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县城的路上,秦芳娘也在跟桑萝解释自家公爹交待的话。
“原本是能多找几家的,但我爹昨晚才想起来,你做这神仙豆腐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太早被人知道,也怕招摇,就没找太多人,只请了与我们家关系最好的两家,这房子盖起来恐怕也就要慢些。”
“对了,你盖房子的银钱,我爹对外的说法是咱们来县里卖野菜赚的,村里就算有人好奇,也不会大老远跑县里来看,而且也不舍得花那一文钱入城费。”
桑萝听得扑哧一乐:“阿爷没说错,咱可不就是卖野菜嘛,就照阿爷说的吧,慢些也没关系,秋收前能做完吗?”
秦芳娘点头:“那还是赶得及的。”
能赶在秋收前,桑萝就没问题了,虽慢一些,她却会少很多麻烦。
顺利进城,两人先往西市,桑萝把她的那些东西都搬进市集,秦芳娘才自己拉着车往东市去。
桑萝昨夜里做了一百二十块神仙豆腐,两人一人六十块,加上带来的野菜,各忙各的营生去。
转眼到了午时初,除了还剩两把野菜没卖出去,该卖的都卖了,桑萝看看西市里寥寥几个买主,寻思这两把野菜挺难卖出去的了,索性把摊子一收,税牌一交,按着约定挑着空桶撂着空背篓就去东市找秦芳娘。
明天就要动工盖房了,早上她就和秦芳娘说好,会到东市买点粮食,到时候正好用空车推回去。
两人在东市一碰头,秦芳娘那边神仙豆腐也卖完了,只马齿苋还剩几把。
看到桑萝过来,秦芳娘也知道是该收摊回去了。
大中午的,都在家里歇晌,谁还来市集逛啊。
她收整收整,把该给桑萝的钱给了,有些激动又强行压着声音,小声与桑萝道:“我今天野菜卖了十八把,加上豆腐的十文,一共得了十九文钱,扣去入城费和市税,也有十七文,我今天也能买根棒子骨回去了。”
秦芳娘是真高兴啊。
神仙豆腐的钱是有数的,她算得慢,但从在西市口知道桑萝给了她六十块,她琢磨一路,到东市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这些神仙豆腐都卖完的话能有十文钱了。
而野菜,秦芳娘是每卖两把就加一文,一文一文的在心里默默加上去的。
这会儿她不用再数一遍钱,都清楚自己今天得了多少。
十七文啊,桑萝来之前她已经美得跟做梦一样了。
“真的谢谢你。”秦芳娘激动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在我们家是好大一笔进项。”
多大她不知道,太大的数秦芳娘就不会算了。
她就知道一天能赚将近四十文钱是很惊人的,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农户一年到头就靠地里几个出息,平常八天十天的卖一回鸡蛋顶天了,每年除了卖粮,哪见过什么大钱。
这会儿把该给桑萝的那一份钱交了,她捏着自己有几分沉手的钱袋,想一想以后天天能赚这么多钱,激动得心和手都在颤。
桑萝笑笑,先给她打预防,道:“这是最近大家对这个吃食新鲜,后边估计卖得会慢一些少一些。”
不过那时候有豆腐加进来了,这个却是先不用和秦芳娘去讲。
秦芳娘愣了愣,而后微有些失望,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这也很好了。”
会稍微卖得慢一些,少一些,但也不会差很多的,一种吃食出来,总有固定的一些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人,能够长久稳定做得了这些人的生意也是好的。
只不过想到桑萝这东西的原材料是山里弄的,秦芳娘又有些愁,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一年四季有,还是有时令性的。
但这个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不该问的她多一句都不会问。
“走吧,我买根棒子骨,咱就买谷子去。”
桑萝点头:“买谷子前我寻思先买个米缸,家里只有两个布袋,用着不那么方便。”
一听桑萝要买米缸,秦芳娘就点头:“米缸是紧要东西,这个是得买,咱这有个讲究,家里再难再穷,也不能少了米缸和水缸的,这是一个家的风水。”
要买米缸,那就得出东市往主街的铺子里去了,两人挑着担子,秦芳娘边走边和桑萝道:“等米缸买回去,你记得往里放个钱。”
桑萝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个:“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秦芳娘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们那有句老话,米缸放铜钱,财帛永不断,反正放一放图个吉利准是没错的。”
桑萝记下,准备回家就给安排上。
两人一人买了根棒子骨,桑萝又让屠户割了一小块瘦肉,准备加在骨头汤里一起炖的,她和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得养,补充营养是每天细水长流的事情。
买好了肉,两人这才出了东市,直奔主街上的杂货铺。
县里的杂货铺比里村集上的要大得多,光各种陶器就摆了一开间的门面,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只米缸就有十数款。
桑萝挑着也不花眼,她只要最简单实用买得起的。
花八十九文买了一个能放五斗米的带盖土陶米缸,口之家日常使用是足够的了,又称了点儿盐。
请店伙计用干净布巾帮忙把米缸里的浮尘擦了擦,而后搬到秦芳娘的架子车上,几个桶将之围在中间,稳稳妥妥。
米缸有了,又去买粮,这一回桑萝手中有些银钱,不再是一升两升的买,直接要了一斗。
七十文钱,回去舂成米约莫有个七八升,加上昨天舂的那些,请的人不多的话对付两天应是够了。
手里还余五十多个钱,桑萝也没再瞎买,房子明天就要动工了,肉蛋菜总要买些的,且还不知会不会有预料不到的要花钱的地方,这些日子手上还是留些富余的好。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桑萝又累又饿,因为次日开工是在陈家做饭食,那一车东西就直接让秦芳娘推回去了,桑萝自己准备只背个背篓从小道回家,水桶之类的等她下午歇过了再去挑来。
秦芳娘别的都好说,只一点坚持。
“米缸可不能往我家放,那会漏了你们家的财气,我回家在门口就把谷子倒筐里,这米缸我叫你叔给你送家去。”
还挺迷信,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桑萝觉得这个东西不知道就还好,知道了还是得信一信的,心里舒坦不是?也不跟秦芳娘客气:“婶子,我实在是累,就辛苦有田叔送一趟了。”
秦芳娘是知道桑萝每天天不亮往县城去摆摊,下午回家歇不了多大会儿功夫又要进山找原料,晚上还得连夜做神仙豆腐的,连忙道:“没事,没什么辛苦的,那些桶你也不用自己过来挑了,我都让你叔给你送过去,谷子也叫他顺手给你舂好,你回家吃点东西就好好歇着吧。”
桑萝道了声谢,和秦芳娘别过,转身往小道回去了。
沈坐在家里一等再等,也没等来桑氏半个人影,别说桑氏,就是沈安和沈宁也没人往这边来过一趟。
中午逮着了回家的沈金问起,沈金说一上午都没看到过大堂嫂。
沈和李氏暗暗盯了陈家一上午了,当真也没见过秦芳娘出来走动,平时洗衣扫地去菜园的,秦芳娘的勤快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可不是那闷在屋里躲闲的妇人。
夫妻俩对外边传的说桑萝和秦芳娘去县里卖野菜的事情终于信了几分。
心里存了事,沈今天连午觉也不香了,勉勉强强躺了两刻钟,翻身又转到了院子里。
结果这一出来还真是出来对了,没呆多久就看到秦芳娘远远的拉了辆架子车回来。
沈细着眼去看,见那车上好似是筐和桶之类的东西,待得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确实是挑筐和木桶之类的东西,一眼瞧去得有七八个。
秦芳娘把车拉到自家门口,就在门口唤了陈有田,夫妻俩不知在那倒腾些什么,而后就见陈有田抱着一个米缸出去了,沈站在自家院子里往外瞧了好一会儿,看方向,竟是往桑氏她们那边去的。
沈沉着脸在自家院里站了半天,就见陈有田来来回回好几趟,趟趟都是往山上送那些桶、筐和陶盆的。
他仔细去回想,长房是什么时候和陈家走得这样近的?
沈烈在的时候,和陈家那大山走得近,但村里的后生走得近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烈离家后,是沈安兄妹和陈家那两个小的走得近。
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吧?至少陈家老两口和陈有田夫妇是不掺和进来的,尤其是之前听闻陈大山死讯,陈家老两口和陈有田夫妻很是颓废消沉了些日子,见人都不太说话,脸上也少有笑模样,足有小半年才略好些。
和桑氏走得近,好像……是那天半夜借粮之后?
但陈家借粮给桑氏,也应该是桑氏感恩陈家才是,这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头?
沈盯着陈家方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黑着脸坐回了堂屋。
桑萝可不知道她盖两间房的事能让沈两口子纠结一天,知道了估计也只会莫名,回一句干卿底事?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们家草屋后那片正开荒的地可热闹,一眼望过去,四散在那一小片地里,从高到矮七个娃。
她愣了愣,然后莫名想到,嗯,一根藤绑上那就是葫芦兄妹了,七个,不多不少。
沈安和沈宁看到她是最热情的,石锄一放就奔了过来,又是接背篓又是去倒水,一口一声问她累不累、吃了没。
陈二山是远远叫了声沈大嫂,小丫儿则跟在沈宁身后过来,腼腆看着桑萝,也唤了声沈大嫂。
沈金前些天被桑萝不冷不热教训过一回,这会儿别扭,只是锄头顿了顿,并没动弹。
沈银和沈铁跟桑萝不熟,看哥哥不动,小兄弟俩也不敢动。
桑萝看着这一串儿,呃,这么多童工,她莫名就有种自己是黑煤矿矿主的感觉啊。
这说点啥?说啥都有点儿尴尬。
沈金个她还知道是怎么回事,陈二山和小丫儿这是?
桑萝半蹲下,问贴在沈宁身侧的小丫儿:“小丫儿怎么也来帮忙开地了呀?”
小丫儿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会蹲下来跟她平视着说话的大人,离得近,让她又新奇,又高兴,又有些紧张。
“我和阿宁姐姐好,来帮阿宁姐姐的。”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胡饼,娘昨天拿回家的胡饼好好吃,也谢谢沈大嫂。”
沈金耳朵唰一下竖了起来:!!!
什么胡饼?!!!
原本埋头刨地的人,地也不刨了,抬头就看向了远处那说话的两人。
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但想到上回被这位大堂嫂神色淡淡拐了个弯怼了一回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没敢。
沈金悲愤了,这到底是谁嫂子啊?
为什么陈家兄妹都跟着吃上了胡饼,他连胡饼的渣儿都没看见?
不带这样的。
他才是姓沈的好吧?
堂弟堂弟,那也是弟吧。
再看自己旁边闷头锄地的陈二山,更气了。
鄙视!鄙视!鄙视!
他心下不岔,抱着自己的锄头一挪两挪,就在在陈二山一脸莫名的神色中,凑到了他身边。
呃,个子不够高。
沈金踮了踮脚,抻长了脖子,压低了声音还神奇的保持住了气势:“明明也是吃了胡饼来干活的,早上好意思瞧不起我!?”
陈二山:“???”
你在说什么东西?
沈金气呼呼,又没忍住,问陈二山:“那个,胡饼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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