿,散结,她过两天给喉癌章大爷换药方时会考虑加入少量泽漆。
白苏默默记下自己的打算,然后继续对中年男人说道:“喝了这药会拉肚子,你别太担心,自己多注意补充淡盐水和营养。”
“好。”中年男人一一记下,以免遗漏了。
白苏刚给他看完,以前住在小巷外面的张家老大爷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吓得门口的人连忙扶住他,以免他摔跤。
“大爷你这是怎么了?还差一会儿到晌午呢,就喝醉了?”
“没有,我不舒服。”张大爷有些浑浑噩噩的拍拍脑袋,“白苏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手足无力、头晕脑胀呢?”
“我先给他看看。”白苏看他情况不对,先帮他摸了摸脉象,脉象弦涩,重按无力,还有明显肝阳上亢的症状,“你是不是有高血压?”
张大爷点点头,他一直都有的。
“这两天没吃药吗?”白苏摸着脉象有些不对劲。
张大爷脑袋晕晕的说:“吃了。”
白苏又问:“吃了还是嗜睡?”
张大爷点头,“这两天不知怎么的,总是睡不醒,睡了起来还晕晕沉沉的,手也有点抖。”
白苏听着张大爷的描述,明显是脑梗的征兆,她又指了指张大爷的足三里到解溪的小腿区域,“这里麻吗?”
张大爷点头,“麻。”
这一区域麻基本上两周内都会出现中风、脑梗的情况,而张大爷现在就已经有中风征兆了,白苏立即拆开一包银针给张大爷针灸足三里,“你大概是脑梗了,得立即扎针。”
下针后,张大爷觉得脑子里像滴了清水,让他晕晕沉沉的状况也好了许多,同时小腿麻、舌头麻的状况好了一些:“我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真的是脑梗吗?”
“白医生说是肯定就是了。”旁边病人问道:“白医生厉害着呢,扎两针你就好了大半。”
张大爷有点懵,“啊?”
病人:“你住在这个巷子里都不知道吗?”
“老伴儿去世后,我就去两个女儿家常住了。”张大爷前天忽然想回家看看,这才决定回家的,回家后身体不舒服,也就没出门,完全不知道白苏的本事。
“难怪了!白医生能治高血压、风湿腿疼、心脏病这些,你赶紧的找她帮你好好治一下吧。”
“真能治?”张大爷目光如炬地望着白苏,他这十来年被高血压折磨得烦死了,要是真能治好就谢天谢地了。
“可以,你是肝肾不足、瘀血阻窍导致的高血压和脑梗,好好滋补肝肾、活血通窍就行。”白苏看张大爷已经出现脑梗症状了,于是用药也更猛了一些,用了熟地、山茱萸、桑寄生、地龙、全蝎、蜈蚣、巴戟天等药材,“药先吃半个月,每天过来针灸。”
“好。”张大爷拿了药,回家就打电话给两个女儿说自己不回城里了,要留在小镇治高血压,吓得两个女儿立即开车赶回来查看情况,看看他是不是被骗了。
下午到家后,两人仔细询问了情况,了解清楚后专门跑来找白苏道谢,顺道还找白苏帮忙调理一下妇科疾病,“谢谢你白苏,要不是你及时救治我爸,他中风倒在家里我们都不知道。”
原本张大爷计划在家呆十天,如果他不说一直待老家了,她们姐妹俩肯定不会专门跑回来的。
白苏笑着说没事,“刚好张大爷自己觉得不舒服跑来找我了。”
两姐妹看着漂亮气质的白苏,真没想到当初聪明的小姑娘竟然真成了一名好大夫,不过这样也好,都是邻居,应该会对她们爸多上点心,“还是谢谢你了,我们在这儿存一万块,你随时扣钱,不够了给我们打电话。”
张家姐妹俩还加了白苏的联系方式,“劳你费心了。”
白苏颔首:“没事,他是病人,我帮他治疗是应该的。”
张家姐妹道谢后便离开了,白苏将钱递给何信,让他将钱登记好以免遗忘。
交代好后白苏看外面已经没有病人了,拧开水杯准备喝一口水润润喉咙。
刚将水咽下喉咙,门外就匆匆跑进来一对母子,女人三十多岁,儿子十三四岁的样子。
孩子妈妈指了指孩子:“白医生,我家孩子前天从学校回来后眼睛就有些刺痛,昨天早起后眼睛就睁不开了,又红又肿,畏光流泪,去检查说是同学传染了红眼病,然后学校老师怕他传染给其他人,就让他回家自学。”
孩子妈妈很无奈地说道:“昨晚给他滴了眼液、吃了药,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把我和他爸爸传染了。”
“他这学期已经升初三了,时间耽误不得,白医生你有没有法子,让他尽快恢复回学校?”
白苏看了看这孩子的眼睛,双眼充血严重,“细菌性结膜炎一般一周左右才能恢复,明天开始就是小长假,好好修养就行。”
“但假期我给他安排了补课,补几天还得提前回学校上课。”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张,孩子妈妈也不会带孩子过来。
“那我看看。”白苏为小孩把了把脉,脉数舌红苔黄,眼痛难睁开,还有口渴的症状,明显是火毒上扰,需要清热泻火解毒和疏风。
“平时压力有点大。”白苏看小孩还有肝郁脾虚方面的问题,于是开了薄荷、防风、白僵蚕、宣木瓜、重楼、夏枯草等药材来宣解风热、平肝泻脾。
“初三了,想考好学校肯定还是有压力的。”孩子妈妈也没办法,家里就指望孩子考一个好学校,以后再考一个好大学,指望着他从山沟小镇走出去,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白苏了然地点点头,鸡娃妈妈以及可怜的读书娃。
她想了想,再给小孩开了白菊花、霜桑叶、蒲公英防风、白芷、黄连来熬水清洗或是敷眼睛,这样能好得快一点:“外用的你们也可以用。”
孩子妈妈:“大概多久能恢复?”
“不出意外明早红肿就消下去了。”白苏把药方递给何信,让他去抓药。
等孩子妈妈抓了药带孩子匆匆离开后,白苏立即去拿肥皂洗了洗手,还把医馆里喷了一遍消毒水,以免身体虚的病人被传染了结膜炎。
磕着瓜子过来的文大妈恰好看到她到处喷消毒水,“白苏,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有红眼病的病人过来,怕这个细菌传染给大家,所以喷一喷。”白苏将桌子上一一喷洒了一遍,然后才停下问文大妈,“你哪里不舒服?”
文大妈磕着嘎子说:“我买点当归、黄芪,明儿炖猪蹄需要用。”
白苏让程冬冬去抓五次量的给她,“五十块钱。”
文大妈付了钱,“你这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没多少,药贵。”白苏拿着消毒水继续喷着地面。
骗人,每天一二百人过来看诊针灸怎么可能不赚钱?
文大妈想着亲家母上午打来的电话,低声对白苏说道:“白苏啊,我想和你说点事。”
白苏看文大妈神神秘秘的,有点好奇:“什么事啊?”
文大妈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也有二十五岁了吧,是不是该考虑未来的事情了?”
白苏点点头,“我已经考虑过了,未来会要将中医弘扬传承下去。”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个人问题。”文大妈笑着解释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白苏拧着眉看向一脸兴奋八卦的文大妈,沉声拒绝:“暂时不考虑。”
“你也老大不小了,早些相看一个,过几年再结婚,时间刚刚好。”文大妈故作神秘的又问:“你还记得我亲家母吧?她大哥有个儿子,在医院工作,和你一样是医生,和你特别般配……”
白苏像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她,“不考虑。”
“这么好的条件都不考虑?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文大妈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其他小伙子,打算一起介绍给白苏认识一下。
“都不想要,不需要你介绍。”白苏拿着消毒水朝文大妈站的位置喷去,直接喷到了她的鞋子上,“你站这儿也是病人站过的地方,小心被传染红眼病。”
“哎呀,你咋不早说啊。”文大妈害怕的急忙后退几步,语气里带着点埋怨:“快帮我身上喷喷,可别传染了,我孙子孙女明天就回来了。”
“我师父说了啊,谁让你叭叭叭的没听进去。”程冬冬也拿着消毒水往外一顿乱跑,直接把文大妈给喷走了,“真是嘴碎。”
白苏也有点烦文大妈的碎嘴,转身想回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檀越在后面的屋檐下,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檀越淡淡地看了眼文大妈离开的方向,随即抬眼望向白苏,声音有些轻:“在她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
第67章
檀越声音很轻, 白苏却从里面听出了一抹酸,心底忽然有一瞬的心虚,恍如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她抬手抵唇, 轻咳一声, “我都没看见。”
“你太认真听她描述相亲对象了。”檀越语气很轻, 轻得像随时能被风吹走。
“没有。”白苏下意识的否认, “我只是在喷药, 而且对她说的也不感兴趣。”
檀越当然知道, 他都听见了, 只是还是他还是很好奇的望着白苏:“她说的不感兴趣,那什么样的你会感兴趣?”
对上他直白的眸光,白苏心底漏了一拍, 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 脑中忽然出现了某个精通岐黄的形象,白苏怔了怔, 忍不住重新看了眼檀越,这一眼恰好对上他直白炙热的视线, 好似要将她看穿了似的。
白苏莫名的觉得耳朵又热了一点点, 有些慌张地躲闪开视线, 轻咳一声后指着医馆内的方向转移着话题:“我刚准备泡梨果茶,等下给你多倒几杯。”
檀越听到她转移话题, 微怔一秒后注意到她耳尖微微泛起淡淡绯红, 精致眼眸里霎时浮起一层笑意, 也配合的没有再追问,只是心情愉悦地应了一声好。
听着他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 白苏知晓自己转移话题被看穿了,白皙耳垂又热了一点, 她快步走到檀越身后,将他推进医馆后院里的茶厅,茶厅窗户大开,刚好一梨枝支在窗前。
“加糖还是不加糖啊?”白苏去取煮茶的器具。
檀越目光含笑的点点头:“一点点。”
“你等我下。”白苏去取了梨子切成细丝放入茶壶里,再放上几颗橘色枸杞,点缀得漂漂亮亮的。
煮好后,白苏给一人倒了一杯,几人就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湿漉漉的院落和梨树,安静惬意,颇有点闲庭密雨歇、茶香秋意闹的意味。果茶热乎乎的,喝着觉得肠胃舒服不少,尤其是梨子清香四溢,好闻得很。
“觉得这个甜度够吗?”白苏将一旁的糖罐递给檀越,“不够再加。”
檀越闻着果梨的清香,“很甜了。”
“有吗?”白苏记得自己没怎么放糖。
“有。”檀越听着白苏温和的语气,觉得这茶已经很甜了。
“檀先生的舌头肯定和咱们不一样。”程冬冬瞄了眼檀越,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给自己加了两块糖,
宁远瞅了眼白医生,因为白医生就是糖啊。
一旁的何信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一边喝一边嚼着里面的枸杞,“小师姐,这个枸杞很好,用来炖鸡肯定很好。”
“那今晚就炖只鸡。”白苏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好似又要下雨似的,“山药当归枸杞鸡。”
“那我去买一只鸡。”何信如牛饮似的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取了生活费撒腿就跑。
白苏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她本来还想让他多买几个菜的,想了想拿手机和他发了消息,随后对檀越说道:“今晚一起吃?”
檀越颔首说好。
宁远默默拿出手机,发消息让阿姨不用准备晚上的饭食。
程冬冬起身:“师父,那我去抓需要的药材?”
白苏刚想说好,忽然想起院子后面的药田里种植的当归应当可以挖了,“今晚试试新鲜当归吧,我看看药味够不够。”
家里的药材已经种了好些年,应该年份够了,白苏找出小药锄去屋后。
檀越也跟了出去,停在一米多宽的路边上,看着白苏挖出一棵新鲜的当归,个头不错,闻着香气很足,“长好了。”
“是啊,长得还可以。”白苏瞧着个头应该有五六年,年份是够了的,“当归种植期需要三年两冬,好一点的六七年或是十年,所以价格小贵。”
宁远指了指旁边七片叶子的草药,“那是什么?”
檀越顺着宁远所指的方向望去,脑中下意识地蹦出两个字,重楼。
下一刻,白苏也回了宁远是重楼,然后又指了指更远一些的黄芪、黄精、附子、乌头等药材,
檀越听着都觉得很熟悉,他曲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觉得熟悉,好像以前都认识,可他明明从未学过。
“那边的几块地是李家的,他们不在家爷爷和他们商量后就拿过来一起种着了。”白苏转头问檀越,“他们家的菜地现在归你们了吗?”
檀越不清楚,宁远则回答说是。
白苏闻言朝檀越眨了眨眼,“那你算是地主老爷了,回头我给你缴地租。”
“不用。”檀越想直接送给白苏,但她应该不会接受,斟酌着说道:“我们不会种,你拿去随便用,回头用它们炖了鸡牛羊叫我。”
白苏没有犹豫,点头应好,小地方的地租很便宜,不如多炖几只为他食补,“上次给你的食补方子都用上了吗?需要药材直接来地里挖。”
檀越清冷的声音透出一丝柔和:“用上了,这几天觉得有力气许多。”
“那就好。”白苏走到屋檐下的水龙头旁边,放出水来清洗沾满泥土的当归,“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食补也很重要的。”①
檀越听着耳熟,忽然冒一句:“辛、酸、甘、苦、咸?”
“你是不是偷偷看黄帝内经了?”白苏顺着檀越的话说下去:“此五者,有辛、酸、甘、苦、咸,各有所利。①知道五脏六腑对应什么颜色吗?”
檀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此没有否认白苏的猜测:“青、赤、黄、白、黑?”
“没错,赤入心、青入肝、黄入脾、白入肺、黑入肾,也分别对应了五行火、木、土、金、水,从中医角度吃酸甜苦辣咸也能调理脏腑。”白苏顿了顿,继续背着:“肝色青,宜食甘,心色赤,宜食酸,肺色白,宜食苦,脾色黄,宜食咸,肾色黑,宜食辛。”①
“不过也要分季节、五行,有气上逆则肺病,苦味能泄,但需要收敛肺气时,就用酸补之,辛泻之。”①
白苏扭头看着听得认真的檀越,“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脏气法时论》,里面有写的。”
檀越颔首记下。
一旁的宁远忽然觉得要长脑子了,低声和程冬冬说道:“好复杂。”
“不止复杂,还特别难,要全部厘清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还涵盖许多五行阴阳的东西。”程冬冬也学的头疼。
宁远问他:“阴阳五行?算命?”
“也不作是算命吧,就是心底大概有个数,比如春季什么时候适合养肝。”程冬冬告诉他相关内容,“肝主春,足厥阴、少阳主治,其日甲乙;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①
宁远没想到学中医要学这么多。
“还有好多呢。”程冬冬告诉宁远,这些东西都要代代相传的,要不是他运气好遇到了大方传授的白苏,他可能就只能懂一点课本上的知识。
两人谈论间,白苏已经洗好了当归,转身又王婆婆家的菜地摘菜去了,晚上喝鸡汤,自然还是要放点青菜烫一烫。
白苏和王婆婆说了一声,就走到菜地里去摘嫩嫩的小白菜,“你有喜欢吃的青菜吗?”
檀越不挑食,“都可以。”
“那我随便摘一点。”白苏将拔出来的一把小白菜递给檀越帮忙拿着,另外又去掐了点菜心和水嫩的木耳菜,木耳菜也叫菊三七,煮汤滑滑腻腻的,但挺好吃。
眨眼功夫,檀越膝盖上搭着的几万块的薄毯上就堆了一堆菜,偏偏王婆婆又拿着锄头出来给白苏挖一些折耳根、小莴笋,生怕他们不够吃。
“再弄点,我们吃不完。”王婆婆还指了指路边橘子树上缠绕着的猕猴桃,“那是红心猕猴桃,已经熟了,你拿篮子去摘一些回家去。”
“行,那我不客气了。”白苏又走到旁边开始挂果的橘子树旁边开始摘猕猴桃。
檀越移到白苏身侧,帮她拿着篮子,看着她踮起脚努力去够上面的藤蔓,随着抬手的动作,浅青色毛往上滑,露出不盈一握的纤白腰肢。
离得很近,一伸手便能揽住,檀越呼吸微顿,随后立即移开了视线,余光落在橘子树下面有个斜坡,大约有一米五高,他轻声提醒白苏注意安全。
“好。”白苏小心将藤蔓拉下来一点,然后一伸手就抓住一个,摘下一个递给檀越,檀越接过后放入了篮子里,一会儿工夫就摘了二三十个。
白苏停了下来,“多少了?”
檀越数了数:“三十个。”
“刚刚好吗?”白苏走到檀越身侧蹲下,也数了数篮子里的猕猴桃,“一、二、三……”
檀越听着她数数,温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乌黑发丝间落了几片杂草屑,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捻起那一片小碎屑。
白苏察觉到他的动作,疑惑的转头,“嗯?”
“别动。”檀越声音很轻,却令白苏下意识停止了动作,她眨了眨乌润的眸子,“怎么了?”
檀越轻轻将碎屑取下来,放在掌心递给白苏看,“有碎屑。”
白苏低头一看,看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里多了一小截枯枝棍,“肯定是刚才摘猕猴桃时弄上去的。”
“我帮你都取下来。”檀越又将她头上剩余的几片碎屑都取了下来,目光柔柔,动作也是轻柔如水。
白苏看不到头顶,也不好拍,只好让檀越帮忙取下来,“好。”
不远处正在整理菜苗的王婆婆看到这一幕,连忙揉了揉眼睛,她看错了吗?
等将头发上的碎屑取下来,白苏将里面的猕猴桃分出十五个放到王婆婆家里,“王婆婆,我们要这些就够了。”
王婆婆追了回来,“都拿着吧。”
“你们自己种的也多吃点。”白苏没要了,只拿了一小把王婆婆刚挖的折耳根,打算回家做一份蘸酱。
“多拿一点。”王婆婆又给白苏拿了一把塞篮子里,塞完后小声问白苏,“刚才我看见檀先生摸你头发……”
白苏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是我头发上掉了草屑,他帮我拿掉。”
“这样啊。”王婆婆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檀先生长得虽然一表人才,但双腿……”
“你误会了,没有的事情。”白苏打断王婆婆说下去,不知道怎么的,她不想别人说檀越的双腿。
门外的檀越听到白苏和王婆婆的话,眸光暗淡地看着自己搭着薄毯的双腿,心底漾起的涟漪数间散去,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山峦。
“没有就算了。”王婆婆看着白苏长大,私心里是希望她好的,“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唉。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问她啊?
白苏无奈笑了笑,大概精通岐黄的吧,但实在不会,也没关系。
不过嘴上却是说:“不知道啊,以后再说吧。”
王婆婆笑了笑,还想说话时她的电话响起来,白苏也借机离开,出去后便看到檀越停在远处的果树下,瑟瑟秋风吹拂着他膝盖上的薄毯,显得有些孤单。
“起风了,是不是有些冷?”白苏快步走到檀越身后,推着他往回走。
“没有。”檀越轻轻揉了揉没什么知觉的双腿,他倒是希望能感受到寒冷。
回到院里,何信已经买回来一只老母鸡,鸡龄五年。
白苏将鸡剁成块,焯水后就用瓦罐慢慢炖着,炖上一小时后放入当归、红枣、枸杞和山药,等药性慢慢煮出,慢慢飘散到院子各个角落,众人闻着精神一振。
傍晚天又飘起小雨,有些冷,关了医馆大门后大家就围着桌子坐好,一人一碗鸡汤吃着很是暖和。
白苏喝了两口,觉得今天的汤熬得很鲜,她转头问檀越,“怎么样?”
檀越每天都有喝滋补的汤,但他觉得今天的更好喝一些,“很好喝。”
何信和程冬冬也喜欢得很,“吸溜~再来一碗。”
“你们俩小心上火。”白苏给檀越多添了一些:“你可以多喝一点,益气养血、健脾补肾效果很好。”
檀越嘴角上扬,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等鸡汤喝得差不多了,白苏用剩下的汤做个小锅子烫一些青菜,青菜里裹挟着药香味和鸡的鲜香,味道也很是不错。
何信喝着剩下的汤,满足得打着饱嗝:“真希望每天都能来一顿。”
“明儿病人大概会很多。”程冬冬已经看过预约看诊的人了,好多外地病人,专门赶着放假过来看病的。
白苏也看了看预约膏药贴的人明显增多,于是晚饭后和程冬冬两人辛苦多做了一些,现在天气凉爽,都做一些也不会坏了。
做好膏药,白苏将单独做的一份生筋膏送去给檀越,檀越这会儿刚洗过澡,正倚靠在沙发上等她针灸。
“这个是新的。”白苏进去后将药膏放在桌上,“我们现在开始?”
檀越点了点头。
白苏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一旁开始帮他针灸,一针一针的下去后,檀越扶着沙发的双手指节处泛起了白,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这会话怎么少了?”白苏摸了摸他的脉象,发现他左关脉有点沉细,“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
檀越收回手搭在腿上,声音有点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知觉。”
白苏打量着他的神情:“着急了?”
“着急。”檀越无声叹了口气,下午听着王婆婆的话,他觉得有必要快点好起来。
“着急回家了吗?”檀越身体奇怪得很,像个无底洞,但却是慢慢有效果的,白苏让檀越别急,“你督脉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瘀阻,尾椎处下也缓缓有了知觉,双腿应该很快的,你再耐心一点。”
檀越不着急回家,而是想站起来同她站一起。
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若是一直无法恢复,那也不必给白苏增添烦恼,“好,我听你的。”
“送你本书打发时间。”白苏将自己常翻阅的《素问》送给檀越,下午看他有些兴趣,便送他一本。
檀越接过了《素问》,看着封面上画着一个笑脸,嘴角也不由勾了起来。
白苏也看到了自己二十来岁的大作,忙伸手挡住上面的笑脸,“这是我念书时画的,别看这个,看里面的内容。”
“好。”檀越笑着将书收起来,“我会看的。”
“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白苏只是想让他打发时间,别沉浸在双腿经脉失养的情绪之中,但没想到檀越当晚就很认真的看了起来。
夜里。
临睡前的檀越翻着书,字里行间一股一股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让他有种看过千万遍的感觉。
不止一次了,挑拣药材、听到白苏说病症,他都觉得有些熟悉,恍如自己也会一般,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反而头越来越疼,似有炸了一般。
檀越捂着似要炸裂的额头,牙关间露出几声痛苦□□,以至于一夜未睡,双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白苏没见到宁远、阿姨,所以也不知道檀越又头疼了,她用过早饭便打开了医馆大门,门外聚集了不少病人。
今日已是十月,天气凉爽。
恰逢假期,许多针灸过的人都来继续针灸,因此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已经回家的陆问背着包跑来帮忙,“师父,我来帮忙。”
“你脸好了?”白苏挑眉看他,脸颊已经不再浮肿,恢复了最初的清秀模样。
“好了,师父你给的那个药太好用了,我涂了三四天基本就看不出淤青了。”陆问还说他将药膏给同学用了,同学们都说效果很好,“对了,我那个高烧不退差点变傻子的同学也特别感谢你,他还说等他从家回来亲自上门道谢。”
“不用上门道谢,你们多帮我宣扬一下中医的好就行。”白苏想着陆问顶着临床医学生的名头宣扬中医,心底不由觉得很爽。
陆问宣扬了,还将急救穴位交给了同班同学,同学们都很高兴,就是教授的脸特难看。
“真的?”程冬冬噗嗤一声笑出声,“哈哈哈,没打你?”
陆问缩了缩脖子:“差不多快了。”
白苏完全能想象,一群被现代医学、西方思想影响下认为中医没啥大用的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大肆宣扬中医会有多想吐血!
白苏笑眯眯地对白苏说道:“你学校那些同学如果愿意学,可以多教教他们。”
“……师父你是不甘心我没有挨打吧?”陆问脸上写满了为难,其实愿意学的不多,大多数校友还是坚信西医无敌,还有少部分人和一开始的他一样sb,就知道拿科学依据来堵他嘴,还质疑他被洗脑了、迷信伪科学。
白苏笑而不语,甩了一句你猜就转身去给大家针灸看病去了。
“我猜就是。”陆问将背包放下,找何信要了一条围裙和一个口罩,然后就开始帮大家贴膏药。
大家各司其职,让小小的医馆灵活转动起来。
白苏帮几十个病人针灸完,才坐到椅子上帮第一次来看诊的人看病,为首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大概四十多岁,女儿大概二十来岁。
女儿很年轻,却枯瘦如柴,身体薄如纸片,仿如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
“白医生,我女儿患有神经性厌食症,是因为过度减肥导致的。”这个妈妈看了眼精神不振的女儿,长叹了口气,“现在还引发了抑郁症。”
“我们是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时遇到了一位双相患者,她说吃了你开的药精神好了一些,推荐我们来找你看看。”
白苏开医馆以来,只看过一位双相患者那就是蒋露露,她蹙起眉梢不是让她别再吃医院的药了吗?不听话的病人。
这个妈妈低声哀求着:“白医生,你能帮我女儿好好调理调理吗?至少得让她愿意吃饭,至少别再继续瘦下去了。”
女孩叫粥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母亲的哭诉早就见怪不怪,也或者是早就没有了求生欲望。
“我帮你看看。”白苏牵过粥粥的手,触碰时只觉得手特别小,几乎已经没有肉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现在多少斤?”
粥粥妈妈说道:“不到七十。”
“她最开始有一百二十斤,一直节食减肥,一段时间后就得了厌食症,吃什么都吐,当时我就该阻止的,结果她非不听,我应该早点送她去医院纠正这种坏毛病的。”她言语间有懊悔也有责怪。
粥粥扭头看着貌似很关心的自己的母亲,“不是你嫌我胖吗?我瘦了还不好吗?”
粥粥妈妈脸一沉,声音陡然高了两分,“我是让你瘦到九十多斤,又不是瘦成现在这个样子。”
粥粥冷漠转开头,“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满意。”
“你……”粥粥妈妈气得想骂人,但被白苏给拦住了,她皱起眉对粥粥妈妈说道:“家长你能不能不说话?你一直说话我都没法安静把脉了。”
粥粥妈妈张了张嘴,但碍于白苏是厉害大夫,得罪了不好,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白苏重新给粥粥把了脉,脉象很沉细,右关脉极为虚弱,仿如有胃气枯竭之状。
白苏蹙起眉头,这女孩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张嘴我看看舌头。”
一直垂着头的抬起脸,张开了嘴,眼眶泛着红。
舌边很红,是肝郁化热的症状,白苏看着她消瘦的脸庞,“除了吃不下东西,还有什么症状?打嗝吗?胃胀吗?”
粥粥点点头,“一直不舒服,吃一点就吐了。”
“郁气堵在上面,自然吃不下东西的。”白苏按照脉象来看,还是肝郁脾虚的问题,情志忧郁,思则伤脾,脾胃虚弱自然无法正常饮食。
不对,粥粥的情况已经不是脾胃虚弱这么简单,而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运化功能,脾胃津液也没有了,拿什么去运化食物呢?拿什么去吸收营养呢?
脾虚百病生,所以白苏还是先给粥粥调养脾胃,“你身体太差了,所以需要针灸,效果会更快一些。”
白苏说完就直接取针给粥粥开始针灸太冲、阳陵泉、足三里、中脘、天枢等疏肝理气健脾胃的穴位。
针灸完粥粥一直疼痛腹胀的胃稍微轻松了一点点,她错愕地望着白苏,竟然不是徒有虚名?
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白苏没时间和她解释,所以直接用丹栀逍遥散来加减配方,以达到肝脾并治、理气和胃的效果,“这药可以缓解你的厌食和抑郁情况,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喝下去,不能吐出来,否则没用。”
“先抓三付药,喝完再来,饭前喝。”白苏再三叮嘱粥粥:“一定要喝下去,并不能吐出来!!!”
程冬冬帮她抓药时,也再三叮嘱了一番,粥粥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陆问看了眼粥粥的妈妈,觉得这人太过强势了,恐怕正是因为她的强势,粥粥才会演变成神经性厌食症,“希望她吃药能好,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会导致多器官功能障碍或是衰竭,致死率高达10%。”
程冬冬相信白苏的本事:“按时吃药肯定可以,就是不知道她配不配合了。”
白苏看了眼低声闲聊的两人,其实她已经把出那个女孩的胃气将枯的症状了,她刚才针灸稍微帮她缓了缓,但如果不配合吃药她也救不了她。
她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帮大家看诊,后面进来的是一对母子,孩子很小一只,瞧着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孩子妈妈一脸的愁容,整个人明显肝气郁结于心,白苏询问她,“很发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哎。”孩子妈妈叹了口气,“因为孩子的事情发愁。”
孩子妈妈牵着儿子坐到椅子上,叹着气将儿子的情况说了出来,“我儿子今年七岁了,但个头还不到一米,看起来和三四岁小孩差不多高。”
白苏看向小孩,刚才是觉得个头不高,因为只有三四岁,没想到已经七岁了。
“七岁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小孩,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侏儒症吗?
小孩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习惯各种各样的视线,小手抠着裤腿,独自消磨着所有的情绪。
“我们在豆包两岁时就发现他长得特别慢,然后就送他去医院检查,医院一开始担心是侏儒症,各种检查打激素,但效果不明显。我们又换了几家医院,检查到最后认为他不是侏儒症,让我们去查了基因。”豆包妈妈小声将这几年的辛酸历程一句话说了出来。
“检查过基因后发现豆包的FBN1基因突变。”豆包妈妈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就是一种身高偏矮的一种特殊基因,身高长得特别慢,别人一年长的高度他得几年才能追上。”
“我和豆包爸爸个子都不算矮,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豆包妈妈不愿意接受以后儿子矮别人一截的事实,所以多方寻找靠谱大夫,各种打针吃药,这两年长高了十来厘米,但还是远远达不到正常小孩的水平。
浑身散发着郁气的豆包妈妈红了眼眶,低声哀求着白苏帮帮她孩子,“白医生,你想想法子刺激他长高一点,行吗?”
好奇的陆问凑过来看了看,FBN1基因突变,这个恐怕不好治吧?他小声和白苏说了这个医学理论。
白苏颔首表示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只能先针灸刺激一下看有没有效果,你别抱太大期望。”
豆包妈妈也知道基因问题是不可逆的,可她就是不甘心,“有没有效果都要试试看,麻烦你了。”
“好。”白苏先给豆包把了把脉,小孩儿身体内情况倒还好,没什么大问题,脾胃也还算好。
很多情况小孩不长个子是脾胃功能不足,但豆包明显还是基因方面的问题了,白苏只能针灸为他调理一下身体各项机能。
首先白苏先帮小孩针灸了中脘、百会、足三里等穴位,调理脾胃和髓海,另外再针灸督脉的身柱穴,这个穴位有补肾益阳,健全神经系统、促进大脑发育、提高智力、提高机体抗病能力、促进发育的作用。②
因此白苏在针灸身柱穴时,多运了一些气,帮他将督脉连接起来,兴许发育会快一点。
豆包安安静静的坐着椅子上,任由白苏扎着针,不哭不闹的,看起来特懂事特听话。
豆包妈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询问:“乖儿子,疼不疼啊?”
豆包摇头,“妈妈我不疼。”
“妈妈,我还觉得后背热乎乎的。”
“啊?热乎乎的?”豆包妈妈疑惑的看了眼空调位置,好像并没有开空调啊,“是什么样子的热?发烧热还是出汗热?”
“是针会出气,嗖嗖地往里钻。”豆包凑到妈妈耳边,小声说道:“妈妈,我觉得这个扎针的姐姐比其他扎针叔叔好,我一点都不痛。”
豆包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担心儿子出事,于是跑去找白苏,“白医生,没事吗?”
“没事,正常的。”白苏给豆包开了小建中汤,养脾胃、和气血,脾胃好了也能激发自身的生长能力。
“噢噢,谢谢白医生。”豆豆妈妈也不懂,只能将信将疑的接过药方去抓药。
白苏叮嘱:“你最近七天都带他来针灸吧,七天一个疗程,看看效果。”
“行。”刚好最近放假,豆豆妈妈也有时间,于是等儿子针灸完就回旅馆去续订了六天,还买了小药罐在旅馆的厨房里熬药。
不大的旅馆里摆满了药罐,全是外地过来看诊的病人买的,从外面经过时,都能闻到浓浓的药味儿。
白苏喝了口水,继续帮大家看诊,后面又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女孩,衣着打扮鲜亮,手里还拎着个大几万的包包,进来后拿纸巾擦了擦椅子才坐下。
白苏刚才就注意到了格格不入的她,一直离其他人站得远远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副很嫌弃周围人的样子。
年轻女孩叫徐灵,家里小有资产,很少来这么偏僻得地方,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白医生,你们这里没有单独的诊室?”
白苏嗯了一声:“小医馆没有这些。”
“唉。”要不是梨子一力推荐她过来,徐灵真不愿意来这里,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勉为其难地坐下来:“这环境也太差了。”
“暂时就这样。”白苏暂时没有扩建、改造的计划,而且地方也不够大,不适合大刀阔斧,她擦了擦手看向矫情的徐灵:“你看什么病?”
徐灵虽然不乐意,但为了治病,还是将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我有癫痫,平时不怎么发作,但一看见水就发作。”
白苏询问:“什么样的水?是河水还是自来水都这样?”
“什么水都这样,如果刚好要发作了,就是一捧水都会让我犯病。”徐灵这问题也有好几年了,出现得莫名其妙,一般一个月发作一次,也不拘什么时间。
自从有了这个病,她就再也不敢去海边和水边玩,生怕一下子晕倒掉水里淹死了。
白苏伸手帮她把脉,“发病前应该也有症状吧?”
徐灵点点头,“发病前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气往上冲,一下子就心神不安、后背发凉,然后就会抽搐、口吐白沫、晕厥,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还没有出现过病危的情况。”
白苏摸根据徐灵描述的结合脉象,脉弦滑,舌苔白润,下焦处水湿严重,“小便多吗?”
徐灵回答:“很频繁,但是不多,经常特别想厕所可去了又基本上拉不出什么。”
白苏点了点头,按照她所说的情况,她应该是水气上逆导致蒙蔽清阳发生癫痫,“水饮聚在下焦,但你小便又少,所以排不出去。”
徐灵听不懂,“能治吗?”
“能,几幅药就好了。”白苏直接开了个五苓散,用猪苓、茯苓、泽泻、白术、桂枝五种药来配伍,另外再加川芎、郁金10克、甘草等来温化下焦、通利水道、去除水湿。③
“熬出来的药汁加入淀粉,搅拌吸收后做成药丸,一次一颗。”白苏问徐灵自己做还是她们帮忙做。
徐灵有洁癖,想想还是自己做,至少干净一些。
白苏也没强求,让何信抓了药交给她,等她走后程冬冬问道:“师父,这么简单?就通小便就行了?”
白苏嗯了一声,“假令瘦人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者,此水也,五苓散主之。”④
这是书里写了的?
程冬冬哀嚎一声,他怎么没记住?
他刚哀嚎了一声,就被进来的一个带着口罩的病人推开了,病人小心翼翼的询问:“白医生,你这么厉害,丑病能治吗?”
丑病?能有多丑?
白苏抬眼看去,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桌上了。
第68章
病人是个中年男性, 一直带着口罩,顶着一头乱糟糟还有点油腻的头发坐到了桌前,头发有些长, 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等他取下口罩露出半张脸后, 白苏和程冬冬几人都怔住了。
男人眼睛很小, 还像个倒三角似的往下垂, 鼻子呈鹰钩鼻, 下颌有些短, 但这都不是主要的, 而是他脸上长了许许多多的脓包,一个都有小樱桃一般大,像痤疮青春痘一样又红又肿, 隐约还有脓往外冒, 隐约似还瞧见有蛆,散发出阵阵恶臭。
白苏看着他满脸的恶疮, 不由皱起了眉,“……你这病多久了?没去看过医生吗?”
“没去过。”男人叫牛二, 是隔壁小镇的人, 平时在工地干活为生, 因为他本身个头不高,干活不是很利索, 工资比较低, 一月收入就三四千块, 收入基本全都拿回家给父母了。
加上工地上都是粗狂的男人,不会置喙他的长相和面容, 所以他就觉得自己长得丑一点,吃辣了长了一点毒疮而已, 这两天干完活回到家,被隔房回娘家的侄女看到后才劝他来看看,顺便给他挂了号还给了几百块钱看病。
程冬冬看着时不时扑向他廉价的苍蝇,忍着恶心忍不住问:“你的眼睛是一出生就这样吗?”
牛二嘿嘿笑了笑,“对,天生的。”
“所以说我长得有点丑。”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连发癫都能治,能不能治治我这种丑病啊?我爸妈都不这样,就我这样,他们说可能是我刚出生时发了烧变这样的。”
“……这和发烧应该没多大关系。”白苏觉得这应该是脸部畸形吧。
陆问很快解答了她的问题,“这种应该是鸟面综合症,又称颌面骨发育不全及耳聋综合征,是由于胚胎7~8周以前第一、二腮弓发育异常所致畸形,属于先天性遗传疾病。” ①
他转头看向牛二:“这种病一般伴随着耳聋的情况,但我看你好像听力是正常的?”
牛二点点头,“一切都正常,就是长得不好看。”
这哪是长得不好看啊。
程冬冬、何信、陆问几个面面相觑,片刻后才问道:“你家里有人是类似情况吗?”
牛二仔细回想了下,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就他这样:“我妈说我长得像她奶奶,看着特别亲切。”
陆问好半响才感慨一句:“……你们家其他人真是幸运。”
“这种先天的问题没办法根治的,不过你没有耳聋,那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可以去医院咨询一下做手术,应该可以稍稍修复一下。”
因为住在偏远山里,牛二从小接触的认知是自己长得丑一点,不是病,这一下子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是病?可我一切都好好的啊,以前小镇诊所也没说我这是病。”
“这是一种罕见病,他们可能也不认识。”陆问顿了顿,“你的情况还好,不算很严重了,做手术可以修复一些。”
牛二挠了挠晒得黝黑的手背,“那要多少钱?”
陆问回答:“可能几万吧,每个医院有所区别。”
“这么贵啊。”牛二垂着头看着脚上露出脚趾的布鞋,忽然没有了问下去的底气。
“这个以后再考虑吧,先给你看看脸上的脓包。”白苏觉得牛二这张脸看着怪吓人的,但还是秉持着医者职责,帮牛二把了把脉,湿热之邪,侵入肺内,肺热脾湿,内外相搏,再加上可能不爱干净,导致满脸脓疮。
白苏问牛二:“之前住的地方很潮湿?”
“之前在工地上干活,住的地方挨着水塘,阴凉得很,就是蚊子比较多。”牛二被蚊子咬了之后没多久,脸上就长出了不少脓包。
陆问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细菌传染了吧。”
“肯定有的。”程冬冬也赞同,不然怎么会有蛆在上面蠕动?
白苏让程冬冬和陆问帮牛二处理一下脸上的脓肿,让何信去抓黄柏、生地榆磨成粉,然后做成清热解毒的膏药给牛二敷脸。
陆问和程冬冬带着口罩,视死如归的帮牛二将所有脓包里的挤干净了,然后用龙胆草熬的水帮他敷脸消毒散热,之后再敷上一层薄薄的膏药。
膏药敷好后,牛二觉得脸颊凉悠悠的,“谢谢医生,我这下回去就能好了吧?”
“回去每天早晚敷一次。”白苏给他开了五天的外敷药膏,另外还开了三付清肺热的药,“最近要忌口,别吃辣别喝酒,另外注意卫生。”
牛二一个单身汉,平时确实注意到这么多,不好意思地笑笑,“诶。”
等他走后,门口的病人都松了口气,“刚才我好心都看到有白色的小蛆虫了,看着真恶心。”
“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不爱干净的人?看上去好恶心。”
“他长得也很吓人啊,我手机都差点吓掉地上。”
“这病是遗传的,他也不想的,你们别说得太难听。”
“抱歉啊,我没有歧视他的意思。”一个病人有点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他父母生孩子前没去做产检?这种孩子一旦发现就不该生出来吧。”
“可能家里没条件吧?又或者想着是一条生命,觉得剥夺孩子的生命太残忍了。”
“狗屁,生出来对孩子才是最大的残忍!”
“有遗传病最好是别乱生孩子,别拿孩子未来开玩笑。”
“没错,我觉得有时候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医馆里的白苏将桌子擦了擦,又继续叫病人进来看诊。
后面一位女病人对牛二也有点心理阴影,拿湿纸巾擦了擦椅子,又拿消毒酒精喷了喷椅子、桌子和地面才放心坐下。
白苏没阻拦,静静等她忙完这一切才出声询问,“哪里不舒服?”
“是我脸的问题。”女病人拉下脸上的口罩,指着自己红扑扑的脸颊说道:“我在皮肤科医院确诊了玫瑰痤疮,脸上毛细血管扩张,出现了很多红血丝,之前做过几次染料激光,刚做完看着是少了许多,红血丝也浅了很多,但稍微被晒一下或是被风吹一下又容易发痒红烫。”
“而且这两年冬天尤为明显,尤其是天冷时室内外温差过大,脸就滚烫得厉害,还有晚上睡觉时也十分明显。”女人张珍珍已经确诊玫瑰痤疮三年了,每年冬天脸颊都会热烫,这会儿已经秋天,再有一段时间就入冬了,她不想再继续受这种折磨。
张珍珍是听妹妹回家来说她同学长了几年的痘痘,暑假里找了个中医看病,吃了半个月药就没再长,所以心动的想跑来看看,“玫瑰痤疮也是痤疮,应该也可以治疗吧?”
白苏看了看她的脸颊,玫瑰痤疮是一种好发于面中部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表现为皮肤潮红以及红斑、丘疹、脓疱、毛细血管扩张等,但她看张珍珍只是脸有些红,有些毛细管扩张,其他问题倒还好。②
“不长痘痘吗?”白苏帮张珍珍把了把脉。
“我几乎不长,但就是皮肤很干燥,也非常瘙痒,然后整个人明显很焦虑,整天情绪也不对。”张珍珍去医院看过,也吃过各种药,但那些药让她昏昏欲睡、身体也极度疲软难受。
白苏摸着女人的脉象,脉象显示身体有热毒积聚,而且督脉运行不畅,下焦也有寒凝聚集,明显气血不畅:“你是不是经常久坐?”
张珍珍点头,她是办公室文员,基本上从早坐到晚,回家后也不爱运动,基本就躺那儿。
白苏颔首:“有子宫肌瘤?”
张珍珍眼睛一亮,“你能摸出来?”
白苏擅长把脉,自然能轻而易举地摸出下焦子宫处有实证,“平时工作也不太顺畅?”
张珍珍点头,奇葩老板和奇葩同事,四五千块就把她当做受气包了,看着都憋气,“自从上班后我各种病症都出来了,偶尔出门旅游时就觉得皮肤顺滑得很,一回家就粗糙干燥得很。”
“一般出门旅行时时刻刻都在运动,心情好、气血好皮肤状态自然也好,我们五脏六腑的问题会反映在脸上的。”白苏顿了顿,“你后脊背是不是动过手术?”
“对对对,我动过。”张珍珍已经肩膀下面的位置长过一个神经性纤维瘤,大概三四厘米大,当时她年纪小不懂事,听医生说可能会癌变就害怕得很,然后就直接去切掉了。
为了美观,所以从后背开的刀,当时切掉了长出纤维瘤的一块骨头,然后用人骨和牛骨混合体替代了自己原本的骨头。
之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张珍珍想着之后陆续出现的皮肤问题,脸色有些难看:“会不会是我不该切掉?会不会是不该换别人的骨头?如果我不换可能就没事吧?”
“我以前皮肤又白又嫩,特别好,现在红扑扑的跟个猴屁股似的,真的好烦。”张珍珍越想越后悔,其实纤维瘤发生癌变的几率非常低,可她一听医生说得那么严重,就直接去做了。
门口的病人也附和几句:“医院医生都这样,一有点什么就让你去切切切,他们好赚钱呢。”
“就是,我儿子腿上长了个胎记,从小就有,去医院一趟后医生就让他切掉,切一颗得一千多呢。”
“那是担心会变成黑色素瘤,医生也是好心。”
“人家是专业的,咱们也不懂,听医生的吧。”
“脚底容易摩擦的让切还行,可有些明显是好痣也危言耸听的让切,这让人觉得像是在搞业绩似的。”
陆问将头埋得低低的,很多医生是习惯将最可怕最严重的一面说说病人听,以此来规避风险,大部分是有必要的,但有些确实没必要。
白苏看了他一眼,轻声打断几人,“有时候一起切掉也是为了安心,一直放着老是提心吊胆,大家自愿选择就好。”
她说完重新看向张珍珍,“我也不是科学家,没办法帮你证明其中是否有关联,只是根据脉象来看,你的后背应该没恢复太好,还有瘀阻的情况,另外体内有热毒,肺胃热盛、痰湿凝滞严重,所以反映在了你的脸上。”
张珍珍是偶尔会觉得后背手术过的位置有点疼,尤其是站太久身体太累时,“那应该怎么办?”
“后背瘀阻就针灸活络,另外再给你放血治疗你的皮肤。”白苏取了三棱针,在她面部红斑、太阳穴、尺泽穴、大椎穴分别放了血,放出来的血色偏黑沉,像极了夏日里集市上售卖的乌黑的车厘子。
张珍珍吓了一跳:“啊?这血怎么是黑的?”
“这一般是炎症反应后坏死导致的黑色素沉,放掉一些可以减轻皮肤的负担。”陆问说道。
“原来是这样。”张珍珍知道自己皮肤是有炎症反应的,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等着白苏继续给自己针灸。
白苏帮她针灸了瘀阻的督脉,也帮她扎了清肺热脾热的穴位,结束后帮她开了调理脾胃肺、祛湿排热毒的药,脾肺也相生相克,自然要一起治疗。
刚扎完针,张珍珍觉得后背舒服了一些,她轻轻转动脖子,“谢谢白医生,我感觉后背舒服许多。”
“你可以买几贴膏药。”白苏告诉她止疼贴也对症她的问题。
“好,我买几贴。”张珍珍想着白苏还提及了自己的子宫肌瘤,于是忍不住问白苏,“这个药能治它吗?”
白苏说道:“这是主调你脾胃热盛的,其他问题等你好一些再治,一个一个来。”
“行吧。”张珍珍又细问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才拿了药方离开。
她走后,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走到白苏跟前:“白医生,我刚才听那位病人说她是神经纤维瘤?我也是长了一些这玩意儿。”
“一些?”白苏敏锐的捕捉到这个量词。
“对,一些,不是长在身体里的,而是长在了皮肤上。”女人小心避开其他病人的视线,小心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肚皮上一堆像“泡泡”一样的凸起的小瘤子,每个都有小手指那么大。
白苏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一片,脑子有点疼。
程冬冬、何信、陆问三个都吸了一口气,今儿怎么这么多这种奇怪病症呢?
陆问小声询问:“你这和那个小姐姐的情况还不大一样,你这是长在皮肤上的多发性神经纤维瘤,相对是更罕见的,医生应该是让你都切掉吧?”
中年女人点点头:“对,但我听人说切了还会继续长,所以我不想动手术,想问问白医生你有没有办法化掉?”
看着女人满怀期待的目光,白苏轻轻叹气,“中医里没有神经纤维瘤这个概念,对于这种一般都成为痹症,我会根据你的脉象来开方子,但具体效果便无法预知,你愿意尝试吗?”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中年女人是听朋友说这个小镇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年轻小中医兴许可以帮她,她才不远千里的赶来这里,结果白来一趟了吗?
“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白苏语气有些无奈,“如果你愿意,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开一个最适合你的药方。”
中年女人想了想,还是点头说想试试,毕竟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
“那我帮你把脉。”白苏仔细帮这个中年女人把了把脉,“按着疼不疼?”
“有一点,但是不算特别疼,可以忍受的那一种。”中年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我自己感觉身体很乏力。”
白苏点点头,从脉象里可以看出脏腑功能失常,有肝郁脾虚、肺气损伤、三焦气化不利等问题,乏力气虚很正常,“是不是小便少,大便不成型?”
中年女人马梅梅点了下头,“便秘很严重,也吃不下去,平时汗很多。”
白苏知道,马梅梅目前三焦气化不利,脾虚无力运化肯定是吃不下东西的,另外脏腑功能失常,水液凝结会成痰,没有及时疏通就积久成淤。
淤就容易变成肿瘤、癌症之类的疾病,因此白苏认为马梅梅的病机虚实夹杂,主要还是气结痰凝血瘀,还是以理气、涤痰、化瘀为主。
白苏让何信和程冬冬把脉看看,两人觉得特别沉细,软趴趴的趴在上面,明显就是很多毛病,得全部调理才行。
陆问在旁边询问:“师父,我能摸一摸吗?”
何信打量他:“你又不会摸。”
“我最近在学。”陆问最近买了中医的书在止血,有背一点脉象相关的东西。
白苏诧异看他,“怎么?毕业后想来当中医?”
陆问想做医生,因此中医西医都行,“要是真能学会,也不是不可以。”
白苏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有志向是好事,颔首笑了笑:“那你摸一摸吧。”
陆问尝试着摸了摸,好半响后收回手,“在跳。”
“不跳就死了。”程冬冬拉开陆问,让他别捣乱:“就你这个悟性还是别学中医了,去拿你的手术刀吧。”
“技多不压身,懂不懂?”自从母亲的事情后,陆问对中医大有改观,越了解越觉得神奇,也想学一些,他亲昵揽住程冬冬肩膀:“冬冬,你是不是有中西医集合的医书?能借给我吗?”
自从上次一起挨打后,两人关系已经很好了,程冬冬也没推开他,“你真要学还是找师父给你指点吧,别用我那个,完全用的现代医学那一套,只能学一些皮毛。”
“这样啊。”陆问心底有数了,想要像白苏一样知行合一,还得靠师传才行。
白苏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帮马梅梅针灸,针灸后开了渗透、散结、消瘤的药,以全蝎、蜈蚣等开瘀解毒的猛药为主,再配合甘遂、大戟、枳实、麝香等药材,去湿理气,活血化瘀。
“里面有些药吃了会拉肚子,是正常的,如果拉得太严重就从一碗变为半碗,或者来换药。”
马梅梅默默记下。
“你这个情况,只吃几付大概是没有明显效果,但也不能蒙着头瞎吃,如果你觉得身体疲乏、气喘、胃口、疼痛等问题好一些,那就一定要来。”如果她的治病方向不对,白苏觉得马梅梅没必要继续来,来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马梅梅点点头,心底对白苏的印象又好了许多,之前去找过其他医馆,那里的大夫一直吊着她坚持去,花了不少钱还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取了药就匆匆走了,医馆内的人都是一片唏嘘,“没想到纤维瘤竟然还会长满身体。”
“还有些长脸上的,有些还长在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特别可怕,我之前去旅游爬山时就遇到过一个,当时我以为看到怪物了,被吓得差点摔山崖下去。”一个很年轻小伙儿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现在都还有阴影。
其他人听着也觉得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同情,毕竟顶着那样的身体面容怎么出去见人哪。
后面的人病症都是常见病了,上热下寒、或是上寒下热等毛病,或是一些结节、气滞瘀阻等小毛病,所以白苏让程冬冬在先把脉辩证,她之后再帮他改药方,十个里有一半需要大改,一半需要精修小改。
程冬冬对此很气馁,午饭时还在琢磨自己把错的那几个脉象,“师父,我都练好久了,为什么还是摸不精准?你是不是练了很久很久?”
白苏喝了口青菜豆腐汤,头也不抬的说道:“也没有吧,反正一摸就看出来了。”
“师父你好凡尔赛。”程冬冬委屈巴巴的放下碗筷,“人比人气死人,这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何信看着他碗边的一堆鱼骨头,“你都吃两碗饭了,当然吃不下去了。”
程冬冬嘿嘿一笑,“你不要戳穿我嘛。”
陆问刨干净最后一口米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不吃饱下午怎么干活?对吧冬冬?”
“对!”程冬冬笑着嗯了一声,然后双手托腮,笑嘻嘻地望着白苏:“师父,你有没有把脉啥秘诀?”
“多练多看就知道了。”白苏这话没作假,在药王谷时,经常和师兄一起下山义诊,见各种各样的病症和脉象,“你要是想尽快有底,就去门口帮外面等着的人把脉开方,等会儿我再去核对。”
“诶!”程冬冬立即往外跑,毫无加班怨言。
何信也想去试试,但自己号脉还一般般,“小师姐,我……”
白苏看何信最近脉经理解得挺好,于是点点头:“去吧,但是千万说清楚你们只是练手,不要让他们拿走你们的药方。”
陆问也跃跃欲试,“师父,那我呢?”
“你去洗碗。”白苏打发走这个连门都没入的人,转身回屋休息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白苏穿好鞋准备去大堂里忙,刚走出门就听到屋后传来檀越的声音。
白苏脚尖一转,去后门外面看了看,发现护工推着檀越出来透气,“这么早就午睡起来了?”
她话落才看到檀越的眼睛,眼睛有些红,“怎么了?得红眼病了?”
“没有,没睡好。”檀越眼神有些躲闪,他本想今天不出现在她跟前,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
“又没睡好?”白苏上前帮檀越把了把脉,心火亢盛,“昨晚一夜没睡?”
“上午睡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檀越偏过头,仔细打量着白苏眉目如画的脸,清润眸子微亮,唇瓣绯红,除了衣服,一切都和梦中的一样,梦里他们很熟络,好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白苏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抬手抚了抚脸,“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檀越回神,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白苏轻轻叹气,觉得檀越也是一个疑难杂症,“我给你扎几针吧,等下再好好睡一会儿。”
檀越颔首应好。
白苏取了普通钢针帮檀越针灸,针灸几分钟后他便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拉上窗帘的房间里,暖橘色灯光亮着,影影绰绰的勾勒出他清隽无暇的脸颊,鼻梁挺拔,轮廓清晰,紧闭的眼睑下落下一层颀长剪影。
睫毛好长。
和当初瞧着师兄的一样,又长又翘,好看极了。
让她有点移不开眼。
但檀越是檀越,师兄是师兄。
白苏心底很清楚的,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别开眼后轻轻为他取了针,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白医生,檀先生一直针灸,但头疼梦魇的情况却不见好转。”宁远要不是清楚知道檀越后背、眼黑的情况好转了,可能会以为白苏医术不行,“昨晚针灸还好好的,看了会你给的黄帝内经后,他便又有些头疼了。”
白苏怔了怔,“……他不爱学习?”
宁远:“……”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能走到高位的人怎么可能学习不行?
白苏笑了笑,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回去想想,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宁远感激道谢:“辛苦白医生。”
“没事。”白苏转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回想着檀越头疼揉穴时的症状,恍惚觉得好像每次在医馆这边看他揉眉心都和药材有关?
可药材没毒啊,难道他和药材八字不合?莫不是喝的药和他家里的植物相生相克了?白苏想了许多,可都没有找到头绪。
进屋来叫白苏的何信看到她紧蹙眉头,有些担忧地询问道:“小师姐?你怎么了?”
白苏将檀越的事情暂时放下:“没事,到时间了吗?”
何信点头,“外面好多人等着了。”
“去开门吧。”白苏去泡了一杯水,然后走去医馆里开始帮大家针灸和看诊。
基本上所有看诊的人手里都拿了一张药方笺,上面写得五花八门,还有反复划掉修修改改的痕迹。
“白医生,你这儿的学徒真勤奋,中午不休息也要出来练一练。”为首的病人坐下后夸道。
白苏看了眼搬了小马扎坐在旁边的程冬冬,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像只小狗似的,“想做好大夫,就得勤奋一点才行。”
“这倒也是。”病人笑着药方笺递给白苏,“你看看,他把得对不对?”
白苏接过看了眼,上面写着颜面神经痉挛,非面瘫,建议针灸三泉穴。
程冬冬笑呵呵地问白苏:“师父你快帮病人大姐瞧瞧,看我写得对不。”
白苏嗯了一声,擦了擦手后帮病人把脉,“有什么症状?”
病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是吹风了还是怎么的,脸上有点抽筋,眼睛也跳得厉害,去小镇医院说是颜面神经痉挛,里面的小医生让我来找你针灸。”
白苏没想到小镇医院的医生竟然也推荐病人过来,有些吃惊,但也觉得欣慰,因为不止病人认可中医了,小镇医院的同行们也认可了她。
还挺好。
白苏眉眼弯弯的给病人把脉,“几天了?”
病人回答:“三天。”
“最近熬夜比较多?”白苏摸脉发现她气血不畅,易受外邪,所以一吹风,寒气就进去堵住了脸颊上的经络。
病人没有否认:“对,最近加班加点干活呢。”
“扎几针就好,不是很严重。”白苏先给病人扎了下耳上穴和耳背瘀络,放了一点血后再针灸了三泉穴。
扎完后病人当即就觉得脸颊不跳了,“诶?白医生,我的脸不跳了!”
“不跳就好。”白苏看向因为断准病情而美滋滋的程冬冬,忍不住泼他一盆冷水,“这种面跳很好诊断,你其他都诊断对了才算真有本事。”
后面的病人是个男生,他一直捂着下颌的位置,看起来有些难受。
白苏看了眼程冬冬的诊断,下颌酸胀或疼痛,咀嚼和张口时疼痛感尤为明显,考虑是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建议针灸。③
程冬冬指了指自己写的方子:“师父,你看这个,写得很专业的。”
“你这是求助陆问了吧。”白苏可不相信程冬冬一个中医学生的知道这叫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这明显就是陆问会说的词。
程冬冬也没否认,大大方方的拍拍陆问的肩膀:“我们一起学习的。”
“行,挺好。”白苏帮年轻男生把了把脉,又问了一下他的病情。
男生将下颌老是发出弹响、破碎声一一告诉了白苏,张口受限,偶尔还会下颌偏斜,另外有颞部疼痛、头晕、耳鸣等症状。③
“医生说属于颞下颌关节炎,开了消炎药,另外还让少张嘴,只用一边咀嚼食物,实在不行就手术。”
“吃药有用吗?”
“消炎后没那么酸疼,但响声头晕耳鸣还在。”
白苏把脉发现男生足阳明胃经里有寒湿瘀滞,气血运行不畅,所以影响到颊车这地方了,颊车就在下颌骨的位置,扎几针通经络就行了。
“扎针吧。”白苏给男生扎了灵谷穴、火主穴、下关、颊车几处穴位,运气后几分钟男生就觉得折磨了一个多月的颞颌痛就消失了。
“我这就好了?”男生眼睛一亮,崇拜地望着白苏,真是神了!
他之前同学来这里看过病,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的,没想到几针就不疼了。
“可以多来扎几次,另外还要喝药。”白苏考虑到是胃经出了问题,有脾虚血瘀、上焦瘀阻的情况,所以药方以补脾活血清热祛湿为主。
男生接过药方:“谢谢医生。”
“没事。”白苏又继续看下一个,下一个是之前看过病来复诊的酒精肝患者。
郑大龙今儿气色比之前好一点,脸也没之前蜡黄了,“白医生,我吃了你开的三付药后,胃里的恶心难受好了很多,这几天胃口好了一些,睡眠也大好。”
白苏帮他摸了摸脉,左关摸着比之前好了许多,没那么细弱了,不过湿热还在,“今儿继续针灸吧。”
她还是给郑大龙针灸了平肝熄风、调理脾胃的三黄穴,然后重新帮她调整了药方,加了千年健、透骨草等去湿热的草药。
和郑大龙一起的来的还有一个男性,患有慢性肝炎,名叫李大龙,“前两天听张继秋说还有个肝硬化的人过来找你看了病,因此今天我也带了个朋友过来。”
白苏听到后有些诧异的多看两人一眼,“你们俩的名字很相似,长得也有点像。”
“我们也是在看病时遇见的,都觉得像,也觉得很有缘分。”郑大龙吃药后觉得有效果,所以立即告诉了李大龙,两人约着今天一起过来的。
白苏帮他一起看了看,一般肝病都有正气不足、湿热内生、困脾伤肝等情况,李大龙体内也湿热明显,不过他症状比郑大龙轻一些,“是刚发现不久?”
“对,也就半年时间,不知道怎么被传染了,以前是没用的。”李大龙说这话时有点子心虚。
陆问几个瞄了他一眼,反正传染方式就那几种,这么心虚估计就是那一种了。
白苏也瞧见了,但是没有多追问人家的隐私,也直接针灸了三黄穴和小柴胡汤,不过因为他郁气比较重、小便特别黄,所以额外加了郁金和茵陈。
程冬冬看了看方子,比他开的更精妙,他叹了口气,看来前几个开得不错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按你书本上学的来看其实还行,加油。”白苏看他垂头丧气的,于是宽慰了他两句,然后继看诊。
她一边看诊一边看何信和程冬冬两人的方子,一直看到傍晚五点才看完,刚想休息又有病人临时过来,她也帮着都瞧了瞧,因此一直忙到晚上七点才停下。
入秋后的天,暗得早了许多。
巷子里早早亮起了灯,昏黄灯光营造出一股独属于秋日的暖意。
白苏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心情不错的想拿手机拍一拍幽静的长巷,结果刚拿出就看到一条消息,好心情戛然而止。
上面写着:“样本A已确认含有虎骨以及乌/头/碱成分。”
第69章
杏林堂有几种价位的膏药, 白苏都让陆问买下寄去了检测中心,最贵的样本A同时被检测出了虎骨和大量乌/头碱成分,而且未经炮制的。
这和爷爷的回忆记录的一样, 未经炮制的雪上一支蒿有剧毒, 但生用效果更好, 除非掌握定量比例, 否则不会有人轻易尝试。
窗外秋风瑟瑟, 夜色沉沉。
白苏的心情也如这沉沉夜色, 沉得有些喘不上气, 握着手机的手背关节泛着白。
这沈家,祖祖辈辈都爱偷。
这沈家,可真是大胆, 什么药材都敢用。
“出什么事了?”过来取药的檀越注意到白苏满脸阴鹜之色, 轻声询问。
白苏急忙敛起神色,恢复如常, “你怎么过来了?好些了吗?”
“睡一觉好多了,过来取药。”檀越目光落在白苏白皙的脸庞上, 下午休息时又梦见了白苏, 除了衣着不一样, 哪哪都一样,真实的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白苏心底有事, 没有留意到檀越视线里流露出缱绻, “取药吗?你直接让阿姨或是护工过来取就行。”
“反正没事, 想过来走走。”檀越停到白苏坐着的椅子旁边,再次轻声问着:“出什么事了?”
“收到结果了。”白苏将检测结果递给他看, “和我预想的一样。”
檀越凑近看了看,“准备好了?”
“差一点, 还在等消息。”白苏往椅子上靠了靠,笔直细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前方,轻声骂了一句:“这沈家简直蛇鼠一窝。”
“杏林馆的传承人不知道这事儿吗?竟还敢来偷偷惦记我的方子。”如果不是沈陵泉三番两次出现,白苏根本不会察觉这事。
檀越觉得很正常:“这事不光彩,恐怕除了还活着的那位沈老知道,其他沈家人都不清楚。”
“难怪这么大大咧咧来使绊子。”白苏敛眸浅笑了下,看着隐昏黄灯光下的长巷,“事情过去太久了,知道的人恐怕没几个,还好其他查证很顺利,估计是祖爷爷、爷爷保佑。”
檀越听到最后一句,眉眼带笑,“别迷信。”
“不是迷信,是真的。”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白苏都经历过,更何况鬼神之说呢?“说不定你也是谁的转世。”
檀越回想着梦里的他和白苏,说不能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偏头看向身侧的白苏,昏黄灯光下的她,不笑时气质有些清冷,和梦里一样,下意识地一句:“你说得对,也许我们上辈子早就见过。”
白苏听到这话,神情一滞,下意识看向他:“你说什么?”
檀越对上她焦急视线,嘴角扬起一抹笑,语气轻缓,如春风拂过,“就是……很开心认识你。”
瑞凤眼里露出灼灼的光,烫得白苏移开了视线,她又不是傻子,但他太像师兄了,即便知道他不是师兄。她看他时总会忍不住多想一点。
这样不好。
白苏收回双腿,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转移话题:“我请人再去查查以前的事情。”
檀越看她回避,也不气恼,轻声征询白苏的意思:“B城我们家有些人脉,我让人去打听打听?都是百年老牌世家,知晓得应该多一些。”
白苏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没事,你帮了我这么多,欠了这么大的人情总要慢慢还。”檀越知道白苏心底有把尺子,只能用她不反感的方式去慢慢靠近。
白苏对檀越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也并不排斥,只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让她没有压力,她扬起眉梢笑着说道:“你付了钱的。”
檀越低头看了眼双腿,语气很平静:“钱买不回健康的身体。”
“会好的!肯定的!相信我!”白苏起身推着檀越进医馆帮他抓药,“上次吃的药效果还行,这次给你继续用,会加一点助眠的药。”
檀越听着她生怕自己放弃的语气,嘴角上扬起来。
“晚上针灸完再帮你扎针助眠,让你晚上休息好一点。”白苏将他留在窗边,然后拿着小盒子穿梭在药橱之间抓药。
“好。”檀越静静的等在旁边,清润视线追随着白苏的身影,乌黑长发散落在身后,恍惚觉得应该穿一袭长衫。
脑补出的背影,和梦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从没见过,但却觉得就该是那样的。
檀越揉了揉又有点不舒服的眉心,如果不是清楚记得从小到大的事情,他会以为自己是失忆忘记了一些事。
白苏抓了药折回来,“又不舒服?”
“没有。”檀越垂下手,接过已经包好的药材,“又很苦吧。”
白苏点点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放到他宽大的掌心里,“觉得苦就吃糖。”
檀越握住还带着温度的糖,“好。”
白苏将檀越送回隔壁,顺道帮他扎了针,然后回家又看了看检测中心发来的报告,一切都很顺利,随即又联系了一些人,希望之后的事情也这么顺利。
如她所愿,隔了两天。
白苏就拿到了新证据,顺利得如有神助。
因此在医馆坐诊时也心情不错,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带孩子过来复诊的许椿问道:“白医生,您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有那么明显?
白苏笑着说道:“我每天都是笑着面对你们的呀。”
“瞧着不太一样。”病人觉得白苏前两天的笑总像是隔着一层,今儿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是有什么好事?”
“不算是好事,就是一直没解决的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白苏没有细说,简单回一句就转头看向许椿的儿子张子和,“我把脉看看。”
张子和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了,肾水运行自如,心脾阴阳协调,一直上扰的心火已经完全没有,因此他好动的情况好了许多,这会儿正安静坐在椅子上,不过也不呆愣,圆润灵动的双眼环顾着四周,最后落在正在针灸的西西、彤彤等几个可爱的小女孩身上,“妈妈,好多妹妹~我可以和妹妹们一起玩吗?”
“可以去,当时别吓到这些弟弟妹妹。”许椿打发走儿子,随后笑着告诉白苏,“他最近好了不少,老师说他上课认真许多,也坐得住了,医院的医生也说他情况好转许多。”
“这是好事啊。”白苏看脉象也是如此。
“那还需要吃药吗?”许椿询问白苏。
“再开三付巩固一下,避免心火复燃。”白苏直接开了药方,“之后就不用再来了。”
“谢谢白医生。”许椿高兴得应好,心底的大石头也落回了独立,“在医院检查时,医生很惊奇他为什么好了许多,我告诉医生他却不信。”
“不信很正常。”白苏都习惯了,“你们相信就好。”
“我们当然相信。”许椿作为得利者,自然是极为相信的,并且也十分推崇的推荐给了其他朋友、同事。
“我们也相信。”李林夫妇俩也带着曾患有孤独症的儿子李清河来医馆复诊,他们揉揉儿子的头,“白医生,我们家清河也好了很多,不仅会主动和我们说话了,还会帮我们做一些小事,不过话还是不多,但能给予我们一些明确的回应就已经很好了,以前可是一点都不敢想。”
白苏帮李清河小朋友把了把脉,之前手上阳三焦经上浊痰严重,影响到了左边头部,如今痰浊散去,心火也泄了出去,目前还有些残余湿热和心脾两虚问题,“还得再吃一段时间的药。”
李林夫妇感激道谢:“好,我们最近都留在小镇陪着孩子来针灸。”
“也谢谢许姐介绍我们白医生。”李林老婆感激的抱住旁边陪孩子针灸的许椿,“谢谢你。”
许椿也反手抱抱同病相怜的李林老婆,“没事,都是为了孩子。”
因为两个孩子情况好转,不少有类似问题的小孩都被家长带了过来,一时间医馆里小孩多得像开了个幼儿园。
小孩的各种哭声、尖叫声混在一起,吵得耳朵疼,被家人带来看诊的一个中年女人,在听到各种尖叫声后癫狂症发作,顿时大吵大闹的要冲上去打小孩们。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不要跑来我家!不许偷我家东西!”中年女人声嘶力竭的喊着,“都滚出去,你们要下毒害我!都出去!”
家长们连忙拉着孩子往后退,并站在孩子前面挡住中年女人恶毒的视线和言语,“你这人发什么疯?”
“抱歉抱歉,我妈是精神分裂,你们别搭理她。”中年女人身边的两个儿子一把拉住母亲,并按着坐在椅子上,“妈你清醒点,我们来看医生了,你别闹了。”
“啊啊啊啊啊!!!”中年女人完全听不进去,只觉得两个儿子都是抓自己的坏人,挣扎着想要逃跑。
中年女人发疯,吓哭了其他小孩子,也将一个生病的年轻女孩儿吓得缩到了药柜旁包药台的桌下。
衣着得体的父母顾不得地上脏,顾不得周围还有很多人,直接跪在地上去哄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蓓蓓,快出来,没事的没事的,爸爸妈妈在这里呢。”
白苏看着混乱的场面,揉了揉眉心,“按住她。”
说着直接取针扎入中年女人百会、神门、内关穴,大力运气,两秒后中年女人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儿子的怀里。
大儿子周胜担忧的晃了晃母亲的胳膊,“妈?妈你怎么样了?”
二儿子周利则疑惑地看向白苏,“白医生,我妈这是……”
“我让她清醒一下,等一下就好。”白苏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趁着中年女人还没有醒来时直接为她把了脉,脉弦滑,痰气郁结,还有痰火扰神,是癫狂症,“有几年了?”
“五年,我爸出轨和她离婚后,她就慢慢抑郁了,一开始很安静不说话,我们因为她只是不想说话,但后来发现她有了其他症状,另外还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所有人都要伤害她,所有事物都要上锁,生怕我们下毒。”周胜很无奈,“医院说她同时患有两种精神疾病。”
“我们都称为癫狂症或是癔症。”白苏之前也看过一个精神分裂症,名叫李媛媛,前几天来复诊过,情况已经大所好转。
两人都是脾虚生痰、迷阻心窍,所以白苏也给中年女人开了柴胡加龙骨牡蛎汤。
等她写完药方,中年女人悠悠醒来,“老大,我又发病了?”
“嗯,你听到嘈杂声一下子就发病了。”周胜扶着母亲做好,“白医生说你的情况还好,有和你类似的病症在吃药后大有好转,我们回家慢慢喝药。”
中年女人脑子还是有些不清醒:“喝药?不会下毒害我吧?”
“不会的,白医生是好医生,是给你治病的,不会害你的。”周生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母亲,“我们到旁边针灸,等针灸完我们去买你喜欢的香蕉?”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地说道:“香蕉得我来挑,你们不会挑,水果店老板心思歹毒得很呢,偷偷会往里面注射毒药,你们要找没有黑点的。”
“好好好,待会儿你亲自挑。”两个儿子耐着性子哄着母亲去针灸。
白苏帮中年女人针灸上,然后走到包药台下旁边,然后蹲下看向藏在里面的女孩,女孩大约二十出头,靠着柜子另一面的木板屈膝蹲坐着,双手抱紧了双腿,还将脸埋在双膝处,似要将自己埋起来。
陆问几个也围了过来,小声交流着:“她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吧?”
蓓蓓爸爸轻轻嗯了一声,“蓓蓓她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很容易被惊吓到。”
“蓓蓓出来好不好?这是医生姐姐,我们说好今天来找她的。”蓓蓓妈妈努力放柔了声音,努力的哄着女儿,“蓓蓓是不是忘记了?”
蓓蓓微微抬头,用她那双红兔子似的眼睛飞快地瞄了眼白苏,然后又将头埋了回去。
“蓓蓓,我们和医生姐姐说说话,好吗?”蓓蓓妈妈继续哄着女儿,“这个姐姐手里有糖果,你要吃吗?”
白苏刚好从包里掏出一颗小朋友送她的大白兔奶糖,她慢慢递给桌洞下面的蓓蓓,“蓓蓓?吃过大白兔奶糖吗?这个很好吃的。”
听到陌生的声音,蓓蓓身体微僵了下。
“蓓蓓不喜欢大白兔奶糖吗?我这里还有花生酥。”白苏又摸了一颗花生糖和一颗巧克力,“还有巧克力,你喜欢那个?”
蓓蓓一直埋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都不喜欢吗?那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吃咯。”白苏说着拆开一颗花生糖,故意捏着包装壳,吸引她的注意力,“闻着好香啊。”
蓓蓓闻着糖果的香味,心底的恐惧缓缓被压了下去,她微微偏头瞄了眼白苏,确认白苏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后伸手拿过白苏手里的巧克力。
白苏看她选了巧克力,倒也不意外,于是又拿出几颗递给蓓蓓,蓓蓓拿过巧克力拆开放嘴里,醇香细腻的香甜味让她慢慢没那么紧张了,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丰富起来。
蓓蓓咀嚼着巧克力,咀嚼得有些快,嘴唇上不小心沾染了一些,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结果手背都沾染上了黑色巧克力。
她看着手背上的巧克力,一下子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我帮你擦擦,好吗?擦干净就没事了。”白苏拿起一张湿纸巾覆在她的手背上,然后轻轻的擦了擦。
蓓蓓的爸爸妈妈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蓓蓓出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她,包括他们,两人连忙上前想阻拦:“白医生……”
旁边的陆问立即拉住二人,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女儿瞧着并不排斥我师父,你们暂时先别过去打扰。”
蓓蓓爸爸妈妈犹豫着看向白苏和女儿,真的没事吗?
白苏看蓓蓓没有躲闪,于是轻轻帮蓓蓓擦了擦手背,“擦擦手背再擦擦掌心?”
蓓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好,我继续帮你。”白苏换了张干净湿纸巾继续帮蓓蓓擦手,“手腕也擦一擦,好吗?”
蓓蓓可能也的确想擦干净一点,于是点点头。
“好,我帮你。”白苏柔声说着,并慢慢的将纸巾覆到了蓓蓓的手腕处,轻轻摸着脉象,指下脉象弦细带涩,深按时有细刃划过手指的感觉,明显有失眠多梦、邪气藏心的症状,另外气血郁滞,气息混乱,导致五脏六腑升降无力。
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气乱则气血虚乱,血乱则心血不足,心性神明,自然多惊恐、噩梦、神志不宁。
当然不止这些问题,肝胆脾费肾都有些瘀阻不畅,不过心问题更大,白苏收回手,没有强拉她出来,“我去扔垃圾。”
白苏轻轻说了一声,然后叫蓓蓓父母到坐诊的桌子旁边:“情况不太好。”
“我们也知道。”蓓蓓父母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对方不讲武德,将无辜的女儿牵扯了进去,虽然最后救了回来,但人却是吓坏了,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她,
“我们也看过心理医生,但一点进展都没有,说要等她自救,自己愿意走出来才行,可我们作为父母,还是想多帮帮她,让她尽快走出来。”
蓓蓓妈妈是听公司下面一个员工说她朋友患有严重双向,来这里看了病,吃了中药后整个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虽然不清楚能否治好,但她们还是迫不及待的搭飞机来了这里,“白医生,你救救她吧,她才二十二岁,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尽力。”因为女孩并不配合,白苏只能和她父母问一下基础情况,比如是否心热心烦、呕吐呃逆、眩晕、癫痫抽搐等。
确认清楚后,白苏给蓓蓓开了温胆汤,里面加减了一些药材和用量,主要是壮胆、宁心神、和气血,“先喝三付看看。”
白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她这个状况最好是留下来针灸,但前提你们能劝说她配合我。”
“我们尽量。”蓓蓓妈妈扶了扶手腕上晶莹剔透的冰种玉镯,“白医生,我们工作很忙,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能否请你出诊呢?”
白苏指了指外面等着的病人:“抱歉,没办法出诊。”
蓓蓓妈妈:“可我听说你之前帮孙老出诊过。”
来之前她也在圈子里打听了一下,白氏医馆不算有名,只有少数几个去过孙老冲喜寿宴和葬礼的人听说过。
“我是刚好去办事,顺道才去的医院。”白苏将药方交给何信去抓药,“如果有机会我恰好去你所在的城市,也会顺道去看看她。”
“那我多给点钱,一百万出诊费,可以吗?”蓓蓓妈妈大手笔的说道,“请你体谅一个做妈妈的心情。”
白苏笑容淡了淡,“如果你真为女儿好,就在小镇里租个房子陪女儿,小镇很多外地人过来看病的。”
“我们工作很重要,暂时没办法过来。”蓓蓓妈妈手里还有个大项目,她不能缺席的,单独让保姆陪着女儿在这里她又不放心。
“那就有时间再来。”白苏不想再和她多说,打算叫后面的人。
蓓蓓妈妈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白医生……”
“阿静,算了,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再来。”蓓蓓爸爸看出白苏不会改变主意,于是拦住了妻子,让她付钱拿药带女儿离开。
三人离开时,恰好和从另一侧过来的檀越擦肩而过,蓓蓓爸爸当时没认出来,等走远上车后才想起来:“阿静,我们离开医馆时遇见的那人像不像檀氏的大公子?”
蓓蓓妈妈没见过,“不会吧?这么尊贵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之前不是传言说他车祸瘫痪了吗?为了看病?”蓓蓓爸爸意识到了真相,顿时吸了口凉气,看来白苏是真有几把刷子,连檀越这样有身份的人都亲自来这里看诊,“还好你刚才没有说不妥的话。”
蓓蓓妈妈也有些后怕,刚才瞧见两人关系不错,要是得罪了白苏恐怕也是得罪了年轻的檀先生。
白苏还不知檀越只是露一面就将人吓着了,和檀越打了声招呼,然后将刚才小朋友们给她的糖果分给他,“刚才小朋友们给的。”
檀越接过糖,“难怪听到好多小孩哭闹声。”
“吵到你们后院里了?”白苏也很无奈,谁让小孩嗓门洪大呢?
“能听见。”檀越听着声音过来瞧瞧,发现小孩们都陆陆续续走掉了,“可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整理药方?”
“暂时不需要。”白苏说话间听到何信说当归、黄芪没有了,于是转头看向檀越,“麻烦了。”
“好。”檀越转身驱使着电动轮椅去到何信身边,“除了当归黄芪,还有什么药没了?”
“川穹、党参、白术、柴胡、桂枝都快用完了。”何信念了一长串,“檀先生,你能记住吗?”
檀越颔首,转身去了库房,将整齐陈列的药材一一取出来,一小袋就两斤,可以拿得动。
看诊的白苏偶尔抬眸看一眼,注意到他很仔细的将药分别放入每个药屉里,然后会反手关上药屉,动作很熟练,她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师兄以前反手关药屉的样子。
病人看她发怔,小声喊了一句:“白医生?”
“抱歉。”白苏揉了揉眉心,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像师兄呢?
“是太累了吗?”最近放假,来看诊的病人增加很多,病人担心白苏身体受不住,“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没事。”白苏喝了一口水,继续帮这个叫王红的病人看诊。
王红四十五岁左右,脸盘子特别宽大,颧骨也很高,鼻肥大嘴唇也很厚,看起来有一点点奇怪。
白苏打量了几眼后询问道:“你是想看哪方面的问题?”
“我有点恶心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另外我头也有点疼,视力下降不少。”王红揉了揉眼睛,“我寻思着是不是我玩手机太多,导致脑淤血什么的了。”
王红就住在小镇外面,前两天听张大爷说差点中风,她也担心有事儿,所以专门让女儿给自己挂了号过来看病,“我听说你会针灸治近视,你帮我扎几针吧?”
“我得看看情况。”白苏给王红把了把脉,脉象弦细,按之又有点滑脉症状,她十分疑惑的打量王红,“你最近吃了什么?”
王红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放假嘛,儿子女儿都回家了,所以吃了许多肉,不会是得胃病了吧?可我好像胃口又挺好,能吃能睡,每天还能睡十二个小时。”
“……”白苏又仔细摸了摸脉象,还是有滑脉,“你月经准吗?”
“偶尔来偶尔不来,这两个月都没有,我估摸着马上都要断了。”王红看着要没了,所以上个月还去取掉了避孕环。
白苏抿着嘴角,迟疑了几秒后才告诉她:“……你应该是怀孕了。”
“啊?怀孕了?”王红吓傻了要,“我都四十五了,还怀孕?夭寿啊,怎么会怀上的?那个王八蛋这么厉害?”
“哎哟我的天啦,早知道我该等等再取掉避孕环的,我以为我停了,所以上个月去市区看女儿时就顺便去医院取了。”王红骂骂咧咧的就要给丈夫打电话,让他赶紧拿主意。
过来复诊的杨梅等想怀孕的女人都流露出羡慕的的眼神,这么大年纪不想要还怀上,她们年轻的一直吃药却偏偏还怀不上。
王红打电话但丈夫没接,有些六神无主的叹着气,“这娃娃我是要还是不要呢?”
“你先别考虑要不要的事情了,我还没说完。”白苏给王红把脉时,发现了和陈金类似的脉象,应该是脑中长了什么东西,“你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
王红瞳孔微缩,双手忽然攥紧了手机,“什么东西?白医生你别吓我。”
白苏不知道是什么瘤,但肯定是有这么个东西:“我摸着不严重,去检查一下吧。”
“真的吗?”王红反复搓着手,忽然有点焦躁了。
旁边贴膏药的陆问抬头望过来,打量了几下王红的面相,随后视线又落在王红略显粗壮的手指,明显是肢端肥大,“阿姨,你的手一直都这样?还是最近才这样的?”
王红抬起手看了看,“最近一年吧。”
“去年冬天我去打工洗盘子,双手冻起了冻疮,过完年冻疮好了,手却依旧这样,木杵杵的一根儿。”王红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我的手曾经骨折过,这两年隐约有些疼,我估摸着是风湿病引起变粗的。”
陆问觉得有问题,他贴完一个婆婆后走到白苏身侧,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红的脸,发现她鼻子和嘴唇都很肥大,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丑,“阿姨,你嘴唇也是天生的吗?”
“也不是诶。”王红也有点搞不清楚,“我以前还是挺漂亮的,可最近这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慢慢的变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变大的缘故。”
“人轮廓会长开,脸会变老,但天生的嘴唇很薄,到老也不会增厚的。”陆问很严肃地告诉王红,“我怀疑你是长了垂体瘤。”
王红一愣,“垂体瘤?”
陆问点头:“垂体瘤是一组从垂体前叶和后叶及颅咽管上皮残余细胞发生的肿瘤,临床表现为激素分泌异常症群、肿瘤压迫垂体周围组织的症群……”①
王红听不太明白,只能问白苏,“白医生,什么意思啊?”
“你不用管他说什么,只要知道你现在长了这个东西,所以导致你的五官变化、肢体肥大、头晕、视力下降。”白苏看王红被吓得六神无主,轻轻叹了口气,专门提醒她一句:“你现在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要不要孩子,不要才可以直接去做脑部检查,另外还要考虑只想手术切除还是采用保守治疗的方式。”
“这个病大多数都是良性的,师父也说没大碍,你不用太担心。”程冬冬也搜了搜垂体瘤相关的内容,不是很严重,“先回家和家里人研究一下再吧。“
“哦哦哦,好。”王红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手忙脚乱的往外走,差点在下台阶时摔地上,幸好排队等候的病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免得没摔跤。
等王红走远后,陆问才询问白苏:“师父,垂体瘤你能治吗?”
“反正就当做症瘕积聚来活血化瘀。”白苏转头看向在旁边针灸的陈金,“你觉得有好转吗?”
陈金说道:“我没去医院拍片,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不过我眼黑、头晕的问题是好多了。”
白苏嗯了一声,又看向另一边喉癌的章大爷,“你呢?”
“我感觉喉咙吞咽口水没那么痛了。”章大爷说起这事儿心底又有些不满,“小白医生,你治别人那么厉害,怎么治我就不行了,我一个咽喉炎针灸一周了还没好全。”
知道真相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拆穿,只是安慰他:“有些小毛病才不好治,你放宽心好好针灸治疗,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大家又指着被搀扶着慢慢走进来的崔非,“是啊,你看崔非这个小伙子,已经可以自己走路来医馆了,你多一点耐心。”
崔非能站起来后就一直在做康复训练,现在已经能自己站立行走,虽然还无法像正常人一般行走,却给了医馆很多坐轮椅的人希望,包括檀越。
檀越望着崔非的背影,眸中闪过艳羡之色,他又垂眸看了看自己仍旧没有感觉的双腿,神色变得黯然了一些。
白苏注意到檀越的神情,要是有金针就好了,他的双腿应该早就有知觉了吧?
她掏出手机发消息给药材供货商老黎,询问有没有金针传承人或是愿意借金针的消息,但回答还是没有。
白苏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要怎样才能帮他快些好起来?
檀越注意到她的神色,“别叹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檀越对她很宽和。
可越是这样,白苏越觉得愧疚,“我会想办法的找到金针的。”
檀越也有派人寻找,除了几大中医世家有,其他都没有,但他们不外借,“没关系,现在已经很好,我们慢慢来。”
“谢谢。”谢谢你没有嫌弃换医生,白苏打算晚上多帮他运气活络两遍。
于是晚上,檀越就喜提了六遍运气,疼得浑身大汗淋漓,已经小半个月没这么疼过地他气息不匀地靠在沙发上,期间一句疼都没喊过,看向她时仍努力的朝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白苏看得有些心疼,“实在疼就别笑了,别逞强。”
檀越气息微喘,“太丑了?”
白苏摇头,“没有。”
“那就好。”檀越也不想吓到她,于是又轻轻的笑了笑,努力撑着疼痛的身体熬过接下来漫长的留针时间。
白苏安静守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医馆的事情,陪他熬过留针的三十分钟,取针后再把把脉,确认脉象没问题后才离开,“明天见?”
檀越颔首,“好,明天见。”
忙碌一整天的白苏拖着疲惫身体往回走,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夜色漆黑,月光皎皎。
她缓步慢慢走着,脑子里还绞尽脑汁的想着其他可用的穴位和针法,等走到后门时就听到程冬冬哈哈大笑的声音。
白苏被吓了一跳:“你背医书背疯了?”
“好消息!”程冬冬拿着手机跑了过来,“师父你看,杏林堂被爆出违法使用禁药!”
第70章
杏林堂风湿贴检测出有违禁药材虎骨和雪上一枝蒿!
法律明令禁止, 杏林堂仍顶风作案使用国家保护动物和珍稀濒危保护植物!
知名医馆知法犯法,中医一大毒瘤!
白苏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标题,这些媒体是懂怎么吸引眼球的。
“师父, 杏林堂这下完了!摊上大事了!哈哈哈哈!!!”程冬冬笑得合不拢嘴, “让他们偷!这下偷进监狱了吧!”
“小师姐, 现在好多人骂他们!”何信激动得也骂了好几句, 谁让他们之前想坑害他们?“苍天有眼啊!”
不是苍天有眼。
是功在人为。
白苏进屋, 点开高达数万评论, 下面各种言论纷飞。
网友:“不会吧?杏林堂是传承了几百年的连锁大医馆, 不会知法犯法吧?”
“我觉得杏林堂挺好的,医术很好,里面的老大夫开的药也好, 我几年前风湿痛去这儿开了膏药, 用了半个月就好了很多,就是价格有点贵。”
“姐姐, 你用的是最贵的那个吧?那个里面就是加了虎骨、雪上一支蒿,活血化瘀效果超级好!”
“会不会有误会?可能是养殖的?”
“姐姐你是一点法律常识都不懂?虎骨养殖的也不能用!用了就得进去踩缝纫机!!!”
“杏林堂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这个新闻来得奇怪, 坐等反转解释!”
其他网友:“大姐你不会是杏林堂的人吧?告诉你家老板, 买卖虎骨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等多项法律法规, 你们杏林堂知法犯法,马上就要进去踩缝纫机了。”
中医黑:“说实话, 中医都是伪科学, 虎骨这些根本没有药用价值, 也没有科学依据,都是为了搞点噱头, 不过杏林堂将自己害进去了,也是活该!”
“中医都是伪君子, 为了所谓药材挖走植物,还残害野生动物,破坏生态环境!这些人都该抓去枪毙!”
有中医推崇者看着中医黑混入搅浑水,立即开骂:“伪你妈的狗屁,中医黑滚远点!在还没禁止入药之前,我老爷爷买过虎鞭来泡酒,喝了之后七十岁都还生了我爸!”
“你爷爷牛逼!!难怪禁止使用了,不然深林之王全都被抓来制药了。”
中医黑:“那也只能说明虎骨有用,现在中医都徒有其表,没有用了!”
中医拥护者:“还不是被你们这种收了资本黑心钱的垃圾给害的!一边打压抹黑,一边收购我们的药方!你们好歹也是z国人,屁股都他妈是歪的!去死吧你们!”
“中医很好,只要找对医生、对症下药都见效快,我们全家都相信中医,我表弟偏瘫在针灸后都逐渐恢复能走路了,所以谁黑中医,我就骂谁!一群歪屁股!”
其他人说道:“大家别吵了,还是看看杏林堂会如何处理吧?”
“希望有反转,杏林堂的大夫治好了我多年不愈的老胃病。”
沈家。
沈陵泉已经被沈老、沈父等人骂得狗血淋头,“这就是你最近说要给我们的好消息?”
“不是的爷爷。”沈陵泉是想将白氏医馆的风湿止疼膏方子弄回来,减少成本,但没想到白氏医馆竟是个硬骨头,还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局。
这些天他正盘算其他方式,但一直受阻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家竟然爆出了这个丑闻,“一定是那个贱人干的。”
沈老蹙眉,“什么贱人?”
“就是有个小医馆有个很不错的止疼贴药方,我们想合作,但完全愿意配合我们,还恶语相向的起诉了方大勇。”沈陵泉不觉得自己仗势欺人有错,反而倒打一耙。
沈父:“什么医馆的止疼贴竟有我们家的好用?”
“有个叫白氏医馆的,在乡下小镇,没什么名气,不过却被她做出一款便宜好用的止疼药。”沈陵泉不满的哼了一声,“我感觉和我们家的有几味药相似,估摸着是仿照我们做的。”
坐在上首的沈老手抖了下,撞翻了旁边青花色的茶盏,声音抖了下:“白氏医馆?”
“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医馆,我们想买她的方子也是为了帮她扬名,最后倒是一点都不感恩。”沈陵泉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浑然没注意到坐在上首的爷爷脸上有些慌张。
沈父困惑的看向父亲:“爸?怎么了?”
“没事。”沈老敛了敛神,满是皱褶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声音沉沉的说道:“陵泉,这人不要多管,专心处理药厂的事情就好!沈家交到你手里是想要你将它发扬光大的,不是让你败坏杏林堂的名声,你尽快处理干净,否则这家你也不必当了。”
旁边隔房几个人偷偷暗喜。
“爷爷,我会处理好的。”沈陵泉扫了几人一眼,随后匆匆回答自己的住处,一进屋就砸了好一通,“这件事一定是白氏医馆故意搞的鬼。”
方大力怔了怔,“老板,她一个乡下小大夫没那个能力吧?”
忽然爆出来的新闻、接到的举报都不像是没背景没能力的人能办到的。
“肯定是她。”沈陵泉顿了顿,“立即让人撤掉新闻,公关这是假消息!”
方大力:“已经安排去做了。”
“但已经被注意到了,可能会调查下来。”
“我给张老打电话,让他打声招呼遮掩过去。”沈陵泉冷呵了一声:“一个乡下小人物也妄想翻出浪花,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当晚,杏林堂紧急公关,说使用违禁物品都是竞争者抹黑造谣,同时还出示了一份工厂检测证明,确认里面没有虎骨成分,另外强调所有药材都是种植的。
第二天早上,杏林堂还发了律师函,起诉网友媒体造谣侵犯了名誉权!
“师父,他们公关了。”程冬冬焦急地拿给白苏看,“怎么办?这样就锤不死他们了啊。”
匆匆赶来的陆问也是一脸焦急,昨晚他就联想到之前白苏让他送去检测中心的样本,推测这是白苏做的,“师父,光凭一份检测报告可能没办法证明,他可以说那是猫骨,猫骨虎骨和其他骨头一样都是蛋白质、磷酸钙成分。”
“可那些骨头熬过后不会有虎骨胶。”白苏让几人安心,她是查到其他证据后才让人放出消息举报的。
杏林堂早上发律师函后,网络上的人立即开始洗白。“这种百年老字号的大医馆都很爱惜羽毛的,怎么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有名的连锁医馆就那几个,会是谁干的?”
“那个xxx有和杏林堂相似的止疼贴,会不会是她干的?”有人浑水摸鱼说是白氏医馆干的,慢慢就有人发散到偷药方上了。
“真是不要脸,明明是他们偷药方,竟然还暗戳戳带节奏指向师父。”程冬冬对杏林堂的印象降低到负一千万,“沈家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致,行医者应正直、仁心,应存有救济之心,而不是像个奸商一样唯利是图、打压同行。”
白苏不置可否:“他们早就忘了初心了吧。”中医很多想法都和儒家思想共通,但沈陵泉身上没有。
何信也越想越生气:“小师姐,我们得抢回医书,让大家看看到底谁偷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七十年前的事情根本没有证明是他们偷的,除非有知情人作证,但估计都死光光了。”陆问觉得还是从野生动物入手比较靠谱。
白苏也是这么想的,等中午沈家公关已经起作用时,又让人放出了后面查到的沈氏药行偷采野生雪上一枝蒿以及药厂走\私虎骨的消息,并且有图片。
之前的成分检测可以模糊过去,但这两个重爆消息涉及到违法犯罪就很难再被遮掩过去,也被有关部门注意到,并要求严格处理。
白苏没有足够能力和背景,所以只能借力打力,希望他们能严查。
消息一出,网上又沸腾了:“我去!这杏林堂真的很刑啊!”
“假的吧?”
“真的,图都没有P的痕迹!是野生雪上一支蒿!是虎骨!”
“谁说一定是野生的?万一是种植养殖的的呢?”
“热知识,雪上一枝蒿生长在至少3000米以上的高海拔冷凉地区,人工种植也会选择在高海拔的平整地区,不会种在这种悬崖荒芜地带,明眼人一看这一株植物就知道是野生的。”
“你当老虎时你家的鸡?养殖的也不能吃啊!”
“你们别忽略重点,这已经不是种植还是野生的问题,他们走\私啊!完全蔑视规章制度,现在谁敢包庇就是间谍!”
“一定要将这些人抓起来坐牢!杏林堂这次要是不受惩罚,那就将无意间挖了兰花的人给放出来。”
“报!我家附近就有个杏林馆,我给大家直播抓捕过程!”
“我家附近也有一个,已经有动物保护组织人员去门口抗议了!”
“其实杏林馆的药很有用的,要是他们关门了,我们以后去哪里看病啊?”
“那么贵还去当冤大头?推荐白氏医馆,医术精湛、药材价格便宜,非常利好普通老百姓。”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杏林堂的事情逐渐闹大,连小镇里的一些人都知道了,王婆婆为此还专门来询问白苏:“白苏,你们家膏药这么好用,应该没加什么东西吧?”
“没有。”白苏连准确的药方用量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王婆婆哟屋恩:“那我看有人挖草药来卖给你,这个不违法吧?”
白苏颔首:“都是普通草药,可以随意采摘的。”
“药行能送来的野生药材都可以用,不能用的都是模拟野生环境种植的。”
王婆婆松了口气:“那就好。”
“白医生,你能用普通种植的就用普通的,我们吃的药,药效慢一点都行。”病人觉得野不野生无所谓,只要白苏别违法被抓就行,不然他们以后没地儿看病去。
“放心吧,都是可以用的草药。”白苏让大家放宽心,然后继续帮大家治病。
众人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也安心的开始看病,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坐在桌前:“白医生,麻烦你给我看看。”
“哪方面不舒服?”白苏帮年轻男人把脉。
男人叫程龙,他简单叙说着自己的情况,“我患有白塞病。”
“白塞病?”白苏偏头看向陆问。
陆问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白塞病:“白塞病又称为贝赫切特综合征,是一种全身性免疫系统疾病,属于血管炎的一种。会侵害人体多个器官,包括口腔、皮肤、关节肌肉、眼睛、血管、心脏、肺和神经系统等,主要表现为反复口腔溃疡、虹膜炎、会阴溃烂……”①
“是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程龙揉了揉有点红肿的眼睛,“去年有段时间我老爱上火,眼睛反反复复的发炎,上半年开始频繁口腔溃疡,吃药也不顶用,前段时间发现下身有溃烂后才去医院检查,最后发现是白塞病。”
“白塞病一直反复发作的慢性病,医生说没法完全治好。”程龙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中医身上,“白医生,你们中医有办法吗?”
白苏帮程龙摸着脉,脉弦细数,舌苔薄白,是阴虚火旺、热毒阻滞的症状,“手足心热,烦躁不安,有时头晕脑胀像感冒了,对吧?”
“对,还失眠多梦,晨起时还容易恶心腹泻。”程龙一开始觉得上火发炎没什么,吃清淡一点就好,哪知道反反复复发作,甚至还影响到了其他部分。
“从脉象来看是湿热内蕴,热毒导致脾胃受纳运化功能失和,从而导致了阴虚火旺,所以病情才缠绵这么久。”白苏顿了顿,“你这病应该和狐惑病差不多。”
程龙从未听说过:“狐惑病是什么?”
何信和程冬冬从没听说过狐惑病这个词,“师父,哪里有写这个病?”
白苏轻咳一声:“金匮要略里有写,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喝。甘草泻心汤主之。”②
“医宗金鉴也有写,狐惑,牙疳、下疳等创之古名也,近时唯以疳呼之。下疳即狐也,蚀烂肛阴;牙疳即惑也,蚀咽腐龈,脱牙穿腮破唇。”③
“你们看书别局限在黄帝内经、脉经、伤寒论、千金方,其他各种医书都要看看,辩证取其之长。”白苏顿了顿,“程冬冬,你觉得可以用什么药方?”
程冬冬结合程龙的症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伤寒论里面的甘草泻心汤:“可以用它来清热泻火、健胃止泻和改善睡眠。”
“的确可以。”白苏用甘草泻心汤为基础方,另外加了旱莲草、女贞子、合欢皮、飞青黛、人中黄等药材。
“有人中黄啊?”程龙脸上有明显抗拒。
“是用甘草浸的,清热凉血、泻火解毒效果很好,对你这种久治不愈的溃烂效果极好。”白苏直接将药方递给何信,“去抓药。”
何信点点头,拿了药材就去抓药,等抓好药回来时程龙还一脸嫌弃,“你别多想,熬了之后都是药味儿。”
程龙现在已经觉得满嘴屎味儿了:“白医生,一想到就喝不下去,怎么办?”
“如果告诉你,喝完两天后就能好你喝不喝?不想喝就去退掉。”白苏不再理会纠结的他,继续给后面的人看诊,一个年轻女孩儿进来坐到了她跟前。
女孩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看胃口就很好的样子,白苏打量着她,发现她气色还挺好,不像是生病的状态:“哪里不舒服吗?”
“我前两天开车回小镇时,差点出车祸,被吓到之后心脏一直跳个不停,这都一两天了,还时不时有心悸不安、喘不上气的情况。”女孩叫小绿,她捂着心口砰砰跳动的心脏,“我上午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出心律失常,其他没检查出问题,我妈说我可能是被吓到了,让我来找你开一副药收收惊。”
“……”白苏失笑不已,说得她像个神棍似的,她笑着伸手帮小绿把了把脉,脉弦紧,苔白腻,似有浊气瘀阻聚集于心,另外心火旺盛,如火炙烤一般。
白打又问了几个问题,“你说心跳不安是一阵一阵的?能感觉那一股闷气是从哪儿升起来的吗?”
小绿摸着肚子,“我感觉像是肚脐周围。”
白苏轻声询问:“便秘吗?”
小绿点点头,“便秘的。”
白苏:“上去的时候是不是会疼?”
小绿说是,“大部分是心口不舒服,偶尔会觉得喉咙也不舒服,反正就是一股气冲上去,像一只横冲直闯的猪,然后冲到心口就开始各种不舒服。”
白苏大约确定了小绿的病症,“你这是逆气上冲,应该叫作奔豚病。”
小绿一脸懵,“啥意思?”
“就是一种中医病症。”白苏认为是便秘的小绿大肠里的湿浊气,因为车祸惊吓给吓进了三焦系统里,然后从腹部上逆直冲心脏、咽喉。
心脏为了将浊气排出去,反应肯定很大,所以小绿才会反复觉得心悸不安。
所以首要目的就是排气。
白苏直接开了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理气降逆,排湿清浊,这些药可以入心、脾、肺、肾,大肠和肺相表里,理肺也是治肠,“吃这个药后应该会拉肚子和放屁。”
小绿笑着说没事,“白医生,吃药不用忌口吧?我喜欢吃肉,每天都得吃肉才行。”
白苏说道:“你心火旺,所以才想吃肉,这药能降心火,如果吃完药还觉得心火旺盛可以再来单独开药。”
“想吃肉是因为心火旺?”旁边一个老太太也特别爱吃肥肉,“我是不是也心火旺?”
“你可能是肾阴虚。”白苏看老太太年纪很大了,也不是体力劳动者,那应该就是虚症,身体缺什么,嘴里就会馋什么,缺少元气自然会想多吃点补阳的肉食。
白苏给老太太把了把脉,也证实确实如此,征询过老太太的意思后,给她开了补肾气的药。
将老太太送走后,被搀扶着的崔非慢慢走了进来,他身侧还跟着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白医生,这是我网上认识的朋友,他曾经患了格林巴利综合征,现在经过治疗已经恢复大半,但目前肌肉力量和灵敏度还没恢复,手指和脚趾还像套着一层手套和袜子似的,我看他一直担忧无法恢复,所以介绍他来找你。”
崔非的这位网友叫文青,是半年前发病的,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逐渐好转,出院后一直在积极康复训练,但效果一般,网上看到崔非的康复视频后就私信询问了崔非。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慢慢熟悉起来,得知文青的女朋友因为他生病转头和他好兄弟结婚后,两人顿时惺惺相惜,今儿也是专门陪文青过来看病。
白苏先给崔非扎针,然后才帮文青把了把脉,“这病一开始是什么症状?”
“发病前几周有轻微感冒或腹泻,当时没多注意,但过了两周手、脚开始发麻,几天后的早上,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文青当时吓坏了,连忙让前女朋友送自己去医院。
送去医院后,他就逐渐出现呼吸困难、吞咽障碍,之后就送进了急救室,后来又在ICU住了一个月才出来。
等他出来女朋友就和他说分手了,等他出院时女朋友已经和朋友领证结婚了。
旁人听着唏嘘不已,都同情地看着他。
文青被大家同情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头上早就绿油油的了,他低着头看着虚软无力的双腿,自嘲地笑了笑,“白医生,我还能好吗?”
白苏摸着文青的脉有些沉滑数,舌红苔黄腻,湿热郁积身体,有些发热症状,另外四肢痿软无力,四肢沉重,麻木微肿。
湿热浸淫筋脉,导致气血阻滞和筋脉失养,另外因为久病为愈,导致脾胃虚弱、肝肾阴虚,互相影响,致使他身体恢复极慢。
“瞧着还行,虽然瘀阻但也没阻死,正慢慢恢复中,针灸就行。”白苏看着问题不算严重,直接取针为他针灸。
文青瞬间空了口气,他以为会一直瘫下去,“谢谢白医生。”
“没事,之后每天过来针灸就行。”白苏帮他扎着手足阳明经穴和夹脊穴等位置,另外还给他开了滋阴补肾、和气血、去湿气、通经活络的混合方。
白苏把方子递给推着他进来的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也是文青的父亲,“除了喝药,你平时在家给他按摩曲池、手三里穴、风市穴等几个位置,可以帮助他四肢恢复力气。”
文青爸爸连忙记下,“我会的。”
白苏又叮嘱了几句,刚说完前两天来过的可能患有垂体瘤的中年女人王红再次过来了,她神情激动地跑进医馆,一把抓住白苏的手,激动得晃悠着:“白医生,你真的神了,我脑子里真的长了个那什么瘤。”
白苏纠正她:“垂体瘤。”
“对,是垂体瘤。”王红昨天在丈夫、儿女的陪同下去县城大医院做了检查,确认的确长了一个垂体瘤,大概有两厘米大,头疼和视力下降都是垂体瘤导致的。
另外还查了查肚子,肚子里也确实有了一个孩子,不过她和丈夫商量后不打算再要孩子,毕竟两个孩子再过几年都要结婚了,再生一个带出去好丢人啊。
所以昨天王红就将孩子做了,今天稍微恢复一点就来了医馆,一是感谢白苏,二是想让白苏开药调一下身体,顺便再帮她治一下脑垂体瘤,“医生说我脑子里的脑垂体瘤大概率是良性肿瘤,不用太过担心,唯一担心的是长大引起其他并发症,所以还是让我做个微创手术。”
“但我想着你这么厉害,连我得什么病都能清楚摸出来,肯定也有办法治我这个毛病,所以我们全家一致决定找你来治,如果不行我们再去手术。”
白苏好心提醒她,“直接做手术会节省很多时间和金钱。”
王红家里条件还行,再加上信赖白苏,所以还是决定找她:“我们知道,但我刚做了孩子,还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动那个手术,所以还是麻烦白医生你了。”
“你这会儿身体虚,我也不敢给你针灸活血化瘀。”白苏想了想,还是先给她开了适合坐小月子的八珍汤,“这药喝十天身体基本就能恢复,这期间你再想想吧。”
王红没想到白苏为了她的身体,连钱都不愿意赚,心底对她更多了几分钦佩,“您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白苏不敢居功,“我只是实事求是,你现在身体的确不适合活血化瘀。”
王红活了一把年纪了,看人还是看得准的,“白医生你别谦虚。”
白苏谦逊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将药方递给程冬冬去抓药。
等着拿药的间隙,王红又忍不住吹捧几句白苏:“白医生,你咋就这么厉害呢?怎么一把脉就把出我身体里的各种问题了?”
白苏扬起嘴角,“因为我是大夫。”
“外面也很多大夫,但能像你一样把出来的不多。”王红早些年身体不好,也看过很多中医,从没遇见白苏这样的,一把脉就能说出你所有的病症:“你是个好大夫。”
“谢谢夸奖。”被认可,白苏很开心。
来医馆的人都对白苏医术是认可的,这让白苏很有成就感,她笑着回头看了看偌大的医馆,爷爷,没有让你失望。
还有。
我找到咱们家遗失的药方了。
很快就能拿回来了。
今日距杏林堂爆出使用违禁药材已经三天,网上舆论不断,官方亲自调查,果然查到药厂以进口药材名义从国外违法所得许多野生保护植物,另外还得知在国外有老虎养殖园。
在确认存在走、私行为后,沈家工厂被查,另外药行、杏林堂也被查封,最后查出药行以收购便利违法所得许多野生药材。
另外还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出,比如杏林堂曾经治死过人、延误了病情、还有价格昂贵、以次充好等问题。
消息混乱,大家都没办法辨别真伪,不过程冬冬吃瓜吃得很开心,“哈哈哈,活该,让他们之前用这个法子坑我们,现在自食恶果了吧!活该!”
“这些小道消息全都是真的就好了!就能让师父狠狠出一口恶气!”
陆问也看得津津有味:“我估计都是真的,它开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些见不得光的。”
白苏看了看,觉得他说得对,她看着网上说药厂负责人方大力被抓的事情,觉得一切都很顺利。
太顺利了。
顺利得过了头。
就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帮她一般。
白苏发消息问檀越,“网上的事情,檀先生帮忙了?”
檀越回:“没有。”
“真没有?可为什么会这么顺利?”白苏想他们被抓,他们就被抓了,想他们名声受损,就多出这么多小道消息。
“是很顺利。”檀越也觉得有人在推波助澜,“暂时看起来他们对你没有恶意,我让宁远去查一查,查到后告诉你。”
“谢谢。”白苏重新翻看着网上的消息,很快听到何信虔诚的祈祷声:“真希望警察把他们全都抓去坐牢,还师爷和小师姐一个公道。”
“破船还有三千钉,沈家枝大叶大,恐怕没那么容易玩完。”程冬冬转头看向白苏,“对吧,师父?”
白苏点头,所以要等官方的消息。
此时的B城的沈陵泉此刻气得爆炸,嘴巴上长了好几个火泡儿,“方大力被抓了,让人联系他,说他老婆儿子已经安顿好了。”
沈陵泉堂弟说道:“大哥,你确定这样没事儿?”
沈陵泉嗯了一声,除非方大力想他老婆儿子死。
沈陵泉堂弟耸了耸肩,“这事儿也怪大哥你,明知道那些东西不能碰,你为什么还要用?还非要开药厂?我们家靠杏林堂和药行已经很好了。”
沈陵泉目眦欲裂的瞪向这个野心很大的堂弟,冷嗤了一声,“要不是有药厂一年十几亿的收入,就凭你那微不入流的医术也能开上跑车?”
中医式微,杏林堂名声再大,来看诊的人也不多,他开药厂也是为了扩大规模,为了整个沈家,“经方是家里的,你以为杏林堂当初凭借什么扬名?”
沈陵泉堂弟脸色变了变,“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滚远点,看着烦。”沈陵泉打发走堂弟,又给张老等人打了电话,经过一番周旋后总算是有了一点好消息。
稍微能缓口气的沈陵泉想起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忘记爷爷的叮嘱,小心眼的联系了C城那边的人,“给她一个教训。”
隔天。
白氏医馆照常开门,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病人,大家依稀排队进入针灸看诊,“白医生,明天过完假期就结束了,我下周放假再来针灸哦。”
李林夫妻俩:“我们也是。”
“太好了,你们回去了我们就不用排队等太久。”谭云袖抱着女儿,开玩笑的说道:“乖西西,和清河哥哥说再见哦。”
西西朝长相精致的李清河挥挥手,甜甜的说了一声:“好看哥哥再见。”
李清河抬头看了看西西妹妹,平静的眼眸里多了一丝不舍的情绪,他转身抱住自己爸爸妈妈,嘴巴动了动,但没出声。
李林夫妻看着儿子和小玩伴们产生了牵绊,乐得合不拢嘴,“舍不得西西妹妹和彤彤妹妹啊?我们过几天再来,到时候再多待几天。”
西西伸手抓住就李清河的小手,“好看哥哥,你改天再来。”
李清河看看抓着自己的小手,又看看眨巴着大眼睛的西西,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不错不错,有进步。”彤彤妈妈羡慕地看了眼,又垂眸看着怀里仍然不会说话的女儿,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白医生,我闺女啥时候也能有这么大进步?”
白苏蹲下,为彤彤把了把脉,细弱的脉象稍稍强健了一点,“她身体里相当于一个一百平米的大池塘,之前没有水,现在已经有浅浅的一层了,等将她先天禀赋和阴阳气血补足后,池塘水满了自然就好了,再耐心一点。”
“我知道。”彤彤妈妈最近看好多同期来的人治愈回家,心底有些慌。
“慢慢来。”白苏安慰着彤彤妈妈,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她起身走出去,随后就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凶神恶煞地质问白苏:“你就是白氏医馆的负责人?”
白苏颔首,疑惑地打量着几人,“你们是谁?”
几人没回答,而是直接说明来意:“我们接到举报,你非法制作售卖三无产品膏药,导致病人双腿严重住院,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苏扬眉,又来这一招,看来网上的事情还不够沈陵泉忙活的,“我有相关证件,可以售卖中草药简单加工的膏药。”
“但你不符合卫生条件,导致病人双腿严重住院,必须和我们走一趟。”几人说着就要动手拉白苏。
白苏闪身往后退了两步,指着监控,“你哪个部门的?编号多少?有证据吗?我怀疑你们是假冒人员,陆问报警!”
几人看着监控后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正色说道:“我们是C城警察,你涉及刑事案件,请配合我们,不然我们可以对你动手。”
李林等人露出质疑:“C城来的?跨地区抓人?还从没听说这么办案的!说抓就抓?有证明吗?我是律师,你们这样不符合规定!”
几人掏出一张纸:“这是拘留证!”
“拘留证?”在里面等着针灸的金老和古老爷子走了出去,一把拿过证明,“我看看是哪个混账玩意儿开这么不合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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