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
听到话, 荷灯表情略微有些错愕地看向程寻。
“什么意思?”
“你自己知道。”
作为跟在谢闻星身边多年名副其实的太子党,程寻自认为算是太明白关于那位的脾气。
或许是久居上位的缘故,以至于他们这一圈子的人在对自己身边的人都难免拥有强烈的控制欲, 而作为他们这一辈个中翘楚的谢闻星,就更不必说了。
程寻不禁有些自得起来。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和荷灯的相处中站于上风, 虽然不是在很要紧的方面, 但这也足够他开始拿乔地再卖关子, 低头凑近荷灯说:“你也不想被谢闻星知道这件事吧?”
即使程寻之前没见过谢闻星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但他心想着那位估计也和其他人差不多, 可能还会更凶。
就比如……
程寻略一低眼,透过荷灯宽松的衣领,就看到印在其白晃晃胸口那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
是即使人不在, 也在极其霸道地宣誓主权的印记。
“……”
操, 怎么那么多?
那里有什么好吃的能咬这么多下。
跟狗啃的一样……
有、有那么香吗?
莫名其妙的,程寻忽地感到脑袋一热, 然后他就跟傻了似的,忍不住的再往前探一点头,像是想再瞥见一点什么——
“你在看什么?”
荷灯不过是懒散地开口,然后站他身边的男生就猛地一惊地直起腰板,反应大的跟做贼心虚一样,荷灯有点好笑地看他, 程寻红了脸,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 他又强自撑了点气,问他:“笑什么?”
荷灯眨了下眼, 笑说:“没有啊。”
他说没有,程寻却更气了。
“你别笑了!”程寻脸越来越红, 到后面他热得,已经开始慌不择路的又开始习惯性地威胁荷灯:“你自己看着办吧!等、等谢闻星回来,我就和他说——”
“说什么?”
荷灯漫不在意地打断他,在旁边人呆了的眼神里,他想了想,主动顺着程寻前面威胁自己的话猜测道:“就说你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吃饭?”
程寻顿顿,镇定下来,他冷笑一声说:“怕了吗?……晚了!我跟你说……啧,反正你就等着吧荷灯。”
荷灯就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情绪十分的平淡。
甚至平淡到,程寻还觉得对方看自己时,像在看一个笨蛋。
“……”
程寻溘然就冷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他轻咳两声,往旁边又挪了两步,直到快要靠上荷灯的肩,他才侧过眼看荷灯重新含上吸管的动作,顿了顿,他小声道:“好喝吗?”
是紫红色的汁水。
程寻在一边看了看,猜测荷灯手里喝着的可能是樱桃榨的果汁,颜色很像,凑近点闻,气味也很像。
甜腻腻的气息里掺着馥郁的香,是在阳光充沛的夏日里稍稍一丝就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的味道。
尤其当那细白的几根手指就松松然的握在那大块浓稠的嫣红色上时,更是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或许是程寻望过来的视线太过久和直白,荷灯眼尾一挑,就见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手中的饮料看,目光定定。
荷灯想了下,小小地歪了歪头问:“你想喝?”
“什、什么?”程寻匆忙回神,“我喝什么?”
荷灯笑了下。
程寻目眩,他整个人都神思恍惚的盯着面前人微翘的唇角看,本来就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这个时候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蓦然有鲜艳的摇晃液体闯入他的视线里,程寻这才猝然回过神。
但旋即他的心又骤地蹦了下。
顺着荷灯示意的方向往下,程寻看到那一杯被人喝了一半的樱桃汁。
不过短暂的停留的两秒,很快,他的目光就聚着在了那根插入樱桃汁里的吸管上。
因为樱桃汁的杯底还有残留的樱桃果肉,所以这一杯饮料配备的吸管比普通的细管要粗一点,也因此,程寻一眼就看到了那根吸管口上的浅浅齿印。
“……”
程寻怔住了。
不是。
他怎么还咬吸管啊……
光是盯着那根吸管口上稍稍扁下去一点的角度,程寻仿佛都能想象出它在荷灯的嘴里是怎么被人细细含着的,又或者是被上下牙齿微微一合地压住,荷灯的舌头就贴在吸管边,所以上面才留下了潮湿的水迹……
程寻凝视着那根再普通不过的吸管,看得他后脑发麻。
然后他还让自己就用这根他咬过的吸管,喝他喝剩下的饮料?
这、这不就是那什么吗,太过分了吧。
……
他不会以为我缺他这一口喝的吧?……
——啧。
算了。
“还行吧。”程寻稳着声音,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是那么急切地回:“不过喝也可以。”
荷灯闻言一直看着他,过了会儿他才很慢地点点头,说:“嗯。”
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
程寻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去就着那根被荷灯含过的吸管,再去喝那杯看起来真的非常甜的樱桃汁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荷灯在他说完话,很平静地应了声后,就下低头,自己继续喝自己的去了。
像是前面那一句真的只是很平常随意的询问,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
程寻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很久,连眼珠子也只停留在荷灯殷红色的唇瓣上不动,等荷灯彻底把那半杯樱桃汁都喝完后,他才抿了抿嘴角,眉眼压下。
在脑袋里的火逐渐消下来后,程寻的神智才缓慢的变得清楚过来,看穿了对方刚刚逗弄自己的举动。
“你耍我?”
但接收到他诘问话语的荷灯却没有半点心虚,反而有点惊讶地去看程寻,说:“你还挺聪明的。”
程寻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的还是咬牙切齿地道:“逗我很好玩?”
“那倒也没有。”荷灯看着眼前略带恼怒的脸,他很诚实地说:“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
程寻听这含着明显轻蔑和嘲弄的话气,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阴阴沉沉的,看起来很唬人,这让荷灯很轻易地就联想起来之前在庄园那边,自己看到程寻身后跟着的其他人对他十分畏惧的态度。
是好像真的很不好惹的样子。
荷灯这样想,但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旁边人阴郁的眼神注视中安然地思考了两秒,随后他朝旁边的男生勾了勾手指,问:“真想喝吗?”
程寻已经没有那么好骗了,他眯着眼睛看荷灯,荷灯表情无辜地和他对视,他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两秒后,还是程寻皱着眉头往他那边靠了靠,“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身体却陡然一僵。
程寻感觉到自己底下的手背好像碰触到了什么,滑滑凉凉的,跟流水一样似的——是荷灯的手。
还软。
在其他人目光都不在他们这处角落的时候,荷灯主动伸手抓住旁边已然完全呆滞住的程寻的手,男生的手很大,也很热,虽然跟木头一样的硬,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十分的听话。
至少在荷灯把手里已经喝空了的饮料瓶塞到对方手里时,没有遭到任何的反抗行为。
等荷灯松开手后,程寻才突然回过神。
他先迷茫地捏了下手里的空瓶,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空气里的那点樱桃甜味更浓郁了一点,程寻低下头,看了眼,随后再抬起,好久没反应过来。
荷灯没等对面人质问,就很自觉的先开口了。
他说:“那等下帮我扔一下。”
“?”
程寻这次是真的被他气笑了,可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荷灯又悠悠地道:“不然的话我就和谢闻星说。”
程寻:“……???”
他震惊:“你要说什么?”
荷灯淡然的和他对视,那双如乌石般,清凌凌的眼就那样不经心地扫一眼,程寻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一突突,从心底油然而生起了极其强烈的不好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荷轻声笑着道:“说……你想和我偷情啊。”
艳丽的唇瓣微微开合,不经意间瞥见的嫩粉舌尖和雪白贝齿相映的画面,令程寻整个人都突地愣了下。
而在听清耳旁的话后,他更是吓得差点要跳起来。
“你、我,我什么时候——”
程寻话语磕绊地要辩驳,不等他把话说出来,不远处已经和人寒暄完的郑明楚就转头叫了一声荷灯。
他眼眸淡淡地看着角落身体靠得很近的两人,郑明楚语气平静地说:“走了。”
荷灯应了声后,就没管旁边的人,很乖巧的从原地离开走到郑明楚身边,等站好后一抬眼,他便对上了面前高个男生略微有些探究的眼。
荷灯对着人微微笑了笑。
“那就这样了。”郑明楚忽地开口,打断了对面人打量的视线,他朝人颔首道:“下次有机会再聚……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等回到车上,荷灯拉好安全带,郑明楚便启动车掉头往学院的方向去。
路上他没有问荷灯刚刚在和程寻距离那么亲密的说什么,只语气温和地询问荷灯对今天的饭还满不满意。
荷灯偏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点点头说还行。
郑明楚嗯了一声,又问:“最喜欢哪道菜?”
荷灯没怎么认真想的随口说了一道。
“糖醋肉吗?”郑明楚语调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在荷灯疑惑地看来时,他勾起嘴角笑了下,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樱桃汁。”
无语。
“……”
荷灯无语。
他难得保持了沉默, 就安静坐在副驾上,转头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郑明楚在开车的间隙瞄了他一眼, 过了会儿,他才又开口说:“你和温兆后面有再接触过?”
他这话题转的突然, 荷灯回头, 不明所以说:“什么?”
正好是路口的红绿灯, 郑明楚停车认真的巡视了遍荷灯面上的疑惑神色, 是上上下下毫无破绽的表情, 荷灯睁圆了一点眼睛,也看他,问:“怎么了学长?”
“没事。”郑明楚收回目光, 若无其事说。
荷灯却没有被他敷衍过去的意思, 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主动问:“温兆他怎么了吗?”
红灯转绿灯, 车流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但郑明楚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启动车的意思。
所幸的是他们这条车道只有他们一辆车,因而也没有其他车辆在后面按喇叭催促,在车内,荷灯和极其郑重的朝自己看来的郑明楚对上了眼目。
夏日午间的闪耀阳光透过车前窗落在荷灯的腿上,是有些温热的感觉,也映在他对面人的面上, 光和阴影交错, 过了会儿, 荷灯才忽地笑了下,说:“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郑明楚否认。
等了等, 他又解释说:“刚刚是我看错了。”
“看错什么?”
“抱歉。”郑明楚顿了顿,后说:“因为温兆从不会对陌生的人有兴趣……他刚刚看你, 所以我以为你们私下有接触过。”
这并不是他无凭无据的猜测。
郑明楚想起有关于这位空降纪检部部长的性子,是与其外表分外的相似:沉闷、稳重,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多关注一点。
而就在刚刚,郑明楚很清楚地看见了温兆看向荷灯特别的视线,是尤为特别的好奇。
“这样吗?”
荷灯听到郑明楚的话后,他微微愣了下后,面上就流露出同样奇怪的表情,但很快,他就又说:“我是真的没有再见过他了。”
“嗯,”郑明楚答应的附和道,“应该是他的问题……”
荷灯笑了笑,打断他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啦。”
他旁边的人一怔,随后顿顿地看向他。
荷灯感觉到来自驾驶座上人惊诧和困惑的目光,但他没什么反应,只一直好好地坐着,等到郑明楚开口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荷灯才再偏过眼。
这一转,那点疏淡的光就全都似金黄的蜜一般流进他的眼眸里,淌出琉璃样的漂亮光泽。
郑明楚看得呆了瞬,直到荷灯再说话时,他才回过神。
荷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看我不是很正常的吗?”
郑明楚还没听懂他的话,只本能的“嗯?”了一声。
荷灯的眼就弯了弯。
再下一秒,郑明楚的瞳孔便微微缩聚了下,连身体都僵住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朝自己凑近一点距离——只有一点,是恰好可以让郑明楚完全看清荷灯的面容,但又不过分亲密的距离。
郑明楚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于漂浮着丝丝清凉冷气的封闭车内空间里,他还听到自己正一点一点,不断渐缓攀升的心跳声。
好大声。
但是好像只有他自己可以听清。
安静的氛围不知道过了多久,荷灯始终只笑着和人对视,一直到郑明楚感到喉咙奇异的干涸,耐不住的滚了滚喉结后,荷灯才在霎时间愈加拉大笑容,然后不发一言地转头坐好。
郑明楚一顿,不明白他怎么忽地转开,可不等他问出口,他们的身后就传来其他车辆按喇叭催促的声响。
原来是绿灯了。
郑明楚一路沉默的开着车,速度很快,是与其平日里完全相反的急切,于是回学院的路比来时的路程显得要短许多,不消多久,荷灯就看到学院的正大门。
车速这时才渐渐放缓。
等到了停车场,郑明楚停稳车后,荷灯按开绑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在他的手刚扶上车门的开关时,忽地车里就响起了利落的关锁声——
来不及惊讶,与此同时,驾驶座上的人也不紧不慢地按开座位侧的安全带,同样也是一声干脆的响声,荷灯听到声音动作缓慢地侧过眼,就看到了正从位置上弯着腰半起身的人。
荷灯慢慢睁大了眼。
在大部分人都用完餐的午后,停车场里偶尔还会有其他车辆开过,但谁都没有发现处于角落里不起眼黑车里的情景。
这辆车外表看上去平常,但内里的空间却是异常的宽敞——但即使这样,当副驾座上挤着两个人时,也还是有些拥挤。
荷灯的背紧贴着座椅靠背,在一段沉默的移动过程后,他的身上撑着另一具比他要高大得多身体。
淡淡的香水味弥漫,从上方压下来的影子犹如阴天遮蔽的乌云一样使荷灯眼前的光线陡的暗了下去。
郑明楚的一条腿跪在荷灯的腿间,强势且存在感强烈的,荷灯不过稍微动一下,都能与对方身体相碰触到。
郑明楚的身体向下低了低,直至与底下荷灯讶然过后,抬起的眼直直对上,他这才维持着这般脊骨半弯的姿势停住。
四目相对半晌,荷灯不过动了一下,位于他上方的人便速度极快地制住他,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在他柔软的内腕,荷灯身体一抖,密黑的眼睫就颤了颤。
“荷灯。”郑明楚深墨绿的眼在压抑着的暗光里显得分外的诡异,里面清楚地映着那张美丽的面容,他很认真的端详着,然后沉着声开口,问:“你笑什么?”
有时候不爱开口叫的狗才爱咬人。
荷灯没说话,但他身上的人却没有罢休,反而更加逼近,等其灼热的鼻息尽数扑下,犹如热浪一般将郑明楚眼下的那一大块白皙的肤肉烫得发红后,男生的眼色即刻便越发的深,呼吸的频率也控制不住的加快。
一直到荷灯开口时,郑明楚才顿时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鬼迷心窍一般地俯下头,与他眼瞳中心的那口艳红色的唇只有咫尺间的短暂距离。
“学长。”
荷灯轻轻地叫了声。
在他开口时,那点隐晦和暧昧的粉就在郑明楚的眼底隐秘地现了一点尖,湿热的水汽和甜蜜的樱桃的香就氤氲在这处小空间里,显得分外的意乱情迷。
但荷灯的眼里却是尤其的清明。
与那清透的眼相对不过一秒,郑明楚稍怔,心跳猛地就漏了一拍,不等他回过神,很快他就感觉到被他覆在身下的人又动了动。
这次他没有阻止。
温热雪白的手臂懒散地抬起,松松垮垮地按在表情愕然的男生的肩上,荷灯借着力坐起来了点,也与正低在他头上的人近了点。
“学长,”荷灯又叫了声,他仰起头,素白细长的脖颈在阴影中竟也显出如同春枝荏弱透明的质感,荷灯盯着眼前男生明显呆住的面孔看了两秒,后面他就忍不住的自己忽地再笑起来,他声音轻轻地问:“那你又在看什么?”
没等人回答,荷灯就弯弯眼睛,语调很甜地继续问:“好不好看?”
“……”
在荷灯眼也不眨的注视里,好半天后,郑明楚才哑涩着声音说:“好看。”
心跳的频率在温度逐渐升高的车厢里越来越快,已经要到人体难以忍受的程度。
而向来冷淡,对任何事物都不假颜色的人,在此刻也不过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的角色,郑明楚的一只手撑在荷灯的头侧,刚刚被脱开的另一只手此时则被牵引着往上,一直到贴上荷灯的颊侧。
荷灯感觉到对方肢体的瞬间僵硬,就连他稍稍一动腿,蹭到对方跪在自己腿间的大腿时,那具僵板的身体也在刹那间剧烈的弹动了一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凶?”荷灯软软的脸依偎在男生宽厚的掌心,这样看起来像是示弱的举动,在此时却仿佛是身份调换,更像是安抚和恩赐,让郑明楚的指尖都忍不住的颤抖。
荷灯小小声的,又带着一点笑意说:“好可怕啊。”
“……”
“对不起。”郑明楚道歉说。
在冲动消散,理智回归后,他便想直起身,但又因为被荷灯握着的那只手,以至于郑明楚犹豫再犹豫,一直维持着身体没动。
“好吧,原谅你了。”
荷灯很好说话的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不仅如此,他的态度也很好的恢复到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仍然脾气很好的在和郑明楚说话。
荷灯问他:“那现在学长知道了吗?”
郑明楚默然片刻,“……什么?”
“我很好看啊。”
荷灯直白道,没有半点的遮掩,他眸光清亮亮的看着人,把郑明楚看得愣住。
“所以温兆看我也很正常的吧?”荷灯没在乎对面人的反应,只轻声细语的继续说:“毕竟连学长这么厉害的人都很喜欢我……不是吗?”
“……”
郑明楚滑了滑喉咙,说不出半句否认的话。
荷灯想了下,再问:“刚刚学长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对面人还没说完,不过用一点力,荷灯就重新把人拉下来,郑明楚在骤然间瞪大眼,什么都来不及思考,然后他就听到荷灯压近他,在他耳旁轻笑着道:“你是想知道樱桃汁的味道吗?”
无语。
什么?
听见荷灯的话, 郑明楚的大脑霎时空白一片,只剩眼睛还能追随着眼前翕动的唇瓣看,但随着那点香气越发浓郁, 郑明楚好不容易找回的些许冷静又再次轰得消散开。
他的眼底逐渐染上失控的情绪,眸光愈暗,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 郑明楚感觉到了细细摩挲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 微微凉的, 好像沾了露水的花朵瓣。
他们现在面部之间的距离很近。
是有人稍微一凑近就可以吻上的距离。
郑明楚在短时的按耐后, 终于再也忍不住的低下头,但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那张殷红的唇时,荷灯轻轻地偏一点角度, 那个吻便偏离了目的地, 落到了他雪白的颊面上。
是如意料之中,令人神魂颠倒的柔软触感, 郑明楚的呼吸一滞,旋即他的心脏猛地一坠,沉沉的粗喘一口气后,就要侧头再去追荷灯的嘴。
荷灯的手臂曲在两人的身体间,手指微张的按在男生鼓动的胸膛上,不算用力, 却一下子很好地就制止住郑明楚逼近临点的动作。
“学长……”
即使在这样充斥着无形情热的氛围里, 荷灯也还是那样轻轻松的模样, 他饶有兴致地听了两秒贴身处的心跳声后,才语调轻慢地提醒道:“会议要开始了。”
郑明楚猝然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顺着荷灯的话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时间, 2:15。
距离下午会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等郑明楚先从车上下去后,失去了桎梏的荷灯才也紧接着下车, 关上车门,他们两人一同往外走。
地下停车场里的温度还是阴凉的,等坐着电梯出去后,扑面而来的便是夏日午后的炎炎热浪,大地仿佛都被太阳烤得金黄滚烫,是看一眼都觉得热的程度。
荷灯正张望着,遮蔽的黑影就在他头上展开,荷灯抬头看了眼,就看到了乌色的伞面。
见郑明楚在撑着伞,荷灯便很自觉的往里面靠近了点,通过期间彼此身体上不经意的小碰触,荷灯感觉到来自身边人身上很高的体温,像是被阳光敷烫的,也像是他本来就这么热。
他们一路上难得都没有讲话,一直到学生会的会议室门口,郑明楚收了伞,随手放在专门收纳物品的平台上后,他才叫了正打算进门的人一声。
荷灯转头,等他说话。
郑明楚目光平淡地看着他,过了会儿,他无头无尾地忽然开口道:“你叫他名字。”
荷灯先怔了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哪个“他”。
荷灯装作不懂,他说:“学长,是你先提起温兆学长的。”
郑明楚没回答他的话,只仍然深深地注视着荷灯,然后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对方表面上什么也没有透露出来,可荷灯同他不过浅浅对视一秒,就看到男生眼底倔强的执着。
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
“好吧。”
看到郑明楚这样反常的情绪,荷灯被人逗笑一样地弯了眼睛,接着他就抬手轻而缓地摸了摸对方的脸,手心绵软。
在对面人蓦然瞪大的眼里,荷灯笑着,过了会儿后,他才跟哄人似的开口:“乖一点吧,郑明楚。”
“……”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荷灯转身就推开门,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等视角的余光扫到其中正朝着自己招手的人的位置后,荷灯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这里荷灯!”
坐在位置上的苏青一看到荷灯就笑了起来,他殷勤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像是邀功的小声说:“我给你留了位置!”
接着他又问坐下的荷灯说:“你怎么来这么晚?”
“今天和朋友出去吃饭了。”荷灯笑着回答:“然后路上有点堵车,就晚了一点。”
苏青愣了一下,关注点奇怪道:“你怎么和别人一起去吃饭啊……”
“啊,不、不是,”苏青说完后,立马就察觉不对的回过神,他补救说:“我、我不是要问……我、”
荷灯看着他越说越着急的样子,笑了下,安抚道:“没事啊。”
“怎么这么紧张?”荷灯手轻轻地按在身边人的肩上,他温柔着声音,还开玩笑说:“好像我会骂人一样。”
苏青涨红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干嘛啊。”荷灯说:“我不能和别人一起去吃饭吗?”
“不、不是。”苏青连忙道,等荷灯看他的时候,他停了两秒,才低着声音解释说:“就、就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吃饭。”
荷灯闻言一愣,随后他就笑起来。
“这样啊,”相较于苏青的紧张,荷灯要随意很多,他笑着歪头看人,看得苏青的身体越来越紧绷起来,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想让自己看起来顺眼点。
好像似乎也顺眼了点。
因为后面他就感觉到荷灯朝自己靠过来的身体,虽然只是相贴一点点,冰凉凉的触感却立马令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从和荷灯相贴的那边手臂开始,苏青麻了一大半的身子。
苏青脑袋麻麻的,他情绪慌乱的,忍不住的就叫了声荷灯的名字。
“要吃就一起吃啊。”荷灯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青精神一振,他呆了呆,好半天才终于消化了荷灯的话,旋即变得高兴起来。
“真、真的吗!”
“对啊。”荷灯无所谓道,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也要看课程安排吧……不然的话你没课还要等我很久。”
“没关系!”苏青语气兴奋地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太大声了点,于是很快的,他就急急的调整了一下,在忍不住往旁边蹭得更近的同时,他音量调低的说:“我不怕等你……”
荷灯也没拒绝,像是觉得其他人本来就应该等他一样,他笑吟吟地点头刚要说什么,会议室紧闭的门就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在看见走进来的郑明楚时,闹哄哄的会议室里正交头接耳的其他人顿时就全都安静了下来,门口的人神情很淡,他眼一扫,就看见了下面靠得很近的两个人。
郑明楚的脸色很明显的沉了点。
跟被打翻的墨水一样,乌黑一片的很吓人。
底下来参加会议的文艺部成员自然都清楚自己部门的这一位部长算不上好的脾气,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其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这样清晰的冷意。
无形的压迫感向下铺开来,这让底下所有人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除了正在被他望着的人。
“他怎么这次也来的这么晚?”荷灯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苏青小声嘀咕说:“早不来晚不来……进来的真不巧。”
前面的目光动也不动地看向他这边,荷灯有点好笑地坐直了点。
荷灯漫不经心地接:“可能也是有事吧。”
“哦。”
苏青对郑明楚的事一点也不在意,他忍不住地发牢骚,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开门的动静打断了他和荷灯的交流。
在看到前方的那个人终于转开视线,往台上走去后,苏青才转头继续偷偷地看荷灯。
新成员的座位都位于会议厅偏后一点的位置,荷灯静静地坐着,从侧边看去时,其秀丽非常的面部线条上正覆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光。
荷灯的眼睛很好看,不过是窥见一点轮廓,苏青的心就都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又在那密密匝匝的眼睫缓慢落下时,其的心跳便随之一飘,他整个人都在这样静谧的氛围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奇妙刺激感。
苏青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荷灯不用转眼都可以感受到来自身侧窥探的目光。
“看什么?”
荷灯忽地开口问。
苏青骤地一惊,他本能的先正过脸,缓了缓后,他的脸颊却还是滚烫的。
“啊,我……”苏青习惯性地就要含糊过去,但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时他又忽地止住。
苏青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知道他沉默的时候想了些什么,等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荷灯刚开始没听清,于是就尾调微扬,嗯地询问了一声。
“我说……”苏青的脸越来越红,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强忍着耻意,头往荷灯的耳畔靠更近了一点,声如蚊呐道:“我想牵你的手……”
这个念头来的突然,在方才的一瞬间里就铺天盖地的冲击向苏青的脑海,像是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雨一样来势汹汹,而同时因私心作祟,于是苏青也没有多么抵抗地便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心脏怦怦地蹦,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
两个男生之间牵个手应该很正常吧?
又、又不是亲嘴……而且自己和荷灯还是好朋友,可以牵手的吧。
……荷灯的手好好看啊。
苏青不知不觉中,已然愣愣的低下头,眼睛也牢牢地黏在荷灯安然放在大腿上的手。
好、好白。
男生头晕目眩地想。
而被他发出请求的对象仿佛被他这句十分突兀的话语弄得也呆住,久久的没有动,也没有说任何话,苏青心情忐忑的偷偷往旁边又挪了挪,小小声地再祈求地问:“可以吗?”
荷灯还是没有回应他。
但没有答应的同时,他也没拒绝。
苏青嘴唇抿得很紧,接着他又悄悄的吞了口口水,在身上的体温不断攀升时,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
很快,苏青就在身边人的默许中碰触到那只如他意想之中柔软的手。
很滑,也很嫩,像新开的花苞一样娇柔,是让触碰到的人不禁感到心神荡漾的触感。
但也不过一秒,苏青所有的呼吸就在顷刻间顿住,连带着血液也沸腾起来,于此恍惚之间,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清晰可见的变化——
他□□了。
无语。
在苏青身体呆住的同一时刻, 台上主持的人也终于在底下保持的安静氛围里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虽然台上的人身上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制服,但因为其气质冷,所以显得格外的清俊, 与常人不同的墨绿色眼眸在顶上落下的白灯里更是透出诡谲的光。
底下坐着的部员都敏锐的感知到上面人今日不怎么好的心情,因而郑明楚不过一抬眼, 本就坐的直的人都坐的越发直了, 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错处。
荷灯也象征性的再坐好了一点。
在与前方人特意多关注又望来的一眼对视上, 随着荷灯微微笑了下后, 台上人的反应难以察觉的一顿, 过了会儿,其他人便奇怪地发现那股沉着的气压轻了些。
又过了两秒,站在台上的郑明楚才收回视线, 垂下眼, 看着桌上的材料,开始讲话。
今天会议的内容和荷灯所猜想的相差无二, 就是关于下周学院运动会的部门安排事宜。
贵族学院的运动会自然同荷灯之前参加过普通学校的运动会有所不同。
不光是开场仪式上的复杂和宏大,就连其中的运动项目也显得别具一格。
不仅有热烈刺激的马术、橄榄球、帆船、冲浪等活动,就连在这热浪滚烫的夏日,也有新鲜的雪从极度寒冷高峻的雪山上专门运输来铺满整座滑雪场。
郑明楚先大致讲了活动的值日安排,荷灯在下面听得认真,因而对于身边人怪异的沉默他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在感觉到旁边人抓着自己的手蓦然紧了一下, 荷灯才不经心地捏了捏男生温热的手心作为回应。
“——!”
苏青本就怔愣的身体陡然间更是犹如石化般的僵住。
他下意识地滑了滑喉咙, 随后又坐立难安似的调了调坐姿,直到多番调整之后他这才很勉强的遮掩住了自己下身的变化……还好。
校服的衣摆坐下时够长, 校裤的颜色也够深,如果不仔细看得话是看不出来那点突兀的变化。
苏青板着腰, 汁源由 扣抠群一无 而二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 源可来咨 询缓之又缓的吐出一口气。
可没等他松气多久,很快,他的脸,连着耳根就又顿然的一下子都烧起来。
在所有人都在倾听台上人的讲话时,只有苏青一人开着小差,抿着嘴唇,眼神忍不住地往安静坐着的荷灯那边瞟,神色矛盾且羞涩,活像怀春的少女一样。
后知后觉的,苏青觉得自己好变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精神抖擞的地方,忍不住心道怎么会有人像自己一样这么色。
只是牵个手而已,自己就这样了,那如果荷灯……抱自己一下呢?
苏青想都不敢想。
因为他现在只是牵个手,心跳快的就跟什么似的,像是马上要蹦出他的胸膛一样……但如果荷灯真的要抱自己呢?
沉静的过了三四秒,苏青忍不住地又挪了挪位置,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脸都憋红了。
“怎么了?”
在台上人宣布的事项告了一段落后,荷灯才有空转头看向自己身边一直在动的苏青。
在看到男生红得要命的脸色时,荷灯先是一怔,然后感觉到拉着自己手竟然在微微颤抖后,他顿了顿,又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荷灯说着,就抽出被苏青握在手心的手,转而去摸上身边人的额头,温度正常。
甚至在开得很低的空调房里还有点冰凉。
那就不是发烧了。
不等荷灯再问什么,忽地就见被他触摸的人的面部整个凝滞住,再接着就是其全身骤然剧烈的一颤。
荷灯稍稍怔愣,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苏青慌乱的往后一躲,荷灯还没收回的手便落了个空。
“我……没、没有,”苏青话语错乱地解释道:“没有不舒服……”
荷灯直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眼里有些许的惊诧,但很快他就回了神。
“嗯。”
荷灯眨了眨眼,放下手,语调轻快道:“那就好。”
“……”
看到荷灯在说完话后就没怎么在意地转头继续听会议的内容,苏青背靠着椅背呆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等到他体内因荷灯靠近而燃着的火消了一点后,他才茫然的握了握自己现在空了的手。
会议的进程过了一半,虽然中间的内容大部分都与新生无关,荷灯也听得很认真,连苏青偷偷看他的视线也发现不了,只目视着前方,偶尔还会低头在会议本上记录着什么。
苏青一直盯着荷灯看了很久。
在经历了刚刚的心绪大起伏后,猝然静下来,苏青还有点不知所措,他想起自己刚刚的动作反应……再等了等后,即使身体仍然不怎么正常,但因为怕荷灯生气,所以在原地犹豫再三后,苏青还是踌躇地朝一边靠去。
这边荷灯刚要记下一个要点,不过才写两个字,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扯了扯。
荷灯头也不抬地随口询问了一声,再等等,他就听到来自身边语气怯怯的声音。
苏青小小声地问:“你生气了吗?”
荷灯还在落笔。
他的字迹清隽,排列起来也干净漂亮,是属于那种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文静的感觉,就像是和他的人一样。
一旁的苏青在十分不安地等待着荷灯的回答,但对方一直到把那条要点完全地记录完后,才闻声侧眼看向他。
这期间苏青一点也不敢去打扰荷灯,只自己眼巴巴地盯着人看,话也只那样的问了一句后就没再多嘴,跟条做错事的小狗一样苦兮兮地等着主人的回复。
荷灯看他这副样子,像是有些不明所以地好笑问:“生气什么?”
“……”
“就是……”苏青的嘴巴张了又闭,最后说出口的时候,音量也是小得不行:“我刚刚,不是故意躲开你的……”
说到后面,苏青不知道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又干巴巴地一声又一声地叫荷灯。
黏黏糊糊的,好像在撒娇。
“啊,”荷灯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说:“我没生气啊。”
“真的吗?”
荷灯就再啊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和我牵手了?”苏青忍不住地说。
荷灯抬眼看他。
仔仔细细地看,一直到苏青被他看得再次烧红了脖子后,荷灯才好奇地开口问:“你真的还能牵手吗?”
“什、什么?”苏青不懂荷灯说的话的意思,只本能地应:“就是想牵……”
荷灯想了想,突然轻笑起来,然后说好吧。
空着的手心里终于再次充盈,苏青悬着的心也紧跟着落了地,以及他这次像是有了经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再像不久前那样的躁动不安,一切都仿佛变得静了下来……
如果说荷灯没有动的话。
在荷灯第一下轻捏他的手心时,苏青猝然就睁大了眼,他全身流动的血液似乎也因这突兀的一下而瞬间凝固。
“荷、荷灯……”
苏青耐不住的低低叫了声。
但荷灯却没理他。
他依然在低眼写着字。
上方的人像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苏青耳畔一片嗡鸣,根本听不清楚,他只能勉强地根据荷灯不停的写字动作观察出来。
而或许就是因为记笔记的过程太过枯燥,所以荷灯才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起身旁人的手玩,力度很轻,是跟落了片羽毛似的痒。
可也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几点力气,很容易的就控制住了他身旁比他身量要高上一些的男生。
苏青不可抑制地憋住了自己的气息。
他害怕自己发出的动静会吓到荷灯,因而即使他现在整个人都陷入翻腾发沸的岩浆里,他都只能强忍住不动,但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转头看他一眼,都会对他红得过分的脸色感到惊讶。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一路下滑,在涌动着冷空气的空间里,苏青的周身散发着滚烫的热浪,那是从他皮肤上升腾起的温度。
荷灯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玩着贴着自己的手掌,相较于他身侧男生现下状态的呆木,荷灯可以说是无比的悠然。
他的指尖微凉,与男生掌心相磋磨的指腹也嫩得要死,软肉轻蹭着苏青稍稍粗糙的掌心,带来宛若过电一般的酥麻刺激感,苏青一个激灵,本能的就要把手缩回去。
但没等他实施,这种冲动最后还是被他硬生生的遏制住了。
毕竟他不确定这一次荷灯会不会生气。
一颗水珠摇摇欲坠的吊在男生的发梢,苏青全身的肌肉紧绷,另一只空落的手哆嗦地攥紧,手背伏起黛色的青筋,犹如蜿蜒的山脉一般突显。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这场会议终于要进入到尾声,同样的,荷灯写的笔记也到了结尾。
绷到极致的肌肉终于在这个时刻有了一丝的放松,苏青整个后背都被浸湿,大汗淋漓的,他望着荷灯隽丽的眼,和艳丽的唇,眼目愣愣地看了很久。
直到对方忽地转头朝他看过来。
苏青的瞳孔于刹那间剧烈缩聚。
他呆滞的眼里映出荷灯唇边微翘的弧度,那双如浸墨般的眼正静静地与他对视,同一时间美丽面容近距离带来的冲击感,是令他感到心脏颤栗的激烈程度。
但这还不是全部。
苏青怔忡,在看见那张极其秾丽的脸越发在自己眼前放大的同时,他还听见荷灯带着笑,很小声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苏青。”
“……怎、怎么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磕磕绊绊地回。
荷灯于对面人注视的目光里完全地掀起眼睫,在看到男生僵住的表情,半晌后他又弯起了点笑意,声音好轻地问:“你怎么在发抖?”
一直游离的指尖似乎终于在托着他的手掌上玩够了地抬起,不等苏青因为那异样触感的离去而恍惚两秒,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荷灯缓慢地伸展手指,然后重新覆盖在苏青的手上,火热与温凉的肤肉相贴,一时之间的亲密接触使苏青血气上涌,从心底也有不清不楚的感觉蔓延开,让他绷着的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但也就是在这时,荷灯看着苏青放松的神情,他忽地微屈手指,指甲抵着旁边人柔软的指腹,随后狠狠地往下一划——
霎时间,猝不及防的疼痛让苏青的身体猛地一跳,脊椎上窜起电流,一直压抑住的无尽快感终于在此时的松懈中决堤溃败。
荷灯在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苏青空白的表情,可没等他再做什么,从他身后溘然就压下一个黑影,荷灯一愣,还没转身看去,就听到有人冷着声叫他的名字。
无语。
是郑明楚。
之前还在台前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荷灯的身后,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荷灯与之对视时,很轻易的就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压抑的不悦出来。
郑明楚沉着脸问:“你在干什么?”
“……”
荷灯收回手, 这下真的坐直了。
过了两秒后,他小小声叫了句:“部长。”
郑明楚压着的表情一顿, 面上有极其微小的神情变化, 似乎是因为荷灯的这一句好久没喊过的疏离称呼所引起的。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但也没动, 就这样在荷灯的座位边直挺挺, 沉默地站着。
因为其本来就是这一场会议的聚焦点所在,所以他没在这里站多久,荷灯就看到坐在会议室前方的人的目光都偷偷的向后打量着, 连带着自己也成了所有人窥探关注的对象。
略微想了想后, 荷灯便从位置上站起来,转头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郑明楚低下眼, 语气抱歉道:“不好意思部长,我不应该在会上和旁边人讲话……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
听到荷灯道歉的话语,郑明楚深皱起眉,他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生,直到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后,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下不为例。”他说。
荷灯仍然低着眼应了一声, 可不等他坐下, 对面人就又叫了他一声。
郑明楚说:“你跟我走。”
荷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郑明楚没有解释,他说完就转身往台前走去, 直到回到最前方后,他才又叫了一些人的名字, 也全都是让他们留下来的意思。
“其他人散会。”
人群熙攘的从会议室走出,荷灯还站在原地,等他稍微思索过后也要跟着其他人往前面聚的时候,呆滞了好久的苏青这才缓过神的,猛地一下抓住荷灯垂落的手腕。
“荷灯——”他急急的叫了声。
荷灯闻声敛眼看他一眼,随后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你要去哪里?”
苏青不过刚回神,因而对刚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散场离开的人,手下意识拉荷灯拉得更紧了点,“会议结束了吗?”
“是啊。”荷灯点头说,“我要去前面开会,你自己先走吧。”
“……”
苏青再一愣,“开什么会……”
“荷灯。”
郑明楚站在台前,目光掠过人群,又再冷冷地叫了声还站在原地不动,和苏青纠缠着的人,他说:“你还不过来吗?”
那人的面色沉郁,眉头也紧锁,怎么看怎么凶,尤其是之前郑明楚对荷灯恶劣针对的态度,以至于苏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先下意识的要护住荷灯。
他拉住荷灯手腕的力道更紧了点,在底下人明显不高兴时,苏青也一脸生气地道:“他到底又要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样不忿的语气,荷灯与前方人对视的眼也转了回来,他看着真的很愤怒的苏青,怔了下后,忍不住笑了笑。
“应该是有事啦。”荷灯边安抚着人,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苏青的头,问他:“你都没有听开会的内容吗?”
根本完全一点都没听的苏青:“……”
过了会儿,他又挣扎地要开口挽救:“我……”
“好啦,”荷灯柔声打断他说:“我要先去工作了……”说着,他又忽地笑了下,继续道:“而且现在人少一点,你也可以走了。”
“……”
苏青蓦然顿住。
听着荷灯的话,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下糟糕的状况。
并且在同一时间,苏青还以为荷灯知道了什么。
但紧接着,这样的想法在他看过荷灯现下再正常不过表情后,很快就被他自己排除掉。
“好吧。”苏青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如果是平常,他现在肯定就陪着荷灯去找郑明楚,不让对方有机会去针对荷灯,但也就是现当下,连苏青都觉得自己太过变态了,所以到最后他只能放着荷灯自己离开。
等终于安抚好苏青,转而走向前面的位置上时,那里已经围着坐好了一圈人。
好巧不巧,荷灯随意地看了看,发现也就只剩下最靠近郑明楚身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或许是因为男生周身显而易见的低气压,使得他身边的位置都没有人敢落座,而等荷灯落座后,也的确感觉到站在他身侧人身上不怎么好的心情。
荷灯安静地坐着,一直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后,郑明楚才开口主持了今天的第二场会议。
“留你们下来,是为了商讨一下有关于运动会开场的问题。”
在所有人好奇的视线中,郑明楚稳着声道:“今年不同于往年,因为学生会各部门的调度冲突,开场的工作现在转交给了文艺部……所以我们今天要解决的问题是,由谁,来负责这项工作。”
在大部分人散去之后,会议室里现在留下的也不过只有六人,而除了站在荷灯斜前方的郑明楚外,其余四人都不是荷灯相熟的对象,他们并列坐在会议室的前排。
站着的人说得轻描淡写,但底下的人却在听到他说的内容时,神情不约而同的都有了变化。
荷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朝侧方看去。
他坐在靠在走廊一侧的座位,也是最接近郑明楚的地方,因而他下意识的一抬眼,就看见那人冷直的下颔骨线条,似乎格外的疏淡。
回想起对方之前对自己暗示的话语,荷灯在稍稍思考后,对其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大概的猜测。
在安静的环境中,郑明楚没低头地继续说,而在他例行公事的宣布的这项消息中,很快所有人就都从中提炼到了两个关键点。
一是那位要来,二是能成功完成这项工作的人,将成为下一届部长职位的第一候选人。
无论哪条消息,都令人感到精神倏然一振。
根本来不及多想,在场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在等着郑明楚接下来的话音。
“但这个名额只有一位,”对此,那人仍旧不紧不慢道:“所以要在你们之中进行选拔后,并综合本次期考的成绩,最后才会确定下来……”
荷灯原本是仰着头看人,不过一会儿他就觉得累了,转而变为了用手支着下巴听。
他的动作很小,但就是这么小的变动,似乎也引得他头顶上的人为此停顿了两秒。
在其他人没有看到的角度,荷灯对着人弯起了眼。
“部长,”有人发问:“要怎么选拔啊?”
郑明楚回神。
他面上似乎任何没有的异样,可荷灯却能从其平静的表面,细心的感觉到对方有些烦躁的状态。
烦躁到,他借着桌子的遮挡,在底下没有人看见的暗角勾上对方的手指时,几乎是瞬间,郑明楚就紧紧回握住了他。
其他人不知道下方暗涌的浪潮,只睁大眼的在等上方人继续的话。
郑明楚捏着荷灯柔软的手心,少顷后他才复又开口。
“这几天,你们每个人将负责不同的活动项目,”他道:“最后谁负责的项目引起的关注度最高,谁就在选拔中获胜。”
因时间的问题,他只说了个大概,具体的细则将在之后发送到每个人的邮箱里。
开完小会后,其他人都陆续收东西准备离开,但郑明楚还拉着荷灯的手不放,直到有人带着问题来询问他时,荷灯才得以脱身。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荷灯都还在想一些会议上的事,一直到爬上楼,看见挂在自己宿舍门把上的纸袋时,他愣了下后,放慢了脚步。
静谧的午后,逐深的阳光碎影随着风息摇摆,而在荷灯的目光中心,有一朵含着水露的花从纸袋口探出。
绿白花枝在荡漾的气流中微微摇曳,荷灯弯着指节从门把手上勾下纸袋,不过略略打开,他就看见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和一瓶还冰凉的汽水。
荷灯走进宿舍后,就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摆在桌面上,其中他第一感兴趣的是那瓶透明瓶身的汽水。
举起来不过摇了摇,就有细细小小的气泡浮升起来,在瓶壁上也沁着冰凉的水珠,摸起来很舒服。
接着是那封信。
在看见素白信封下那个笔锋锋利的简笔图案后,荷灯就知道送东西来的人是谁了。
对此他不免有些讶异,因为写这封信的人昨天还在和他视频,通过屏幕,荷灯看见了对方身后的苍茫雪景,与他那时窗外的炽热夏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到对方给荷灯打来电话的时候,他的疑惑才得到解答。
荷灯边插着吸管喝那瓶淡粉色的汽水,边和手机那边的人慢慢聊着天。
“找人送回去的。”谢闻星说:“昨天喝到好喝,觉得你会喜欢。”
荷灯还没回答,手机那边的人就又笑了下,问他:“好喝吗?”
即使手机平放在桌上,在这边的荷灯也能听见对方身边似乎是壁炉里烤火发出的噼啪声响,是听起来还有点好玩的感觉。
“好喝。”荷灯说,想了想,他问:“你在干什么啊?”
“嗯?”
谢闻星没说,只转拨过来视频。
荷灯接了后,很快他就在屏幕里看见自己方才听见火星子声源头的那个壁炉,里面的橘红色火焰烧得很旺,漆黑的影子在背景的墙壁上张牙舞爪,那里的光线似乎有些暗。
镜头再晃了晃,荷灯便看到了正铺在乌色桌面上的纸张。
是和他手里这封信外观一样信纸。
无语。
荷灯看着手机屏幕, 久久没有说话,那边的人也没出声,在打开视频后, 他们反而没了交流。
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借着特殊的媒介传到荷灯的耳畔,他看着屏幕里那人下敛的长眸, 橘红的火光隐约地攀映在对方于沉静氛围里显得格外自持的侧脸上, 他好像很忙, 荷灯听见落笔声不停, 期间还掺有文件开了又合的声响。
但即使这样, 他们也没有挂断这通安静的电话。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后,荷灯想了下,这才又拿过那封被短暂遗忘的信, 拆开看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封信刚刚是和那朵白雪似的花安放在一起, 再或是因为荷灯现在正在喝着不知名味道的甜汽水,以至于在展开格外软厚的信纸时, 荷灯闻到了那么一点怪异的香,淡淡的,是很好闻的味道。
但很快,荷灯就没再注意那丝香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信纸上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这居然是一封……情书?
荷灯以往收过的情书可以说是绝不少,如果仔细算起来甚至可以挂满学院里最盛大的那颗古树……可饶是那么多封里, 也没有一封比荷灯现在手上的这个来得那么引人注目。
内容很短, 是不过一眼就可以扫完的程度, 但荷灯却难得多看了两眼。
素白的手指夹在信纸边,有混着初夏朝气蓬勃气息的风顺着云朵柔软的边沿延进碎满阳光的空间里, 宿舍楼外矗立着常青树,油绿的叶面在枝头摇动间反出金闪闪的光, 荷灯一抬眼,就被这般灿烂的景象惹得目眩恍惚一瞬。
直到手机里再传出叫他名字的声音,荷灯才垂下眼看过去。
谢闻星放下笔,那张眉目清晰俊朗的脸终于正对向了屏幕,荷灯和他对视,过了会儿,他才看见里面的人笑了下。
“怎么样?”谢闻星语气柔和地问人。
荷灯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但他一时没有应,只依旧在喝那瓶冰凉清爽的汽水,带有刺激感的气泡顺着吸管被含入口舌间,随着甜腻的香气旋开后,里面似乎沁出点冰雪味。
“还可以。”
指尖缓缓拂过横在看起来就昂贵到不行的信纸上的那几个笔锋格外落拓的字,荷灯想了下,又说:“我挺喜欢的。”
不等人再说什么,荷灯就突然低下了点头,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凑近屏幕后,荷灯笑着打趣他:“你怎么想到写这个的?”
谢闻星静静地看他,坦然道:“想写。”
他说想写,但那双眼里却全都是荷灯,以至于在有一瞬间的恍惚里,任由谁听,都觉得他说的是想你。
荷灯和人安静地对视两秒,在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手机消息栏上就弹出收到邮件的消息,荷灯手下意识地就点开,发现是文艺部的工作号的消息。
不消两秒荷灯就看完了这封邮件,并且记住了里面黑体白底的[滑雪场]三个字,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场地。
因为位置偏远,所以少受关注,可又因其与夏日相悖的凉爽,使想要避暑的人会特意前往,总得来说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选项。
但也就是这样的恰好,令荷灯从中感觉到了什么,不禁来了点兴趣。
“你还很忙吗?”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滑掉已阅读完的邮件后,荷灯将目光重新放回屏幕里,谢闻星看着他,回:“怎么了?”
荷灯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他问:“你那边还下雪吗?”
谢闻星看着他没回答。
他站起身后,荷灯就看到他身上穿着的黑大衣,是看起来很沉闷的颜色,但不臃肿,反而很显身形,随着镜头晃了点角度后,接着便是推拉门的声响。
等谢闻星走出屋内,骤然的明亮天光便闯入荷灯的眼中,并在角度再细微的调整过后,他看见了白茫重重的山峰。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谢闻星站的地方头上是半包围似的檐顶,有细细的雪飘下来。
荷灯好奇问:“是不是很冷?”
谢闻星说:“还行。”
“看起来好漂亮。”荷灯笑起来,他道:“我还没见过雪。”
谢闻星嗯一声。
下一句他回答的顺理成章:“下次带你玩。”
荷灯笑着啊了一声,被手托着的头歪了歪,他语调缓慢的又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谢闻星一愣,似是没想到荷灯会这样问,但他大概也没怎么多想,几乎下意识就说:“看你。”
雪好像是又变大了点,透过沉叠翻涌的阴云荷灯分辨不出谢闻星那边的时间,等对方重新进屋后,荷灯才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谢闻星说了个大致的时间后,他们又聊了几句,等荷灯手里的汽水喝完,他们才挂了电话。
今天的下半天荷灯完全没有课了,在他浅睡一觉醒来,出去训练的秦骁阳就刚好从外面回来。
因为宿舍里开着空调,荷灯打着哈欠下床时,身上披着薄薄的外套,并随着他的走动衣摆轻摇晃,微微掩映他底下的短裤,两天腿长而直的,是雪一样的莹白。
正在床前脱掉汗湿上衣的秦骁阳动作一顿,眼睛不自觉的就随着荷灯走过的轨迹看,荷灯停在桌前倒了杯水喝,过了一会儿,他身后就站了个人。
荷灯没理人,只低眼在那里安静地小口喝水,直到他身后那具高大且散发着热气的身体怔忡了几秒,后面也要学他伸手去拿桌上冷掉的水喝时,荷灯才放下杯子,轻拍了探过去的手一下。
秦骁阳的呼吸猝然滞住。
他的手被不重的力道向下压了点,宛若石化一般的停留在半空中,秦骁阳的身体没敢动,除了因为他现在光裸的上半身还漫着未干的汗意,他怕不小心弄脏荷灯外,还有因为他们现在很少有这种身体上的碰触,这让秦骁阳在发愣间,手背似乎也感觉到被炭火烘烤一样的灼热。
同时,脑筋也像是被火烧断似的变得迟缓和凝滞。
秦骁阳怕自己一动,这样隐秘的愉悦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他不敢碰荷灯,不代表荷灯不碰他。
等秦骁阳再蓦地回神时,就是荷灯压着他很不灵活的手到平坦光滑的碰触按钮上,随着轻轻的一触碰,空气里响起了“滴”的一声。
他呆呆的低头看,就看到水壶上亮起红色的提示灯。
“你不是刚运动完吗?”荷灯松开手,无比自然的柔和声音道:“喝温水好一点吧?”
“啊,啊……是。”秦骁阳愣愣。
荷灯就又笑了笑。
在喝完他自己的那杯凉水后,荷灯就没管还站在原地的男生,自己转头离开了,过了会儿秦骁阳扭着脖子去看他的时候,荷灯已经坐回床上握着笔工作了。
水烧开的很快。
秦骁阳先倒一点滚烫的烧开水,再掺了凉水,等杯里的水的温度逐渐变得适宜后,他握着还是很烫的水杯的杯壁,转头朝荷灯走去。
荷灯在低头写字,秦骁阳在他的身边停下,黑影压着,踌躇了两秒后,他才试探地开口道:“水烧好了……你要喝吗?”
荷灯眼也不抬地说:“我喝过了,你喝吧。”
“哦。”
秦骁阳喝了一口水,过了会儿,他看着荷灯写字的动作,又低着声音问他:“你在写什么?”
“作业哦。”
荷灯回答的很笼统,但没过多久,他忽地想到什么,偏过眼看向一边的男生。
他目光转得突然,令正注视着荷灯的秦骁阳陡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停住呼吸,等稍微缓神一点后,他才哽着吞咽了一下,问怎么了。
荷灯的视线淡淡地打量了一遍男生显露的精壮上身,其因经常运动而锻练出的肌肉线条确实具有很强的观赏性,特别是上面覆着薄薄的水光,看上去时更是表现出热气蓬勃的力量感。
秦骁阳感觉到荷灯打探的视线,不自觉间,他本能的就屏住了呼吸,并且还故作自然的绷紧了身体,腰也板正了点。
“怎么了?”秦骁阳沉了气息说:“在看什么?”
荷灯又看了三四秒后,眉眼才弯了下地说:“你流了好多汗。”
秦骁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仍然呆立着,语气低低地再嗯一声。
荷灯在想问题,他手里的笔就浅浅的在他的脸颊上戳下一个小窝,荷灯问:“你们要比赛的人都训练很久吗?……比赛场是不是训练的人很多啊。”
“还好,”秦骁阳哑着嗓子回答:“一般白天训练的人比较多……晚上都没什么人。”
这样。
“哦,也对。”荷灯笑着说:“晚上的话,大家应该都要出去玩。”
又聊了两句后,荷灯就重新转回去写东西了,而当他的那道打量的目光移开时,秦骁阳的身体顿了顿,一直绷着的肌肉很慢很慢的才放松了下去。
等终于把手里的那杯水喝完,秦骁阳又站了会儿,然后才主动道:“晚上你吃什么?”
“不知道。”荷灯说:“等下再看吧……”
“那要不要一起吃?”
荷灯默不作声地掀眼看人,秦骁阳继续道:“我听说虞林那边出了新品……其他人都说很好吃,我们可以一起去。”
在听到身旁人口里的餐厅名后,荷灯下意识愣了下,觉得耳熟,稍稍想了想后他才记起来对方嘴里说的餐厅是自己中午和郑明楚去的那家。
荷灯走神没说话,秦骁阳却因为他的安静而感到有些坐立不安,在他又要再说话补充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他一直关注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骁阳本就悬着的心立马随着男生十分随意的拒绝动作而瞬间飞驰的坠下。
但很快。
“太热了,不是很想出去。”荷灯合上手里的书后,就完全地侧过身体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秦骁阳还有点呆,荷灯微微笑了下,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不能点外送吗?”
无语。
“啊?……哦好。”
秦骁阳错愕地应答下来, 直到他依照着荷灯的话点完单后,才渐渐地缓过神。
感受到对方重新恢复灼热的目光,荷灯没怎么在意的从床上踩着拖鞋走下, 并且十分习惯的接受了对方全程的殷勤。
而面对他爱搭不理的懒散反应,秦骁阳非但没有觉得怎么, 反而似乎情绪更好了点。
好到荷灯后面吃完饭, 要换衣服出门的时候, 他也只是在一瞬间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 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夏天白日酷暑, 夜晚却是意外的清凉。
一下宿舍,荷灯就在宿舍生活区的篮球场内看到许多人在打球的身影。
天边的紫线微垂,风息清凉, 荷灯坐在篮球场边的石椅上看了会儿, 在笑着婉拒了几个前来搭讪索要联系方式的人后,没过多久, 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如他意料中的被人拨过来一个电话。
拿出来,屏幕上闪动着名字。
【郑明楚】
荷灯接起来。
刚接通,那边的人便先开口叫了声荷灯的名字,嗓音一如既往沉冷,但语气却又很不熟练的透着轻柔。
“听得到。”荷灯轻声说:“有什么事吗?”
“就是……”郑明楚听到荷灯那边略微嘈杂沉重的拍球声,他要说的话一顿, 下意识地问人:“你在哪里?”
“外面。”荷灯没细说。
手机里忽地安静了两秒, 等对方再说话时, 荷灯听见郑明楚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急了些,“有空吗?”
荷灯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他说:“怎么了?”
郑明楚道:“你看到邮件了吗?抽签结果出来了。”
荷灯了然地嗯了一声。
“看到了,”他说着停了一下, 然后有点迟疑道:“我的是滑雪场……看起来好像有点难?”
“是有点。”郑明楚声音分外沉稳地宽慰说:“不过问题不大……今晚你有空出来吗?我可以给你讲讲”
荷灯还没说话,郑明楚就又接着补充道:“因为时间可能有点紧,所以最好晚上再见一面,我们可以聊一聊。”
像是真的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模样。
荷灯又思考了两秒,开口说:“只能这样吗?”
“嗯。”
那边的男生沉着回答:“如果你想要赢,和我见面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话,荷灯在这边笑了下,而在他刚轻轻地笑了一声后,正说话的人在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对面人安静了,荷灯在微微止了点笑意后,也就轮到他开口了。
“好像是这样。”荷灯又笑了下,然后低下音量,语气似乎很依赖地说:“毕竟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电话另一端的郑明楚呼吸猛地一顿,心跳在短暂的数秒间内高高的跃起,飘飘然的,似乎是被浓稠的的蜜包裹住了一样。
他的心腔里灌满融化的甜水,这让他在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那翻涌的心潮声,一直到荷灯再说话时,郑明楚才回过神。
“不过今晚见面就算了吧。”荷灯轻言慢语地说:“我还有事。”
“……”
仿佛骤然从高空坠落,郑明楚怔了怔后,他本能追问说:“有什么事?”
荷灯没说什么事,只还是柔柔地笑一下,然后很不认真地说就是有事。
那边人皱了眉头,紧道:“但比赛……”
“难道明天你就不理我了吗?”荷灯开玩笑说。
在得到对面人很快否认的回答后,荷灯就没再说什么,弯着眼睛和人说了再见。
一直到挂了电话之后,荷灯面上的笑才渐渐收了起来。
但他没有关上手机,而是在略略的思索后,滑开列表,寻找着某个的名字……
【程寻】
点开与对方的聊天框,上面的记录还停留在许多天以前,而且荷灯粗略的大概看了眼,发现之前对方给自己发的消息,自己大部分都没有回复。
可就算这样,对面人也能坚持不懈的继续,虽然发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荷灯没怎么在意地瞥了眼顶上程寻发来警告自己不要沾花惹草的消息,他思考了下,想到自己今天中午临走时看到对方气得要死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玩。
于是,没再考虑多久,荷灯点开字框,第一次主动向对面人发出了消息。
【程学长在吗?】
语句态度礼貌温和,但或许是因为对方现在还没有看手机,所以等荷灯顺带着回完其他人的消息后,程寻才回了信息。
【?】
是一个十分简洁且疑惑的问号。
荷灯看了眼,想了下,然后继续慢慢地打字:【学长今晚有空吗?】
消息发出去后,荷灯看见对面的消息栏上在几乎瞬间就弹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的字样,但很快就又消失。
一直到荷灯看见场上有人进了球后,他手里的手机才发出收到消息的响声。
【程寻:什么事?】
是看起来好像很冷淡的语气。
但荷灯却不在意。
他手指滑了滑,直接就给对方拨了电话过去,而一直等铃声响了几声后,对面的人才接了起来。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荷灯听见了程寻那边嘈杂的音乐背景声,尤其地闹,其中还隐着其他人正在玩闹的哄笑声……不过两秒,他就知道了对方现在身在的场所。
屏幕上的时间在不断前进,荷灯没说话,于是另一边就懒散地坐在灯光迷乱的酒吧包厢内的人便拖着声,悠悠的先开口。
“有什么事啊?”
程寻翘着腿,好整以暇地询问难得主动找自己的荷灯,他的态度很拿乔,是那种摆着架子等人求自己的姿态,毕竟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有事的话,对方估计理都不会理自己一下……
那这不得多端着一会儿?
程寻得意地想着,在听到手机那边没有声音后,他又忍不住的再催了一句,“有什么事快说,我这里忙——”
嘟嘟。
是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
程寻猝然一顿。
由于手机是贴在耳边,因而在音乐声十分巨大的环境里,也显得十分的明显。
他还没说完的话被迫吞回喉咙里,愣着把手机取下放到眼前后,程寻果不其然看见了通话结束后屏幕跳转的画面,他再呆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的又发了一个【?】过去——
【荷灯:吵死了。】
什么意思?
程寻看着对面人发来的话,忍不住的被气笑了。
这是求人的态度?
他以为他是谁?
程寻气死了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无视包厢里其他人的询问,闷着气,咬着腮地往外直走,等到了门外后,他第一时间就回拨了电话。
——响了两下就又被挂掉了。?
敢挂我电话。
好!真好!
从来都是被人上赶着捧着的程寻憋着气打字。
【不吵了。】
【我出去了。】
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他才看到手机对面的人很勉强的回了消息。
【荷灯:哦。】
程寻这才又拨了电话。
“喂?”
“学长好。”
程寻压着怒气刚要冷嘲热讽时,却听到对面荷灯十分乖巧的打招呼声,轻声细语的,让他下意识的呆住,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
程寻安静几秒。
“哦,”他怔怔,“好,好。”
“学长,”荷灯在那边笑,他问:“你在外面吗?”
程寻慢慢回过神,但又没有完全地回过神,他没说在不在,只谨慎的回答了一句:“干什么?”
“没有啊。”荷灯说。
“……”
程寻恢复理智后除了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也有点不怎么好的预感,于是他在听到荷灯的话后,皱着眉头就要挂断电话:“嗯好,那就这样,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程寻的手指已经悬在挂断键上,但不等他先一步动作,下一秒,很快的,荷灯的声音便轻轻地截过他的话头说:“就是有点想见你。”
“……?”
“学长现在是很忙吗?”
“…………”
程寻挣扎:“我——”
“好吧。”荷灯语气惋惜道:“那我就先挂了,不好意思打扰学长了……”
在察觉到对面又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虽然现在程寻脑袋里还乱着,但他本能就急急地先叫了声等等。
“嗯?”
“……等、等一下。”
荷灯好脾气地在等着,而在这断异样沉默的时间里,程寻想了又想和想了许多的,最后他只觉得酒吧天天来的确也没什么好玩的,倒不如出去随便看看……而且虽然荷灯和谢闻星在一起了,但这不代表自己不能和人交朋友吧?
况且这还是荷灯第一次主动找的自己。
不去白不去。
“你在哪里?”
想好后,程寻尽量稳着声,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急迫地道:“我现在去找你。”
“什么?”
荷灯好像有点惊讶地说。
“我外面的事处理完了,刚好要走。”程寻面不改色说:“不是说想见我?只是顺路去接你而已。”
在和人挂了电话后,荷灯还是继续坐在宿舍篮球场上看其他人娱乐性的比赛,直到程寻到达宿舍门口发来消息他才走出去。
相较于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荷灯现实里反而不急,走得慢,因而等他完全的到达宿舍门口时,那辆亮着车前灯的车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
无语。
夏日的夜晚仿佛也被白天的太阳晒得格外亮一点, 因而于晕着紫意的夜幕里,荷灯一眼就看到那辆格外张扬的车。
车身流畅,颜色鲜艳, 加上其周身如同流水般滑动的车灯线,很轻易的就吸引了往来走动学生的目光, 以及荷灯不过是站在门口, 便听到了不少人都在对停在门口这辆非常显眼跑车的谈论声。
而又或许是这辆新款车型拥有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没过多久, 荷灯就听到了有人说了程寻的名字。
“这是他的车吧?……在等人吗?”
一直到等人少了点后, 荷灯才上车。
荷灯拉开车门的时候,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男生还在低着头给人发消息,而当对方发出消息的瞬息, 荷灯手里的手机也在同时响了一声。
听到声音, 程寻愣了下就循声转过头,在看清垂着眼拉开门的人时, 他原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在转瞬间便顿时一怔。
今天荷灯穿的是一如既往的白色宽松短袖,外面搭着一件同样宽大的白蓝条纹衬衫,布料柔软,跟随着夜风轻轻的摇,同时也晃出他底下长也白的腿,在车内反着的莹蓝色光中, 映出透明诡丽的质感。
是再普通日常不过的装束。
但他全身上下就是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原本等人等的心烦意乱的程寻在看见拉开车门的男生时, 他眉间紧蹙的皱褶在猝然间就僵住, 直到对方极其自然地坐进车后,才缓慢地舒展开。
“你怎么这么慢?”
程寻看着荷灯坐好,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他秀丽的侧脸的线条上, 他条件反射反射的吞了口口水后,然后才又硬着语气说:“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嗯?”
荷灯听见话,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的侧眼看了一眼人,不过就是这么一眼,程寻的身体立马就再不自在地挺直了点——
不对。
程寻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迟到的是荷灯才对吧?……那要紧张的人也应该是他,关自己什么事?
程寻一时之间难得清醒,并陡然想通,但不等他再调解调解好自己,忽地间,他就听到荷灯有点惊讶的语气。
荷灯说:“你不喜欢等我吗?”
程寻:“?”
谁会喜欢等人?
程寻还没开口嘲笑地反驳,荷灯就继续道:“你谈恋爱也是这样吗?”
“?”
对方的话题转变过快,程寻难以反应过来的表情迷茫的呆住,他问:“什么?”
荷灯就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又没……等等,不是,这关你什么事?”程寻整个人都因为荷灯随意的一句话,然后莫名其妙的热起来,他不知道是臊得脸红,还是气得耳热,反正整个人的情绪都很反常,“——我又不可能和你谈恋爱,你问这个干什么?!”
但相较于他很大的反应,荷灯就要显得平淡许多了。
“对哦。”面对质问,荷灯声音很轻地无所谓说:“好吧,那我不问了。”
“……”
程寻被噎的几乎要晕过去。
什么意思?
怎么就不问了???
程寻欲言又止,过了两秒,像是为了掩盖自己几乎要稳不住的表情,所以他偏过头,又凶着话道:“要去哪里快点说。”
荷灯没回答。
程寻现在整个人都烦得要死。
荷灯说话他气,荷灯不说话他也气,而且似乎还更生气,车内的光条流转一周,在他不耐烦地再转头看人时,就恰好看到身边不理他的人正在低头玩手机。
“……喂。”
程寻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荷灯感觉到他看自己的视线,这下终于抬眼和他对视上。
在撞上荷灯那双尤为漂亮和黑的眼珠时,程寻胸膛里氤氲的怒气在眨眼间就又很古怪的止住了。
表情也变得有点怪。
而荷灯却像是没发现旁边人情绪的凝滞,他只听到话然后思考着,慢慢地说:“你这么凶干什么?”
什么?
脑袋还乱着的程寻的声音,蓦地不自觉的因荷灯的问话而小了点,“……我什么时候凶了?”
荷灯没理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消息后,他说:“去滑雪场。”
程寻一怔, “去那里干什么?”
“人少。”荷灯随口敷衍说:“好偷情。”
“?????”
程寻直接听呆了。
等等。
偷、偷什么?
荷灯不管对方此刻内心有多么的震惊,他只面色依然淡淡地催人快走,程寻也就愣愣的听他的话开着车走,直到半路上他才一点一点地消化掉荷灯的话。
程寻偷瞄一眼身边人的脸,看着荷灯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实在漂亮到不行的眉眼,他不由得心跳又快快地动起来。
但同时也还是有一丝理智在阻止着程寻。
他静静在想。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刚开始,他自己确实对于这个长得格外显眼,和性子很合自己口味的学弟有点心思和兴趣,但现在毕竟荷灯已经和谢闻星在一起了,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撬兄弟墙角这种事的,所以还是要拒绝。
但也不能拒绝的太过刚硬。
程寻心里仔细地算道。
还是要慢慢地旁敲侧击和引导比较好,不然的话现在荷灯本来就不爱理自己,万一被自己拒绝了,他估计就直接把自己拉黑了……
那倒是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像现在这样就勉强还好,自己可以在谢闻星不在的时候带荷灯出去逛逛什么的……
“咳。”
程寻艰难地绞尽脑汁在思考,他先试探地开口:“你刚刚说想见我?”
荷灯一愣,隔了两秒他才想起自己前面说过的话,他问:“怎么了?”
“我们什么关系你非要在大晚上见我?”程寻说:“你怎么不去找谢闻星?”
荷灯看他一眼。
“嗯?”
程寻无知无觉地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有点好看……但你既然已经和谢闻星在一起了,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和其他人的关系距离什么的……”
荷灯看着正滔滔不绝说话的人,他忽然笑了一下,打断说:“可是他还没回来啊。”
“比如……”程寻的话一顿,他下意识傻道:“什么?”
“他没回来我才找你的啊。”荷灯说的理所当然,“如果他在我找你干什么?”
“……”
程寻瞪大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荷灯。
但这还不算完。
荷灯笑吟吟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啊?”程寻本能地说:“没有……啊不对,是、是不喜欢。”
荷灯合手拍掌说:“那不就好啦。”
他弯着眉眼,殷红色的唇角翘着笑意,在旁边人疑惑呆然的目光中说:“我也不喜欢你。”
“我们都不喜欢对方,那偷个情怎么了?”荷灯很不认真地瞎说,他问:“你难道很怕谢闻星吗?”
“……”
程寻没说话。
“哦,”荷灯知道了,他了然道:“这么怕啊?”
“别怕啊。”荷灯笑着安慰他:“我们偷偷的,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让他骂你。”
“。”
像在哄人,程寻不说话,荷灯还笑着问人说好不好。
程寻紧闭着嘴巴,耳根悄悄红了后,过了许久他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滑雪场坐落在逼近学院外缘的半山上,沿道是一路明晃晃白晰的路灯,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在他们随意地聊了几句后,也还是到了。
荷灯之前并没有来过这片专门划给滑雪场的区域,因而在他下车陡然看见眼前灯火通明的滑雪外场时,难免多看了两眼。
内场里更是难言的高阔。
一进里面,迎面扑来的便是清凉的冷气,其中还混杂着飞洒的雪味,荷灯顺着指示牌走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其他穿着滑雪服正在滑下的隐约身影。
“这么晚了人还挺多。”程寻站在荷灯身边看了看后说。
荷灯嗯了一声,说:“好冷,去换衣服。”
滑雪场的更衣间也很大。
里面常备滑雪服和御寒的棉服,除了少部分是登记在册的专属定制的以外,其余的都是通用的服装和装备。
虽然程寻在回来后还没有来过这里,但因为他在很早之前也和人玩过两次,所以这里还是存有他的装备在。
而在他领了装备之后,程寻又忽然记起来荷灯好像没有衣服穿。
程寻一直觉得荷灯是有点娇气在的,所以让荷灯去穿那些很多人穿过的滑雪服是他不会去考虑的事。
而且如果非要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的话,那还不如穿自己的,毕竟自己也不算是什么外人。
程寻觉得自己想的很好。
可不等他慷慨的把他的衣服递给衣衫单薄的荷灯,忽地他就见荷灯对着守在台后的工作人员念了一串数字。
程寻看到工作人员在听见那串数字后稍稍的怔顿两秒,等其反应过来后,便跟之前的一样快速转身离开了一段时间,等人回来后,对方的手上就多带了一件黑色的棉服。
程寻看着,觉得莫名的眼熟。
在他穿好一套滑雪服从里面出来后,荷灯早已套好那件黑色的棉服和一条黑色的长裤,即使是那样厚重的装束,远远看去时,他整个人却好像看起来是更加高挑了一点。
像一颗正蓬勃生长的梓树。
程寻看得眼热,抬脚便不由自主地向荷灯的位置走过去。
但等他不断的走近,荷灯听到声音朝他转过来后,程寻的脚步在看见对方胸前的名牌时骤然的就停止住。
无语。
“看什么?”
荷灯见程寻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 于是他也随着对方目光的落处看去,不过一眼,他就发现了自己胸前的那块镀着银边的名牌上的字符。
【X】
虽然简单, 却意外的显眼。
程寻回过神后,才重新向荷灯走去, 但这次他没有离他太近, 而是十分忌惮地站在和他有些距离的位置。
“你怎么穿他的衣服?”程寻震惊地问, 过了两秒, 他又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知道你今晚出来?”
荷灯很平静的嗯一声, 说:“知道啊。”
程寻后知后觉的慢慢冷静下来,他先极速的把今晚的事情都回想理顺了一遍,然后才缓缓咬牙切齿起来地说:“你都是耍我的?”
荷灯好像没听明白, 他表情真诚地问:“耍你什么?”
“说什么想见我, 和我……偷情,”程寻越说越气, 语气也越狠,“有你这样偷情的?”
至少程寻是从没见过谁,或者听过谁偷情是还告诉另一个人的。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
程寻忍不住又说:“这样逗我好玩?”
“没有逗你啊。”荷灯诚恳道:“我又没和他说是跟你出来。”
但不说就不知道吗?
程寻皱眉,他还要说什么,但荷灯已经不想听了, 他径自转过身, 叫人快点走。
程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看着前面人被绑带束得分明的腰胯,和包裹在黑长裤的更显得长直的腿, 纠结了几秒后,虽然他的心里还是因为某些事而感到犹豫, 但最后还是跟上了。
滑雪场有多条赛道,除了因活动而暂时封存起来的几条外,其余的位置上的起点处都有人在做准备,荷灯选了最靠边,人最少的一条短赛道边停下。
因为程寻还生着气,所以当现在他臂下夹着滑板时,周身不仅透着就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模样还更像是要去和人干架,使远处认出他身份的人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只敢在远处交头接耳。
程寻自然也感觉到了其他人看来的视线,他扫了一眼发现不是相熟的人后就没有再管,转头后,他看着依然很悠闲站着的荷灯,忍不住地再问他:“你怎么还不准备?”
荷灯说:“我又不滑。”
程寻:“?”
荷灯把自己身上衣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点后 ,他的下半张脸就全都隐在尺码略有点大的竖领里,程寻愣了愣后仔细看他,发现对方现在的装扮还真不像是要滑雪的样子。
除了其没有带任何的装备外,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荷灯身上套着的服装其实更偏向的是保暖的作用,整体看上去也是很休闲的样子。
程寻怔怔地看着荷灯走向不远处的休息区,他也呆呆地跟过去,“……不对。”
“你不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去啊。”荷灯说:“你不是都准备好了。”
“大晚上我不去外面玩,在这里滑雪给你看?”
“不可以吗?”
荷灯蓦地转身看他。
程寻原本跟得很紧的脚步陡然停下,但饶是如此,他也是差一点就要迎面撞上荷灯。
程寻急急地刹住身体后,不等他再说什么,他忽地间就对上底下男生抬起的眼。
程寻的心跳猛地一坠。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荷灯现下蒙着光的模样,即使荷灯的半张脸都被衣领遮住,但仅是他闲散掀起眼睑的一眼,也足以令人感到目眩的惊艳。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荷灯看到他下意识的退缩避让举动也不在意,他只和人很平淡的继续对视,然后再重复地问:“不可以吗?”
程寻本来应该很直接了当的拒绝,但他被那双黑凌凌的眼瞳注视着时,却是半点话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半晌后,他才微微滑了滑喉结,默示地答应了。
荷灯一个人站在滑道的起点,看着底下飞扬的雪浪,等那个深蓝色的身影越渐远了点后,他就听到有脚步声在试探性地朝自己走过来。
不止一个人。
内场里温度极低,荷灯不过微微张口呼出一口气,就有渺渺的白雾飘出。
等了有三四秒。
“你好。”
荷灯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人的问候搭话声,他听见了,但没有理,仍然背对着一动不动。
来搭话的一伙人分别是二男一女,他们对于荷灯没有任何反应的举动,显然是有些不悦的,可或许是有所顾忌,所以他们并没有表露出来,在一阵沉默后,这次换了个主动上前问询的人
“你好,打扰一下……”
女生的声音轻柔,听起来十分的悦耳,似乎也是因此,他们所搭话的对象这次终于有了点反应。
但不等那几人心里掀起一点波澜的情绪把话说完,下一秒,他们话音就在骤然间中断。
只见前方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终于在他们的打扰中略微施舍般的侧过一点身子,而就在这时间,他们才终于看清那个高挑身影的模样。
——其实也不能说是看清。
因为那人头上压着滑雪帽,底下的半张脸又被竖起的衣领挡着,所以当他们一眼望去时,只能和前面人露出的那一双眼对视上,可也就是仅仅的这一眼,在瞬间就都让他们在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内容是什么。
“有事?”
最后还是荷灯先开的口。
他的声音闷在衣服里,又碎在风雪中,因而最终传达至对面三人耳里时,就是一种轻之又轻,好像带着一种极具距离感的语气。
仿佛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几人慢慢地回过神。
其中负责开口和他搭话的女生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里的风吹得有点红,她看着荷灯,声音更加轻了点地说:“你认识程少?”
荷灯没回答。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女生不在意的继续说:“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她旁边的同伴也紧跟着道:“你和程寻什么关系?”
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话,荷灯只仍旧安静的站着,直到前面那人问出问题时,他才觉得有些好玩,然后十分随意地回了句:“不熟。”
可不熟的话他们怎么会在晚上一起来滑雪场?
原先问出这句话的男生的脸色在即刻间便不易察觉地沉了下去一点。
他认为眼前的人在敷衍自己。
但这些圈子的人好像都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面对不知道深浅,这个人的身边还跟着他们触碰不到的圈子里的顶端人物时,掩藏的更好。
可不等男生再试图从中套些什么话,他手边另外一个,从过来时就没开过口的男生忽地一下子拉住了他。
那人的目光诧异且闪躲地从荷灯的胸前挪开,他制止住自己同伴接下来的话,接着仓促且拘谨地对荷灯道了歉后,便直接带着其他两人离开。
荷灯眼神淡淡地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对于他们在暗下的交流几句后,又很惊诧地偷偷转头看自己的动作他也依然的很不在意。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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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凉了一些。
许多身影来了又去,等时间渐渐步入更深的夜晚,山下的缆车才在晕着的白光里又绕了一圈回到终点。
今晚的一切如果对于其他人来说无疑是很无趣的,因为荷灯就只独身一人站在高处等待许久,好像还真的就只是为了来看人滑雪一样,等程寻回来后,他就直接带着人又回去了。
一直很平静。
等到第二天,荷灯在一上完课后,就立马收到来自郑明楚的邀约,对方发出消息的时候已经站在楼下等他了,荷灯站在走廊往下覆着眼皮一瞥,就可以将那个身影看得很清楚。
他没有立即下去。
其他同样下课的人结伴的从他身后走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所谓的“消息”,今日荷灯从其他人口里听到的传闻内容相较于之前的显然要统一许多。
但也还是差点火候。
荷灯一动不动地站在楼上俯视底下的男生,许是他的目光总有些和其他人不同的感觉,因而郑明楚很快就心有所感地发现了他。
荷灯和他对视,过了会儿,他手里举起手机,朝底下的人晃了晃。
郑明楚接收到他的意思,低头去看信息。
他们隔着一段高度在交流,等荷灯又发了两三句话后,底下的人才极不情愿的离开。
而一直到看着人彻底离去后,荷灯才转头又重新回了教室。
班级里的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放学离开了,偌大的空间里飘荡着独属于夏日的宁静,听着窗外摇晃的枝叶声,荷灯手指夹着课本的页角,轻轻翻了页。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除了看书,还有对于思考也是一个极好的场所。
荷灯漫无目的的翻着书,在他的注意力被书页上的一片跳跃的碎光所吸引时,他无所谓的思绪也随之回到刚刚不久前站在楼底下,身上铺满阳光的郑明楚身上。
而就从这里起,荷灯又十分顺其自然的想到了昨天“随机”的抽签结果。
不说其中种种弯绕,单论这极为恰好的难度和郑明楚及时给自己打电话询问的态度,荷灯就有九成把握认为这其中少不了对方的插手。
目的也好说,在适当的困难中,依赖是最容易产生的情感,也是两人间关系最好拉近的时机……如果是平常,荷灯可能就顺着对方的想法去做了,但那也就是平常。
毕竟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人也比较多。
荷灯漫不经心地想,他个人的建议是对方还是要排队一下比较好。
无语。
荷灯无聊的一个人在教室里呆着, 等到后面,桌面上原先的书都已经被他翻到最后一面。
直到他稍微有些困倦的微微打了个哈欠,并打算随便再换一本的时候, 空气里才响起那么一点新的声音。
是从门外传来的,有人正缓步接近这里的脚步声。
在几乎所有人都离开教室, 教学楼静悄悄的时刻, 这样的声响显然十分的突兀, 但荷灯却像是终于等到这阵脚步的缓缓合上书, 然后转头看向门口, 刚好地对上了站在门口的男生的眼。
他们对视两秒,荷灯没动,于是外面的人抬脚走了进来。
谢闻星这是第一次来到荷灯的教室这边。
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没来得及换校服, 所以身上穿得还是偏正式的西服。
在其周身萦绕的成熟气息,与这间充满青春气息的低级段的教室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同时, 他却又好像适应的很良好。
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还饶有兴致,细细地看了遍,直到那个极高的身影绕过讲台后,荷灯才发现对方的手里似乎还带了什么东西。
带绳松松散散地挂在谢闻星修长的指节上。
是一个极不起眼的袋子。
“这是什么?”荷灯接过。
在荷灯拨开袋子口顶端的扣子,往里面看的时候, 谢闻星很自然的就抽出他身边的椅子坐下, 看完后荷灯转头看他, 一下子就对上了旁边人也正一动不动看他的漆黑瞳孔。
他们对视一会儿,荷灯先收回了视线。
“怎么带这个?”
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造型精致的圆盒, 并解开上面系着的丝带后,荷灯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居然是一小块蛋糕。
“刚刚有事,”谢闻星依然在一动不动注视着荷灯的侧脸,他没回答荷灯的问题,只问:“等得久不久?”
“还好。”荷灯想了想说:“就是有点无聊。”
“这是补偿吗?”
“是本来就想给你的。”谢闻星笑说:“补偿下次。”
荷灯哦了一声,点点头。
他拆开礼盒边的刀叉,餐刀拿出来后握在手里时还颇有点重量,并随着他手腕的微微小翻,银色的刀锋很轻松的就陷进柔软的奶油里。
切下一小块后,荷灯没有用叉子将蛋糕平稳地移进餐盘里,而是就着薄窄的刀面将其举高,然后安静地送至坐在自己身侧的谢闻星面前。
对方对于荷灯的动作仿佛感到一丝意外,在稍微的怔顿后,谢闻星视线不移地看他,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就着递来刀尖,张口含进悬在上面的那一小块蛋糕。
“好吃吗?”荷灯笑着问他。
谢闻星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在他刚要开口评价的时候,忽地他目光就滞住,是荷灯的手按在他的腿上,接着倾身朝他靠过来。
那张盛着无限春光的脸直直的映在谢闻星陡暗的瞳孔里,直到在自己唇角感觉到一触及离的温软后,他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回过神。
然后看见荷灯正认真思索的脸。
“甜甜的。”荷灯最后说。
谢闻星敛眉,眯眼看他。
窗外此时正好刮起一段清凉的风,弄得叶子乱摆,等那阵风跃进教室里时,静谧的气流里就全都是甜腻的蛋糕味,和谢闻星喉咙间的甜味完美契合上,荷灯重新坐好,也开始仔细地品尝这个味道。
他的吃相一直很好。
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眼睫垂着,脸腮也微微的在动,是十分惹人注意的乖巧,谢闻星坐在旁边一点也不急的看他吃,似乎是很有耐心……
但那也只是似乎。
等到后面,荷灯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离他离得很近了。
稍稍一动,他的腿就撞上旁边人的膝盖,温度隔着布料传来,无言的暧昧氛围渲染开,荷灯侧过头与人相看两秒,然后他慢慢地笑起来。
再接着,他就被人抱住了。
叉子骤然脱离手心掉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高大的身体一同朝荷灯压下来的还有男生沉稳着的气息。
荷灯的背部压在冰凉的墙面,手腕被灼热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像是再温柔不过的力道,但也就是这点看似随和的力道,在荷灯不过是随便动了一下的时候,于顷刻间,谢闻星就十分轻易地制住他的动作。
荷灯低眼,他鸦羽似的眼睫就在他的下眼睑处打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并随着他的呼吸在颤动,谢闻星看着,很快他就微侧过头,凑近要去吻荷灯。
是先从嘴角开始。
谢闻星的另一只手掐在荷灯细窄的腰胯上,他手掌间的温度像是淋了场太阳雨一样滚烫,蒸得荷灯的肤肉和骨头仿佛都变得粉软,只能以一种依偎的姿态被他压在怀里。
湿热的鼻息逐深地打在荷灯的面颊上,到后面他们终于唇与唇相贴,谢闻星一直散漫克制的动作,在此刻也终于难以避免地漫上失控的意味。
荷灯张开嘴巴很乖的让他亲。
于闷潮的水声里,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叶子摇得厉害,并在突如其来的大风里晃得整个枝桠都偏了偏,甚至偏倚到了窗角,是人一转头就可以看到的距离。
光的碎影摇曳在荷灯的侧颊上,手臂上,甚至指尖上,到后面谢闻星放松了对他的桎梏,转而用手去捧着荷灯的脸,吻得更深。
教室里闹也静。
荷灯被人抱着,他也扶着谢闻星的肩,又慢慢一寸一寸地挪到对方的脖颈侧边,手指曲张的覆在上面。隔着手下温热的皮肤,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上面吞咽滚动的颤动频率。
荷灯微掀起眼睑,淡淡地看着眼前咫尺间的面容,他的手指缓慢地贴在谢闻星的耳后,轻轻地抚摸,像是落了片羽毛一样的轻柔。谢闻星呼吸一滞,他按在荷灯腰上的手下意识的就要探入底下轻薄的衣内……
直到被屋外忽地响起的脚步声打断。
谢闻星皱着眉头刚要起身,荷灯却抱他抱得更紧,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怀里,谢闻星动作一顿后,接着就没有再动了。
外面的脚步声好像只是经过,没有步过这间教室外的走廊,而是转而往更高的地方去,一直到那个声音完全的离开后,荷灯才慢慢的放开谢闻星。
谢闻星似乎还仍然沉浸在刚刚的情热里没脱身,他目光沉着气的看着荷灯,过了会儿等他收回视线,这时他才蓦地察觉到横在自己耳后,连到脖颈处的刺痛感——
是荷灯刚刚被脚步声吓到时不小心划出的指甲痕。
没有出血,但那一条痕迹,不论是位置,还是颜色,都是瞩目的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在回神后,荷灯自然也看到了那道突兀的痕迹。
他睁大着眼睛,很仔细地盯着那里看了三四秒,然后伸手去触碰。
“疼吗?”荷灯声音轻轻地问。
谢闻星任由他摸,没回答。
荷灯眨了下眼睛,然后弯着唇角就去亲密的再搂住对方,他靠在谢闻星的身上仰起头,刚刚被人亲得很红的唇瓣就印上那道痕迹上。
感觉到那点潮湿的热气,谢闻星神色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旋即荷灯就察觉到他又要落下的动作,只是这次对方没能吻上荷灯,在他们即将要碰上的时候,荷灯推开了谢闻星。
并转头打了个喷嚏。
等荷灯缓过来后,转眼就看到谢闻星看着自己在笑。
“笑什么?”
荷灯说着,就要抽回自己被对方握在手心里的手,谢闻星没放开,但也怕弄疼他,于是他从善如流的便回答说:“没笑。”
荷灯看他,还没再说什么,谢闻星就又开口问他:“昨晚没穿够衣服吗?”
“穿了。”荷灯说:“你衣服好大。”
谢闻星笑了下,“那是我以前的衣服,也很大吗?”
荷灯不理他。
没再多聊,他们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谢闻星就带着荷灯先去吃了午饭,等从餐厅出来后,他们没回学院,又去了新的地方。
车辆开进繁华的街段,这里的人流量十分的巨大,荷灯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的场景,直到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人流才渐渐减少了一点。
又隔了有一段时间后,荷灯在道路的尽头的前方看见了复古简朴的古铜色铁门。
这是一幅看起来格外不搭,但又意外和谐的景象。
在喧闹的街道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处宁静古老的地方,绿荫掩映,随着身份的核对成功,车辆开进后,里面的场景更是花团锦簇的漂亮。
砖红色的墙砖堆砌,荷灯下车后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小池塘,里面池水澄澈,还有看不出品种,尾巴华丽的鱼成群结伴地游。
荷灯不知道谢闻星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在跟在对方旁边往里面走时,荷灯想了想,问他:“你住这里吗?”
“嗯?”
“不常来 ,这里比较吵……”谢闻星反应过来,他说:“你喜欢这里?”
荷灯看他,有点愣地说:“什么?”
“你喜欢这里,我们就住这里。”谢闻星说得很自然,“都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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